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位置

第三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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懼的神態:“你打，打呀！”篇小

或許看到了她臉上的掌印，他沒有再打了，手垂了下來，不吭聲，隻是說氣呼呼地盯著她。057她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訴道:“我算看透了你，你把我看得一錢不值，還不如你的那些個廢紙！當初我要知道你是這樣，打死我也不會來，都怪我瞎了眼，沒有看清你……”她心中一陣陣發酸發緊，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陡然湧上心頭。

他無言以對，黯然神傷，由著她哭訴著，燃起一支煙狠狠地吸著……她走了，回娘家去了，懷著一腔幽怨。

他倒覺得一陣清靜，抓住這有利時機大幹一番，才覺得沉鬱已久的心情稍稍輕鬆些。

沈紅回到娘家一連住了好幾天，也不見關迪上門賠禮道歉，便愈想愈氣，愈氣心越冷。她心中暗暗生出許多怨恨來，決心不回到那個令人寒心的小家去。

她自有她的樂趣，晚上不當班時，她就跑歌廳、舞廳、看錄像，無拘無束。

這天晚上，她一個人坐在舞廳一角，一個身著西裝的英俊男子來到她的身邊，邀她跳舞，她起身應邀。他彬彬有禮地扶著她的腰肢，旋入舞池。他的舞跳得極好，左旋、右轉、快慢、甩頭，無不配合默契。他臉帶微笑，不時地向她投來動情的一瞥。幾圈下來，他就如熟人一般。他叫來了飲料糕點，並及時地遞上自己的名片:紅光家具廠廠長李成平。這是家私營企業，生意不錯。

舞會給束，他叫來一輛的士，送她到家門口。並在時裝店內為她挑選了一套時裝送給她，她推讓再三，不肯接受。他卻微微一笑:“小意思。感謝你今晚的伴舞。如果你有興趣，請你打電話告訴我，我一定前來助興。”說著，把衣服塞到她的手上，優雅地揮了揮手，道:“再見!便鑽進了小汽車。”沈紅怔怔地站在門口，望著遠去的車子，心中一聲長歎，為買一套時裝，她與關迪不歡而散，而人家卻輕易地給自己送上一套，真是不可思議!

生活隔了兩天，她試著打了一個電話給李成平，沒想到李成平把車開到她家中

的門口來接她。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瞧了他一眼，內心卻翻滾著情感的波浪……位

置柔和的、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閃閃爍爍，一陣又一陣的綿綿音樂在大廳飄058散，使舞廳充滿了夢幻般的迷離。而在一對對紅男綠女縱情歡舞的情態中，不時會閃遊出含情、凝睇、貪婪的目光來。李成平那燎人情思的眼神不時地在沈紅的臉上睃來睃去，使她不安起來，卻又無法回避。但他隻要邀她，她就跟他上場。

舞會結束，他又送給她一套時裝，她有點受寵若驚了。

如此幾次，她那不安的心平定了。在迷離的燈光下迎著他投來的深深的一瞥中微笑了，甚至回報他一個甜甜的微笑。

一次，他問她:“你丈夫是幹什麼的？”“作家。”她很平靜地回答。既沒有自豪之情，也沒有窘迫之感。

“作家？”他似乎奇怪她為什麼會嫁給一位作家，眼中流露出一種奇特的神態，嘴角卻撇出一絲嘲諷之味來，“就是爬爬格子、吹吹牛皮的作家？值幾個錢？舞文弄墨而已！”經他如此一說，她似乎有點自卑之感了，將頭微微地低了點。

“像你這麼漂亮的人應該嫁個大老板，有錢有勢。嫁一個小小的作家豈不虧了？”說完，用關切的眼神捕捉她的細微反應。

她覺得滿肚子委屈和抱怨無處發泄。此情此景，此人此語，使她不設防的心動情了，像遇到了什麼親人似的。在這個晚上，她向李成平講述了她與關迪的生活、他們之間的矛盾、她現在的處境。

李成平心頭一喜，她能對自己把心裏話講出來，無疑是把自己當成了知音。他大功即將告成。於是，他向她發起了猛烈的攻勢，幾番甜言蜜語，她便情不自禁地傾倒在他的懷抱之中……六、陳威的出現，使沈紅的情感重新激蕩起來李成平占有了沈紅後，要她趕快與關迪離婚。此時的沈紅，對李成平的話已言聽計從，立即向關迪發出通牒，要求離婚。

關迪此刻的心情頗複雜。既有留戀懷舊之情，也有厭惡決斷之心；既有中

悲傷哀怨，也有超然解脫。他和方麗梅相識以情，相愛以心，卻難成眷屬；篇小

他和沈紅，相識相愛，一腔熱血，最後竟心冷情涼，不歡而散。這其中，都說是金錢在作怪。這人盡可夫的金錢，難道神聖的愛情也要摻雜著銅臭味？他059傷心至極，兩顆晶瑩的淚珠，碩大而沉重，從他掛著淡然微笑的臉龐上緩緩地滴落下來……在經曆了充滿挫折的情感糾葛後，他才悟出愛的真諦，才有那份超脫和豁達。方麗梅和沈紅都很美，而且美得相像。漂亮是美，文靜是美，奔放是美，真誠是美，溫柔是美……美的深刻內容不在於她的外表而在其內心。而美與美的內心碰撞，才會產生絢麗的人生火花，才會給世界獻上一份愛、獻上一份美……美並不在於是否得到，而在於是否富有！

他很快地與沈紅離了婚，心中沒有了那種負重感，並從他筆下的人物中尋到了另一種情感———一種創造情感的情感。

沈紅結束了那窩囊的日子，開始了全新的生活。她住進了李成平那豪華的住房:吊頂的廳堂、牛眼燈，屋內全毛地毯，廚廁全部用瓷板裝修，現代化家具……她像灰姑娘一下子步入了王子的殿堂，隻覺得富麗堂皇，隻覺得心情舒暢。她再不為買一套時裝而丟人現眼了，再不為買不起化妝品遭人輕視了，李成平有的是錢，大把大把地甩給她票子。

她吃得好，住得寬敞，玩得開心。時間一久，開始的那種新鮮感漸漸少了，有時心中又覺得有點空虛，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一時又想不到，說不明，不免有些煩亂。

這天晚上是她值夜班，剛上班不久的她就覺得不舒服，便和小姐妹換了班回家來，開門一看，屋內的情景把她驚呆了:李成平在她的床上與另一女子全身赤裸地交織在一起……像炸雷從她頭頂滾過，她一下子懵了，腦子裏一片空白。突然，像誰用鞭子狠抽了她一下，她猛地跳了起來，一下子撲到那女的身上，撕扯著她的頭發。那女的哎喲直叫。李成平趕快掰開沈紅的手，赤身裸體地橫在沈紅與那女的中間。沈紅還想上前打那女的，但雙手被李成平緊緊抓住，動彈不得。那女的趕緊穿好衣褲，溜了出去。沈紅氣得用頭去撞他的胸，哭著、叫著、罵著。這時，他鬆開了手，披上衣服。他坐到生

活廳堂的沙發上，叼上一支煙，吐出一口濃煙，兩眼盯著手中的香煙，不去看中

的她。

位置她見他無動於衷，更加氣惱了，乒乒乓乓地砸那些瓷器裝飾品。

060他依然悠閑地吸著他的煙。

她氣極了，跑到他的身邊，抓住他的衣服，手指著他的臉叫道:“李成平，你還有什麼話說？”半晌，他才抬眼看她，慢聲冷氣地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能做我的情婦，她就不可以？爭什麼風，吃什麼醋？”“情婦？誰是你的情婦？”她心中一愣，止住了哭聲。

“你呀！”他似乎奇怪她不明白還是明知故問，側著頭看了她一眼。

怪不得她催他辦結婚手續，他不是說沒時間、太忙，就是說急什麼，反正已是一家人了，原來他是把我當成他的情婦了。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她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你這個畜生！”他“謔”地站了起來，用陰沉的目光盯著她說:“你別得寸進尺，給你個梯子不下台。別惹急了老子，大家都沒有什麼好處。”說著，“叭”地打開了電視，自顧自地在那裏欣賞起來。

冷待、羞辱、悲憤，一齊向她襲來，她痛心疾首地在心裏大叫道:“天啊！我這是自己害自己啊。”她雙手捂臉，痛苦的淚水從指縫間嘩嘩地流出。

她不敢再吵鬧了，因為他生氣了。再鬧他會翻臉不認人的，到那時斷了財路，她該怎麼辦？忍吧。隻有含悲忍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停止了哭聲，含著委屈怔怔地坐在那裏。

這時，他走了過來，撫摸著她的頭發說:“不管我跟誰，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這句話像給了她一點安慰，她默默地看著他，緩和著口氣問:“那你為什麼不趕快和我結婚？”他並不想用婚姻這根繩索把自己的自由捆住，隻是想把情人養起來供自己玩賞。但怎麼說呢？他隻好含糊地說道:“結婚隻是一種形式，隻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就行了。”她不好再說什麼了，怨艾地剜了他一眼，嘟起小嘴坐在那裏。

他起身拿給她一疊票子，塞到她的手上，溫情地說:“別再生氣了，容中

易生氣的人也容易衰老。隻要不缺錢花就會開心，拿去用吧！”篇小

望著那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子，她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說如此的事件又發生過幾次。此後，她抽煙、打牌、跳舞，由著性子玩，061什麼都不在乎了，也不去管李成平的事。他也不過問她的事。他知道她再怎樣也就是花幾個錢。錢他有的是。

天氣熱了起來，攪得人心中煩躁，她也無心跳舞、打牌了。她請了假，獨自來到了承德避暑山莊，排遣心中的鬱悶。

避暑山莊內，水碧於天，湖波蕩漾；蒼煙樹色，層巒疊嶂；樓台亭榭，古跡成群……她沿著垂柳湖邊漫步欣賞，拍照留影，興致盎然。來到如意湖畔，想請人撳一下相機，一抬頭發現陳威正坐在樹下休息，真是他鄉遇熟人，分外高興，不禁高聲叫道：“陳威，陳威！”陳威猛地裏聽到有人在叫他，立即迎著喊聲一看，見是沈紅，喜出望外，趕緊大步走來，腳下撩起一陣風。

還在參加關迪與沈紅的婚禮上，陳威見到沈紅，就怦然心動。沈紅與方麗梅多麼相像，那白皙的臉，美麗的五官，婀娜的身材，猶如一母所生。天底下十分相像的人不多，竟被關迪一下子碰到兩個。他真有點嫉妒關迪了。

而且，這沈小姐比起方麗梅來，更年輕漂亮，更嫵媚動人，更熱情奔放。恰到好處的淡妝，式樣新穎的玫瑰紅婚紗，使她豔麗逼人，分外妖嬈。啟齒輕笑，便覺迷人；美目一射，更是顧盼生輝。當時就把他看癡了，心中隱隱地生出一種難以按捺的情感。

那時，沈紅對陳威還不太留意。隨著陳威的不斷來訪，漸漸地有了一些好感。特別是關迪的情感逐漸變冷後，對陳威的風度、金錢和地位羨慕起來，對方麗梅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妒意。隻是由於陳威為方麗梅的事覺得已經愧對關迪，再不好做出有損朋友的事來，才不至於生出事端。

如今異地相逢，而且沈紅已和關迪離了婚，陳威無所顧忌，放心大膽地向她奔來，向她的臉上狠狠地掃上幾眼:“你一個人來的？”她點點頭，問他:“你也是一個人？”“是的。”他說，“她回她母親家去了。”生

活“正好，我們結伴玩吧！”中

的他用挑逗的目光望著她：“難得相遇，天緣巧合，來一張合影，敢位

置嗎？”062“這有什麼不敢。”說著，朝他身邊走去，和他靠在一起。

他趕忙請人按動快門，兩人相視一笑……來到山腳下，他提議爬山去看看，她欣然接受，同他一起向山頂走去。

那山路真長，雖然綠蔭蔽日，也走得熱汗淋漓。

“你挽著我走好嗎？這樣快些？”他試探著問她。

她感激地點了點頭，挽著他的手走。盡管她給他增加了一些分量，但他的心卻似吹進一股涼爽的風，舒舒服服的。他不禁望了她一眼，正好與她含情的目光碰在一起，激起他身心一陣陣戰栗。

山道上一聲低沉的鳥叫，把她嚇了一跳。她緊緊地拽住他，身子軟軟地倚在他身上。他戰栗得更快了，心中的衝動像電流一樣傳遍全身，不禁緊緊地摟住她……她也緊緊地抱住了他，任由他撫摸和親吻，心中隻有甜蜜，隻有顫抖，那種久違了的纏綿情感似乎一下子恢複了、點亮了……下山後，他倆就住在了一起，互相填補著對方的空虛，滿足著對方的需要。

他倆儼然夫妻一般，白天遊玩，夜晚恩愛，仿佛整個世界隻有他倆了。

他倆一路遊玩一路歡笑，回到家時，已經覺得誰也離不開誰了。但野鴛鴦總得要拆開。這時，方麗梅回來了，陳威也有點顧忌。沈紅也有點懼怕李成平，不敢太過暴露，但有時又忍不住，仍然與陳威悄悄約會。

李成平發現沈紅回來後，心情大變，一出門就高高興興，一回家就沒了笑臉，對他十分冷淡，有時半夜才歸，不禁動了猜疑之心。他吩咐一位兄弟暗中監視沈紅的行動，看她在外邊幹些什麼。

回報使他大吃一驚，他怒從心頭起，火自眼中出，把牙齒咬得“格嘣嘣”響，一拳擂到桌上，把茶杯都震落到地。

這天晚上，陳威騎自行車外出，走進一條巷子，被突然衝過來的摩托車撞倒。還沒等爬起來，就被車上跳下來的兩個人劈裏啪啦地揍了一頓。然後被堵住口，並用匕首挾迫他爬上摩托車，車子一溜煙地向郊外駛去。

在一座黑鬆林裏，陳威被丟了下來。兩個大漢拳腳相加，直打得他叫爺中

喊爹，這才住了手。篇小

高個惡狠狠地問他:“你知道為什麼挨打嗎？”說陳威驚恐地搖了搖頭。063還裝糊塗，高個冷笑了兩聲:“你他媽的奸了人家的老婆，還想賣乖？”陳威心中暗暗叫苦，卻又不敢申辯，怕引來拳腳，隻是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們。

“今天本來想放你的血。”矮個子用手電筒照著陳威的臉，見他渾身顫抖了一下，接著說，“先給你一點顏色看看，再不悔改，那就別怪弟兄們不客氣了！”最後一句話從牙縫中冷冷地冒出，顯得格外陰森。

手電光朝著陳威的眼睛轉了幾圈，嚇得陳威連連點頭。

高個說:“好吧，放他一條生路。”矮個子立即掏出紙和筆來，遞給陳威:“給我寫！”陳威接過紙和筆，小心地問:“寫什麼？”“你聽著！”矮個子將手電光照在紙上，“我奸汙了婦女，破壞了人家的愛情，罪有應得。下次再犯，任憑人家處置，打死也決不會後悔！”陳威心中一陣哆嗦，手中的筆不聽使喚，又不敢不寫，遲疑了一下，趕緊照吩咐寫了。高個一把奪過那張紙，仔細地看了一遍，踢了陳威一下:“你他媽的還耍滑頭，名字都不寫？”說著把紙摔給陳威，陳威趕緊拾起，無可奈何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遞上去。

高個嘿嘿地冷笑了兩聲:“你再敢耍滑頭，小心你的腦袋！”說完，朝矮個子揮了揮手，兩人跨上摩托車走了，把陳威扔在林子裏……七、為了得到那份愛，沈紅離了李成平，與方麗梅正麵交鋒李成平心裏氣極了：“哼，這臭婆娘，花我的錢去外麵找野男人，丟盡了我的臉！我哪點不比他強？”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盤算著怎樣教訓沈紅。

生這時，沈紅回來了，像沒見到他似的，匆匆進屋，又匆匆要走。他被激活惱了，將身攔住她的去路，兩眼一瞪凶道：“去哪？”中

的她也盯了他一眼，不屑地答：“管得著嗎？”位

置他嘿嘿地冷笑了幾聲，慢聲冷氣地:“不管你都要飛上天了，怎麼我打064了他，你心疼了？”她被他堵住，口鼻中噴出的熱氣直往她的臉上掃來，她覺得惡心，轉身走回屋裏，坐到沙發上。

“哼，還在醫院裏服侍他！”這話像從他的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冒著絲絲冷氣。

“護理病人是我的職責。”她臉上毫無表情。

“誰都可以護理，就是不準你護理他!”對她的這種態度，他心中一陣透涼，一字字像冰雹一樣砸向她。

她憤然站起，大膽地迎著他陰冷的目光，像才認識他似的盯了他幾秒鍾：“我在你這裏人不人鬼不鬼。我不是你老婆，你也不要管我！”“啪”的一聲響，他倏地揮掌。“你這個臭婊子!”五道手印在她鮮嫩的臉上立即變成血印，火辣辣地生痛，但她沒有退縮，沒有流淚，隻是眼中射出幾絲冷冷的光。將臉湊了過去:“打呀！”說完，靜靜地閉上雙眼，等著挨打。

他的心一陣戰栗，這女人已橫了心，打她也沒有用，隻會打冷她的心。

他縮回了自己的手，悲哀地看了她一眼，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起來，頹喪地跌坐在沙發上。

如果說，關迪那一掌把沈紅的心打傷了，那麼李成平這一掌則把沈紅的心打碎了。她再也忍受不住了，眼淚從緊閉的雙眸裏偷偷地流出，帶著悔恨，帶著痛苦，帶著失望。難道說有了錢就可以任意玩弄女人的感情，就可以罵，就可以打？她與陳威在一起，曾有過那麼多的溫情，那麼多的甜蜜，那麼多的笑語，那麼多的激動……而和李成平在一起，隻剩下了金錢關係。

他給她錢，她供他玩樂，把她當作一個沒有情感、沒有愛戀、沒有選擇的高級動物！她認為，過去自己失去主動，隻讓李成平支配她，現在她要自己支配自己，把自己認為值得的主動爭取過來。

她去找方麗梅，她知道方麗梅是陳威用一萬元“贖”過來的，是用金錢買來的婚姻。她沈紅和陳威是兩情相投、兩性相悅、兩心相印的。雖然方麗中

梅在她沈紅的心中印象不壞，但為了愛情，她必須這樣做，與其一個人孤苦篇小

無依，不如兩個人相親相愛。說她邀方麗梅在一家咖啡音樂茶室見麵。065她顯得很親切、很熱情，把方麗梅邀到一張靠窗的桌邊坐下，叫來了咖啡、牛奶、果汁等飲料和幾碟點心，對麵相坐。

