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秦檜隻覺得全身那滾燙的、毒辣的疼痛,逐漸變成了麻木的鈍痛,可他的意識卻好像一根幹柴遇到了火,正在慢慢地燃燒,由小火到大火,最後成了熊熊的烈火。當火勢逐漸消退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意識好像正在慢慢地變成灰燼。
秦檜又一次意識到,他的元神正在消失。
“地藏王菩薩……”突然意識到危險的秦檜,趕緊呼叫起地藏王菩薩的名號。
被蠍子剛蟄到的疼痛,又火燒為燎的回到了秦檜身上。可當他再次因為疼痛難忍而滿地翻滾時,猛然之間,從遙遠的上空傳了理直氣壯的說話聲:
“陽間有一方土地,人心不古,民風不良,父母官更是泯滅天良,故上界降禦旨,命閻羅君怒懲。卑職奉閻羅君之命,特來揩阿鼻獄裏的罪犯魂靈,變化為天降黃蟲,席噬人心不古一方的五穀之禾。這是閻羅君的手諭……”
話音剛落,遙遠的上邊便出現一片微弱的光亮,一個土衣土帽,又披著土色披風的鬼使,居高臨下地站在遙遠的上方。他朝下麵瞄了一眼,便扯起寬鬆的披風,衝下麵輕輕一擺。立即,他寬大的披風如鼓起的風帆,帶出一股勢不可擋的劇烈之風,勢不可擋地一掠的從地獄裏掠過。立時,秦檜便如輕塵一樣,混合著地獄中所有雜七雜八的殘肢斷體,飄了起來,瞬間飄進黃衣鬼使的披風裏。
土衣鬼使甩一下披風,瞬間離開幽冥界,眨眼之間來到了陽間,雙手展開閻羅君的手諭,站在了碧綠碧綠的田野上,仰頭向天,虔誠的默默祈禱片刻。然後,敬畏地收起閻羅君的手諭,一隻手慢慢垂下,伸向土色的披風。
時值六月,田野是一望無際的碧綠,夏風吹過,綠色的禾苗便隨著風兒向遠方奔跑,跑到地頭,又歡快地往回跑,像波浪一樣,一起一伏的嬉戲著,追逐著,成長著,唱著綠色的歌,一點也沒感到厄運降臨。
土色衣帽的鬼使,輕輕扯起寬鬆的土色披風,果斷而有力地向空中一拋,立時,他土色的鬥篷便在他身後獵獵飄揚,像展開的巨大羽翼。頃刻間,密密麻麻的黃蟲,呼呼啦啦地從他的披風裏飄蕩而出,在空中聚集、醞釀、造勢了一番,瞬間形成了黃蟲龍卷風。
這團強力的黃蟲龍卷風,像餓死的魔鬼一樣,鋪天蓋地的撲向綠色的田野,準備席卷噬吃所到之處的一切禾苗。
正在茁壯成長的禾苗們,突然看見上麵出現一團團厚厚的黃雲,正在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向地麵降落滑行。無憂無慮的它們,好奇地張望著,來不及哭喊,來不及躲避,瞬間便成了黃蟲龍卷風的口中餐了。
凡是黃蟲龍卷風刮過的田野,瞬間光禿禿的,除了禾苗們那點點斑斑的綠色血跡之外,沒有了一絲有生機的綠色禾苗。
秦檜被黃衣鬼使甩出的一瞬間,突然感到饑餓難忍起來,是從來沒有過的饑餓難忍,他一看到綠色的禾苗,便不顧一切地想狼吞虎咽,大吃特吃,並且,是越吃越饑餓難奈,越饑餓難忍,他越像著了魔似的,變本加厲地狠吃。
陽間的人們,為了保護自己的禾苗,像打仗一樣,全民皆兵,男女老少齊上陣,拿起口袋,掃帚等各種農具,如湧潮一樣流進田間,奮不顧身的捉黃蟲。
幾天之後,上空突然隆隆作響,叫不出名的銀色鐵鳥,不分周夜地向地麵上噴酒著致黃蟲於死地的毒藥。一時間,黃蟲們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被活捉的也成了人類的盤中餐。站在田地上放眼望去,滿山遍野都是黃蟲們的殘肢斷膊。
在黃蟲們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土衣鬼使又一次仰首向天,默默祈禱幾句,立即將寬大的披風一擺,眨眼之間,黃蟲們便“呼”的一聲,盡被吸進土衣鬼使的披風裏。
土衣鬼使便重又回到阿鼻地獄外邊,扯起寬大的土色披風,猛然向地獄裏麵一抖摟,立即,秦檜和他的同類們就像塵埃一樣,紛紛揚揚地灑落下降。
當秦檜再一次睜開眼時,周圍仍是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他知道,這是又回到了那個所謂的阿鼻地獄了。原來的黑暗一點也沒有改變,改變的是他渾身的疼痛難忍,變成了饑餓難奈;原來的陰冷襲襲,變成了像炭爐一樣酷熱;他渾渾噩噩的意識,也從沒有過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