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虹現(1 / 1)

錦朝三十二年,東南禹島芸城。

一個約莫十歲的少年隨其祖父前往朝聖,多年以後,當慶安已經獲得中院錄取資格在天柱邊眺望穹頂時,不禁回想起祖父帶他走過天淵湖,闖出朱龍林的那個傍晚。其林間異獸林立,湖中仙藥數不勝數,月球發出茫茫微光映射倒影,而在不過轉頭間,可以發現太陽發出溫和光焰,襯亮了籠罩在林間的枯黑樹葉,讓人一度認為自己不在一個真實世界,倒是像是在虛幻中踱步,就如同現在爺孫倆處在的位置—月球與太陽之間。

慶安隨祖父從芸城慶府出發,經過兩個小時的山路爬上青埂峰,隨即乘坐慶家專屬青菱燕飛行異獸飛往朱龍林外圍停靠,再入到隻有慶陽,也就是慶安祖父一人知道的偏僻小徑,沿途誅殺了一窩蜂鳥和幾隻不長眼的迅狼,走上兩條這樣黝黑的小路,隨即就有一個刻有“龍林朱紅日,鯨落天淵時”的小石碑,歲月的柔柔戲手撫摸了這塊立在太陽與月亮,天淵湖與朱龍林之間的石碑幾千年了吧。爺孫倆向著茫茫月光,拖著燦燦日落餘暉,向著聖地—石窟一步一步進發。

“終於到了,慶安,你要記住,雖然整個家族裏就連我都想要你繼承這份潛力,但是作為爺爺,我也需要給予你選擇的自由,”爺爺望著月亮,並不看慶安一眼,寒芒照著他老人家的雪白胡須襯出臉部的瘦削輪廓,話語間的雄厚氣暈卻不減當年,給出一種強大氣息,並讓這句話顯得多麼的嚴肅。

慶安看了看爺爺,再一同望向月光,仿佛像兩個暮年老友,氣氛顯出惆悵,良久慶安開口,斬釘截鐵:“我願意繼承這份潛力,覺醒朱龍之壁,為家族,為國家,為………”

慶安不再說下去,爺爺眼睛頓時被寒芒刺傷般飄忽,轉而望向慶安:“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了!”

慶安近乎脫口而出:“從小我就知道我想幹什麼,這世界太美麗了”

慶安望向走過的路,嘴角露出不可察覺的微笑,這一點老爺子默默感受,他竟然到今天為止才發覺自己的孫子心思單純而近乎癲狂,當老爺子看到孫子撫摸被自己親手殺死的迅狼而露出希冀的神色時,在孫子路過摘起一株株仙草去撥弄月亮倒影時都有此意,而當他想到自己馬上就會因為傳承被孫子殺死時,那突然被孫子單純舉動換起的童心使他不想就此結束自己生命。

自小安降生以來,獨有爺爺一人寵愛,他的父親死於西部戰爭的巨芒山澗,母親死於小安降生之日。爺爺出關之後便主動提出將小安從舅舅的家中接來,同自己一同生活起居。小安的生活並沒有發生改變,每天同院子裏的丫鬟嬉戲打鬧,隔一個月借著探望舅舅的間隙和舅舅大兒子慶蘇和小女兒慶姻玩耍在後山山澗,一切權利的爭奪和人情世故都不曾卷入他們的生活。這讓老爺子覺得對得起這些小屁孩了吧。

老爺子推遲了繼承儀式,他走到天淵湖邊,運用僅手指一處的磅礴壁氣,覆手間,幾隻三階鬼魚沒有任何征兆地從湖底二十米深處緩緩漂浮上來,全身沒有任何傷口,魚似乎已經熟了七分,袖袍一揮,鬼魚便拽上了岸。

當慶安從此離去時,仍然感覺爺爺並沒有死,因為這魚,還是熱的。

兩爺子就著這一頓飯享受著最後獨處時光,爺爺吃的很是講究,比家裏的女眷還要細膩,小安卻不知這是和爺爺吃的最後一次飯了,囫圇吞棗般就著湖水下肚,險些被魚刺卡住喉嚨。

爺爺領著小安踏進一處洞窟,門口雜草叢生,儼然就像小安和慶姻一同躲迷藏的山後洞窟。走進洞窟十分鍾,抵達目的地,一根柱子上雕刻了十分繁密的紋路,平台托起柱子坐落在一片水池中,水池裏水渾濁不堪,甚至發出暗紅並且一股腥味,看到這裏小安還是用那個好奇的眼光打量這些池子裏的斷指斷手卻以為是一種甜甜的液體。

老爺子將手一拖將小安托舉在柱子之頂,全力催動全身壁氣,隻見周遭池水沸騰,汙物,血液,殘肢,全被淬煉出精華。小安這時才發現周遭斷臂屍體橫飛,化作血霧飄飛,他看不到爺爺的臉,隻隱約看見爺爺身體輪廓。他害怕得拚命掙紮驚叫,但卻根本沒有任何改變,這世界仿佛已經和他無關了。他儼然看見自己全身皮膚龜裂,進而脫落,使他全身經脈得以肉眼看見。老爺子感慨到:“千年不遇的神脈啊,小安,我給了你快樂的十年,別恨我!”

小安一陣陷入昏厥,這持久的儀式讓他陷入無盡的折磨,當儀式進行到一抹陽光從頂部空洞斜射照在柱子上時,發生了小安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事———他親眼看著爺爺運轉最後一絲壁氣,全身爆裂而開,混進這些血霧中,沒有任何分別。隻一瞬間,一抹寒芒照進祭壇,那是月亮的寒芒,兩股奇異光線交錯混進了老爺子和曆代朱龍壁擁有者的血霧中,整個祭壇忽現一抹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