她抬眼打量了方麗梅一眼，覺得方麗梅比過去更成熟、更嫵媚了。文靜中透出幾分恬然，眉宇間露出幾分聰慧。沈紅不禁有點嫉妒方麗梅了。

“麗梅，我們都是熟人了，我就直話直說。”她瞟了一下方麗梅，手輕輕地旋轉著杯子。

“什麼事你就說吧。”方麗梅的秀眉動了動。

“你知道陳威被人打了嗎？”她瞅著方麗梅問。

方麗梅輕輕點了點頭。

“他為誰挨的打？”她仍緊盯著方麗梅，捕捉方麗梅的反應。

方麗梅抬起頭來，搖了搖頭。

“為我。”她嫣然一笑。

方麗梅迷惑了:“為你？”她笑著點了點頭:“是的。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早就是他的人了！”說著，把她與陳威相愛在避暑山莊的事向方麗梅說了一遍，說:“我們現在誰也離不開誰了。他為我挨打，我為他離開了李成平，現在我隻有依靠他了，再沒有退路了。希望你能成全我。”方麗梅驚呆了。半晌，才幽幽地說:“是真的嗎？他沒對我說過。”臉上現出一種十分難看的表情。淚珠在眼眶裏打晃，亮閃閃的，晶瑩瑩的。

她不覺好笑，話談到這步，方麗梅還這樣，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知道，陳威是花了一萬塊錢才和你結婚的，這叫愛情嗎？”她逼視著方麗梅。

“……可是，婚後他對我很好，我也———”“好啦！他要是對你好，就不會來找我了。這點還要我講麼？別自欺欺人了！”她打斷方麗梅的話，有點不耐煩了。

生活方麗梅臉上一片黯然。眉心輕鎖，嘴角微閉，心中泛出一股苦澀來。

中的“你想想，那時他對你出於憐憫，使你脫離了山溝，來到了城市。你感位

置激他，想回報他。現在他對我是出於愛情。我和他之間沒有誰欠誰的感情066債，在一起會輕鬆、會愉快。如果你還感激他，就不該拖他的後腿，讓他得到自由，得到真正的愛情，你說是嗎？”方麗梅怔怔地望著窗外，都市的燈火遠比山區的夜晚光輝明亮，都市的生活遠比山區豐富多彩，她能來到這裏，與陳威的相助有關。她不僅僅是感謝他。婚後的生活雖非如浪如潮般激動，但也非沒有活力的一汪死水，時時會濺起美麗的浪花，這能說沒有愛情嗎？她不了解陳威此刻的心情，如果真像沈紅說的那樣，那麼她也隻有認命了。想到這，她突然站起身來，平靜地說：“我聽他的。”說完轉身走出去了，桌上留著那杯尚未沾唇的咖啡閃著黑色的光波。

沈紅呷著咖啡，吃著點心，聽著音樂，心中泛起甜甜的滋味，嘴角蕩起淺淺的笑意。

沈紅找了陳威幾次，不是他不在，就是他忙。她火了，直接找到他的家。

“現在我們好好談談，是在家裏還是到外邊？”“就在這裏吧。”他說。

“好吧。”沈紅坐了下來，乜斜了方麗梅一眼，“你也想聽聽嗎？”方麗梅趕緊站起來：“不，我有事要出去。你們談吧。”說著，瞥了一下陳威，便走了出去。

“你為什麼老躲著我，是怕我吃了你不成？”“我……”“我不怪你。李成平那小子打了你，但現在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說到這裏，見他仍打不起精神來，憤然變色道：“虧你還是個五尺男子漢，怎麼會怕他。他打你，你不會叫人打他？他打了你，你就不敢愛我了。是嗎？”她用火辣辣的眼睛射他，掃他，真有點恨鐵不成鋼。

他被她掃射得低下了頭，忙說:“不是這個意思……”“是方麗梅不肯？我已跟她談了，她聽你的，現在就等你決定。你說呀！”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期待和柔情，並用肩膀碰了碰他。

中“我……我……”他心中一陣慌亂，不敢看她，掏出一支煙來吸著，吸篇小

著。說“你舍不得她？”她將目光對準他的目光。那目光像兩把銳利的鉤子，想067把他心中的話一下子鉤出來。

他趁著吸煙的姿勢，把目光避開，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把心中的想法緊緊關閉。怎麼對她說呢？他雖然愛她、但也愛方麗梅，並不想用拆散家庭的代價來換取她的愛。何況他寫的那紙保證書還攥在李成平手中，這是一塊心病，能對她說麼？昨天李成平還打電話說:“看哪個野小子敢收留她！”這不明明是威脅他嗎？!他知道，那家夥是一個亡命之徒。不能因為她而招災惹禍，何苦呢？

見他不吭聲，她心中突然湧上一種不祥的感覺，衝口問道:“你不愛我了？”“不是！”他慌忙答道。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我？人家敢為愛情犧牲一切，難道你還怕這怕那嗎？”他讀出了她眼中飽含的幽怨和責備，他的心被她那眼光射得生痛，想到她對自己如癡如醉的愛戀，以身相許的勇氣，衝破阻撓大膽示愛的壯舉和渴望，他的心一陣緊縮，一陣難過，覺得很對不起她。麵對這非答不可的命題，他再也躲閃不開了，於是說：“讓我想想。我也沒跟麗梅談，你耐心等等，好嗎？”她久懸的心放下了，怨艾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內心湧出一股溫熱的地泉，在噴湧，在奔突，在升騰……她兩手箍住他的脖頸，微閉上眼睛，等待著他的熱吻。

他輕輕地吻了吻她。她把丹唇貼緊他的唇上，吻起他來……她睜開眼望著他，幽幽地說:“我恨你……”“……”“我恨你無情!你不知道，為了你我丟棄了一切。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你。如果你要拋棄我，我會殺了你！”生

活他渾身一震，鬆開了抱著她的手。

中的她嘻嘻一笑，柔媚地說:“你怕了？那我們趕快結婚吧？”位

置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068一陣熱烈的吻像雨點般落到他的唇上、臉上和眼睛上，她緊緊地抱住他，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八、她得到了親情和愛情的溫暖，生命之光仍閃耀著華彩沈紅懷著美好的期待等著陳威的成功，等著他用全部熱情、全部摯誠愛著自己，擁有自己。他的愛是溫存的，體貼的，不像關迪那樣呆板，不像李成平那樣粗野。他身上像有一種魔力，會使自己具有永久的激動與不安，更加依戀他，又怕失去他。李成平要打散她和陳威的愛，她由此更恨李成平，更增加了對陳威的眷戀。

她在等待著，等待著屬於她和陳威的日子。但是等來的消息卻是陳威的出國。他走了，不辭而別，悄悄地走了。這使她如雷擊頂，美好的等待猶如一個泛著彩光的肥皂泡，倏忽滅了。她渾身顫抖，一種他從此不再回來的可怕預感，一種她被人拋棄的羞辱感，一種即將采到愛果猛地被無情棍棒擊碎的疼痛感，與淒風苦雨交織著、合謀著，殘酷地侵蝕著她這顆受傷的心。她孤獨無助，她委屈難訴，她悲憤難忍，借酒澆愁一杯複一杯，大醉了一回。

醒來猶在夢中，不相信這是事實，不相信他已經走了。

幾個月後，她收到了他的來信:小紅：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深知你是愛我的。我也一樣，希望與你天天在一起，時時在一起，共度美好的時光。但是這不可能。李成平那次打我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他還要我寫下保證，不準與你來往，否則就要殺掉我，殺掉我全家，並不時地打電話威脅我。我留在國內，天天見你而不能團聚，那份痛苦我承受不了。為了我的全家，為了你的安全，我隻好遠避國外。不管你是否恨我、罵我，我都是愛你的。正因為如此，我衷心希望你另覓知音，重建家庭，得到幸福。這樣我的心就好受些……”中

篇小

看完信，她大哭了一場，從心中原諒了陳威，把全部仇恨集中在李成平說身上。她跑到他家，李成平正坐在沙發上抽煙，見她來了，嘻嘻一笑道:069“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的，怎麼樣？如今陳威不要你了，你該死了這份心吧？”她站在那裏，鼻翼猛張，兩眼噴火，緊緊地盯著他。突然她一揚手，“啪！”地甩了他一個耳光，咬牙切齒地說:“流氓！”他並不惱火，仍擠出一絲笑來:“打吧，打是親，罵是愛！”她氣極了，走過去踢他、咬他、抓他，像一頭發怒的母獅，咆哮，發著威。可仍是無濟於事，很快就被他按住了，動彈不得。她怒火中燒，大聲吼道:“你這個流氓！我要告你！我要殺了你!”他冷冷一笑，說：“告我？怎麼告啊？他奪人之妻還有臉告？你要殺我？嘿嘿……你不想想，他是真心愛你嗎？逢場作戲罷了。你還那麼認真，值得嗎？還是我真心愛你。回來吧!”說著，猛地親了她一下。

她氣得扭動身子，大叫一聲:“我就是討飯也不回來！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回來！”他不冷不熱地說:“不見得吧，話不要說死了。”他鬆開了她的手。

她站起身來，甩了甩頭發，狠狠地挖了他一眼，走了出去，兩串亮晶晶的淚珠從眼睛裏滾了出來……與此同時，關迪也收到了陳威的一封信:關迪:……本想一到國外，就能找到房子和工作，但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在找短工。雖然親戚幫忙，也隻能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外麵的世界很無奈，我不願把麗梅帶來受苦。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一直愛著麗梅，她也一樣。我現在就把她托付給你。

代我關照她吧。她是一個很好的人，隻有你才配得上她……生

活中

的關迪被震驚了，想不到陳威如此狠心，一朵美麗的鮮花采摘到手，卻又位

置輕易拋棄，毫不痛惜。方麗梅還不知道，可憐她仍在盼著，仍在等待。陳威070褻瀆了她誠實的愛情，欺騙了她對他的信賴，是一個偽君子。自己怎樣對她說呢？是將真相告訴她，還是讓她繼續在希望中等待失望？這對她來說，都是殘忍的。她受得了麼？關迪不禁犯難了……方麗梅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那次與沈紅相會在咖啡屋，她很難受，像驚雷在心中炸開，身子也在微微顫抖。但她不能在沈紅麵前失態，要顯出坦然的樣子。回到家中她靜靜地等待著丈夫的決定，等待著他對婚姻的“宣判”。但是，他沒有講，仍和過去一樣。這使她十分感謝他，認為那隻不過是沈紅的一廂情願而已。她需要被人愛，需要一個溫暖的家庭，她早已備嚐失去親人的滋味，隻希望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家，有一雙堅強厚實的臂膀護衛著她，她就滿足了。可是，他走了，走得那樣匆忙，那樣突兀，幾個月不見音訊。鬱積心頭的離愁別恨與舊情交織在一起，攪得她肝腸寸斷，五味翻騰，十分難忍難受。

苦苦的思索、苦苦的企盼、苦苦的折磨使她猝然病倒，迷迷糊糊地想掙紮著起來去上課，但渾身沒了力氣，沒了精力，於是又昏昏睡去。正巧關迪來看她，才發現她病了，把她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方麗梅的病使關迪大吃一驚。經過B超和切片化驗，得出的結果是可怕的癌症。他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這種現實。一朵剛剛綻放的鮮花會突然飄零！但醫生那毫不置疑的眼神和口吻不容他不相信！他在心中大聲呼叫:命運怎麼這樣不公平？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偏偏還要這樣對待她？

他忍著悲痛靜靜地注視著她。那曾經飽含著一汪春波的美麗眼睛深陷了；那猶如淡淡的玫瑰露染在白芙蓉上的秀臉變得蒼白。望著望著，他的心裏滾過一陣熱浪，濕潤了眼眶，突然，一顆沉重的淚珠滴落下來，砸在她的臉龐上。她驀然醒了，見此情景，一絲不安湧上心頭，問:“你哭了？”他趕快擠了擠眼睛，含笑地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哭？能告訴我嗎？”她企盼的眼神令他一陣謊亂，忙調開眼睛，轉過臉去。

她抓住他的手，懇求地說:“關迪，我在這裏已沒有什麼親人，隻有你中

是我信賴的人。請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我的病……”篇小

“沒有什麼，你別亂想！”他趕快打斷她的話，用安慰的口吻說。說她對他搖了搖頭說:“你不說我也知道。”071他還有什麼說呢？能對她隱瞞什麼嗎？說出她的病症無疑會加重她的負擔，不說又搪塞不過去。他突然想起那封信，那封陳威給他的信。於是從衣袋裏掏出來，默默地遞給她。

看著看著，淚珠從她的眼裏滾了出來，他趕忙掏出手絹，一邊為她揩拭一邊勸慰她道：“別哭壞了身子，等你出院，我們就結婚。”“不！你不要原諒我……”她痛苦地叫了一聲，便捂著信嗚嗚地哭了起來，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切。

他似乎激動了，兩手扳住她的肩頭，用充滿情焰的目光看著她:“我們誰也不需要原諒！隻需要理解，需要愛就行！陳威他欺騙了我，也欺騙了你。他不需要你了，你還為他守節嗎？我愛你，從開始到現在，從沒有改變過。當你和他結婚時，我把愛深深地埋在心裏，等待著重新滋潤，開花，結果。現在是時候了，我不會再讓它失去了，不會再在心靈中隻留下痛悔和遺憾！”他一口氣把心中壓抑已久的話說了出來，激動的心才稍微平靜些，於是換上輕柔的語氣說，“麗梅，你同意和我結婚嗎？”他說這番話時，她漸漸止住了哭聲。此刻感情的潮水又一次衝破心堤，漫了出來。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撲在他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哭聲驚動了護士。沈紅匆匆跑了過來，見此情景，心中酸酸的、苦苦的，輕輕地對關迪說:“她需要安靜，別讓她激動。”他感激地望了望沈紅:“謝謝你的關照。”便朝麗梅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她好好躺下休息，才輕輕地走了出去。

沈紅心中精心築就的愛城垮了。她痛苦過悲憤過，母親幾次問她，她也不肯吐露心曲。如今她看到方麗梅與關迪生離死別、兩情依依的一幕，不禁怦然心動，似有所悟。方麗梅的命運如此苦澀，自己與她相比，又算得了什麼？關迪的愛是多麼熱烈、多麼深沉、多麼執著！自己當年同他在一起時，怎麼隻覺得他是那樣地冷淡呢？她由此而痛悔失去了他，失去了一顆亮晶晶生

活的心。她突然覺得，關迪那時也是這樣愛著自己啊！可是現在，她不可能再中

的被他愛了，也不配他愛了。他明知和方麗梅的愛是短暫的，卻勇敢地去愛位

置她，去撫平她受傷的心，這是一種多麼輝煌燦爛的愛。瞬間的耀亮足以光照072漫長的人生。這才是值得珍惜和留戀的啊！

為了阻止癌細胞擴散，醫院準備對她進行激光治療，這將導致她終生不育。醫院征求關迪的意見，關迪動情地說:“隻要她好好活著，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治療很成功。在關迪的精心照料和耐心開導下，麗梅的情緒穩定了，病情也穩定下來。

當他和她坐在醫院花圃的草地上，靜靜地欣賞那一朵一朵的白雲時，他再不覺得那雲朵飄忽不定，那雲朵捉摸不透。女人不是雲，如果是雲，也是一朵潔白的雲，是一朵絢麗多姿的彩雲，是一朵庇蔭消暑救旱滌塵的雲……他和她懷著無比深情走進了對方的心裏，走進了美好的遐想之中……中

篇小

說073愛De困惑一

不知是上帝的安排，還是命運的捉弄。總之，石一夫對自己目前的境遇既有幾分滿意，又有幾分失落。他已近不惑之年，有一個美滿的家，嬌妻愛女，不久前提升為科長，又換了一套新居，居室裝潢豪華。這一切，與妻白碧潔的努力和妻一家的幫助難以分開。他應該感謝，更應該滿足了，但在滿足之餘，他又隱隱感到在得到中失去了那本不該失去的，尤其是近日，這種失去的隱痛在噬咬著他的心。

那天，在向九華山天台正頂進發時，天公不作美，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使孤獨的他平添幾分惆悵。他躲在一棵如傘的樹下避雨，望著匆匆而過的行生人發呆。突然，他眼前一亮，一頂綠色的尼龍小傘，風般地飄然而至。身穿活白色朱麗紋連衣裙的昔日戀人悄然站在他的麵前，那雙漂亮而清澈的眼睛，中

的長睫毛一閃一閃的，像是探詢，又像是關切，露出一絲驚喜。

位置天啊，他簡直驚呆了，這不是婉華嗎？是的！盡管歲月已在她的眼角刻074上了淡淡的幾絲細紋，但她依然是那般迷人，那般嫵媚，而且更添一種成熟的魅力和風韻。這意外的重逢使他既興奮，又惆悵。每當夜深人靜時，他曾在心中無數次地呼喚過她，思念著她。如今，她就在自己眼前，那秋水般明靜的眸子在閃著淚光，盛滿了溫情。這使他的心中升騰起一種強烈的感情。

他灼熱的目光與她靜靜地對視，將自己對她的一腔摯愛和滿腹情愫向她默默地傾訴。當他的目光射向她，與她的目光相觸的一瞬間，整個人仿佛都被她灼灼如炙的情感包圍了，覺得快要被她熔化了。他趕緊避開她的視線。將目光投向雨中朦朧的山影，似有所思。

她淺淺一笑，依然含情脈脈，溫柔地說：“一夫，你在想什麼？”“哦，沒，沒想什麼。”他趕緊將自己的目光從遠處收回，匆匆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的雙眼還在逼視著，就把頭低下了。

“一夫，久別重逢，你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她的語調裏似乎飽含著傷感，“可是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你，盼著和你重逢相聚。要不是你那封信，我真想找到你家裏，把我壓抑的情感向你傾訴！我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可你……”她那大大的眼睛裏飽含淚水，哽咽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也許是天意，我們畢竟又重逢了，一夫！”她用盈盈淚眼怔怔地望著他。

他內心深處的情感被她的話攪動起來，湧出難以言狀的痛楚，囁嚅了一陣，才說：“婉華，你的心思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有什麼不快你就說吧，說出來也許會好過些！”“我要說！我還要奪回本來就屬於我們的愛！我不能再壓抑自己了！”她的話像扔來一顆炸彈，一下子把他炸懵了。他的臉色急驟地變化起來，抖抖索索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卷，擦了幾下火柴都沒有擦著，好不容易點著了煙，這才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語無倫次地說：“婉華，你，你忘了，我給你的那封信，你給我的那封信，不要毀了兩個家庭，你答應了，家庭、社會、道德……”她向前走近一步，用傘為他遮住從樹葉間漏下來的雨滴。身子快要貼近中

