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該如何講述呢。
讓我們拉回到前點,再前點。
回到他開始遇到那塊磚頭的開始。
那個庸俗的開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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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惠東鎮,大湖村。
這是個滿是紅霞的黃昏,涼風吹拂過半裸男子的長發。
皮膚黝黑的他把衣服搭在肩上,戴著發黑手套把磚頭放進灰鬥車推向施工樓。
寬闊寂靜的工地裏就他一個人在幹活。
不知不覺間日墜半山,天空黯淡,遠處鎮中心的街道上許多店鋪都已經亮起招牌燈。
疊好磚牆的男子站在那休息,回頭看了眼還沒卸完的磚堆。
“明天再幹吧。”
男子用肩上的衣服擦完汗自語著,走回宿舍。
推開鐵門,宿舍那股散發怪味的熱氣便撲麵而來。
陰暗老舊的車廂裏擠滿了人。
有的幾個聚在一起打牌,有的躺在床上刷短視頻,也有的邊洗衣服邊抽煙胡侃。
房間的上空烏煙瘴氣,傳來嘈雜咒罵聲和手機外放土嗨歌曲。
“我看你這錢是要不回來咯。”
宿舍裏一個黑胖的男子噓聲道。
他雖然語氣裏表示同情,臉上卻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麵前的老頭坐在床邊沒說話,隻是低頭看著依舊顯示無人接通的電話。
“你們以後就是去死!找我借錢買棺材我都一分錢不給!”
突然老頭抬起頭,怒目的對宿舍裏所有人大喊。
工友都停住,安靜的看向他。
“他媽的還雞巴流膿!雞巴流膿!”
老頭站在那歇斯底裏的怒罵著,對那張空蕩蕩的床瘋狂踹了幾腳。
劈裏啪啦聲響中沒人敢開口,隻是當沒看見的繼續手裏的消遣。
“哼~”
那剛回來的男子見著這一幕,冷冷的取笑了下。
他皮膚跟周圍人一樣黝黑,但依舊看的出容貌有些俊俏。
細長的柳葉眉下有雙桃花眼。二十一來歲,和其他工友相比年紀算是小些。
坐在自己的床上,手裏拿著本屠格涅夫寫的《春潮》。
他叫賈鍾。父母早逝,初中輟學。幹過許多活。
從溜冰場收銀,到工廠,餐廳,推銷,保安什麼都幹過。
一路飄飄蕩蕩,如今在工地落腳,沒人知道他怎麼來的。
隻記得這人剛到這的時候。一身破爛邋遢,卻剪著時髦利落的發型,腳上連個鞋子都沒有被工頭叫去挖溝幹活。
而眼前這個大發雷霆,在踹床的人就是工頭。
他發脾氣的原因是前兩天有個叫趙迪的小工。
半夜跑來找他,說是要去看性病,借到了一千塊就銷聲匿跡沒再回來。
太明顯了。在社會裏扮可憐博同情,想方設法來騙錢然後跑路的人不少見了。這不活該麼,是受騙的人自己太傻逼。
正認真看書的賈鍾,身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他合上書本,看向亮起的屏幕。
“賈鍾,等會七點可別忘記了。”
看到發來的信息,他還是有些納悶。
前兩天幹活的時候微信莫名收到個好友申請,對方說是自己的小學同學薛雅。
賈鍾連他自己有上過學這事都快忘了,更別說知道是不是真有這個人。
等薛雅說出了他小時候家裏的地址和種種信息。賈鍾才漸漸明白她沒騙自己。
“你現在怎麼樣了?”
薛雅好奇問。
相隔十一年,昔日稚嫩的小孩都早已長大成人,每個人都走向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
薛雅說她當時在鎮裏初中畢業後,就去市裏的私立高中念書了。現在剛從日本留學回來。
“還可以。”
賈鍾看著屏幕裏的字,許久後回複道。
薛雅見他不想多聊,就說明這次的來意。
因為當年的他們都因為升學去往了別的城市,趁著這次大家都剛大學畢業,回到家鄉順便見下麵。
當時聽她說完,賈鍾就沒打算去。
“你真的不來麼?”
見許久沒有回複,薛雅發來信息。
他捂著額頭想了許久。
耐不住熱情的賈鍾歎口氣,起身準備坐公交車前往薛雅發來的地址。
出門時看了眼還在踹趙迪床板的工頭,明白這會是預支不到工資了。
工地離村子不遠,雖然不像鎮裏那樣有高檔小區購物廣場和體育公園。
一眼望去除了大大小小的廠房外,就剩密密麻麻擠滿一棟又一棟老舊的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