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永治三年,京城新安。
七月的天豔陽高照,在鬼節前後的陽光裏卻多了一股涼意,讓人後背一涼,直打哆嗦。
午時的西市熱鬧非凡,街道巷子人頭攢動,商鋪店麵都敞開大門,客人絡繹不絕。
顧曉峰穿梭在人群裏,他現在是大義境內的胡商,經營著一家香料鋪子,鋪子裏有夥計幫襯,他也不用趕著去照顧生意。
他照舊買了兩個胡餅,結賬的時候發現旁邊不知道從哪排起了長龍,西市他再熟悉不過,沒聽說附近新開了店鋪,走過去一問隊伍後麵的書生,書生告訴他竟然是作畫。
他掃過這些人,臉上有擔憂,有喜悅,但最多的還是如釋重負的輕鬆。
“近來京城竟然有如此畫師?不知道這作畫的是何人?”
“是鬼筆。”
“鬼筆是何人?”
“無人知曉鬼筆的名字,隻知曉她能識骨鑒寶,她所作的畫可謂生動栩栩如生,就像是把真人搬到畫上一樣。”
書生說得是滿臉仰慕,手中的畫展開,上麵畫的正是書生,不過眉眼比現在稚嫩,昂首挺胸,一手拿著書卷,一手負在身後,清風微動拂起衣袖,盡管在畫中也擋不住意氣風發的氣勢。
“這是三年前鬼筆的畫作,如今三年已過,我又是另一番模樣。”
顧曉峰看得出神,連連讚歎:“天下竟有如此神作,顧某當真是開眼了。”
書生收起畫,笑道:“鬼
筆之神奇還不止於此,仁兄可知道這鬼筆的名號是如何得來的?”
顧曉峰搖頭,並不知道。
書生前麵的老漢轉過身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捋著胡子說道:“鬼筆鬼筆,鬼者介於人鬼之間,鬼筆的名號可是清風山莊的莊主所贈,當時少莊主失蹤,山莊上下盡數而出尋找少莊主蹤跡,三個月後鬼筆帶著少莊主的畫像前往山莊,莊主這才知道少莊主已經離世半年,屍骨被衙役埋葬在後山。”
有人問:“少莊主都死了半年了,鬼筆是怎麼畫出畫像的?”
老漢哈哈一笑,說得驕傲:“這正是鬼筆的絕妙之處,少莊主雖死,但仍留有屍骨,鬼筆正是通過屍骨所畫,因而才稱之為‘鬼筆’。”
顧曉峰詫異地握著胡餅,“我來京城三年,不曾聽說過鬼筆的名號,如今她來京城是做什麼?”
書生搖頭,“這我等就未可知了,不過我聽說月前在新月河裏發現一具屍體,官府現在還沒有斷案,估計會請鬼筆畫像。”
老漢說道:“這事我也聽說過,我還親眼見過那屍體呢,在水裏泡的都發白了,現在這個太陽一烤,別隻剩下骨頭了。”
顧曉峰說道:“屍體打撈的時候不是麵目全非了嗎?官府若是請鬼筆畫像,應該畫不出來吧?”
老漢卻擺手說:“非也,非也,鬼筆之鬼,神乎其神,她既然能擔當起鬼筆的稱號,畫一幅畫像
那是早晚的事。”
顧曉峰手上的胡餅不由拽緊了,眼皮微顫,沒有繼續和幾人閑談就朝著隊伍前麵走去,他倒想看看這鬼筆是何方鬼神。
走過人群,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被圍在裏麵,姑娘梳著不合時宜的發髻,頭上戴了一支白玉簪,身上穿著一身暗淡的胡服,上麵的花紋都被時間消磨起了絲線,這麼一看,除了那張臉稚氣未脫,尚有幾分小女子如花的模樣,餘下的就隻剩下一個招搖撞騙毛頭小子的樣子。
顧曉峰鬆了口氣,咬了一口胡餅,心想這人不成氣候。走過隊伍再看時,心又被抓了起來,長龍朝他揮舞著龍爪,把他的胡餅抓到地上,午時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卻把涼意吹進心裏,寒氣從他眼睛裏迸發出來,變得和豺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