他了，她感覺到了他那久違的溫馨的男子漢氣息，同時，自己內心又突然產篇小

生了辛酸感。她用眼狠狠地盯著他，不無痛苦地輕聲說道：“是的，我以前說答應過你，但現在不會答應了！感情的折磨比肉體的折磨還要難受，你知道075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就把傘拋在地上，將自己的臉埋進了他脖子裏，手像一道箍似的緊緊箍在他的背上，晶瑩的淚珠順著她那豐潤的臉龐落在他的脖頸裏，點點滴滴，滾燙滾燙……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心亂如麻，渾身抽搐著，用自己的手去掰她的手，卻又使不出勁來。突然，尼龍小傘被風吹動了，眼看就要滾下去，他叫了一聲，她才放開手。他趕緊把傘拾起來給她，她嘟起小嘴沒接，他隻好撐著她的小傘，為她遮雨……一場淅淅瀝瀝的雨，衝散了石一夫的遊興，卻扯出了他久藏心中的憂鬱。許多次，她的目光像觸角伸得很長很長，緊緊地纏住他，他害怕似的一次又一次地躲避開來，怕被軟軟地縛住而難以掙紮。她那深邃而又幽黑的大眼，像雨幕中的峰巒，既幽深迷人，又難測其“險”。他於是提議早早下山，說怕雨淋壞了她的身體。她感激地衝他點點頭，默默地隨他下了山。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後他便不願出去了，推說頭有點痛，把自己關在旅館裏呆呆地坐著、想著，始終理不清頭緒來，一片愁雲籠罩在眉峰之間。這時，她敲門而入，帶著淺淺的微笑，帶著深深的柔情，像一片清新的雲飄到他的身邊，頓使他躁悶的心情一片涼爽。但他不敢接住她的目光，隻是用手摸住自己的頭，耳邊傳來她關切的聲音：“頭還痛嗎？”說著，將帶來的水果放在桌上，又從口袋中掏出藥來，“我給你買了幾片止痛片，現在吃好嗎？”她將倒好的開水和藥片送到他的麵前。

他有點慌亂：“不，我不想……吃藥。”“吃吧？”他用大姐姐關心小弟弟的口吻說著，又將手中的藥片往前遞了遞，催他吃。

他隻好說：“不痛了……”看他不想吃藥，她隻好放下杯子，微微笑著：“讓我摸摸。”還沒等他生

活答應，她那纖纖小手早就按在他的額頭上，柔柔地揉摸起來。

中的一種久違的情感充溢在他的心頭，似潛流回旋，衝激著他的心，所有的位

置渴望全被翻騰起來了，令人震顫。幸福和痛苦交織在一起，他有點經受不起076了，趕緊移開她溫暖的手，從沙發上猛地站了起來。

她含情地望著他，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更趨成熟的富有誘惑力的男人，顯得有些單薄卻不乏陽剛之氣的男人，一舉手，一投足都顯示出他內在氣質的男人。他的身軀像大山一樣可靠，他英俊的臉龐和深沉的目光，有一種特殊魅力的男子漢的風度。她靜靜地望著他，久久不說一句話，明亮的大眼裏，蒙上了一層淚影，她喉嚨裏塞滿了千言萬語，擠出的卻隻有短短兩個字：“一夫……”“婉華！”他也想叫她，這讓他千萬遍呼喚過的名字。可此刻，望著她迷蒙淚眼，這兩個字像一塊鐵石，從喉間“砰”地跌落在心間。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生活？”她的話裏浸透著酸楚之情。

他沒有問，怕觸及那傷心的話題。

她的眼裏閃著渴求、焦慮的目光。

他緩緩地坐下，頭靠在沙發背上，心中輕輕地歎息著，許久，才問:“你……好嗎？”“我離婚了！”他心頭一震，身子下意識地挺直了，睜大驚奇的眼睛望著她，倏忽又閃過一絲快慰，她應該結束那樣的生活！可心中又不覺為她擔憂，用探詢的口吻問道:“現在呢？還在獨身？”她略顯蒼白的臉蕩著一絲淺淺的笑，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想聽聽嗎？”他也點了點頭。

“離開畢勇後，父親逼我嫁給一個比我大十幾歲的個體戶。他兩眼隻盯著錢，我不願意。父親橫眉豎眼地盯著我說:‘他哪點不好，你還不願？’聽說那個人已經用錢離退了幾個老婆，錢他有的是，可除了錢他還有什麼？嫁給這樣的人，打死我也不願意！母親在一邊幫腔:‘婉華，爸爸是為你好，都三十歲了，還挑什麼？’麵對父親的逼迫和母親的苦求，我淚如泉湧，可這點廉價的眼淚能換得他們的退讓和同情嗎？我隻有沉默，隻有流淚，我希中

望他們能理解我，支持我。最後，我傷心無助地說:‘爸，媽，你們別逼我篇小

了，我不會為錢而活……’還沒等我說完，父親就震怒了，疾言厲色地朝我說吼道:‘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算我沒你這個女兒！’”077“麵對狂怒的父親。我好說什麼呢？我看了一眼母親，咬咬牙，轉身衝出家門……”“我住在單位上的集體宿舍裏，一天下班後，見同事竹惠和一個年輕人坐著談話。那個年輕人三十歲左右，穿著樸素，有幾分清秀，舉止靦腆，看見我來了，還露出幾分羞怯。他走後，竹惠便遞上一個笑眼問我:‘婉華，你看我的這位鄰居怎樣？’我隨口說:‘看上去還老實。’”“經竹惠介紹，我和他認識了。他叫路平，常約我去看電影，逛公園。

在接觸中我覺得他確實是老實的，大部分相處的時間是在不知所雲的沉默中度過的。他可以一言不發地坐上半天，任憑我怎樣談笑風生。糟糕的是他文化水平太低，問他什麼都不懂，我找來一些書故意放在桌上，他連瞧也不願瞧一眼。最能打動女人心的是男人的才華、氣質和事業心。在與你相識後，我就常常拿你去衡量其他男人，總是感到失望，我想這是因為有了你的緣故。”說到這兒，她向一夫射來一束熱烈的目光。“我不想再這樣了，隻是想為自己失落的心找到寄托和安慰，填補失戀後的空白，馬虎一點算了，何況自己是離過婚的。這樣，我勉強與他相戀了。但時間一長，這種死水般的生活令我感到窒息。我是個活躍開朗的女人，難以忍受這種折磨。我寧願他暴烈一點，也不願看他那種粘粘糊糊的傻相。這種男人太缺少陽剛之氣了，我認為，男人就該是個有滋有味的人，即使是塊苦瓜，也比吞白開水強。我不願為了尋找平靜而犧牲我的愛情，我要尋找生活的伴侶，愛情的知音，我決定和他分手。當我把自己的決定鄭重地告訴他時，他隻露出一絲驚奇和不解的神情，輕輕問我:‘我哪不好？’我想，你不是還留戀我嗎？那為什麼不憤怒地質問我？為什麼不把飄走的風箏抓住？為什麼不施展男人的魅力和手段，把我征服，哪怕是粗暴地抓住我？但是他沒有，隻是痛苦地望著我沒有再吭聲了。我得到了解脫，同時也招來了一些議論，特別是竹惠，挖苦我一生

活番後不再理睬我了，我與家裏的關係也沒有得到緩和。”中

的她說到這裏，打住了話頭，用深情的目光看了一夫一眼，才不緊不慢地位

置接著說:“那時，我受傷的心很難平複，覺得活得太累了，對生活失去了信078心，我想到了死。麵對滾滾波濤，恨不得立即跳下去徹底解脫。但是我想到了我還年輕，想到了你，想到我們過去那段難忘的時光，我就重新揚起了生活的風帆……”這時驚時喜、時起時伏的一番話，在石一夫已不平靜的心中掀起了一層層波浪，他發現那雙當年和她相戀時看到的目光又閃現出來，那是一雙使他著迷，恨不得多看一眼的眼睛。望著她那一臉深情的真誠，他動情了，差點想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裏，親她，吻她，盡情傾吐自己的愛戀。可當他想起自己的家庭、天真無邪的女兒時，他又努力抑住了自己的衝動，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像把壓積的鬱悶吐出一樣。

溫婉華看到他仰臉微閉住自己的眼睛時，心中漫過一層失望，可她並沒有灰心。一絲淒風在破碎的心頭刮過後，重又露出淺淺的微笑來，用充滿甜蜜的柔情問道:“一夫，你還愛我嗎？”他猛然睜大了眼睛，露出一絲難以言狀的痛苦來，默然無語，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她俏麗的目光在咄咄逼視著他，他感到沒有退路了，毅然地說:“我一直愛你！”感激的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終於流了出來。她咽咽地哭了，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暢快！她再也壓抑不住了，猛地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

他在她熱騰騰的擁抱中陶醉了、暈眩了、失重了，隻覺得在迷蒙的空中飄浮著，陶陶然、茫茫然，隻有柔情綽態，隻有真誠相愛，沒有虛浮矯飾……就在這時，像有一道閃電震撼了他，把他從暈眩中驚醒。理智的堤壩擋住了感情波瀾的一次次衝擊，他沒有做出放縱的事來，輕輕地推開了如醉如癡的她，將自己剛才心的曆程告訴她，請求她原諒。

她撲進他的懷裏時，愛之火已燃燒起來了，他的氣味，他的手，他的眼睛和嘴唇，都使她心動神移。她期望的愛的高潮即將到來，這使她的心中湧起一陣巨大的感情激流，狂奔不已。可就在這時，他突然停止了撫摸，卻向她講起了家庭、他的女兒。她的眼睛睜大了，心中一陣幹渴，猶如在沙漠上中

行走的人突然見到了清澈的甘泉而俯身去飲時，泉水卻不見了。她內心深處篇小

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楚，臉上卻故作輕鬆之狀，淺淺苦笑了一下:“一夫，你說過得好嗎？可以向我說說嗎？”079怎麼說呢？難道要逼著說出自己的痛處？一夫不願在此刻向她傾訴，以求得片刻的平衡。他從心底裏發出一聲長歎：家庭裏奏不出令人向往的和諧動人的樂章，但畢竟已組成了一個家庭，應該盡快回到妻子身邊，履行人父人夫的責任，讓理智的利劍斬斷這放縱了的感情。但是，他又覺得對不起本來就辜負了的溫婉華，麵對她如此誠摯大膽的情感，他又能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那顆受傷的心呢？難道徘徊在兩者間，妻子、情人兼得而偷偷地活著麼？這豈不是更傷害了溫婉華嗎？想到這，他說:“婉華，我不能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了！”她的目光重新變得熾熱起來，執拗地說：“我願意！”她在等著他的愛示。她在等著，緊咬嘴唇，甚至唇邊出現了白印。

“一夫，這些年，我們受的折磨還不夠嗎？”她說著眼窩兒盈滿淚水，眼神裏掠過一絲悲戚。

他內心深處感到一陣震顫，嘴角露出悔恨的神情，眼裏也溢出兩顆淚花來：“婉華，如果我再傷害了你，我就更不值得你愛。原諒我吧，我這也是為了那個家……”她感到了隱隱的傷痛，目光變得幽冷起來，嗔怨地剜了他一眼，含悲忍痛地衝出門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撲在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焦灼、煩惱、怨緒、迷茫、痛苦充塞了她失落的心。她想起了浸透她辛酸和甜蜜的插隊的那段日子……二

溫婉華永遠忘不了那場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那時，她還是一個隻生有十七八歲的純真少女，拖著一條長辮，經常穿一件淡藍色圓點的花襯衣，活顯得與一般人不同。盡管她父親還是右派，但她的心頭還沒有罩上太多的陰中

的影，仍然被當作可以教育的子女在廣闊天地裏煉一顆紅心。

位置她、石一夫和白碧潔同在一個知青點。那是一個十分偏僻的小山村，二080十多戶人家，散落在峰嶺垇裏，被密林遮得嚴嚴實實，被一條晶亮的玉溪緊緊裹住。

白碧潔比溫婉華大兩歲，長得雖不算很美，卻也有幾分動人。梳著兩條短辮，穿一件黃軍衣，挽起褲筒露出一雙渾圓的小腿，走起路來咚咚有力，幾個月就適應了山村的艱苦，不愧是出身革命家庭。她的父親是A市某單位的領導，白碧潔與石一夫是同班同學，她本來是可以不下放的，但她還是胸戴光榮花到峰嶺垇“大有作為”來了。溫婉華對白碧潔的行為感到十分敬佩，喜歡和她親近。不久，溫婉華就發現白碧潔總是在討好石一夫。收工時，石一夫在後，她也有意挨到後邊。車水是男人家的活，可白碧潔也願和石一夫同踩一輛水車。最可笑的是石一夫到瓜棚去守夜，白碧潔也敢去陪石一夫聊天，嚇得石一夫再不敢一人去看瓜了。溫婉華覺得白碧潔好笑，在心底有些瞧不起她了。對石一夫，溫婉華雖然覺得他有一股可以信賴的力量，但並沒有想得更多，然而有件事卻使她難以忘懷。

那天晚上收工回村，她的衣服被汗水浸得透濕，手臂被稻葉劃成一道道紅印，又癢又疼，難過極了。望著月光下泛著銀光的玉溪，她想，要是在水裏洗個澡，該多愜意！於是，她悄悄地落在了社員的後頭，看了看四周，看到隻有自己一人在這兒了，便迅速脫掉襯衣和長褲，出於姑娘的謹慎，她沒有脫掉白色的胸罩和短褲。她小心地下了水，慢慢地向水中涉去。當溪水浸到她胸前時，她才止住腳步，散開長辮，痛快地一頭潛入水下，把水攪得“嘩嘩”直響，然後才浮出水麵。她覺得非常涼爽，非常舒適，不禁靜靜地欣賞起自己美麗的體態來……這時，一條水蛇悠悠地從水麵遊來，嚇得她一聲尖叫，驚慌地從水中跑上岸來，兩腿癱軟無力，眼看就要倒下。

石一夫剛好路過這裏，聽到不遠處一聲怪叫，趕忙跑了過來，看見是溫婉華半裸著身子逃到岸來，他像被鞭子抽了似的縮了一下，想避開，見她就要倒下，一時顧不了許多，跑上前來扶住她。她順勢緊緊抱住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渾身哆嗦地叫:“蛇！蛇！……”他用眼搜尋了一陣，沒見到蛇，忙安慰她道：“沒有了！”中

她這才緩過氣來，舒出一口氣。篇小

他的手觸到了她的腰肢和赤裸的臂膀，垂下的長發散發出陣陣浴後的清說香，直往他的鼻子裏鑽來。他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催081發著周身的熱血在翻騰著，懷著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她。

她的大腦恢複了思維，看到他盯著自己呆看的樣子，臉頰頓時變得緋紅，心也怦怦直跳起來，立即意識到自己還緊緊地抱住他，一下子覺得全身都羞紅了，趕快鬆開手，抓起地上的衣服就穿。

他覺得尷尬起來，轉身要離去，卻聽見她輕輕叫道：“你別走，我……怕！”他停住了腳步，等她穿好衣服後，轉身看她，她也正在看他。他覺得她的目光好明亮，好迷人，像一團火，把自己的激情重新點燃起來了……後未，他與溫婉華悄悄地產生了“隔閡”，誰都怕見到對方，誰都想見到對方，誰都願意和對方多說幾句話，誰都不願意多開口說話，反而沒有先前那樣隨和了。

再後來，他倆悄悄地相愛了，愛得是那樣誠摯那樣熱烈。當她勇敢地迎著他的嘴唇，碰出一個驚心動魄的初戀之吻時，她像一隻孤獨的小船找到了寧靜的港灣。她靠在他大山一般厚實的胸膛上休息著，依戀著，陶醉在如詩如畫的意境之中……她在認真地編織著屬於自己的玫瑰色的夢。

可是，她的夢還沒有編完……一天晚上，村子裏來了放映隊，小山村難得看上一場電影，盡管還是老片子《地道戰》，可人們的興致還是很高，除了大蒲扇“噗噗”的驅蚊聲外，很少有人吵鬧。這時，人群中的石一夫輕輕地用手捅了捅身邊的溫婉華，溫婉華會意，悄悄跟在他的後邊。來到了玉溪旁，等溫婉華一靠近，他就迫不及待地凝視著她。清幽的月光撫在她的臉上，顯得是那般聖潔的美好，她靜靜地站著，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他心中一陣激動，一把將她摟在懷裏，低下頭深情地吻她。

忽聽得林中傳來一聲咳嗽，聲音不大，卻把石一夫和溫婉華嚇了一跳，生

活兩人猛地分開了手，不約而同地注視著林子那邊。

中的林中走出手搖蒲扇的白碧潔，徑直朝著溫婉華走來，口氣十分冷森：位

置“好哇，跑到這裏調情來啦！”082溫婉華覺得白碧潔的聲音難聽，也不冷不熱地回敬了一句：“怎麼，談談心也不行嗎？互相交流下鄉的體會，又礙著誰啦？”她也不想將自己與石一夫相戀的事抖出去。“談心？恐怕還有談情吧？你當我沒聽到？”“談情又怎麼的？”婉華急了，“這是我們的自由！”“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嗎？”白碧潔一語直戳溫婉華的痛處，“一夫他可是工人階級的後代，想腐蝕拉攏他嗎？”溫婉華忽然覺得心往下沉，一陣鼻酸心痛，眼中閃著隱隱的淚光，漸漸含滿了淚珠，“叭”地一顆掉進草叢，忙低垂著頭，默默地走開了。

石一夫聽了白碧潔的這番話，心頭也覺得一震，苦澀難言，對著白碧潔茫然無語。眼看著溫婉華淒然離去，趕忙跟上去，卻被白碧潔一把拖住:“一夫！你可要站穩立場啊！”石一夫一陣震動，將目光緩緩地移到白碧潔臉上，直直地盯著她，盯得她一陣心驚。她張了張口，想說，又沒說。良久，才哀哀叫道:“一夫，你聽我說……”剛才的疾言厲語全跑光了。

白碧潔愛一夫，但從來沒有向他吐露過一言半語，自己那顆盛滿柔情而執拗的心，使她遲遲不願開口。她覺得，隻該由他先向自己求婚，然後，她才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同意他的請求，她滿懷信心地等著。在高中時，她就開始在等待。然而他卻渾然不知，她隻好自告奮勇地隨他一起下放到這兒來，可他還沒有反應，於是她用行動去影響、暗示他。他還是不開竅，氣得她在心中大罵他一場。最近一段時間，她發現他與溫婉華親熱起來了。果然，今晚她親耳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氣極了，心想再不向他表示自己的心意，就會錯過時機了。於是，她迎著他的目光說：“我愛你！”語音裏充滿了一種女性的溫柔。

他再沒有表示震驚，抑或興奮，隻是陷入了一片迷茫的痛楚裏，許久才盯著她問:“你愛我？”她溫順地點了點頭，心中一陣激動，專注深情的目光靜靜地迎著他，含著一種更為熱烈的期待……可是，她失望了。

中“你為什麼這樣對待溫婉華？”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在夜空裏傳得篇小

很遠，把白碧潔嚇得猛地一跳，驚慌地看著他，嗆得她好氣，眼角掛著一顆說淚珠。083一會兒，她眨掉了那顆淚珠，強抑住自己的傷心，擠出笑容對他說:“這裏蚊子太多，回去吧？”說著，用手中的蒲扇噗噗地為他扇了幾下，拽著他的衣袖往回走。

