時間飛逝。
一千三百一十六年後。
三界格局發生劇變。
從人間踏入複蘇的那一刻開始,承接人間的無數界域皆可自由與人間接壤,原本與三界斷開聯係的人間,徹底鼎沸起來。
人間,這一座諸天萬界的起源之地,也終於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僅僅是與人間接壤的界域,已有近萬!
也就是說,除了人間本土,聯係人間四麵八方的界域,皆屬於人間疆域,若是鋪展開來,超出了仙界,甚至超出了三界總和!
但同時,管理這些界域,就變成了一個極其艱難的事情。
修真管理局隻能管理人間本土,而延伸向四麵八方的諸天萬界,界域主人,派係,規則都在改變,管理變得極其困難,於是,一切地域中就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動蕩。
譬如。
此刻,夜幕降臨。
在隸屬於人間海外之地的地域中,通往一座名叫【天妖界】的界域中,一名異瞳少年正在陰暗的街道上奪路狂奔!
他慌亂間撞翻了路邊的垃圾桶,又被散落一地的垃圾滑倒,隨後不顧磕破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繼續狂奔。
他的右手始終緊握在胸前,似乎那手心裏抓著的東西,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給我站住!”
“小雜種!把血脈原石交出來!”
“現在交出原石,還能留你一條賤命!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很快,有數道聲音在少年的身後響起,同時,這些聲音的主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少年!
有巨鳥在空中盤旋,口吐人言,在黑夜中從街道上空俯衝而下,銳利的雙眼死死的盯住異瞳少年。
又有巨型壯漢一路狂奔,奔跑間滿身長出毛發,如同一個熊人一般撐爆衣衫,追逐異瞳少年。
另有兩三個身影,有禦空而行,有一路疾馳,皆是從異瞳少年身後包圍向少年,滿臉惡意,言辭不善。
追逐的數個身影,雖然看上去像是人形,但仔細看去,都是滿身毛發,人身獸首,分明不是人族!
從眼前的狀況看去,追逐的數人境界,好似都高過那名異瞳少年!
很快,數個身影迅速接近異瞳少年,尤其是天空俯衝而下的雄鷹,目光鎖死少年衝刺而來,銳利的鷹爪已經接近了少年的肩頭!
噗!
銳利的鷹爪劃破了少年的肩頭,鮮血狂湧!
異瞳少年瞳孔猛然一縮,忽然蹲下身子,就地一滾,轉身衝向了街邊的巷子裏!
雄鷹一聲憤怒的鳴叫,再次盤旋上天空。
與此同時,追逐的幾人也終於在巷子口彙聚在一起,數個碩大的身影,站在了巷子口,同時停下了腳步,笑了。
因為少年慌亂中紮進的巷子,是一條死路。
此刻,肩頭鮮血淋漓的少年,站在死路之中,一手依舊死死護在胸前,劇烈的喘著粗氣,肩頭的鮮血低落,他雙眼盯著巷口的數個身影,眼神裏盡是不甘的怒火。
“走投無路了嗎?小雜種?”
巨大的身影如同一頭棕熊一般,踏入這條死巷入口,滿臉毛發的臉上咧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道:“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交出血脈原石,留你一條賤命。”
異瞳少年聽後,咬緊牙關道:“憑什麼!血脈原石是我自己在秘境中拚了命拿出來的,憑什麼交給你們?”
少年的一聲質問,才是他心中最不甘的東西。
明明這一塊對於妖族結丹無比重要的血脈原石,是他孤身一人深入秘境中得到的,卻要在離開秘境的第一時間就被追殺搶奪!
“因為你不配!”
棕熊妖族給出了答案,他蔑視的看著異瞳少年道:“你這個妖族和人族生出來的雜種,即使拿到血脈源石又有什麼用?
真以為你能結丹?
你那混亂的經脈,能支撐的住血脈原石的衝擊?”
“那是我的東西!”異瞳少年不顧肩頭流淌的鮮血,伸出手指向巨大的棕熊麵孔道:“想怎麼處置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東西?”
棕熊妖族聽後笑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道:“誰知道?誰又會信?
