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贗品難真(1 / 1)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我伏在他身上,感受他血脈賁張。

“為什麼,還不能放過我呢……”

意識漸漸不清醒,和著冷香睡去。

溫厚掌心撫上我的臉,他欲訴無言。

冬至已過,時節轉暖。

除夕當夜,宮裏下了聖旨,因夫君當日戍邊有功,特封為鎮北先鋒,七日後上任。

可攜家眷。

吃完年夜飯便是冬至守歲,依循慣例,夫君與嫂嫂要去母家陪主君守歲,楊少連與我要夫妻三年後才能陪伴同歸。

國公府裏,又隻剩我和這匹賊狼了。

馬車一經走遠,我的噩夢開始了。

“妹妹去哪兒?”楊少連攔住我去路。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充耳不聞。

惜時堂裏,我欲解衣而睡,紫鵑不請而進,福了福身,交給我一個錦盒。

道是主君的新歲賀禮。

我懶得看她,蓋上錦衾欲睡。

哪知這狹促小蹄子把錦盒打開,一隻熟悉的發簪映入眼簾。

油燈下閃爍生輝的是翡翠流朱簪。

紫鵑察我驚愕,悠悠道:

“曦白室裏備了小食,都是天香閣的,

主君問,一月姑娘去麼?”

一月,是我在天香閣的花名。

曦白室內,楊少連盯著我,眼神玩味。

我躲開他的手,橫眉冷對:

“楊少連,你想做什麼?”

他有些落寞,為我倒了杯酒,舉在我麵前。命令的語氣:“喝了。”

今夜的他,與往日有所不同。

好像哪裏碎了。

受傷的野獸不能惹,且我還授人以柄。

我俯身湊近他手裏的酒杯。酒味香醇,與天香閣敬林相的一致。

酒頂著我的嘴,強迫我飲盡。

這般姿態,多少有幾分狼狽。

終於杯底見了光,他猛獸般撲了上來。啃噬我的唇釉,吸吮舌尖酒味。

我咬住他嘴一用力,唇齒間霎時血腥彌漫。他吃痛鬆口,卻是饕餮盛宴的滿足。

當晚我發了高燒,回憶小時我走在泥濘的街上,被餓狼追,被老鼠咬,路過的車輪碾壓我的手背,馬鞭甩來,皮開肉綻。

流浪,灰暗,痛苦,麻木。

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我自己選的。

後來果真日子變好了,阿媽對我發了善心,我長高了,長大了,也漂亮了……

可我不想“出嫁”。

天公作美,她來了。

一樣的美貌,一樣的孤弱。

我替代了她的人生,卻無法替代她在楊少言心裏的位置。

可是我喜歡他,真的好喜歡。

“若他得知真相,你猜他會如何?

贗品終究是贗品,替代不了的。

你覺此地苦悶無趣,可塞外冰冷徹骨,也不是女兒家好待的地方,不如哥哥送你回天香閣,那是你從小到大長大的地方,想必妹妹應該會喜歡。”

他上前吮幹我的淚,遮擋我驚慌無措。

“去了天香閣,哥哥也會常來看你。”

“不行,不要……我……”我哭得發顫。

他眼眸微眯,故作為難,等我的回複。

“我想……

妹妹想留在哥哥身邊,陪伴哥哥。”

他笑了,笑得凜冽。

溫潤的信子打斷我的嗚咽,隨之而來的,是香醇的山陰酒香,老君眉的茶香,還有隱隱約約的,奇妙的感覺。

阿媽說,有位恩客買了我的初次,說是幾日後來兌現。

那位恩客便是他。

夏鳶死的那晚,他就藏在一個角落。

血液飛濺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

阿媽尋來時,他攬了一切責任。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我是誰。

酒裏有藥,那幾日我高燒不止,好容易燒退,不至片刻又燒了起來,等身子全好,楊少言已離開了。

我望著漣漪池水,撥攆魚食,告訴自己:“我也該走了。”

楊少言總與我講上元節初遇,他沉浸在過去不會愛我,這人又心思簡單,不知哪日便被他那人麵獸心的兄長取了性命,絕不是終身依靠。

楊國公府陰雲籠罩,我不若早日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