他輕輕甩開了她的手，默默地朝前走去，她趕緊跟上去，心中蕩開了一絲微笑……三

溫婉華奔走了一段路後，停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心中恨恨地說：“想幹什麼？還不是想把一夫拽到你自己身邊，我偏不讓，看你怎樣？”自己和一夫的愛情是純真的，她白碧潔想拿出身來壓我，我就會把一夫讓給她嗎？

不過一想到這，溫婉華的神色瞬時黯淡下來。這個年代，階級成分是至關重要的。愛情在它麵前有時也會顯得蒼白無力，何況，白碧潔的表舅還是這個公社的書記，掌握著自己和一夫的命運！這時，溫婉華的心裏一震，一股寒氣掠過全身，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她仰臉望星空，覺得閃爍的星星也失去了應有的光輝，變得迷茫、微弱、黯淡，留給人們的隻有歎惜和同情。天上的星，地上的人，此情此景，竟使她黯然神傷，悲從中來，不禁泛出兩顆淒清的淚來……這天，溫婉華正在地裏幹活，隻見小隊長急急忙忙地跑到她的身邊：“快到隊部去，李書記來了！他們正在等你。”說著，一個勁兒地催她動身。

來到隊部。李書記揮揮手讓小隊長離去，屋子裏隻有三個人，溫婉華、李書記和婦聯主任。

這時，婦聯主任示意溫婉華在桌邊坐下，倒了一杯水給她，慢悠悠地問道:“你知道為啥叫你來嗎？”溫婉華搖了搖頭。

生活“真的不知道？”婦聯主任嗓子粗了起來。

中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還有什麼真的、假的？溫婉華心頭起火了，可嘴上位

置又不敢說，隻拿眼睛睃了婦聯主任一眼，含著幾絲厭惡。

084婦聯主任朝溫婉華眨了眨眼睛，嘿嘿冷笑道：“聽說你把石一夫拉下水了？”溫婉華心中一驚，這個婦人把這件事提到高度上來認識，可非同一般！

可溫婉華心中不服，申辯道：“我們是互相表示的，兩廂情願！”“兩廂情願！說得倒好聽！”婦聯主任也許天生嫉妒漂亮女性，乜斜著眼睛瞅著溫婉華，“長了副狐媚臉蛋，就學會了迷人，不是你腐蝕拉攏石一夫，他咋會喪失無產階級革命立場？”這簡直是對她人格的侮辱，溫婉華有點坐不住了，手按著桌沿猛地站了起來，她沒張嘴說話，耳邊就聽婦聯主任一聲母獅般地吼叫:“好哇！你敢拍革命幹部的桌子，李書記和我都是共產黨員，你家一貫對共產黨不滿……”溫婉華越聽越膽戰心驚，脊背嗖嗖直透涼氣，趕緊表白自己：“我沒拍桌子。”接著就是關於拍桌子的辯解和爭吵，由於溫婉華幾近哀求的態度和聲調，婦聯主任才把大手一揮說道：“拍桌子的事暫且不談。我問你，你的家庭出身你是知道的，石一夫他是工人階級的後代，你想用‘美人計’把他拉到你的懷裏，尋找‘保護傘’，好把自己從黑家庭裏解脫出來，是吧？！這起碼是個立場問題，你腐蝕了工人階級，他喪失了革命立場，擴大了資產階級隊伍，這也是個路線鬥爭問題。你知道中央最近有個《二十六號文件》嗎？

就是要我們密切注視階級鬥爭的新動向，抓幾個破壞上山下鄉革命運動的典型……”溫婉華越聽心中越害怕起來，如壓重負。

這時，一直沒吭聲的李書記“嗯”了一聲，婦聯主任趕緊刹住了話頭，溫婉華才從緊張至極的氣氛中緩過一口氣來。

李書記的態度不像婦聯主任那樣氣勢洶洶，他慢慢地掏出一支香煙，點燃後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圈，說：“我們一直把你當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看待，並沒有歧視過你。當然囉，能不能教育好，主要還要靠自己努力，出身不由己，改造在自己，希望你在接受再教育的運動中努力改造好自己，站到無產階級這邊來，否則嘛———”中

婦聯主任在一旁幫上腔了，態度極為嚴肅:“現在有兩條路，一條是與篇小

石一夫斷絕關係，這樣你和他都會有好處；另一條是你繼續糾纏石一夫，同說時葬送兩個人的前途。我們要抓住這個典型，堅決處理！”說完用眼睛捕捉085溫婉華的反應。

還是婦聯主任這幾句話厲害，果然鎮住了溫婉華，盡管她心中悲苦酸辛，千戀萬愛，難以割舍，但與兩個人的前途命運相權衡，最後還是含悲忍痛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李書記最後說，公社裏來了上大學的指標和招工指標，隻要她和石一夫表現好，都是有希望的，關鍵要有實際行動。

意思再也清楚不過了，她不僅要在口頭上答應他們的要求，而且要立即付諸行動。

等她拖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出門來時，已是星月爭輝的時候了。她默默地望著天空。深邃的夜空裏倏地飛過一顆流星，在遠方消失了，隻在天幕劃過一瞬間的璀璨光輝。她的心一動：莫非她和一夫的初戀也像這流星一樣，消失得如此迅速？為了一夫的前途，她應該犧牲自己的愛情，這雖是他們逼迫的，但也是自己情願的！盡管這樣，她和一夫的初戀畢竟是美好的，雖然短暫，尤其耀亮，她是會一輩子懷念的。想到這，溫婉華早已熱淚漣漣，掉下一串串淚珠來……她要與一夫斷情，她要與一夫別愛。在割斷情絲前，她還要最後與他話別，向他傾訴。

峰嶺垇是一片待開發的風景勝地，有奇垇、霧嶺、雲峰之稱，峰嶺之間深藏著個龍王洞，這裏很少有人去。

溫婉華選中了這個地方，她要在這裏與石一夫痛痛快快、纏纏綿綿地親熱一番，然後灑淚相別，永遠記住這一天！

溫婉華約石一夫來到這片密林中，她一聲不吭地在前頭急急穿行，他隻好緊緊跟隨著她。她在離龍王洞不遠的地方站住了，喉嚨裏塞滿了千言萬語，卻沒有開口，隻是軟軟地倚在一棵樹旁看他。

他從她的眼睛裏知道她有心事，有難以啟齒的心事，他用眼光鼓勵她說出來。

生活她想先和他親熱快樂，將自己深深愛戀的心情向他傾訴，然後請他原中

的諒，請他寬恕，她希望他另擇高枝，重覓新人，可這種方案立即被自己否定位

置了。她不能這樣違心地損害她與他之間的愛，她想把積藏在心中的話全倒出086來，她不能欺騙自己和他，不能讓那個可惡的女人奪走她的愛，不能讓她取代自己的位置。她在心中大聲叫道:“一夫———是———我的！”可是……她痛苦、矛盾、猶豫，種種不可名狀的感情在折磨著自己，不禁湧出了淚花。

他像有了某種預感，上前扶住她的肩說:“婉華，你怎麼啦？”她使勁眨了眨眼，把眼淚咽回去，裝作平靜地說:“一夫，答應我，我們以兄妹相稱吧。你永遠做我的哥哥！”他心一驚：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她的心裏話麼？不，不是！

他搖了搖她，說:“你再說一遍！”“你……忘了我吧！”她終於說了，雖然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針紮般地鑽進了他的耳膜，使他疼痛起來，他的眼睛著火了:“為什麼？”她悲苦難言，沒有回答。

他怔怔地望著她，稍頃，突然像山洪暴發似的喊道：“你在騙人，騙我，騙你自己！”他猛烈地搖晃著她，見她仍不吭聲，才開始朦朧地意識到，一場悲劇即將到來，他不能因此而失去她!

“溫婉華，我不能沒有你，我已無法擺脫你，如果你離開了我，我會痛苦一輩子的！”她胸前像哽了一團什麼東西似的難受極了，卻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那痛苦的樣子，一時間說不出是疼是愛是悔是怨，內心深處藏著一股難以忍受的委屈，眼睛裏湧出了一層薄薄的淚光，顯得淒婉，哀傷。

不知是她的淚光打動了他，還是害怕她馬上就會從他身邊失去，他突然像發狂似的撲過來，把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裏，差點把她的背扭斷。他一邊用自己的下巴摩擦她的頭，用臉熨帖她的臉，用熱烈的吻去觸她緊閉的唇，一邊說:“我愛你！”一股愛的熱浪衝著她，使她沉迷，使她暈眩，她的體溫也在急劇地升高，心髒在猛烈地呯呯亂跳，終於張開了嘴，接納了他的吻，情不自禁地喃喃地對他說:“我愛你！”中

兩人沉浸在緊緊相抱相吻的幸福中，許久，她才從他的懷裏掙紮著出篇小

來，閃著灼灼熱情的目光盯著他：“一夫，我們進洞去吧？”說“進龍王洞？”他心頭猛一震，這才瞧見她還帶了手電筒，難道……他用087奇特的目光打量起她來。

她的眼波如一泓秋水，閃著粼粼波光，那嬌巧玲瓏的小嘴和棱角分明的鼻梁煞是動人，臉上蕩漾著迷人的微笑，真像一朵嬌豔的鮮花！愛情使她忘記了危險，忘記了一切！

一陣沉默。

“婉華，我們現在還不能這樣！我們永遠相愛，為什麼要這樣？”他說著，用熾熱的目光望著她。

她的心一顫，手鬆開了他，兩顆淚珠“叭嗒”一聲落下來。

他驚問：“怎麼啦？”他早知道她今日有事，不肯告訴他，“可以告訴我嗎？”他一再追問她，她被纏不過，嗚嗚地哭了，隻好將憋在心裏的話倒了出來。

他感到可惱、可恨、可憐、可笑，那白碧潔為了得到他的愛，竟做出了這樣卑鄙的事！難道自己和婉華誠摯的愛情就被這樣無情地扼殺？不！決不能！婉華為了不連累他，才把愛深深埋在心底，才在今天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他覺得婉華的心靈太美，越是這樣，他越舍不得她，他不讓她離開。

可是婉華不答應他的請求，嗚咽著說：“你也不為我想想，我的家庭……和我，鬥得過他們嗎？我的……前途……還會怎樣？”她知道，不以自己的處境來換得他的同情，他是不會甘心罷休，她最後隻能這樣做了。

果然，他含悲忍憤答應了她。

兩人分別時，溫婉華再也抑製不住自己，任淚水汩汩而流……多少日子，她甚至想好了將來與他在一起生活時，疼他愛他的許多細節。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隻不過是在認真地編織一個美麗的縹緲的夢時，感到一陣絕望和哀鳴，隻有用淚水來洗刷自己的悲哀了。

生活……中

的這年秋天，溫婉華被招工回了城。石一夫暗暗地為她高興，又為自己的位

置失落而痛苦。那是李書記的精心安排，他找到石一夫說，隻要石一夫答應白088碧潔的要求，他就會讓溫婉華很快回城。石一夫點頭答應，他問白碧潔：“你要求我什麼？”白碧潔的眼裏閃著興奮的光彩，語句裏充滿柔情，輕輕地說：“你不知道人家心裏有多喜歡你，為了你，我———”“你就直說吧！”石一夫有點不耐煩了。

“你看你，人家還沒說兩句你就不願聽了，人家為了你，恨不能把骨頭都砸粉給你吃，你還這樣！”她眼裏射出一束柔情的光。

“好好———我知道你的好心，我會感謝你的。請你談談要求好嗎？”他把語氣放平和了些，乞求她快說。

“我舅舅要我倆訂婚！”她略帶羞澀地，麵頰泛出好看的紅暈來，動情地望著他，“我知道你也喜歡溫婉華，但是現實允許嗎？你是工人階級的後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們都毀了自己的前程。現在有一個招工指標，舅舅說要給我，讓我回去，可我舍不得你，又不忍心看婉華吃苦，她那麼嬌嫩。

我想把自己的指標讓給她，隻是舅舅不答應，我隻好說溫婉華走了，你就會愛我，我陪你在農村滾一輩子泥巴也心甘情願。舅舅說，等我們倆訂婚後再考慮，所以我……”這番話，雖然有些做作，卻也委婉動聽，把石一夫說得心中猛增一股暖融融的熱情，心中有幾分感激起白碧潔來，為了溫婉華，他也應該答應。於是，他答應了，滯重地點了點頭。

他和白碧潔依照當地的風俗訂了婚，做了幾桌酒席，鳴放了鞭炮，男女雙方交換了生辰八字。訂婚儀式十分隆重。當然，這一切自然有大隊、小隊操辦，他和她根本就沒操什麼心。

山村習慣，訂婚後就是女方已是男方家的人了，迎娶隻是早晚的事。

溫婉華看著白碧潔滿臉春風地依在石一夫的身邊，看著石一夫臉上並沒有痛苦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如鈍刀割肉，十分難受。痛苦悲傷之餘，心中又有一絲自慰，自己為他而作出點犧牲，是值得的啊！

溫婉華哪裏知道，石一夫此刻的心境，竟和她一樣呢？隻不過不願在大中

庭廣眾之下表露出來而已。而且，他也不願溫婉華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和勉篇小

強的動作。說他和溫婉華懷著各自自願而又很不情願的心情送別。他送了她一程又一089程，一直送到汽車站。臨別在即，他心中酸甜苦辣，說不清，道不明，臉上似乎麻木了，沒有了大喜大悲的情感，隻是用手揮了揮：“再見！一路珍重！”“一夫！……我們還有緣分再見嗎？”她早已淚水盈盈了。

“你把我……忘了吧！”“不！我做不到！”“你應該去找一個比我好的人，你會找到的！”“不管怎樣，我會永遠忘不了你，一夫！”他痛苦地搖了搖頭。

她走了，帶著他痛苦的思戀走了。他呆呆地站在那兒，直到汽車完全消失，一種難言的空虛感和失落感像潮水般地向自己的心中襲來———四

溫婉華招工進了平明市後不久，石一夫也回到了省城讀書。

那天，李書記把石一夫找去，先問了一番工作生活的客套話後，遞給石一夫一支香煙，才慢悠悠地輕輕敲打著藤椅圈，顯得並不很熱心似的問：“聽說你和碧潔的感情不錯了？”石一夫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隻是把頭低下去，避開李書記的探詢目光。

“哦，哦，年輕人有點不好意思。好，好！”李書記把身子從藤椅中挺了挺，語調顯得柔和。“公社來了一個上大學的指標，我想讓碧潔去，可她就是要讓你去！你看怎麼辦？”說完靜觀石一夫的反應。

上大學，當然是石一夫夢寐以求的事，他的心不禁為之一動。但是，靠生這樣的恩賜，何況犧牲白碧潔同樣渴求的願望來滿足自己的願望，他能忍心活麼？因此，石一夫抬起頭來，語氣堅定地對李書記說：“感謝你們對我的關中

的心，但我不能去。還是她去吧！”位

置“嗬嗬，你讓她，她讓你，讓來讓去，誰也去不成，唔———”李書記沉090思起來。許久，眼裏露出一絲親切的目光來，“我看這樣好不好，你和她反正已是一家人了，誰去都一樣。不過我想，你上了大學她怕你會變心，她上了大學你在農村也有點擔心，不如你們幹脆把關係更進一步，先打好結婚證再定哪個去，什麼時成家以後再說，好不好？”說完。微笑著看著石一夫。

石一夫說：“不好，讓她去吧，我沒有什麼擔心的！”“呃———”李書記似乎有點嗔怪了，“怎能這樣？她要是上了大學拋棄了你，不是要被人家戳脊梁骨嗎？她們家從來就沒有出過這樣的人，不能讓家風給她壞了。何況我這個做舅舅的，以後也沒臉見人那！”略頓了頓，又接著說：“這樣吧！我去問問碧潔，看她最後的意見怎樣，到時就按她的意見辦吧！”石一夫還想說什麼，剛要張口，就被李書記用手勢壓了下去，隨即遞過一支煙來，於是噴雲吐霧了一會兒，就帶著吃飯去了。

不久後的一個傍晚，白碧潔笑眯眯地走進了石一夫的屋子。她今天著意打扮了一下，一身得體的衣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楚楚動人的曲線美，飄逸出一種少見的風韻來，眼角眉梢春意盎然，頗有幾分動人之處。她輕柔而甜蜜地叫了句：“一夫！”便將背著的手舉起了一隻：“你看，這是什麼？”一張入學通知書晃到了他眼前，他接過來迅速看了一眼，發現竟是自己的，心中不免有幾分感激了，捧著通知書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顫抖起來。他怕在她麵前失態，馬上鎮靜下來，問：“你的呢？”他見她仍有一隻手背在後邊，故而以為她也同樣有通知書。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漾起一串如春水微波般的笑來，將背後的手舉起，軟語溫情地說：“我們的！……”他看到了，那是他和她鮮紅的結婚證書！頓時，一股難以言狀的感情漫上心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一夫，你不恨我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哦，不……不恨。”他猛然覺得自己的失態。恨她嗎？她為了我而犧牲了自己，能恨她嗎？他對她的深情厚誼有幾分感激起來，便覺她今天很美，中

至少比以前更美了些。他的眼中放出柔和的光來，靜靜地望著她。篇小

她猛地撲進他的懷裏，眼裏閃著一串淚花，沉浸在無比幸福之中：“一說夫！”091他站在那裏，任她摸，任她撫，任她在自己的懷裏將頭觸動，隱隱地，他覺得以前自己有幾分對不起她了，以後，他上了大學，還能拋棄她嗎？他今後的幾十年，看來就要與眼前的她相依為命了。他再也沒有什麼理由推卸她對他的愛了，想到這兒，他不禁顫顫抖抖地將她抱住了，將自己的感情傾注在手掌間，輕輕撫摸起她的柔發來。

她在他的懷裏哭了起來……他在她的依依惜別中離開了峰嶺垇，在她深情的叮嚀中返回了省城，成了令人羨慕的大學生。

第二年，白碧潔也回到了省城，進了石一夫所在的大學讀書。從此，花前月下、影院、街頭，都印下了他倆的身影。

他比白碧潔早一年畢業，她的父親是人事局局長，輕而易舉地把石一夫分到了一個好單位。他倆舉行了結婚儀式，就在她家寬敞的住房裏安下了新居。

新婚那年，石一夫和白碧潔倒也相安無事。那時，她還在讀書，他住在她家。她畢業後，分到了一套小新房，他和她才真正過上了小家庭生活。

隨著家庭的固定，不安定的因素卻越來越多了。有人說，女人是一股清新活潑的風，能平息你的煩悶和燥熱；女人是一杯芳香甜蜜的醇釀，能給你帶來興奮，消除苦澀。石一夫多麼希望他的妻子是這樣啊！可是，他漸漸失望而甚至於後悔了。婚後的白碧潔，那種初戀和新婚時的柔情蜜意越來越少，變得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她總是嘮嘮叨叨，不休地指責著，她要他炒菜弄飯，卻總要說淡道鹹。晚上他看書寫作晚了點，她又說他瞎子點燈。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多說幾句話，她又會拋來幾句酸不溜丟的話……更叫他難以容忍的是她那種居高臨下的派頭，儼然像救世主的口吻，說他上大學是她幫的忙，說他住的房子是她的，說他的工作是托她家的福……他常把她對他的恩惠放大許多倍珍藏起來，為求得一刻安靜，一縷柔生

