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從小康人家而墜入困頓的嗎?我以為在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見世人的真麵目。”
慕卿卿在十七歲那年，深刻體會到了魯迅在《呐喊》中寫下的這句話。
父親錯信了親兄弟，幾千萬工程款被卷走，慕家破產。
父親一氣之下心梗猝死，母親也隨之病倒了。
幾乎一夜之間，慕卿卿從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公主，變成了操持家中一切事物的頂梁柱。
守靈、下葬，應付追到父親墓前的債主。
房子、車子、財產，全部被查封。
她將母親安置在醫院，拖著沉重的行李和父親的遺像，花五百塊租了間地下室。
被迫休學她沒有哭，出租屋被盜她沒有哭。所謂的親朋好友生怕她借錢，躲得遠遠的，更有甚者對她冷嘲熱諷，她也沒有哭。
咬牙堅持了兩年，終於在母親確診尿毒症的時候哭得泣不成聲。
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身體在難以抑製的顫抖，“換……換腎需要多少錢？”
與她接觸兩年的女醫生李逸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孩子，你母親的身體，就算換了腎也……堅持不了多久的。她還有嚴重的心衰，你上哪弄來心髒移植的錢？又哪有那麼好的運氣，能等到腎源和心源呢？”
錢，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所以，在裴老太太遞來一紙契約的時候，她幾乎毫不猶豫的簽了字，就像簽考前須知那麼隨便。
裴老太太看慕卿卿的眼神充滿興趣，“你不怕我這個老婆子把你賣了？”
慕卿卿微微一笑，頷首道：“怎麼會呢？且不說裴氏財團百年聲譽，實力傲視全球。就衝著您聞淑禾的大名，我也不該疑心。
從前家裏還算風光的時候，我曾在宴會中聽長輩們說起您的故事。裴氏這艘大船也有遇險的時候，是您，力挽狂瀾。您老人家以智慧和信譽英名遠播，定然不會哄騙我這個晚輩。”
幾句話誇得裴老太太渾身舒坦，看慕卿卿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讚賞，她對身旁的管家秀姨說道：“想不到如今的小輩中，還有知道我名頭的？”
秀姨笑著附和：“老太太，您名頭大著呢，不知道的才是孤陋寡聞。慕小姐聰慧漂亮，我瞧著有幾分像您。”
“嘖。”裴老太太發出不滿的聲調，秀姨和慕卿卿都不約而同的將心提了起來。
裴老太太雖然已經七十六歲，卻依然貴氣十足，渾身散發著莊嚴不可冒犯的氣魄，令身邊的人不自覺的繃緊了神經。
她蹙了一下眉，指著那份慕卿卿已經簽了字的契約，提醒秀姨，“該改口了。”
秀姨鬆了口氣，“是，該叫……少奶奶。”
裴老太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卿卿，坐過來說話。”
慕卿卿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秀姨，見她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壺，慕卿卿會意。
坐下前斟了杯茶，奉給裴老太太，“奶奶，請喝茶。”
“哎。”裴老太太臉上綻放出笑意，“你瞧瞧，多麼乖巧懂事的孩子，透著骨子機靈勁兒，比我年輕時還伶俐。”
裴老太太喝了茶，握住慕卿卿的手很是喜歡。
“我年輕識淺，以後請奶奶多教教我。”
“等我從歐洲回來，咱們娘倆有的是相處機會。如今瀚洲要回國，我最好還是去海外轉轉，順便安排你母親去德國把手術做了。”
那份合約上寫明了，裴氏會負責慕卿卿母親的一切治療費用，並且不是保證治療，而是保證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