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不可以就這樣,地老天荒(1 / 3)

相攜的手忘不了單純的感動,因為雨戀和尚伊是青春的同路人。開學後的第一次調位,雨戀幸運地坐在了尚伊的前麵,雨戀問尚伊:“這道題你怎麼做出來的啊?”“笨死了,拿來我幫你講。”……之後,每天晚自習下課後,其他同學都早早回寢室休息了,尚伊還在幫雨戀講數學題。雨戀喜歡尚伊坐在她旁邊,耐心地給她講題的模樣,就像觀賞一幅美麗的風景畫,令人心曠神怡。後來,班上的很多同學開始流行去拍合照,尚伊和雨戀也準備約上幾個好友一起去照相。當輪到雨戀和尚伊兩人合影時,雨戀突發奇想,說想要那種擦肩而過的感覺,可最終照相館的老板娘建議要尚伊的手搭在雨戀的肩上,就這樣,他們的第一張合影出來了,雨戀並不是很滿意,她總覺得普普通通的自己站在帥氣的尚伊身邊是那麼地不協調,多想要自己變得足夠美麗,然後和尚伊牽手演繹一場王子和公主的童話故事。轉眼高一半年就要結束了,雨戀多麼希望依然可以和尚伊在同一個班,可她隻能念文科,但尚伊注定了是要學習理科。現在想想,他們共同學習的日子也不過隻有半年的時間,可卻緣定了他們這一生都會有交集。分班以後,雨戀來到了高一文科快班,她曾經憧憬過的、向往過的,如今已真實地擺在了她麵前,她將以100%的熱情投入到學習中,忘記離開尚伊的難過,微笑著繼續向前走,用心過好生活的每一天,活出更優秀的自己,隻有這樣,當未來的某一天當她站在尚伊身邊時,才不會感到自卑。

放假回家,媽媽告訴雨戀,爸爸為了爭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土地占有費,與村書記發生了衝突,結果被村書記拿著整塊磚頭朝爸爸的胸脯拍了兩磚,雨戀一直控製不住地去想象那是怎樣一個慘不忍睹的畫麵,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身份低微的男人被另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侮辱,但為了得到那份金錢,爸爸還必須得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並且沒有人肯站出來替爸爸說一句公道話。尤其是當爸爸笑著告訴雨戀,說她運氣好,上大學的錢終於有著落了,雨戀的心突然好痛、好痛,這一句話就足以使雨戀淚流滿麵,一個男人所有的尊嚴隻為了換來她的好運氣,她寧願自己永遠不幸運。每天行走在校園之中,麵對著那麼多陌生的麵孔,雨戀必須時刻準備著露出笑臉相迎。太久太久雨戀不知道淚水的滋味,可為什麼,爸爸就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雨戀卻控製不住淚水的洶湧。轉回頭,雨戀怕聽見爸爸的聲音,怕看見爸爸的身影,更怕爸爸看見她為他流下的眼淚。這一刻,雨戀突然恨透了自己的不思進取,恨透了自己的貪圖享樂,更恨透了自己的沒心沒肺。仔細想想,爸爸媽媽拚命操勞去為自己搭建一個美好的未來,可是自己卻始終沉溺在愛情的漩渦,無力也無心自拔。還有一次爸爸因為雨戀想要去掙錢結果淋了雨而發脾氣,他說雨戀要錢他可以給她,爸爸說話時的口氣就像一個百萬富翁,雨戀真的很開心,所以吃飯的時候才會偷偷地傻笑,有家人,真好!世界再大,而屬於雨戀的風景隻有家,雨戀決定哪兒也不去了,她要留下來陪著爺爺,陪著爸爸媽媽,哪怕隻是幫他們做做飯,洗洗衣服也好,孝順一點兒,耐心一點兒,吃苦是福。那天夜裏,雨戀在日記中寫下:爸爸,我愛您!愛我勝過愛你自己的人!我還記得那次我離家去學校,你送我坐上公交車,透過車窗,我看見你一個人像一名流浪漢一樣徘徊在政府門前,你全身破舊的衣服與整個政府大門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你貧窮,是一位老農民,沒錢、沒地位,當然在你的生活圈中也都是一些貧困戶,我看見你獨自在政府門前徘徊,沒有一個人願意理睬你,你想要從村書記手中拿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土地占有費,但你隻有苦苦等待政府幹部的份,因為你是一個老農民,沒錢、沒地位,因為你不過隻是一個老農民。我透過車窗目睹了這個畫麵,我想,如果我們不是農民,如果我們也在當官,如果我們最不缺的就是錢,那麼我們何必要為了那區區幾萬塊錢與村書記爭得你死我活,又何必雞蛋硬要往石頭上碰呢?爸爸,你被村書記拿著磚頭往胸脯上砸的時候你不會反抗麼?難道你以為自己是大力士麼?你為什麼總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果你死了,我要怎麼繼續活下去呢?一個男人的尊嚴敗在了金錢上,同時也是敗在了殘酷的現實裏,這是身為農民的悲哀,貧窮的淒涼,因為我們隻是最低賤的老農民,夜寂點燈,緣為涕父恩!