活情，總是隱著不發，倍加小心，努力不拂她的意。有時引起爭吵，事後他常中

的常指責自己沒有作出更多的努力和讓步。他真誠地希望她能理解，互相理位

置解，互相在恰當的時候作出必要的讓步，但他的努力落空了，他的心靈陷入092了空虛和孤獨無助之中。

他真誠地希望理解，但往往愛人難成知己，有時真正能理解的卻是朋友、情人而不是愛人。他想向一位能理解自己的訴訴苦悶，說說心裏話，以排解心中的孤寂和憂鬱。他想，要是婉華是自己的妻子多好啊！

正巧，他接到了溫婉華的來信，深深為她的真摯情愛和日久彌深的思念所震動！他心中一陣激動，濡筆鋪紙也給婉華寫了一封信。於是，他在互相傾訴中得到一絲慰藉，同時也為自己輕率的婚姻而痛恨。

在女兒降臨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白碧潔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女兒身上，對他的指責相對少了許多，可同時對他的愛撫也日趨冷淡。

那天晚上，幾個同學來看他。他要出一趟遠差，同學們托他帶些東西來。沒聊多久，她就乒乒乓乓把屋子裏的東西摔得山響，弄得客人慌張離去。他有點動怒了，想與她爭辯幾句，可一想到她那得理不讓人的勁兒，就又把想說的話壓下去了。看到他臉紅脖子粗的樣子立即消退，她朝他嫵媚地笑笑，用嘴努了努：“還不睡覺？”不到十點鍾就睡覺，是她在為自己明天的旅途疲勞著想？他覺得她的話裏充滿了少見的柔情，心中頓時興奮起來，想和她親熱一番，可她卻按老習慣把女兒放在兩人中間，又使得他的一番激情霎時煙消雲散……第二天，他悵然地走了，帶著孤獨和失望，盡管她到門口送行，他報給她一絲笑意，隻是笑得淒涼，像一束淡淡的火苗在寒風中顫動。

白碧潔總認為在下放時對石一夫時時提心吊膽賠笑臉獻殷勤討好他，以求得他的愛情是她一生中的恥辱。憑地位、憑條件，她白碧潔不信找不到比石一夫更強更好的男人。但是她偏不，從小她就沒有要不到的東西，她看到溫婉華如醉如癡地愛戀著他，她的嫉妒和憎恨就強烈地搖撼著自己的心，使她非要得到他不可，讓溫婉華那漂亮的臉蛋見鬼去！

她成功了，勝利了，開始她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實。可一旦到了手，那份情感就慢慢淡了，有時甚至覺得就那麼回事。想起過去那樣苦苦的追求，不覺有些失望，於心不甘，因而產生了要一雪過去恥辱之感，讓他也中

嚐嚐被冷落的滋味。篇小

可是有一回，她的精神防線差點垮了，她成了愛情的失敗者！那天她出說差回來，在家中碰到了她自認為是失敗者的溫婉華！溫婉華與石一夫在一093起，這使白碧潔身心大震，咬牙切齒地把溫婉華趕跑了。隨後大罵了丈夫一場，摔碗打碟，拚命發泄著內心的憤恨。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丈夫那個緊鎖的抽屜，她用力撬開，拉開一看，裏頭果然放著溫婉華給石一夫的好幾封信，於是她一封封地看著。

信中回憶了過去那段鄉下生活，訴說了別後的相思之苦以及對愛情重新到來的渴望。她看到了信中有這樣一段話:“我正在準備離婚，我時時在等待你，思戀你，盼望著與你團聚……”天啦！想不到那個臭婊子還是要來拆散我的這個家，她的眼睛像火舌一般舔著那上麵的字，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插進她的心中。等石一夫回來時，她把這些信當著他的麵狠狠地撕碎了，摔到他的麵前，像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將溫馨的家一下推向冰冷。

她叫著，喊著，撕扯著他，說她過不下去了，尋死覓活的。他的心早已麻木冰冷了，試探地說：“過不下去就離婚唄！”誰知這下更捅了馬蜂窩，她“噢”的一聲炸開了嗓門：“離婚？你想得倒便宜，沾盡了光後就提出要離婚！”她隨即冷笑一聲，“要離就要搞得你身敗名裂，把那個臭婊子搞得臭名遠揚！你看著辦吧！”猶如兜頭一盆冷水從頭淋下，他渾身一激靈，涼氣透心，周身變得僵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結果婚沒離成，矛盾反而激化，她指責他的理由更充分了。他隻好含悲忍憤地給溫婉華寫了最後一封信，告訴她從此不要書信來往了，更不要再找他了。

五生溫婉華進了平明市後，依然對石一夫難以忘懷，她想寫信把自己心中的活思戀告訴他，但又不敢貿然行事。她知道，一夫隻有繼續保持同白碧潔的戀中

的愛關係，才有可能回城上大學，不能因為她而耽誤他的前程，做對不起他的位

置事，那樣她會負疚一輩子的。

094她在深深的思戀和苦苦的折磨中度過了一個個晨昏。當她聽到他終於上了大學以遂他自己的心願時，心中感到十分高興；當聽說石一夫與白碧潔領了結婚證時，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悲哀和絕望像霧鎖深山一樣籠罩了她的心胸，她哀哀無望地獨自痛哭了一場。她恨白碧潔，恨李書記，也恨自己……她懷著盡快平息痛苦和父母多次催促而產生的失望心情與畢勇結了婚。

畢勇是廠裏的采購員，她談不上愛不愛他，因為心靈早已整個兒被石一夫占據了。她隻是覺得一旦自己結了婚，就會減輕她對石一夫的思戀和痛苦，就會隨著家庭的組建和新的生活環境以及時間的推移，慢慢平複心靈的創傷。

而畢勇自從她進廠後，一直在頑強地追求她。女人怕纏，她從開始對他沒有好感到不厭惡他甚至有點喜歡他。而他更懂迂回包抄戰術，一方麵討好她，一方麵討好她的父母。在內外夾攻中，她終於點頭答應了，成為人婦，走進了小家庭的圈子裏。

婚後的生活有一段時間是甜蜜的，這使她的心情比過去開朗了許多，隻是在心的角落裏還殘留著幾絲隱痛而已，時間一久，她丈夫的壞毛病就逐漸顯露出來了。

他利用工作之便，經常接受某些單位和個人的“回扣”和“好處”，把廉價或不要錢的東西往家搬。當她接過一遝“回扣”費時，心中忐忑不安，兩手發抖，不敢看他：“畢勇，這錢，用得麼？”“咳！真是女人家，錢多了還怕紮手？”“不……我怕……”“怕什麼，又不是我偷來的！”“……”她確實怕這些來得那麼容易的錢，但漸漸地，他很少給她這樣的錢了，她心中不由得暗暗高興起來。

也許是畢勇經多見廣的緣故，也許是物質生活富有而精神生活貧乏的緣故，他在她麵前對性談得越來越多了，說什麼傳統的婚姻道德禁錮了男女之中

間的愛情，西方的“性自由”比中國的性束縛要進步得多，她沒有表示什篇小

麼。看她沒吭聲，他又談起深圳的“桑拿浴”來。說她隻對他的眉飛色舞投去冷冷的一瞥。095一天，他帶回了放像機，衝她眨眨眼，說要讓她開開眼界。等放出來她才知道，盡是一些淫穢錄像。她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厭惡地走開了。他卻看得津津有味，一副垂涎欲滴的貪婪相，把她拖過來，按在沙發上，依樣畫葫蘆地試起來。她心中不禁一陣憤怒：在他的眼裏，我就是個供他宣泄性欲的肉體嗎？屈辱、悲傷和憤怒使她產生了一股力量，猛地把他掀開，走進房間，把門“砰”地一聲關死了，躲在房間裏嚶嚶地哭了起來……從那以後，他開始冷落她。

愛是不能勉強的，她對他的冷落回報的也是冷落，這使他大為光火，常常指東罵西，亂發脾氣。她本來是想借助婚姻的形式來擺脫那內心失戀的痛苦。如今家裏冷戰不休，他粗野、自私、蒼白，與她想象中的愛人相距太遠，愛的藤蔓難以延伸了……兩人的感情變化淡化了家庭氣氛，他們之間形同陌路，漸漸地，他經常夜不歸宿。她開始不以為然，反而樂得自在，後來耳畔飄來同事的議論和勸告，要她注意畢勇，說他在外麵那個……終於有一天讓她碰到了，他和那個女人正在難舍難分時，被她一頭撞見了。那天她下晚班早，想不到他竟把情婦帶回到家裏來了。

他以為這下她要撒潑發瘋了，他要準備和她爭吵了。他趕緊用眼示意他的情婦離開，然後靜觀其變。

她心裏當然不是滋味，但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隻是冷笑一聲，再沒有說什麼。

想不到她的反映是如此，這使他受到了侮辱，他寧願她和他大吵大鬧一場，也受不了她這種不屑一顧的鄙夷。於是他連連追問：“你冷笑什麼？冷笑什麼？”見她仍不吭聲，他氣極了。幹脆刺她一下：“你知道情人之間的愛為什麼比夫妻之間的愛更熱烈嗎？”生

活“……”中

的一絲明顯的嘲諷跳上了他的嘴角，他哼了一聲對她說：“你覺得我冷落位

置了你，你心裏有什麼想法？”096她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反應，隻是回過頭來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便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她忽地站起來，表情仍然冷漠地說：“我想，我們還是離婚的好！”“離婚？”這下他吃驚了，他並不想離婚，何況妻子是個漂亮能幹的女人。他隻是想在窩外尋求歡樂和刺激，而不想拆掉自己的窩。他語氣堅決地說：“想離婚？沒門！要是逼急了，老子……”他的眼中露出一絲凶光，狠狠地盯著她。

她像是被他的表情和言語鎮住了，沒有再說什麼。

她懷著極度痛苦的心情跑回了省城自己的家，還給石一夫打了一個電話，說要見見他。他在電話裏遲疑了一下便答應了。

他們去了一家咖啡店，相視而坐。他望著她，雖然心中翻滾著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他避開她的目光，慢慢喝著咖啡，希望她先說點什麼。

彼此都活得不瀟灑，很累，都想尋求心靈上的平衡，可是，能從對方得到麼？

也許是壓抑得太久，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眼中含著淚水，望著他哽咽著說：“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再也受不住了，我想同他離婚！”他怔住了：“離婚？你怎麼動不動就想離婚，你以為離婚是那麼容易的麼？”他盡量把語氣說得平和些，以免使她感到有責備的意思。

自從一夫占據了她的心後，在婚後的一段日子裏，她也曾反省過自己，想努力擺脫這種感情的羈絆，但越是掙紮便越是痛苦。她需要真正的愛情，而這一切畢勇是不會給她的。她需要一夫的撫愛，她需要一夫的安慰，沒想到一夫竟不理解她的苦心，不希望她離婚，她的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惶恐，一種若有所失的惶恐。她不禁用柔和的目光睃了他一眼，輕輕地說：“和他在一起感情上是一片荒漠！”“荒漠上有時也會開出絢麗的花！”“那隻是一朵荒誕的花！”她不勝哀怨地望著他，有些惱怒地說：“你真中

絕情！”說完便憤然離座，獨自而去。篇小

他呆坐在那裏，久久說不出話來，也許是自己太絕情了。他已經有許多說地方對不住她，現在她寂寞的心靈渴望得到他的撫慰時，他卻反而責備她，097甚至譴責她，她如何受得住？自己又如何對得起她呢？

白碧潔出差未歸，他想把溫婉華請到家中來坐坐，好好勸勸她，免得她傷心而別，再添悲哀。

晚上，她如約前往，一見麵，就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撲到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尋找著他過去那重複了多少次的愛示。

他在她的摟抱中微微顫抖了，望著她如醉如癡的表情和火熱的芳唇，他沒敢擁吻，拚命用理智築起一道堤。

“……我們……都有了……家。”“不！那不是我們的家，隻有我們倆相愛才是真正的家，是他們拆散了我們的家！”她悲苦地叫道，淚水濕透了睫毛，臉上帶著一縷縷悲愴的哀傷，不顧一切地將灼熱的唇印在他的臉上，嘴上……他被這巨大的感情熱浪衝得泛濫起來，衝破了可憐的防範之堤，激情奔湧，緊緊地抱住了她。

就在這時，門“砰”的一聲開了，白碧潔出乎意料地站在他們麵前，怒火從她的眼中呼呼直冒，像要把石一夫和溫婉華燒死！

石一夫和溫婉華兩人同時一驚，趕快鬆開手，可剛才的一幕已被白碧潔攝入眼底。他囁囁著說：“你……就回來了……”“你不要我回來？你恨我回來！我不回來你們還要幹出見不得人的醜事！”她朝他吼了一陣，緊盯著溫婉華大罵起來：“臭婊子，賣X賣到我家來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你給我滾，快滾！”溫婉華臉上羞紅了，心中既愧又怒，不好發作，隻得由白碧潔罵，隨著一聲“滾”，她回頭哀哀地看了他一眼，低頭走了。

溫婉華雖然受到白碧潔的辱罵，但畢竟與自己心愛的人重溫了過去的情愛，心裏還是滿足的。回到平明市後，她一邊想辦法離婚，一邊給石一夫寫信：生

活中

的一夫：位

置坐在窗前，對著滿天星辰，我在繼續著和你難以敘述的對話。

098我在心裏為什麼難過？因為我遇到了一個蠻橫的男人，而你也遇到一個難纏的女人。在她麵前，你竟如此忍氣吞聲！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你，因為你的一切都是她的恩賜，包括愛情。愛情是平等，正如簡愛與羅徹斯特一樣。

羅徹斯特那樣好地對待簡愛，簡愛尚且認為不平等，而白碧潔那樣對待你，你認為平等嗎？

你就這樣忍著，忍著，當年的男子漢氣魄哪裏去了？也許你想因此報答她們家，可是你想過沒有，當年我們相愛的心境和享受又是如何？以崇高的愛情來換違心的安靜，這難道是崇高的麼？

熄滅的火應該點亮，失落的愛應該重新獲得。既然我們心相通，情相融，為什麼不把屬於我們的愛的過去變成現實？我正在準備離婚，我時時在等著你，思戀你。

盼望著與你團聚……她將這封信發出後，心裏在憧憬著未來的美好，她認為一夫看了這封信後，一定會痛下決心，去爭取本該屬於自己的愛。

她好不容易盼來了他的來信，可一腔欣喜卻變成了滿腹憂憤。他為了保住白碧潔恩賜的一切，寧願犧牲兩人的愛情！她的心一陣戰栗，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不久，畢勇因貪汙受賄而鋃鐺入獄，溫婉華趁此機會與他離了婚。

她慶幸自己擺脫了畢勇的折磨，可又陷進了更為可怕的感情折磨之中……六

白碧潔趕走溫婉華後，氣不打一處來，乒乒乓乓地把家中什具亂砸一通，把個石一夫弄得不知如何才好。直到她泄足了憤恨，這才記起一件重要的事來。她對他叫道：“你給我寫！寫封信給她，再不跟她往來！”說著，把紙和筆推到他麵前，要他當著她的麵寫，他隻好寫下那封讓溫婉華憂憤交中

加的“絕情信”。白碧潔認真審查一遍後，心裏才泛出一絲勉強的笑意，然篇小

後親自將這封信發出。說溫婉華一氣之下，也中斷了與石一夫的聯係，一別數年。099與畢勇離婚後，她最後還是回到了省城，住進了自己家裏。父母親逼她嫁給一個個體戶沒有成功，那和顏悅色的臉立即就變了，她隻好住在單位集體宿舍裏。家裏還在迫逼，然而，她的心裏仍然翻騰著對石一夫的愛，幾次想打電話給他，都被強行壓抑下去了。她想起他的那封絕情信，想到他正在春風得意，不想打擾他已平靜的生活。她帶著一種複雜的心情來到了九華山，想去看看那裏的尼姑生活，想在地藏王菩薩麵前敬上一炷香，沒想到竟在這裏見到了朝思暮想的石一夫。壓抑愈久爆發愈烈，她對他的情感不可遏製地迸發出來了。她也發現他仍在愛著她，她要用自己的柔情喚回他的愛戀，拾回失落的愛情。

她輕輕地將頭靠在他的臂彎裏，像一隻風雨過後的小舟，尋找到了安靜的港灣。

他和她都想到了過去，想到了那段生活。她想起峰嶺垇，想起那未了的心願，心頭突然一亮，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一夫，我們去峰嶺垇吧？”峰嶺垇已部分地辟為旅遊風景點了，還有一部分正待開發。他和她自從回城後，都想回去看看被開發後的峰嶺垇的風光，隻是遲遲未能成行，現在經她一提，他也不禁怦然心動，輕輕地朝她點了點頭。

隻坐了一天的車，就到了峰嶺垇。如今的峰嶺垇遠非昔比，公路直通垇口，龍王洞已辟成熱線旅遊點，洞口到處都有攤點、攝影部、旅館和飯店，汽車和遊人也不少。

第二天，他們觀看了龍王洞，洞中石鍾乳經千年水滴，形成千姿百態的形狀，或如石林、或如八仙、或如林中百獸。最叫人驚歎的是大廳中的龍宮，石床、石椅、石凳、龍王、龍婆、蝦兵蟹將惟妙惟肖，恍如進入東海龍宮之中。

石一夫望著如此逼真的洞中奇景，讚歎中又回想著昔日下放在這裏的歲月。

生活溫婉華卻別有一番心思，站在龍王點將台上，麵對台下深難見底的水中

的麵，真想一躍而下，跳入水中，在這靜寂的洞中得到超脫。她望了望石一位

置夫，見他正興致勃勃地看著遠處不知是什麼鳥在盤旋飛升時，心中惆悵若100失，難以自抑，悄然滾出兩顆淚來。

“一夫，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你會跟著我嗎？”聽得出，她輕柔的語調中滿含著憂傷。

他心頭猛地一震，思緒之舟在感情的海洋中跌進浪穀，又被拋向波峰。

望著她略顯蒼白沮喪的臉，他心中忽然湧上了一股同情之感。她在承受著巨大的感情折磨，而自己也在劇烈的感情波濤中顛簸得疲憊不堪了。難道這就是最好的解脫嗎？人生、理想、鮮花、陽光……畢竟是美好的，何必總是囿於昏暗的一角愁思苦想呢？

他開始認真地思考了。他想，再這樣下去，會毀了她的幸福，同時也會毀了自己的家庭，他不能讓悲劇在陽光下重演。

“人生畢竟是美好的！”他說“可我失去的太多！”她用眼睛盯住他，“我需要補償！”“愛是不能補償的。”“你後悔了？”兩條鞭子似的目光淒厲地掃過他的臉龐，他感到了一陣強烈的震撼，他努力避開她的目光，望著前方輕輕地說：“不，我不會忘記，我們真誠相愛過。但不能用過去的真誠來折磨現在的生活，如果為了滿足自己感情的需要而非要以支付婚姻家庭為代價，那就會褻瀆我們過去的真誠。

