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林深從開著的棺木中看到宋祈的屍體。
宋祈閉著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麵,麵容一如往日的溫和平靜。
這一次,人是真的死了。
林深眼中酸澀,自己都還未反應過來,眼便先紅了。
他低語: “這一下,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靜看了宋祈好幾眼後,林深拂了衣袖,跪於蒲團之上,給宋祈插了幾炷香。
林深想,也許對宋祈而言,死亡也是一個好的結果。
這人,這麼些年,過得太苦了些。
林深現在手中的政事,是近兩年宋祈身體越發孱弱之後,逐漸轉接到他手中的。
之前整個朝廷上下,很多事宜,幾乎都是宋祈在管。
不接手時不知曉,原來那些繁瑣事情 能壓榨得人心神疲憊。
而宋祈,在麵對如此繁多的公務之時,還時常需要應付齊鳴和齊琅二人隨時發瘋。
林深今日推了所有公務,安靜的在這裏,送宋祈最後一程。
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這一次。
有侍衛上前,林深垂著眼啞聲吩咐:“傳令下去。”
“今日起,整座燕京城,縞素七日,禁葷食,所有百姓,送宋大人一程。”
這座城欠宋祈太多東西,無人能還清。
令一傳下去,整個燕京城所有街道,滿掛起白綢。
有不明所以的百姓看向宋府的方向,竟覺得心中壓抑難受得緊。
就像是,他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似的。
重要,自然重要。
城內最大最便宜的書坊關了門,在門上貼了訃告。
三兩相邀前來買書的讀書人們這才知曉,前段日子,在讀書人口中被津津樂道的最便宜的紙張背後的東家,竟是宋祈。
是宋祈,所有百姓口中的大奸臣,大惡臣宋祈。
就連那些之前在政事上極其厭惡宋祈的世家豪族中的家主們,也都囑咐下去,全府掛白布,戒三日葷腥。
在政事上,他們厭惡宋祈不假,但憑心而論,拋開其他不談,宋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對手。
宋祈少年成名 ,一路走來,心智與手段,都比常人更為堅韌難折。
齊宣同蘇蓮衣成婚時發生的那一場變故,極少數人才有心思關注。
果然如殘魂蘇蓮衣想的那般,齊宣沒死絕,還殘存著一絲活氣。
因為救治及時,勉強撿回來了一條命,後續身體遺留了許多問題。
但蘇蓮衣體內的那個異世之魂,的的確確是被殺死了。
蒲老本該留下來替齊宣安排後麵的一係列事宜。
但在聽聞宋祈死的那一瞬間,他去了宋府。
蒲老花白的胡須輕顫著,眉頭皺出一片厲色,直到此刻,才放軟了些。
進門看見宋祈的棺木時,蒲老難得狼狽得踉蹌了幾步。
他苦笑幾聲,手指搭在棺木上,還想再為宋祈理一次衣冠。
師者,長者,那棺木中躺著的,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
人死後,需親屬在一旁為他守靈七日。
但細算下來,能完全為宋祈守靈的人並不多。
暗羽算一個。
自事情發生後,暗羽便一直未進食過,人來人往,許多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在宋祈的棺木前掉了幾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