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曆741年,汜水郡,封縣地界。
黃昏時分,亂葬崗。
太陽已經開始緩緩下沉,昏黃的光線灑在亂葬崗上,顯得柔和而淒美。崗上散落著破爛的墓碑,有的已經傾斜,有的被風霜侵蝕得麵目全非。草木在墓地間瘋狂生長,不分季節。一些烏鴉盤旋在空中,發出嘶啞的叫聲。風兒輕輕拂過,吹動著枯草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太陽的餘暉將山景染成了橙紅色,一切都顯得陰森而神秘。
這亂葬崗,乃是當地處理死囚的地方。其中凶獸遍地,尤其是那深穀中,更是常年虎嘯狼啼,無人敢進。據說隻需將犯人束住手腳,往這荒山野嶺一扔,保管第二天被吃的隻剩下骨頭。
至於那些墓碑,往往是少數犯人親屬們冒死搶出遺骸,就地掩埋,倉促鑄碑。久而久之,這片不祥之地,便被後人喚作亂葬崗。而這種刑罰,一來是為了省事——反正死囚是用來殺的,誰殺不是殺,何必枉費人力物力。二來,也正應了縣太爺常掛在嘴邊的那句“爾等在如今太平盛世之際膽敢如此,必遭天譴!”。至於他所說的“如此”是指何此,有時候縣令自己也是不知的。
此時山腳下,一眾衙役汗流浹背,在崎嶇山路上徐徐前行。
這支隊伍約莫十來人,皆身著黑褐製服,腰懸掛牌。其中兩人用木板抬著一個身穿囚服、昏迷著不知死活的男子。
這名男子身形修長,容貌上極其俊朗。然而此時他臉色蒼白,長發淩亂,囚服破爛不堪,身上滿是汙垢和隱約可見的傷痕,鮮血在囚服上幹涸成暗紅色的痕跡。在他的眉心處,有一個半根拇指大小的暗紅色圖案烙印,仔細看去像是一把長劍。
幾天前縣令大人將這半死不活的人丟給他們,說這人犯了死罪,讓他們趕緊處理掉。衙役們都覺得事出蹊蹺,紛紛揣測其中隱情。不過,即便其中另有冤情,縣令大人的命令他們這些小人物自然不敢違抗。
“大哥!一定要把這小子拖到穀中嗎,那地方......幹脆直接把他扔在這吧!他渾身是血,那些畜生聞著味就來了,他活不了的!”隊伍中有人對著領頭的喊道。
“是啊大哥!雖然大人交代我們要把這家夥扔到山穀深處,但是根本就這沒必要。之前的那些犯人,哪個不是被丟在半途,依舊被那些野獸吃的幹幹淨淨。”又有人隨即應和,語氣中帶著埋怨。
為首的隊長聽了這些話,停下腳步回頭罵道:“你們難道不知大人的脾氣?辦砸了他交待的事,你我都得掉腦袋!之前辦事偷閑便罷了,這次可馬虎不得!”
手下的人聞言,都低下頭,不敢頂嘴。但從他們臉上神情來看,個個都心懷憤懣,欲說無言。他們的想法很簡單,這亂葬崗的山穀深處危險萬分,誰也不想為了一次任務搭上自己的性命。
隊長見此,隻能無奈歎氣,正要繼續前行。
“吼——”
倏地,一聲低沉的獸嘯在眾人耳旁響起,劃破寂靜,在山穀中回蕩。那吼聲初聞如低語,再聞似驚雷。
一時間,林木震顫,山穀中的生物也被驚動,鳥兒驚慌飛翔,灌木與草叢發出躁動不安的細微聲響。獸吼聲傳播得越來越遠,整座山嶺霎時陷入緊張不安的氛圍中。
隊長一怔,抬頭看了看逐漸暗淡的天色,眉頭皺了起來。
其餘衙役頓時麵露驚懼之色,神色慌亂地四處張望,隨即又都看向領隊,欲言又止。一些人更是想起一些恐怖傳聞,渾身發抖。
“也罷,”片刻之後,隊長搖頭道,“眾兄弟,不是我等不願盡心完成任務,實在是縣令大人隻顧發號施令,不顧我等安危。將他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