何況，你已經為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我呢，明知不可能，卻一直還在向你索取感情，把你推進感情的漩渦，也日益加重我自己的負罪感。我太自私了……”聽了他說的話，溫婉華猶如墜入深淵般，連心也涼透了。這就是自己鍾情的人，昔日真誠相愛的朋友？為了自己，為了生命，竟會用犧牲感情來解脫。

她心目中的偶像倒塌了，一種被欺騙的情感油然而生。她咬緊牙關狠狠地盯住他，火辣辣的目光向他掃射，可他像是沒有理會，仍然平視前方。她感到悲哀，感到委屈，一下子哽咽起來，滴下淚珠，恨恨地說：“你放心，我不會毀了你的燦爛前程。”一絲嘲諷躍上了她的嘴角唇邊。

中他猛地轉回目光看著她，語氣慌亂地說：“不，不，婉華，你知道我，篇小

我不是……”說“你！”她的目光中泛出哀怨和痛苦，“你不是男子漢！”101猶如一棒打來，他的頭一陣暈眩，輕鬆了的心又一下子負重起來，感情的潮水在洶湧，他真想說……可是，他又把剛要出唇的話吞咽進去，隻輕聲地說：“請你原諒我。”“原諒？誰有資格原諒誰？失去的感情能用原諒挽回嗎？失去的幸福能用原諒挽回嗎？失去的一切能用一句輕飄飄的原諒追回嗎？”她不禁激憤起來，聲音也大了，蓄在眼裏的淚水也嘩嘩淌下來。

他一陣尷尬，臉和脖子也紅了起來。就在這時，白碧潔的舅舅李書記（如今已是縣領導）陪著一幫人走過來了，看到溫婉華和石一夫在一起，一個淚流滿麵，一個羞紅了臉，感到一陣吃驚。但隨即嗬嗬一笑，打著招呼：“小溫，小石，你們來了！”石一夫又一陣尷尬，不禁輕輕地叫了聲：“舅舅！”李書記是白碧潔家裏的常客，見了麵就免不了要喊一聲“舅舅”。

溫婉華鄙夷地“哼”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李書記盯著石一夫，臉上帶著疑惑：“你們一起來的？”“不……碰到的。”又一陣臉紅。

“住在招待所吧？”“嗯。”“好，晚上有空我到你那兒聊聊，省裏來了客人，我要去陪陪。”說完，轉身剛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身來，用手指輕輕地敲著自己的腦袋，對石一夫說：“你看我，怎麼把你一個人撂這兒？走，和我們一起去參規，等會兒照幾張相，晚飯就一塊兒吃，吃完飯咱們再聊聊，好久沒見麵了，是不是？”說完，不由石一夫分說，拽著他就走。

石一夫隻得跟著他，腦海裏卻空蕩蕩的一片空白。

七生

活中

的溫婉華懷著幽恨走出龍王洞，萬種愁情，千般悲傷攪動肺腑，隻覺得頭位

置暈暈的，淚涔涔的，難言苦楚在緊緊纏住她，使她心顫得不能自已。曾幾何102時，她充實的心一下子落寞了，孤寂了，但愛情的聖水並沒有幹涸，她力求讓自己的心田重新綻開朵朵鮮花，結出真摯的果實。她心中空著的那個位置是不能輕易地讓人占據的。她期待他與妻子解除法律關係，以求得愛情內容和形式的和諧，當這一期待遲遲難以得到時，她竟不苛求“形式”了。正如法國作家莫羅柯所說：“一個純粹的男子，最需要一個純粹的女子去補充他，不論這個女子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情婦，或是他的女友。”她認為一夫和自己都是純粹的，又何必追求“形式”？愛情和生活一樣，難以找到一個十分滿意的答案。盡管他並不剛強果斷，但兩顆愛心總是會碰撞出絢麗的火花來，隻要他仍然愛她，她就會為之追求，為之奮鬥，她就會給他追求和奮鬥的勇氣。可是現在，他那副無動於衷的神態，那番幾近冷漠絕情的話，使她傷心透了。自己能為愛情犧牲，他卻為之而害怕，而絕情，這就是他嗎？

這就是自己苦苦追求的他嗎？“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敢為愛情而犧牲的男子漢氣概和激情嗎？”她在心中大聲說道。“為什麼？不就是怕毀掉自己苦心經營的家庭，怕失去名譽，怕動搖自己的社會地位嗎？哼，這樣的男人竟然讓自己苦戀了這麼多年，自己太蠢了，太自作多情了，為什麼？”想到這，仿佛無數鋼針在刺著自己的心，痛苦綿綿不斷地溢出來。

溫婉華在林中漫步，忘卻了晚飯，忘卻了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玉溪，她倚在一棵樹上，如鉤的新月、如歌的小溪、如畫的遠山，一切是那麼和諧、靜美，令人微醉。麵對此情此景，她悄悄地啟開了記憶的閘門，往事宛如潺潺流水，流嗬，流嗬，但卻難流逝她那份極深極濃飽含苦澀的戀情。

她鬼使神差地輕輕移動腳步，向他的住地走去。啊，近了，近了，她收住腳步，想輕輕敲開他的房門，敲開他緊閉的心扉。突然，她聽到了裏麵一陣“嗬嗬”的笑聲，那是她十分怨恨的李書記的聲音。石一夫和李書記在暢談，在歡笑，那一句句，一字字，又像一根根鋼針朝她紮來。她的心刺破了，難以驅逐的舊恨在蔓延，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要把一腔憤恨咬進牙根！很久，她才滿懷憤恨和痛苦悄悄地離開，回到自己的住處。她剛點燃的火花黯淡了，熄滅了，重重地倒在床上，如孤鴻哀中

鳴，寒蟬悲泣，淚流不止。從前猶如一場夢，一切都不真實，失去的是不能篇小

重新找回來的。此時她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了，她關掉了燈。說溫婉華氣憤地走開，石一夫一直沒有時間去找她，李書記一直要他跟在103自己的身邊。晚飯後，李書記還來到他的住處，和他一起談天，詢問他的工作、學習、家庭，還有白碧潔、女兒、嶽父、嶽母，沒完沒了，直急得石一夫坐立不安，心裏老惦記著溫婉華。他又不好逐客，還不時應酬對方的提問，直到該談的談了，該問的問了，才盼來了舅舅要休息的好消息。他站起身要走，突然又用兩眼盯著石一夫：“小石，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哦……沒有，沒有。”石一夫趕緊回答。

“沒有就好，可不要自己折磨自己呀！”聽得出，舅舅是在敲打他石一夫，還沒等石一夫開言，舅舅又接著說：“你回去帶個信給碧潔，什麼時候你們全家來這裏玩玩，好嗎？”“好。”石一夫趕快點頭，巴不得舅舅趕快離開。

“好吧！你休息吧，不早了！”李書記終於走了，石一夫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趕緊出門，去找溫婉華。

等他來到她的窗口時，房內的電燈突然熄滅了。他怔怔地站在那裏想了好久，終於沒敢去敲門。夜深了，他和她都該休息了。

他並沒有睡意，紛紛亂亂的思緒像一張蛛網，一會兒粘上這個，一會兒又纏住那個。他和溫婉華共同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歲月。她很漂亮，很有魅力，這使他常常陷入難以自拔的地步，不願和她分手。她需要他的愛，她的不幸更增添了她對他的這種渴望。但是如果自己給她溫情給她愛，隻能使她更痛苦，更不幸。因為她需要的不是一天兩天，她需要永恒，可自己卻無法給他。自己畢竟和白碧潔共同走過了一段很長的路。妻的能幹、妻的種種好處，以及妻的哀怨瘋狂，都似鞭子在時時抽著自己的心。哦，還有女兒那顆純潔的心，不能讓她過早蒙上陰影。種種複雜的心情和顧慮，使他和溫婉華若即若離，時聚時散。舅舅的一句話又震動了自己。世界很大很美麗，而我卻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活得那麼不自在，受著自我折磨。再不能用過去的愛和恨去編織一張網，把碧潔和婉華及自己網在其中難以掙脫。如果自己繼生

活續和婉華交往，接受她的愛，那撩撥自己情思的火會燃燒得更熾烈，會給她中

的帶來更大的痛苦。婉華對我的感情是真摯的，我相信她，正因為如此，更不位

置能去傷害她。即使她恨我，怨我，罵我。哦，婉華，請原諒我，我是愛你104的，我還會思念你，思念我們的過去，也會思念起今夜。但是，今夜我們必須分手……回到房間，石一夫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澡，然後推開信紙，靜坐著，想給妻子寫些什麼，他突然想向妻子表達些什麼，可一時又難以表達。

他想起應該給妻子打個電話。對！過去從來都是自己悄悄地回去的，事先也不告訴妻子，而妻子當他出差在外，就帶著女兒住回了娘家。

很快，他撥通了嶽父家的電話。

電話裏傳來了不太在意的聲音：“誰呀？”顯然，這麼晚了，誰也會有點不高興。

正是妻子的聲音，他非常奇怪自己此刻竟會有一種親切感向自己湧來，一股無法訴說的情感在湧動，他趕緊輕柔地說：“是我，碧潔，你好嗎？”電話裏沒有回音，大概沉默了幾秒鍾，可他竟覺得那麼久，急忙補上一句：“我是一夫呀！你聽不出來嗎？”“你有事嗎？”“我明天回來……我想你，也想女兒……哦，她睡了……不要叫醒她……”“這麼晚了，你趕快休息吧，明天旅途辛苦。”話說得輕輕的，柔柔的，像朦朧的月光和玫瑰的晨霧那麼溫柔，像微風拂過水麵。他的心一陣顫動，一陣感激，這感激和幸福使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你也……休息吧！”“好，明天見！”“明天見！”第二天，石一夫懷著喁喁心曲踏上歸程，直到萬家燈火籠罩著城市之夜，他才懷著既負疚又興奮的心情回到家中。

妻正在織毛衣，靜靜地。

“你還沒睡？”他略帶歉意地說。

“我在等你。”她放下織物，趕緊站起身，迎著他探詢的目光，接過丈夫手中的提包，和他溫柔地對視了一會兒，略帶微笑地催他吃飯。

他對這種柔情似乎有些驚訝，為她的愛的熱情所感動。

中“今晚……你這麼好。”篇小

“你也是……”說這使他恍然大悟，他向她投去充滿愛意的眼神。她那略顯蒼白的臉上飛105上了一朵紅暈，眼睛裏射出迷人的光彩，更令人心動。他置身於這樣的柔情蜜意中，一股熱流彌漫全身，感情的波濤在洶湧著，不禁一把攬過妻的身軀，在她那滾燙的朱唇上，印上了一個深深的吻。妻柔順地任他吻，任他撫愛。

夜很靜，沒有噪音，隻有溫暖的愛在蕩漾，在彌漫……婚後的家是溫暖的，但並不是結了婚就可以體驗到，有時需要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真正領會。冷漠不應該是家庭的內容，隻有充滿溫暖的愛，才會給家庭帶來溫暖。

石一夫此刻對家庭的溫暖有了深刻的體驗。

白碧潔的體驗更是深刻，家庭的溫暖能抵禦一切外來的誘惑！她過去多了幾分冷漠，少了幾分柔情，又對溫婉華采取了敵視的態度，這才把丈夫幾乎推到外邊，差點讓家庭解體。丈夫把他同婉華分手的心的曆程告訴了她，她十分感激，一種被丈夫信賴和依戀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己對丈夫有了幾分柔情，丈夫回報自己的是更多的激情和愛意。這使她對溫婉華的仇恨消除了許多，覺得應該找溫婉華談談。

兩個女人見了麵，總覺得有些別扭，盡管白碧潔帶著友好的微笑，但溫婉華覺得那笑比哭還難看些。

“……我知道他在心中深深地愛著你，我恨過他，更恨過你，但沒有恨過自己。我希望他愛我，隻愛我一個人，隻屬於我一個人———這是我對他的要求。當我發現他仍和你往來時，我的心碎了，我也想過離婚，把屬於你們的愛還給你們。可是我也是愛他的，而且一個女人的麵子和失去家庭的恐懼，對女兒需要完整的愛心使我下不了決心。隻要保住家庭，我寧願忍受痛苦。現在，他又深深地愛我了，我想，這首先要感謝你……”聽了白碧潔的訴說，溫婉華在心中發誓，以後要把石一夫忘得幹幹淨淨。是啊，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另一個女人生

活的不幸上嗎？溫婉華沒有過多的語言，隻是簡單地向白碧潔作出了保證，保中

的證不再和石一夫來往了。

位置白碧潔非常感激地看著溫婉華，閃出兩顆淚花來……106溫婉華突然覺得，兩個女人都有不幸，隻不過一個是由幸運成為不幸，一個是由不幸轉為幸運。如今，還讓它繼續折磨自己嗎？當石一夫拋下自己狠心地離去時，她在心中氣得罵了他一通，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這樣，沒有一個值得女人去付出全部的愛。男人隻有選擇自己的需要去選擇自己的愛，不管女人的痛苦和不幸。如今，兩個女人又見了麵，經過傾心的交談，經過一場感情的痛苦裂變，自己的心比過去更靜了，也更冷了。

但是時間並不能很快就醫治好過深的創傷。一個平靜的夜晚，她在不遠處的街頭看到了石一夫，她真想追上去看看他，和他說說自己的苦悶，可是女人的自尊心和責任感使她不敢向前。她木然地站在那兒，望著他消失的身形，很久沒有回過神來。

夜深了，濃了，冷冷的星光把迷茫灑向大地，灑向她。她的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惆悵和迷茫。星星再冷也會迎來溫暖的太陽，自己能迎來燦爛的明天嗎？

她一步一挪地走著，顯得很沉很沉，走得很累很累，美麗的秀眸泛出疲憊的光……中

篇小

說107沒有情人的日子第一章海邊相識：海上相擁，為了愛他毅然下海海邊熱鬧非常，熱戀中的男女，麗影雙雙相嬉於碧波清濤之中，共棲於金色沙灘之上，一艘艘專供男女遊樂的快艇穿梭於海麵，吸引了眾多的紅男綠女。

何一凡並不是來遊泳的。他來海濱，是想拓展自己的思路，開闊自己的胸襟。大海的深沉、壯闊，使他百觀不厭。在大海麵前，胸襟再狹小的人也會變得寬廣起來，再浮淺的人也能學會深沉。他漫步於海灘上，觀賞著、沉思著。他看著快艇上那男男女女興高采烈地在揮手、歡叫，不禁動了心，也想乘坐快艇在大海上奔馳一番。於是他也去排隊、購票，等待著上艇。

生一朵潔白的雲飄然而至，落在他的身邊，他的目光為之一亮：一位妙齡活女郎身著一襲白色的連衣裙像一朵盛片的白蓮花，烏黑的柔發迎風飄拂，溢中

的出女性的魅力，女性的神采。他不禁望了她一眼，她對他微微一笑，閃出友位

置好的光波。雖未言語，這一閃眼便在他平靜的心海上泛起微波細浪來。他趕108緊轉過臉去，將目光投向大海，她也垂目望腳下的沙灘。

一艘快艇靠近沙灘，他上了艇。此時，海風增大，望著在風浪中搖曳著的快艇，她遲疑著不敢上去，何一凡把自己的手伸向她，眼神鼓勵著：“上來吧，別怕！”她終於將手給了他，他拽著她上了快艇。

快艇像箭一樣射向大海，在波風浪穀中躍起、跌下。她緊緊地抓住扶手，一顆心怦怦直跳，像要跳出胸膛。海水飛濺在她頭上、臉上、衣裙上，打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了。不一會兒，她全身都被打濕了。她希望快艇立即靠岸。她張口喊叫，可是艇上遊客的歡叫聲淹沒了她微弱的呼聲。快艇繼續向海深處奔馳。她覺得自己的力氣快要用光，很快就要被拋進大海，她感到非常害怕，突然抱住了身邊的何一凡，緊緊地抱住，好像抱住了安全和希望。

他陡地覺得全身一顫，心也隨著快艇的顛簸跳蕩不己。他大膽地用目光溫柔地擁住她。她此時的眼睛才敢打開，渾身有了氣力，才覺得乘坐快艇在海浪中穿行是那樣地具有刺激。直到快艇靠岸，她才鬆開手，不好意思地向他道了謝。

經此一識，兩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陌生感和羞澀感被海浪衝走了，隻有一種親切感在各自的眼神中流露和閃射，相互交談了一番，便儼然成了老朋友。於是，你來我往，我邀你請，或談笑於花前月下，或漫步在林蔭小道，或相聚於歌廳舞廳，或徜徉在海濱沙灘……她的純情、她的美麗、她的風韻，時時拍擊著他的心扉。他的帥氣、他的談吐、他的笑容，給了她無限憧憬的快樂。在海上，她那樣地抱住他，是在風浪中尋找安穩；而那一夜，她在音樂的海港中泊在他寬厚的臂灣裏，是尋覓一種安詳和幸福……音樂是那般抒緩優雅，彌漫著薩克斯的情調，搖曳的燈光幽幽地漸暗下去，她和他的舞步也越來越小，越來越柔。他輕輕地充滿溫情地擁著她，像擁抱著一個夢。她柔順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微閉雙目，陶醉在似夢非夢之中。她那美麗的秀發散發出一陣淡淡的芬芳，令他心醉神迷，使他萌生出種種美妙，種種甜蜜來……異性的氣息、玫瑰般的淡香、朦朧的燈光、夢境般中

的音樂、柔姿如水的舞步……在他心中旋起愛的風暴，蕩起無數美麗的浪篇小

花。他不禁擁緊了她，撫弄著她的秀發、她的香腮。她溫順地任他撫摸，沉說浸在幸福的潮頭中、無邊的遐想裏……109相戀的人兒是充滿甜蜜和幻想的，一個眼神，便覺得風情萬種；一個手勢，便生出無限的情愛來。相戀時隻有愛而無恨，隻有奉獻而無索取，隻有甜蜜的憧憬而無額外的附加。一旦成家，則要麵對更多的現實。

金萍和何一凡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愛，時間不長，但情感至深，很快兩人就商量起婚事來。

就在這時，金萍的女友齊曉芳從日本打工回來了。她邀金萍去參觀她的新房，金萍像是走進了童話世界，掉進了海底龍宮。那廳堂的牆壁是大理石磚貼的；地麵光亮照人。地板下麵飾了燈，閃出五彩光環；屋頂上不同層次，不同色彩的吊燈，進口大吊燈懸在中間，四周綴滿了小射燈，打開開關，一會兒是燈火輝煌，一會兒又是彩燈閃閃，一會兒又是燈影朦朧；意大利真皮沙發十分顯眼，臥房中柚木地板，全套聚酯高檔紅木家具；另有一間臥室則裝飾了不少小動物和壁畫，看得出，是孩子童心的世界；廚房擺滿了不鏽鋼廚具；洗手間的裝飾比賓館還豪華……“怎麼樣，還過得去吧？”曉芳看著瞪大了眼的金萍，不無得意地說。

