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七年,冬月初一。
深夜的沈禦史府邸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徑道、庭院、半敞的廂房裏全是屍體。
尤謹珩的心沉了下去。
還是來晚了……
他湊近了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屍體或是被利刃穿透胸膛、或是割斷喉嚨,手法利落又殘忍。
就在這時,主院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那步伐不疾不徐、悠然自得,仿佛這裏不是什麼堆滿屍體的人間煉獄一般,而他隻是一個正在自家花園裏閑庭信步的“男主人”。
尤謹珩聞聲斂息,找了最近的屍堆躺下。
緊接著,他看到一名男子抱著女屍走了出來。
院前的角燈照亮了男子的半邊臉,他的眉骨處被某樣銳利的東西刺破了,正在泊泊淌血。
尤謹珩認得這個人,是平定侯周延。
“侯爺。”一個頭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黑衣男子從房頂一躍而下,走過來朝平定侯打了個稽首。
“都處理好了!”
“沈府上下兩百二十九人,一個不留。”
“隻不過……”
平定侯:“說!”
“沒找到沈禦史十五歲的女兒沈依。”
“今晚她並不在府裏。”
“守門的小廝死前招供,這小娘子早幾日出城治病去了。”
“沈依……?”
“沈依。”
平定侯喃喃重複著:
“晚些時候到我府上取沈依的畫像。”
“加派人手、擴大範圍,一旦尋到那小嬌娘……”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女屍,眼神裏透著堅定:
“莫要傷她,盡速帶到我
身邊來。”
“是。”
待手下人離開,平定侯坐在台階上,手掌在女屍蒼白的臉龐上細細描繪:
“整整十六年了!你一直不肯見我。”
“鴛兒,你為何如此固執?”
角燈裏的燭火被夜風吹得明明滅滅,平定侯微微抬起頭,他雙眸赤紅,眼神裏透著憤恨和求而不得的瘋狂。
“你那叫沈依的女兒我曾見過一麵……”
“長得與你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
“我定要……”
話說到這裏,平定侯俯下身,薄唇覆在蒼白柔美的臉龐上。
另一邊,躺在屍堆裏的尤謹珩目睹了這一切,神色冷了幾分。
……
一夜過後,天色漸亮,市集、街道變得熱鬧了起來。
朱雀門前,一隊穿著銅鐵胄甲、騎著高頭大馬的侍衛在城樓下排成一排。
剛剛換了官服的尤謹珩鑽進馬車,隨著一聲“開拔!”,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城外行去。
車馬在青石板路上轆轆前行,尤謹珩則盤腿坐在車廂裏。
過了這麼長時間,沈府被屠的消息竟還未有人揭露……
投放信鴿提醒他【沈府危矣】的人究竟是誰?
麻煩的是,他馬上要去遼州赴任,這沈府的案子隻能暫時擱置一旁,等他回來的時候……隻怕證據都被掩蓋的幹幹淨淨了。
另外,平定侯在京城權勢滔天,連皇上都要忌他三分,他那樣城府深沉的人,若是想致沈禦史於死地,有千種萬種法子,何必親自走一趟將沈府兩百多條人命統
統殺了?
尤謹珩神色凝重地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這一晚上他幾乎沒合眼。
無論如何,他必須先平定侯一步找到那沈家遺女。
沈依,在我找到你之前,可千萬要藏好了!
……
與此同時,黑漆漆的盤山道上,一輛破舊牛車正在艱難前行。
一老一少兩名女子靠坐在車棚內。
“依兒……我的姑娘啊……”
“醒醒……快醒醒!你可千萬不能睡過去了……”
老婦人的哭聲十分哀戚:
“你再扛一扛……”
“再扛一扛……”
“等到了下個城鎮,婆婆哪怕是乞討,也要給你討一副藥回來……”
緊挨著老婦人的年輕女子哪怕裹著厚重的褥子,卻仍然臉色慘白、氣若遊絲。
她有著驚人的美貌,可惜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她努力湊到老婦人的耳畔,用氣音說道:
“……沒,沒用的”
“……別再浪費銀錢了。”
“……”
“我,我很快便要……”
話還沒說完,白皙的小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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