很多人誇獎雨戀擅長寫關於情感方麵的文章,並且詢問她其中的技巧。其實,任何一個出身在像她那樣環境裏的人,會寫出那樣感情充沛的文章都是不足為奇的,因為情由心生。雨戀初一那年,姐姐和哥哥同時就讀初三,由於家庭經濟的匱乏,姐姐不得不含淚與高中校園擦肩而過,從此開始了一個人在外鄉漂泊的生活。如今,在外地孤苦伶仃的姐姐,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幸福,而是一如既往地將自己微薄的工資全部寄給雨戀和哥哥當生活費。爸爸—一個六口之家之主,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底層農民,除了靠務農支撐家庭外,沒有任何其它的生活技能。說實話,雨戀怨過爸爸的沒本事,沒經濟頭腦,甚至恨爸媽帶她來到了這個世界,讓自己也跟著他們吃苦受累,但如今,雨戀卻時常會因為想到爸爸而淚流不止。還有爺爺,一個69歲高齡的老人,當其他老人都在頤養天年,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而雨戀的爺爺卻還在工地上給別人當一天45塊錢的小工。那次回家,爺爺充滿自豪地對雨戀說,他去建築工地上找活時,老板問他多大年齡了,他騙老板說他59歲,爺爺還耐心地給雨戀解釋,如果跟老板說他已經69歲了,老板會因為他年齡太大了而不敢用他,怕出了事故別人還得賠錢。爺爺仿佛因為自己騙過了老板而非常得意,雨戀陪著爺爺笑著,笑花了眼,心裏卻在滴血。雨戀好想告訴爺爺,他佝僂的身體讓她好怕、好怕她突然之間就抓不住爺爺的手。爺爺每天接連不斷的咳嗽聲震得她心好痛。那個時候的雨戀不會明白,錢到底有多重要。為什麼會讓一個她最崇拜的男人丟掉尊嚴,會讓她最愛的爺爺不惜拋棄生命。還有媽媽,一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鄉下女人,每天拖著曾經右腳骨折遺留下的傷痛日複一日地操持著家務,還要每天早起晚歸地替別人做一些零工。雨戀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去好好地想想自己的親人們,她隻知道他們要她好好讀書,然後她需要什麼他們就會想方設法地滿足她,現在雨戀才突然醒悟自己是一個多麼沒有良心的人,她拿著親人用血和汗掙來的錢,卻沒有能夠為他們打來喜酒,讓他們喝到一醉方休。直到現在雨戀才醒悟,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居然變得那麼涼薄,當她想到到親人們的時候,她突然很想回家,然後買了一張回家的單程車票,可沒過多久,雨戀就改變了心意,她曾很多次毫不猶豫地坐上去遠方的火車看望朋友,可是她從來沒有搭上一班列車回家看望過父母,不知道爸媽是不是也很想念她呢?沒有時間,怕浪費車錢,雨戀給了自己那麼多不回家的借口,卻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回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