金萍連連點頭，嘖嘖稱讚，心中滿是妒羨。

“什麼時候讓我參觀一下你的新房？要不要大姐我參謀參謀？”曉芳側著頭問金萍。

金萍低下了頭，麵呈難色地說:“我們哪有這樣的條件。”“哎———你這麼漂亮，他可不能虧了你喲———”曉芳扳住金萍的肩，認真地說，“要是我有你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把命搭上我也心甘情願呐！”說得金萍臉上騰起了紅雲，心中苦滋滋地一陣難受。

從曉芳家回來後，金萍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平時見到何一凡就會投之以微笑，如今眉間卻鎖上了幾絲憂愁。何一凡問她，她不語；逗她，也不笑。

生活“怎麼啦，萍萍？”何一凡覺得不對勁了。

中的“沒什麼。”金萍懶懶地回答。

位置“沒什麼？你一定有什麼心事！”何一凡關切地問，“能不能告訴我？或110許我能幫助你！”“你！”她抬起頭來，眼瞅著她說，“你口口聲聲說新房裝飾要因陋就簡。人生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我不想就這麼簡陋！什麼自己動手粉刷一下，什麼自己動手畫幾幅畫，你的畫就那麼值錢？也不怕委屈了自己？”她的話像連珠炮似的向他射來，全沒了往日的柔情和溫馨。

何一凡心中一陣難過，她這般漂亮，這般多情，能看上自己，本來就委屈；再加上自己這般窮，這般無奈，也難怪她不順氣，不滿意了。他沒有生氣，仍是笑臉相迎，調侃道：“別看我們的新房簡陋，我會讓現代裝修的明快簡潔，傳統家庭的古樸凝重都體現出來，雖無豪華，但有特色，怎麼樣，娘子？”“哼！人家裝修至少都花兩三萬，可你……”她不想說了，說了也無益。

她撅起小嘴，狠狠地瞪他一眼，走了。

何一凡望著她悻悻而去的身影，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第一次看到她生氣，看到她失去了歡笑，那有負於心愛之人的愧疚之情漫上心來。他是個男子漢，但無錢卻使漢子難。有什麼辦法讓她一掃愁雲，再展歡顏呢？左思右想，毫無辦法。為籌辦婚事，他已經借貸不少，再也負擔不起那豪華的裝修。錢哪!怎麼才能使它一變二、二變四呢？玩股票？他沒有多少資本，也沒敢玩過，冒險不成就有了風險，那時將老本賠上，不哭才怪！他戚然了。

金萍躲著不見他，他無可奈何，心中挺難受。

這天，金萍到底來了。畢竟相愛一場，眼看著就要成夫妻了，難道為了這事還反目不成？他不相信，他相信他們的愛是有感情基礎的。盡管她的臉還拴住不笑，但口氣緩和了許多。愛的希望又在他眼前展現，他要緊緊抓住。

“你來了？”他問。

“唔。”她隻輕輕地應了聲。

“還生我的氣嗎？”他小心翼翼地。

“你能聽我一句嗎？”中

“別說一句，句句都聽！”篇小

“好，我問你，你能不能挪個地方？多賺點錢，可別拴死在這裸樹上。說憑你的本事，還怕賺不過人家？”111“……去哪？”學齊曉芳的樣子去日本？他知道，人家是花了大錢出去的，況且如今很難出境。國內能賺大錢的隻有南下，但那兒也人滿為患。他為難了，更何況單位上不允許，他也舍不得走。他隻好低聲地說：“單位上怕不讓走。”“你就沒有勇氣辭職？”她不悅地說。

“辭職？”他沒有想過，他默然了。

“你不願？”她那秋水般明亮的雙眼含怨帶嗔地盯著他。他不能讓那剛迸發出來的希望火花在她眼中熄滅，他怕失去她，於是輕輕地說：“讓找考慮考慮。”“好吧，我等你三天。”她回嗔轉喜，語氣溫和。

他終究抵不過她對他的誘惑和期待，在她熱切鼓勵的目光下，他咬咬牙辭去了公職，隻身到了S市闖蕩來了。

他真舍不得她，他真怕見她那帶鉤的眼光……第二章意外的豔遇，竟有意料不到的結果何一凡到了S市，想要同學祈明幫找份工作，沒料到祈明已出國學習，一年後才回來。何一凡隻好自己四處求職，跑人才市場，翻報紙，自我推薦，可總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一個多月下來，他已筋疲力盡，囊中羞澀了。

沒奈何，他隻好到祈明愛人處借了點錢，並求她代為物色工作。人到此時，便覺得孤獨淒涼，悲從中來。祈明的愛人把他介紹到一家外商獨資企業去做事，可是幹了不久，他又憤然辭職了。他看不慣老板那居高臨下，動輒嗬斥咒罵，隨意扣錢乃至動手打人的行為。在老飯麵前，沒有是非的申辯、沒有人身的自由，有的隻是奴性、隻是屈辱。他發誓，哪怕討飯也不會再上門生了。過去的那種優越感已蕩然無存，在這裏，似乎矮人三分。你闊綽，人家活尊重你；你沒錢，別人瞧不起你。簡直就是金錢的世界！他心中憤憤不平。

中的看著那些闊佬擁著妖豔的女郎在高級酒樓進進出出，望著那些老板在豪位

置華歌舞廳大搖大擺，他不禁惘然了……112他不知不覺地走進了一家典雅的西餐廳，來這裏後，他幾乎沒有好好地在像樣的餐館吃過東西。嚐嚐大餐廳的味道，反正是早茶，他想，錢還付得起，於是坐了下來。

餐廳小姐微笑著走過來，請他點單。他像模像樣地點好後，小姐馬上送上桌。他美美地吃了一頓。買單時，他傻了眼，錢包不見了。不知什麼時候丟的，餐廳保安人員圍上來了，要把他扭送走。他羞得滿臉通紅，做人的尊嚴和男子漢的威儀在這裏喪失殆盡。他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鑽進地縫裏。

正在尷尬無助之際，對麵桌上款款站起一位女郎，朝著保安人員一招手，聲音不大，但柔軟、清晰、甜潤：“這位先生的單，我買了。”“算你走運！”保安人員撤了包圍圈。何一凡緊繃的心才緩過氣來，忙用感激的眼光看著這位解圍救急的熱心女郎，連連說：“謝謝你，謝謝你！我一定把錢還給你！”女郎微微一笑，輕啟朱唇：“這點小事，還值得提嗎？”為男人們買單是女人們的瀟灑，更何況是何一凡這樣帥氣的男人呢！

但何一凡並不這樣認為，他想，人家替自己解了圍，已經感激不盡了，如果不還錢，豈不是真成了阿混麼？他堅持要還錢，堅持要問清她的地址，到時登門拜謝，把錢奉還。

女郎很自在地笑了：“人在外誰不需要幾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如果交個朋友，我可以告訴你。如果要講還錢，那就請你走吧！”說著，擺了個優雅的手勢請他走。

他看了她一眼，那刻意的打扮，雍容華貴的裝束，如花的笑臉，使他看著很順眼。他沉默了一下，說：“那就交個朋友吧，隻要你不介意。”說著，低下了頭。

“那好。”女郎從精致的鱷魚皮坤包中取出一張印有自己頭像的名片，用兩個指頭捏著遞給他。

他趕緊用雙手接過，名片上的香味沁人心脾，上麵赫然印著：光大公司公關部主任陳妮。

中“陳小姐，謝謝！”他說。篇小

“別客氣，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打個電話來就可以。”她說。剛走了幾說步，又回過頭來對他說：“要不要用車送送你？”113他覺得她送來的目光既溫和，又熱情，他的心中有一些慌亂，忙說：“不……不用了，謝謝！我自己走！”“也好。”陳小姐說著，又從坤包中取出一張老人頭來遞給他，“你自己坐車走吧，你的錢包丟了，沒有錢可寸步難行啊！”他的臉又紅了，不想接，又不好推卻。人家是一番好意，怎好拂她的意呢？他看著他，那眼中分明是一片關切，一片真誠，隻好又伸出手接過。那溫暖柔滑的小手與他的手相觸了一下，他便覺得又“咯噔”了一下。

看著她輕擺細腰，如柳風般地走了，他心中湧出許多感激，許多歎羨……暫時的困厄被人解了，他工作仍無著落，終究是塊心病。在這裏，他舉目無親，孤獨無助。祈明的愛人已幫過忙，他再也不好意思去找她了。除此之外就隻有陳妮，可僅一麵之交，且人家已幫過自己了，還好意思去打擾她嗎？但不走這步棋又如何辦呢？想到陳小姐的熱心，想到她接觸麵那麼廣，他又心動了，何不碰碰運氣？總比現在束手無策強。他考慮再三，終於撥通了陳小姐的電話。

陳小姐果然熱情，一聽說是他找，馬上就答應了。他去找她，她給了一張表要他填寫，叫他第二天上午到公司來詳談。

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第二天，他準時來到光大公司公關部，陳妮親自接待了他，照例問了簡曆、成果、特長後，用眼角瞟了一眼簡曆表，幾乎沒有什麼表情，這使他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此刻，她的笑對他很重要，他希望她露出滿意的微笑來。她既沒有招呼他坐，也沒有抬頭看他。這一刻，她掌握了他能否獲得工作的大權，他有點站不住了。

電話鈴響了，她忙於接電話，他隻好靜靜地等著，好不容易等她接完電話，才聽她有禮貌地說道：“你可以走了，過兩天再來聽信吧！”既有希望，又有失望，叫他定不下心來。當他走出這豪華的寫字樓時，生

活他不禁默默祈禱起來。邁著沉重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看著人家匆中

的匆而過，忙忙碌碌的樣子，與自己的散淡冷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無位

置事可幹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他後悔自己不該一氣之下來到這裏，丟掉了那份114固定的工作，原以為謀職的機會很多，殊不料比考大學還難。

好不容易熬過了兩天，一上班，他就來到公司。他滿懷期望地望著陳妮，訥訥地問：“陳……陳經理，我……”“你先在這裏上班吧！”陳妮終於對他笑了笑，“你先熟悉一下。”說著用手招了招，走來一位漂亮的小姐。陳妮手指著那位小姐對他說：“她叫王小姐，她會告訴你做些什麼。”王小姐用迷人的大眼迅速地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沒有笑容，隻用下巴和眼神朝他示意。他禮貌地朝她點了點頭，跟著她走了。

漂亮的寫字樓裏終於有了屬於他的一張鋥亮的桌子。他久懸的心終於落定了，舒舒服服地鬆了口氣，一種勞累奔波後的輕鬆，一種苦覓而得的慶幸。他很感激陳妮，也很珍惜這機會。他學會了打字、擺弄電腦、接電話、應酬客人、了解業務範圍客戶的情況，盡快完成陳妮布置的任務。

他幹活很賣力，常常得到陳妮的微笑，刹那的微笑會使他心裏好一陣快意，猶如夏夜的涼風從心頭吹過。他有時竟會偷偷地去覷她，覺得她是那樣地端莊、美麗。有一次，他的動作被她的眼神逮住了，他好一陣緊張，她卻一笑了之。

他不敢再偷看她了。

這天下班時，她叫住了他:：“阿凡，今晚我請你吃飯！”他受寵若驚，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

她用纖纖玉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低聲地說：“走吧！”他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坐車來到了金都大酒店，這是全市最豪華的酒店，一排排的紅男綠女一直把他倆請到了一間精製雅淨的房間。

小姐端來茶水，遞上菜單，請他點單。他慌忙將菜單讓給陳妮。她笑著又推給了他：“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別客氣！”“我……你喜歡吃的我也喜歡。”他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好吧，我先點。”她每點一道菜就問他喜不喜歡，他隻有一個勁地點頭。

中她的酒量不小，他不及她，加上她不時地夾菜給他吃，他有點暈暈乎乎篇小

了。說這餐飯吃了兩個多小時。115她買了單，盡管他此時有了些錢，但這餐飯錢仍使他咋舌。他為她的出手闊綽而感到羨慕，同時也為自己的貧寒而感到悲哀。他想，什麼時候他能隨便地為漂亮的小姐買單，顯示出男人的瀟灑來呢？

飯後，她提出到KTV中玩玩卡拉OK，他點頭同意了。

卡拉OK小屋裏，裝飾典雅別致，自動選唱的鐳射激光裝置，600元一小時的包租費，衣著華麗的小姐不時端來各種精致的糕點和飲料。

一曲《是不是這樣的夜晚你才會這樣的想起我》，她唱得是這般纏纏綿綿，一首《情人知已》又充滿繾綣柔情。

她全身穿黑色低胸晚禮服，串珠的項鏈，耳下一對晃亮的吊環，顯得雍容華貴而又妖豔，而半裸的酥胸和隱現出來的乳溝，顯得十分的迷人。

“你對我癡情藏在暗裏已多年，在這天終於要說一遍……”她唱著，眼睛卻顧盼於他，溢出一串媚光……他也唱了幾曲。

她發現他那深厚的男中音唱起歌來十分好聽，而且唱技很不錯。一曲剛停，她把小手對著他輕輕地鼓起掌來，歡叫道：“靚仔，再來一首《愛你》！”電視熒屏上一對男女相依相偎……“因為你的愛使你堅強……我所有的努力為你，我所有的夢想是你。”“今天讓我再說一次愛你！”這最後一句，她情不自禁地和他共同唱了起來。她撮起小嘴，飛快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他愣了一會兒，心中倏地一緊，望了她一眼，見她嫣然一笑，竟呆住了。

她興致未盡，撳了一下按鍵，對他說：“來，合唱一首。”於是，《明明白白我的心》的歌聲在小屋裏飄蕩起來。

“如果你願意，請讓我靠近……”唱著唱著，她幹脆扔掉自己手中的話生

活筒，靠在他肩上與他共一個話筒唱了起來。

中的女人的感情本來就很豐富，而且往往在現實中創造夢境，在夢境中追求位

置現實。何況此刻的她，豔麗的打扮，濃濃的情調，朦朧的燈影下，猶如月夜116綻開的一朵野玫瑰，毫無羞澀地飄逸出醉人的芬芳，使他淡淡的渴望變得濃烈起來，就像一江水被攪動，變得奔放，變得激烈，衝濺起一串串美麗的浪花……當她毫無顧慮送來香唇時，他再也抑製不住自己了，用自己向金萍愛示的動作迎了上去，吻住了她。

他沒想到這包房中還是房中有房，另附了一間，內設沙發，茶幾，軟床等家具，原來是唱歌和跳舞累了的休息室。此刻，她把他帶到這裏，當著他的麵脫去衣服，袒露出性感的風騷，散發出迷人的誘感。他的心緊了一下，隨即閃射出一束新奇的目光。她朝他勾了勾手指，使了個媚眼，使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她。強烈欲望使他忘掉了一切，隻有眼前妖嬈的她。

她熱情似火，媚情如癡，狂野的吻，大膽地愛，使他一陣陣戰栗……第三章兩個美麗女人的選擇，使美麗的選擇黯然失色何一凡好不春風得意，加薪之後，又被提為公關部副經理，穿上了名牌衣，係起了真絲領帶，儼然一副經理派頭，連走路的姿態和談話的腔調都有所改變了。

她有時帶他去赴酒宴，萬兒八千一桌的酒席已經司空見慣；有時帶他去跳舞、卡拉OK。本市高檔的酒樓歌舞廳，差不多都去了，令他大飽口福，大開眼界。

他有一種滿足感，有時也會有一種失落感。他過去沒有的現在有，過去有的似乎又失去了。他產生種被人“包”的感覺。但仔細一想，又釋然了。

他有自己的老婆，雖然還沒有同在一起生活。他與陳妮的親熱隻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她是他的親人而不是她的主宰。在這裏，這種關係習以為常，不足為怪。因此，他的心裏便有了安慰，有了一種平衡，心也隨之麻木了。

要不是金萍找來興許他就會如此瀟灑下去。

金萍開始收到他寄來的錢時，著實喜歡了一陣，為自己的果斷英明“決策”而慶幸。時間一長，他的信也越來越少，溫情越來越淡，有時隻在彙款中

單上附言幾句。戀人的心最敏感，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急匆匆地來到S市篇小

找他。說一見麵，她就發現他變了，變得差點不認識他。外表的變化她不奇怪，117內心的變化卻使她吃驚。

女人的第一擔心和敏感就是男人有沒有情人。當他不冷不熱地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她就立即想到了這個問題。一到房間，她就問：“你晚上連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嗎？忙些什麼？”“忙於應酬。”他回避她目光的探詢。

“應酬些什麼？”她追問道。

“公司的業務，有時也陪人吃飯、跳舞、唱歌……”“和女人嗎？”她緊盯著問。“有男人也有女人。”他故作平靜地說，“因為我是公關部副經理。”“有了情人吧？”她瞪大著眼睛，捕捉他的麵部表情。

他點燃一支煙，吸了幾口，才緩緩地說：“在這裏，誰都需要朋友。

包括同性和異性。”她的心猛地一跳，似乎來時的預感得到了證實，但決不希望這是事實。

她想通過他的回答消除自己的擔心，於是，仍盯著他追問：“到底有沒有情人？”“我不是回答了嗎！”“我問的是情人，情人！知道嗎？”她的聲音大了起來，急促了起來。

他不願意欺騙她，卻又不願意回答。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給他解了圍，他趕緊去開門。

進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妖豔的女人！頓時金萍眼都直了。

他趕緊作介紹：“金萍，這是我們公司的陳經理。陳經理，這是我的女朋友。”陳妮伸出手來：“認識你很高興。”金萍卻投有和陳妮握手。她想，同事還有什麼事來找他，這樣妖裏妖氣的女人找上門來，準沒有什麼好事。

生活陳妮毫不在意，朝金萍笑了笑，拉起何一凡的手，柔聲柔氣地說：“阿中

的凡，走，陪我跳舞去！”位

置何一凡心中暗暗叫苦，站著未動。

118陳妮又朝金萍一笑：“金小姐，你不介意吧？”說著，又去拉何一凡的手，嗲聲嗲氣地說：“走呀！”何一凡仍未挪步，低低地說：“她剛剛來……”“怎麼？她來了你就忘了我？”她用媚眼望著他。

金萍臉色煞白，心中的氣憤從五髒六腑中湧出，臉都氣歪了。她剛進門，野狐狸就騷上門，在她眼皮下打情罵俏，這還了得？她不由大叫一聲:“何一凡，你敢走！”“何一凡，別理她！”陳妮的聲音也粗了起來，嬌媚的笑蕩然無存。

“姓陳的，你到底是他什麼人？”金萍把怒氣灑向陳妮，眼瞪瞪地盯住她。

陳妮冷笑了兩聲，望著金萍不緊不慢地說：“你說呢？”“我問你！”“你又是他什麼人？”“他是我丈夫！你知道嗎？”“丈夫？哈哈哈哈……女朋友就變成老婆了？”“我和他都打了結婚證，你又算哪路野貨？”金萍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中露出了揶揄的口吻。