我說這件東西是你從我手中偷的,那你到死的時候,都是一個竊賊!”
而後,棕熊妖族緩緩眯起眼,看著異瞳少年道:“你真覺得,這天妖界,會有人在意你這種人的死活?
還是說,你以為我真的願意和你在這裏浪費口舌?
我隻不過是懶得清理你的屍體,髒了我的手而已,不然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這一刻棕熊妖族徹底露出了本來麵目。
一句句話,如同一個個重錘敲擊在異瞳少年的心頭。
在這天妖界,無論是妖族,還是人族,好像都能夠活的很好。
唯獨異瞳少年這種半人半妖,妖界鄙視,人族也不會去管,就像是從出生就被歧視的異類,不被任何人接納。
人間的規則輻射向無數界域,保護著人族,妖族會遵守修真管理局的規則。
可這所有規則,卻沒有一條,是保護異瞳少年這種人的……
所以,異瞳少年即使拚盡全力拿到的東西,也守不住,甚至,還要為此丟了性命。
這就是現實,是一個異類,在夾縫之中都難以活下去的事實。
此刻,異瞳少年一言不發,棕熊妖族眼神殺機畢露。
而正巧,這一刻,原本空檔的長街上緩緩走過來一個身影。
那是一名人族,腰間掛著一把金色佩劍,流光溢彩,他滿身衣衫佩飾,隻看一眼,都像是品質不低的法寶。
而從那人族周身流轉出的靈力靈識判斷,境界一定不低。
他慢悠悠的從街上走來,手中百無聊賴的提著一塊玉佩,正轉過頭看向此刻巷子裏發生的一切。
這一刻,異瞳少年的眼底裏閃過了一絲絲期待,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名人族。
對於這忽然出現的變化,幾名妖族皆是一驚,為首的棕熊妖族迅速回頭看向那名人族。
未等那名人族開口,棕熊妖族當先說道:“這位道友,妖族正在清理叛徒,還望道友……不要多管閑事。”
此言一出,那佩劍人族眉頭微微皺了皺,似乎有些聽不慣這一句話,他的目光越過棕熊妖族,看向巷子深處。
隻是,當那人族的目光看到巷子中的異瞳少年之後,眼底似乎閃過了一絲了然之色,隨後嘴角一挑,反而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收回了目光,繼續慢悠悠的向前走。
真就不管了。
他聽著不順心的話,有心想要管一管,可真看清了狀況,卻又選擇了不管。
這一幕,真就應了棕熊妖族的那句話,‘你真覺得,在這天妖界,會有人在意你的死活?’
人心的冷漠,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尤其是少年的心,徹底冰冷。
當你對某一件事保有期待後的徹底失望,才是最痛苦的。
少年以為,那名人族修士有些足夠強的實力,隻需開口問一句這裏發生的一切,就可以救下自己一命,給自己一個公道。
可事實是,沒有。
所以,當棕熊妖族再次回過頭的時候,就發現異瞳少年一直倔強抬著不願意落下的頭,終於緩緩低了下來。
這整個世界,就像一座山,壓在他的頭頂,要讓他看清自己究竟是什麼身份,要讓他認命,要讓他知道,他自己什麼都不算,什麼都不配有!
“就因為我不是人,也不是妖……所以我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一個錯?”
少年低下頭的聲音很低,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這個世界。
他很堅強,也很頑強,妖族父親在他出生後就已經死去,人族母親因為執意帶著一個半妖兒子,而在人族中失去了一切地位和資源,用盡一切靈力和方法,甚至耗費生機,才保住他那半妖雜亂的經脈不受衝突,活到今天。
少年早知自己是個拖累,他也無數次想過死。
可他始終記得,母親到死的時候都在笑著告訴他,要好好活著……
肩頭撕裂的身體不會讓少年覺得痛,流出的鮮血再多,少年的雙眼都不會眨一下。
身體上的痛苦即使再有千百倍,少年始終能忍,可來自心底裏的痛苦,卻讓他呼吸每一口空氣的時候,都覺得如此艱難。
“這個世界,還有公道嗎?還有公平嗎?我為什麼,從來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