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之下,菜園中散發的臭味逐漸難聞,惠空難為情道:“這園中之水不如少卿房中可口,此地汙濁,怕擾了少卿雅興。”
周澍笑道:“無事,子熠自小便是在汙濁之中長大,又豈會嫌棄汙濁?”
見他如此堅持,惠空隻得請他們到草屋小坐,將碗擦幹淨倒上涼水遞給三人。
陸空和顧川不動聲色檢查了碗中水,見無異樣便一飲而盡。
周澍淺嚐一口,看著外麵的菜園道:“師父照料菜園,辛苦。”
惠空喝了一碗水,如同吃了一盞酒一樣,“能聽師父講經,每日耕作不過是修行,何談辛苦。”
顧川瞥見一旁的扁擔,扁擔上所係繩結並非軍中十字結,扁擔旁除了水桶,另有一捆柴草,柴草下的土似乎是新土。
周澍也有留意,這草屋中地並不平整,而外麵的菜地也不平整。
“師父昨日可見到惠德師父?”
惠空不由一頓,“自然見過,寺中早課晚課皆有見到,少卿可是找惠德有何事?”
周澍將碗放下,道:“無事,昨日沒見到惠德師父清掃落葉,今日見落葉滿地,子熠還以為惠德師父是來菜園幫忙了。”
顧川道:“屬下今日倒是見到惠德師父清掃落葉,就是落葉有些多,他怕是有的忙了。”
惠空麵不改色將碗接過,道:“寺中香客多,許是忙著清掃別處院子,倒是不見他來過菜園。”
周澍起身向他告禮,道:“那無事了,秋風過處
落葉尤其多,掃完落葉便要掃雪了。”
惠空雙手合十,麵上波瀾不驚,卻聽見那雪時愣住,看著周澍三人的背影,心下揪緊。
離了菜園,周澍衣擺上已沾上泥土汙漬,他卻未曾理會。
顧川道:“惠空不像是軍中人,他扁擔上所打的結不是軍中樣式,但屋中翻了新土,這有些可疑。”
周澍吩咐道:“你在此守著,切莫打草驚蛇,待他離開後將草屋中所翻新土與菜園中臭氣最盛的土挖一抔來。”
顧川為難道:“少卿,這當真要施肥的土?”
周澍道:“徐台脖頸被割開,若所料不差,定是將鮮血染到的土翻出混在菜地之中,新土與菜地之中原土不同,他雖施了肥,卻仍舊擔心血腥氣被人發現,故而會多施些肥掩蓋,辛苦你多取幾抔來,事成之後翠玉樓的白露酒許你兩壇。”
顧川按捺住肚中饞蟲,義不容辭接過重任,“少卿放心,卑職定辦得漂亮!”
回頭朝菜園大義凜然而去,想著白露酒香,連菜園中臭氣也變淡了。
陸空疑惑,“徐台若是在菜園被殺,照惠善所說惠德也來過菜園,而惠空所言有所遮掩,他二人皆在菜園,又是被何人所殺?”
惠空還是惠德這已說不清了,惠德出現在竹園,惠空又如何能確定不在竹園,方才惠空替惠德遮掩,爭吵的究竟是誰,殺人者究竟是誰,怕隻有他們自己知曉。
周澍看著涼亭,心下也有涼風
拂過,他在寺中待了十五年,寺中僧人便如同他的好友親人,無論是誰都是他不願見到的。
……
天色逐漸暗淡,孫九葉被關在柴房中已有大半日,無聊地跑了三次膳堂,可惜膳堂食物不多,吃完素麵後隻得順幾個蒸餅。
屋外仍舊沒動靜,孫九葉啃著蒸餅,將披風攏緊了,坐在柴草上靜等著。
若如她所料,在大火中沒能殺掉她,那今夜定是要來殺她,雖說不知她這條命有何用處,她這些年開罪的人不少,說不定便是替哪位逃犯畫像時見她畫得實在太像,逃出官府重重緝拿後來找她報仇。
人生在世,事事不順心,至少如今她入職大理寺,也算是官家人,仇敵來了也得報個名號,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