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精神病,我喜歡我哥。
他把我接出孤兒院的那天,是蕭瑟悲涼的秋季。凋零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他從院長手上牽過我:“妹妹,我們回家咯。”
我第一次感覺到這樣毫無掩飾的情感,那是一種透明澄澈的喜歡和好感,沒有任何渾濁斑駁的心機和惡意,就單純的想要一個人陪伴。
明明自己也是小孩,卻很喜歡裝大人。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小手牽著小手不肯撒手,我看向旁邊真正的大人,試圖尋找我該回答的答案,可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他們沒有我要的答案,隻有虛偽笑意底下的蔑視和嫌棄。
“我沒有名字。”我說,我不是很在意這個東西,畢竟在那個地方我也隻能被叫那個精神病。
他的臉好像皺了,“那你叫言霜,可不可以?”他指著自己整潔幹淨的校服上的名劄,“我叫言秋,現在是你的哥哥。”
三年級(A1)班-言秋。
大人推著我的背,笑得諂媚:“霜霜,快點喊哥哥。”
“哥哥。”我低頭,看向緊握的小手,“哥哥好。”
“妹妹好乖。”他開心得晃頭,連我們彼此扣住的手也在動。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這麼高興,為什麼會在那麼多人裏選中我,明明我隻是一個髒兮兮的,一點教養都沒有的孤兒。
他比我大不了多少歲,卻能一個人把我帶回那個家,這裏有一整個孤兒院那麼大,我害怕地躲在他身後,悄悄打量著這個像城堡一樣如夢似幻的地方,不敢說話。
“爸爸媽媽,我把妹妹帶回來了!”回應他的隻有空寂,無盡的空寂以及像是機械人一般,無意識,在重複工作的傭人。
他高漲的情緒在肉眼可見的變得低落,“哥哥。”我扣住他的手掌,想說點話,我說:“我餓,我想吃飯。”
其實我一點也不餓,我看見那些食物就想吐,那些被爭奪的,跌落在地麵,沾滿塵土的食物。
我隻想讓他感覺到,有人需要他,至少我需要他。
不出意外的,他的褐眸一閃一閃,興高采烈地帶著我去他最愛吃的那家水餃。
他將自己碗裏,一個又一個,皮薄餡多的餃子舀進我的碗裏,像是在投喂自己最愛的寵物。
“多吃點,妹妹。”
我咬一口,緊致彈滑的肉餡在我舌尖迸發出鹹鮮的味道,汁水縈繞著整個口腔,水餃好像也不是那麼難吃,我想,我喜歡吃水餃。
水餃他隻吃兩個,其餘的都進了我的碗裏,他看著我享用,不笑,也不說話。
“小秋?”不速之客打斷掉我們的一刻溫馨,“這個是誰呀?”
我低著頭,不願意說話。
我們不認識。我想這麼說。
可我還是沒有開口。
我想看他怎麼做,會說我是妹妹,還是其他的什麼身份,我迫切地想知道。
我仍記得那晚,星星映襯黑夜,彎月倚在雲朵旁,後港街寂靜如常。
“是我妹妹。”他認真地對那個人說,“我最喜歡的妹妹。”
我可能就是這個時候生的病。
“你騙人,我都沒有聽過你有妹妹。”那個人不經過我們的同意就直接坐他的身邊,“玲玲也沒有聽說過。”
無禮。
從這個人出現在我們麵前開始,我的頭就再也沒有抬起來過,我知道我也很無禮,可我是孤兒,我沒有爸媽教,她有,所以她比我無禮,我好笑又固執地想。
“你抬頭,讓我看看你!”她說著就要上手碰我的臉。
不過她沒碰到,我哥拍掉她的手,義正言辭:“家裏麵供著的寶貝妹妹,怎麼可能會讓你們知道,你不要碰她,沒有禮貌!”
她走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享受著當下片刻的安寧,我哥說得對,她一點禮貌也沒有,我沒必要為這種人付出一點什麼,即使是我的情緒。
“哥哥。”我放下勺子,餃子入肚,隻剩浮著粒粒蔥花的清湯,“我吃飽了。”
他朝我伸出手,站起身:“那我們回家咯,拉好哥哥的手喲。”
他太愛牽手了,我也不排斥,反而會有安全感,一種不管身邊出了什麼事都會有人在的安全感。
事實上每次我出什麼事,替我解決的也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