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村裏陸陸續續來了村民吊唁,都是些老弱婦孺,幫忙出完殯,百裏涼讓沈渡幾個留在龍家休息,他找到了劉大嬸,詢問龍廣的家。
“宅子也沒人住了,都塌了,你要去,我便帶你去。”劉大嬸很喜歡百裏涼,一路上與他有一句沒一句。
百裏涼想起蠻鎮上與霍廣的一些舊事,問劉大神:“龍廣家以前養過羊的吧?”
“養啊,咱龍家村家家都養,阿廣那小子家的羊奶都被他弟喝了,他倒是沒落什麼好。後頭,他爹又生了病,羊也賣了,這小子就到處蹭羊湯喝,村裏人知道少年人嘴饞,家裏做了羊湯,心疼他,主動叫他來喝,哎,以前也是不錯的,後頭越長大人就越壞,還跑去做了強盜……”說到強盜,劉大嬸忙截住話,帶著些許歉意道:“大嬸口無遮擋,小百你別多心,你雖做了阿廣這一行,但大嬸知道你身不由己,再說你也沒做過壞事。對了,你家兩位婆婆可還好?圖州城守住了,又能進城賣些剩餘的口糧,我倒是想她倆了。”
劉大嬸不提還好,這一提,百裏涼鼻子一酸,捂住嘴淚流滿麵。
“好孩子,你別哭啊,這是……莫非倆個婆婆出事了?”
百裏涼泣不成聲,隻是點頭。
“想哭就哭吧,別把大嬸當外人,”劉大嬸說著也抹起了眼淚,長籲短歎,“這世道……這世道啊!對了,小柔那丫頭呢?”
百裏涼好一會兒才道:“小柔進城跟了她娘,兩位婆婆都……都死了。”
劉大嬸搖著頭:“好人總沒個善終!”
到了龍飛的家,果然宅子坍塌,一溜房沒有一間完整的。百裏涼已經接受了霍廣就是龍廣的事實,隻是不明白他何以要對他一個素未相識的人撒謊,即使當時他直說來自鴻幫,百裏涼也仍舊當他是大哥,更想不通,以霍廣殺人如麻的心性,何以要在自己麵前裝作一副怕死的樣子,諸多疑團,像亂麻一般困擾著他,隻是人已死,他也得不出一個所以然。
前前後後的看了一遍,正要走,劉大嬸忽然咦了一聲,指著正堂的一個角落道:“誰燒的紙錢?”
百裏涼走過去一看,灰燼新鮮,似乎燒了沒幾天。
“哦,我記起來了,三天前是龍廣他娘的祭日,可他家都絕戶了呀。”劉大嬸納悶。
“許是好心的村民吧。”
“那就是了,龍廣的娘生前對人和氣,記得她的人多。”
逗留了一陣,百裏涼便回了龍飛的宅子,徐香睡的太沉,孫沿幾人也都叫不醒,百裏涼見眾人疲累,決定隔一天再走,下午睡了一覺,起來見徐香正跟龍家的三個孩子鬧成了一團,他坐在正堂的門檻上看著他們嬉戲。
四個孩子玩的是皇上坐朝,徐香充當大臣,他編排著龍大當皇帝,龍二當護衛,龍三當奸臣,皇帝要殺護衛,因為護衛穿反了鞋子,龍三說該殺,小事見大,細微知著,身為護衛如此失職馬虎,實在不堪為用,當然這些話都是徐香教給龍三說的,龍三學了好一會兒,也不懂裏頭的意思,硬背下來。
大臣徐香阻止奸臣龍三,並詢問護衛反穿鞋子的原由,護衛說新發的官鞋不合腳,反穿卻剛剛好,他便反著穿了。
“為何不換一雙合腳的?”徐香問。
“上麵不給換,發什麼穿什麼,事前也不過問腳的尺寸,殺了小的,小的實在冤枉!”龍二學的像模像樣,眉頭都擰了起來,吐字伶俐。
“反穿鞋子有損皇家儀容,你可想過?”
“小的當班太急,想著皇上安危最重,正穿鞋子有礙行動,這才反了穿,小的打算當完班再找鞋匠改一改鞋的大小。”
“嗯……”大臣徐香沉吟,“如此說,你倒是一心為了皇上,而鞋子不合腳錯責非是在你,情有可原。”
龍三仍要堅持殺龍二,徐香一應力保,勸皇上不能死板處事,最後皇上開恩,免了侍衛此次的失儀之過,四個孩子的遊戲便結束。
天色剛擦黑,龍飛的孫媳婦鄭蓉已經做好了晚飯,端著菜碗正路過前院,看見四個孩子說的有模有樣,一時入神。
百裏涼忙招呼荀磊幾個幫忙端菜。上桌吃飯時,鄭蓉得知是徐香教給三個兒子的說辭,大為詫異。
“小小年紀,真了不起,我這三個兒子卻是懵懵懂懂,沒學堂可上,大字也不識。”鄭蓉道。
荀磊便誇起徐香,說他學富五車,就是他這個大人也望塵莫及。
徐香被誇的飄乎乎,道:“是姐姐教的好,後來龍飛爺爺也教了我,我覺得識字學東西沒什麼難的,三個小哥哥要跟著我,我保證三年內他們都能學會我肚子裏的墨水!”
“真的?”鄭蓉眼睛一亮,筷子握在手上半天不動,良久抬頭征詢百裏涼:“能不能帶我母子四人一起去你們鴻幫?我會做飯洗衣服,家務重活全都會的,我這三個孩子不能就這樣跟著我混日子啊,我想……讓徐香教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