“結婚證？”陳妮依然笑了起來，語含譏諷地說，“他賣給你了？可他現在已經屬於我了，知道嗎？”“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金萍說著，撲上來就要廝打陳妮，何一凡趕緊隔開她倆。憤怒之極的金萍抓住何一凡就打、就撕，哭著、罵著，他的衣扣都被扯掉了幾顆。

陳妮退出了屋外，朝何一凡大聲說道：“阿凡，別理她，我們走！”何一凡被金萍扯住了，走不開，隻好說：“我的衣服都扯破了，不好去。”“我給你到街上買套新的，走！”金萍突然鬆開了手，帶著哭腔對他說：“你走，你走，我不願見到你！”中

何一凡望了陳妮一眼。她眼中露出一股冷森森的光芒，直逼射著他，使篇小

他一陣戰栗，他遲疑了一下，便走出門外，跟隨她走了。說金萍好一陣才撲到床上，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119這一夜，何一凡未歸，被陳妮緊緊纏住。陳妮見一個漂亮女人來到何一凡的身邊，心裏就嫉妒，加上金萍對她的侮辱，使她頓生恨意，恨不得讓一凡把金萍甩掉，就像甩掉一件漂亮的衣服。那一刻，她用冷幽幽的目光盯著他，心想，“隻要你何一凡不跟我走，我就會毫不留情地拋棄你。”當何一凡跟著她走來時，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挽住他，得意洋洋地走了。畢竟，她以為自己是有魅力的，一個有錢有地位的女人，能不讓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嗎？她讓他領略酒吧的情調，體驗歌舞廳的氛圍，享受豪華酒店的佳品，從一個落魄者成為白領階層的人，不都是她的力量嗎？

整整一個夜晚，她像蛇一樣纏住何一凡。她用美酒、用甜美的歌聲、用風情萬種的凝眸、用瘋狂的吻、用溫情似水的愛撫，令他如醉如癡，身隨心愛。

親熱過後，她扳住他的雙肩，用眼盯住他問：“阿凡，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何一凡道：“什麼問題？”“你要答應我！”“到底什麼事？”她在他的臉上掃視了一遍，很認真地說：“我叫你把金萍那個臭女人甩掉！”嚴肅的語氣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隻有命令。

何一凡一下子愣住了，不敢正視她的眼睛，慢慢低下了頭。

“你說呀！”她用雙手使勁搖動他的雙肩，叫了起來，“你要麼甩掉她，要麼離開我！”無論是美好還是殘酷的選擇，他都要立即作出抉擇，沒有調和的餘地了。這一刻，他的心中翻起無限傷感，他不能這樣冷酷地對待金萍，這樣無情地拋棄她。可眼前的陳妮，用金錢、地位和愛情編織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已把他完全網在其中，他能掙脫嗎？他過怕了那種沒有工作，沒有金錢生

活的日子，假如……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於是，他心一橫，牙一咬：“我不會中

的離開你。”心中充滿悵然和哀傷。

位置她猛地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裏，吻了起來……他如釋重負，卻又重負在120壓。他用自己的殘忍，黑暗了金萍心中那方燦爛的天地，讓她獨自行走於陰暗潮濕的小巷，她會跌倒嗎？

此刻的金萍，在感情的波峰浪穀中顛簸，愛恨交加，大起大落。她曾經有過許多美麗的夢，現在一下子成了一場噩夢，叫她如何受得了？她甜蜜的愛的瓊漿和那芬芳的情的玉液，變成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好苦、好澀、好冷。這自釀的苦澀還得自己喝下去，這滋味如何消受？也許，她和他，從相遇的一開始，就注定是劃過夏夜的流星，盡管有過美麗的璀璨，有過真誠的燃燒，但畢竟是短暫的，令人憂傷和悲痛的。是什麼東西把他和她分開了呢？是金錢！是可咒的金錢。為了金錢，他視他們的愛情如敝履；為了金錢，什麼事都可以幹。愛到極時恨頓生。她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不再被感情的旋渦所左右，不再留戀他的過去。她想，不要害怕失去，隻有失去，才能得到。她也要擁有錢，擁有新的愛情，擁有報複他的資本！

她打聽到了，光大公司的總經理叫陳放，是陳妮的哥哥，她心中便有了主意。

這天，她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並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她知道，許多老板除了名牌西裝、大哥大、私家車外，漂亮女秘書也是一種裝潢。她對自己是有幾分自信的。

看著眼前這位衣著講究，身體發福的陳放，她並沒有什麼好感，隻是漫不經心的地問道：“你是陳總經理嗎？”陳放從金萍一進來，便覺一道絢麗的陽光直射過來，被她吸引住了，這是一個渾身散發著美的女人。一掛黑瀑布似的披肩發飛瀉雙肩，一雙勾人的雙眼瑩光點點，一身入時的打扮倍覺妖嬈。那秀美的臉龐雖無笑意，卻溢出迷人的光彩；那小巧的嘴唇，鮮嫩可愛，讓人頓生憐愛。他盯著她呆住了，眼睛不願移開。

看到他那副嘴臉，她不由得在心中笑了，一隻吃腥的饞貓！

總經理畢竟是總經理，他似乎發現自己的失態，站起身來讓座，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問：“小姐，您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呀？”中

“有點小事。”她坐下來，毫不客氣地接過他端來的茶杯，輕輕地呷了一篇小

口，放到老板桌上，慢悠悠地說，“假如我來當您的秘書，您是否願意？”說“願意，願意，隻要你不覺得委屈。”121“那好吧，我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現在就可以。”陳放滿臉興奮，巴不得她就留在這裏陪他不走了，天上掉下來的“林妹妹”豈能失之交臂？

“我明天來，行嗎？”她說著就站起身來。

“OK，asyoulike.”陳放隨口來了句英語。

金萍聽了，微微一笑，走出門去。

陳放親自把她送出了門。

第四章一個投抱入懷，一個拂袖而去，得失兩心知金萍在美倫美奐的寫字樓中，充當起總經理的秘書。在這鑲滿茶色玻璃，布置歐化的屋內，做著輕輕鬆鬆的事，何其愜意。本來，秘書不僅要起草公文、合同、了解客戶情況，還要接電話、做記錄、換花、倒茶、陪來客……經理原來有秘書，隻叫金萍代辦一下自己的私事，其他的她願做就做，不做則罷。隻要一看到她的微笑，聽到她輕柔的聲音，就猶如冬日溫暖的陽光，為他驅去心中的不適，帶來快樂。他覺得她美麗、嫻雅、風度迷人、善解人意，幾次在她身上動手動腳，都被她巧妙地避開了。為這，他並不煩惱，越是這樣他越喜歡，早晚她是會投入自己的懷抱中來的，他心想。

她開始覺得他不如何一凡有魅力，但接觸一久，尤其是他手拿大哥大，開著奔馳車，帶她去高級賓館和酒樓隨手簽單時，男人的瀟灑和風度，便在金錢和權力中顯示出來。她心中對他慢慢有好感起來。

一天，他帶她去酒吧間，耳酣麵熱之際，她問他：“你妹妹與何一凡打得火熱，你知道嗎？”“這樣的事何必去管。”他毫不在意地說。

生“我可要管。”活“你？……”他望著她，一臉狐疑。

中的“因為她搶去的是我原來的男朋友。”位

置“哦，你妒忌了。你競爭不過她，失敗了？”他說著笑起來。

122“我並沒有失敗，我要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他麵前。”她恨聲恨氣地說。

“那麼，你要我為你做些什麼？”“我要你炒他的魷魚。”“唔———好吧，你給我什麼獎賞呢？”他用手在她臉上輕輕地摸了一下，盯著她問。

“隨你的便。”“做我的老婆，好嗎？”他色迷迷地望著她，期待著她的回答。

“可以。”她答道。

他歡喜極了，摟著她親了起來。

她輕輕地推開他，說：“不過，你得先炒了他的魷魚，我才和你結婚。

而且，我要做老婆，不做情人。”“好，好！”他滿口答應，心花怒放。

她頻頻和他舉杯，臉上掛著一絲微笑，說不清是會心的笑，還是遍曆痛苦後含悲的笑……何一凡這一段時間沉浸在孤寂落寞的狀態中，渾身提不起勁來。當他得知金萍被聘為本公司的秘書時，他的心裏更加沉重起來。偶爾與金萍相遇，便見她一副冷漠傲然的神態，他的心便往下沉。雖然他和她已不存在什麼關係了，但總覺得見了她比什麼都難受。有時，自責的心常攪得自己睡不好覺。他問自己，到底是得到了還是失去了，得到的值得珍惜嗎？失去的值得留戀嗎？他解不開這個題。他開始後悔南下之行，後悔不該進那家餐廳。他有時會獨自站在冷冷的寒風中，靜靜地對著燈火輝煌的酒店看。許久許久，想到夜已深，該回家時，才倍覺淒涼。自己的家到底在哪裏呢？他回憶著與金萍相愛的那段美好時光，也回想著與陳妮相處的種種情趣。

一次，陳妮邀他去金都卡拉OK舞廳玩，服務員禮貌地告訴她所有的包房都被人訂了。陳妮卻傲然地說：“怕我付不起錢！”小姐賠著笑臉說：“對不起，不是這個意思。”“好吧，我出三倍的價錢包一間房，你把他們趕走！”說著，陳妮甩出一中

疊錢來。篇小

小姐臉上的笑飛了，認真地說：“對不起，請收回你的錢！”說完轉身說走了。123何一凡分明看到周圍的人投來鄙夷的目光，頓覺無地自容，轉身也走了。他想，這地方，也有金錢買不通的時候。你有了錢，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嗎？望著陳妮滿臉怒色，他從心底湧出幾絲厭惡，她的麵貌在他心中變得更醜陋起來。

就在陳放想拿捏一點什麼炒何一凡魷魚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使何一凡難以經受。

這天，陳妮交給他一項“公關”任務。香港來了個女老板，今晚要去玩玩卡拉OK，要他去陪。她是否舒心，關係著本公司的一大筆業務，要他盡量滿她的意。他本不想去，但經不住陳妮的再三動員哄勸，隻好硬著頭皮去了。

港女唱起歌來齜牙咧嘴，粗黑的皮膚卻厚施粉黛，濃妝豔抹，讓他一見就覺得惡心。港女不靚，卻自作多情。在KTV裏，幾次賣弄風騷，均未被他接納。她點他的歌，他唱了，她覺得開心，拍巴掌。她叫他倒酒、拿點心給她吃、剝香蕉喂她，他都忍住了。她得寸進尺，依偎過來，他便躲閃。她幹脆抱住他，一口一個“靚仔”，叫得人頭皮發麻。她自己喝一口酒，遞過嘴來，嘴對嘴，他不肯張口，掰開她的手，站了起來，她頓時惱羞成怒，甩下他氣憤地走了……陳妮大怒，竟指著他的鼻頭大罵來，那一句句難聽的話，像一支支利箭直往心中穿來。他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此刻，火氣“嘭”地炸開，氣得他渾身發抖，隻感到一股熱血衝上腦門，直想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但他忍住未發，隻是用憤怒的目光瞥了一下陳妮，臉上露出鄙夷之色來，“哼”了一聲走了。

他拂袖而去，再也沒有回過頭來。這地方實在難待，他厭惡、失望、痛悔，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幹了什麼。他心想，在這個世界上，有誘惑的東西，就有被誘惑的人。自己被金錢誘惑過，被人誘惑過，應該不再沉迷。應該清生

活醒了……他決心不再到什麼公司求職了，他要找一家企業，或者某個單位，中

的正正經經地幹點事，哪怕在街頭擺攤點，也比那幾千元一個月的工作幹得順位

置心，來得正經。來得順心的錢，一個子兒抵得上千百個子兒。

124第五章顧盼生輝殘花沾露，顧影自憐月下迷惘金萍順利地成了總經理的“夫人”，總經理把她安在一家豪華賓館裏，不讓她去工作。她想去上班，他說有的是錢花，何必辛辛苦苦地去賺那點錢呢？她覺得有道理，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老板娘”的殊榮。反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必起早趕班，不必憂勞柴米油鹽，省卻了人際關係的紛擾，沒有了惱人的嘈雜。隻有安閑，舒適，清靜。一個人想什麼時候起床就睡到什麼時候，相吃什麼就吩咐服務員小姐端來什麼。白天，化化妝，看電視，上街買買時裝；晚上，陪“老公”跳跳舞，唱唱歌，到咖啡館、酒吧消磨時光。有時，坐著私家車兜風，到風景點逛逛。隻要有了錢，幹什麼都順心，做什麼都方便，這舒心可意的日子直叫人過得甜歪了，蜜膩了，便會無端地生出許多煩惱來。

開始時，陳放常常伴著她，哄著她。她需要什麼，他沒有辦到的；她說什麼，他沒有不聽的。她發現他是真心真意地愛她，她打心眼裏滿意。她擁有了他，擁有了金錢，也擁有了愛情。有時，她竟感激何一凡，要不是他的負心，她哪裏會這般富有，這般安樂？在他何一凡麵前，她是勝利者、幸運者。可他何一凡呢，是什麼？他隻是街上流浪漢、失業者。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地生出許多冷笑來。男人的奮鬥艱難而痛苦，女人的成功卻往往在一夜之間，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何一凡不是想仰仗女人的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實現自己的願望麼？結果呢？

她在心中瞧不起他，可憐他。

她有許多時間去想，有許多空閑來想。想來想去，卻動了憂愁，起了煩惱。

在她的心裏，興奮的潮頭退過之後，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孤寂，像一隻落群的孤雁，被人用甜美和金錢養著，雖然自在、悠閑，不必擔憂那暴風雪的襲擊，不再為尋食覓物而奔勞，但也失去了飛翔的天空，高中

歌的快活。篇小

她覺得孤單時，隻有電視為伍，音樂伴隨，亦或打電話給陳放，聽聽他說的安慰。但他很忙，常常不在。他應酬也多，經常深夜歸來或者整夜不歸。125這使她倍覺淒涼。她是個愛說愛笑的人，從小就害怕孤寂。在靜得可怕的夜晚，一個人擁衾而眠，常常是眼合心不靜，難以入睡……好不容易與他在一起共度良宵，她緊緊地抱住他，生怕他會走開，她柔柔地對他說：“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他用手輕輕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嘻嘻地說：“小美人，我怎麼會舍得離開你呢？你放心吧，嗯？”“那你昨晚為什麼不來？”她嘟起了小嘴。

“唉，公司有事應酬嘛！我不是跟你說了嘛！”“哪有那麼多應酬？你騙我！”“騙你小狗。好好睡吧！”她安心地睡了。

柔和的台燈亮了，照映出她那秀美的臉龐，迷糊中她見他躡手躡腳地下床。

“幹嗎呀？”“不知道誰在Call我。”“深更半夜的，誰在搗蛋！”“有什麼急事吧！”他拿起BP機，在燈光下看了看，到客廳打電話去了。

“什麼事？”她問。

“公司裏的事，我要出去一下。”他邊說邊穿衣服。

“是不是有情人找你？”她生氣地問。

“唉呀，老婆呀，我哪敢呐！真是公司有急事呀！”說著，親了她一下，匆匆忙忙地走了。

她氣得坐了起來，心中翻倒了五味瓶……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生活她覺得這高樓，像一個深宮，把她緊緊地關著。自己活動的天地這般狹中

的小，自己接觸的人是那麼少，竟剩下孤獨的自己。

位置她緩緩地走過方鏡、圓鏡，鏡子裏麵映出一個苗條秀美的身姿。那裸露126出來的豐腴，散發出一種瑩潔的冷光，晶瑩的雙眸，微蹙的眼眉，翕動著的鼻翼，緊閉的丹唇，無不透出苦苦尋覓的淒清和孤寂來。她歎了一口氣，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將目光久久地落在街上。看到急匆匆地上下班的男女，她嫉妒；看到一對對相偎相依的人兒悠悠地走著，她怨艾……“你能不能少賺點錢，多陪陪我呢？”“寶貝，為了我們的愛情，我要賺更多的錢。”“愛情就是錢嗎？”“沒有錢的愛情幸福嗎？你傻了，來，穿上這件皮爾·卡丹的時裝，戴上這串緬甸紅寶石的鑽戒，讓我好好看你。”“我不要，我不要，我隻要你不離開我。”說著，她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他撫摸著她的頭，溫柔地說：“小寶貝，隻要你喜歡，我什麼都舍得！”“我要去……工作。”良久，她抬起頭來，望著他說。

“怎麼，你怕我養不起你？”“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好悶。”既然她是他“老婆”了，他就不願她在男人堆裏混，不要“老婆”工作，方顯出男子漢的能耐，他怎麼會答應她呢？於是，他勸她，哄她，總算把她哄勸住了。

第二天，他為她花了一大筆錢買來一隻狗，一隻漂亮的迷你型“貴賓犬”（這是世界上頭腦最好的狗，能記住主人所教的命令和語言），渾身雪白的毛，四腳和短尾像五朵張開的白絨花，小巧的身段十分好看，乖巧極了，這著實讓金萍高興了好一段時間。她給它取名為“欣欣”。她不厭其煩地為寵物洗澡，調配食物，修剪指甲，逗它玩。它忠心地陪伴在她身邊，學她教的語言，向她撒嬌……她喜歡把它抱在懷裏，訴說自己的喜怒哀樂，教它學這學那，帶著它看電視，去散步……它很活潑可愛，這使她似乎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對象，一個貼心的“朋友”，心中的煩惱減去了許多。

中但動物畢竟是動物，盡管它乖順聰明，總是與人難以溝通的。她需要的篇小

是人的安慰，知心人的體貼，愛人的親近。說寂寞依然難驅，煩惱仍在滋長。127當她去美容廳使自己更加光彩照人，穿著“芬安娜”內衣，外披一件性感的外套，抱著“欣欣”等待陳放歸來時，他又一次失約了，她也又一次失望了。

她曾經希望自己的生活中有一個美麗的故事，故事中的那個幸福的主人公就是她，可是生活中真的有了這個故事，她才知道，這是痛苦。

她傷心至極，麵對著窗前月，燈下影，呆呆地站著，心如揉搓，真是“柔情別緒，誰與溫存”，想著，想著，一串淒清的淚珠滑了下來……她拉開了壁櫥的門，撥拉著一襲襲精美的時裝，粉紅的、墨綠的、淡黃的……那曾是帶露的玫瑰，月下吐芳的茉莉，天邊飄下的雲霞，亭亭玉立的綠花，贏得了她多少讚譽之詞！可如今，在她的眼裏，不過似飄逝的雲霞，凋謝的芬芳，敗落的荷花……突然，她的眼光落在一身白色的連衣裙上。她和何一凡第一次相遇，她就穿著它。

她不知怎地想起了他，想起和他相處的日子。雖然不富有，卻充滿歡樂，那時他們什麼都多，唯獨金錢不多。於是她慫恿他闖“海”來了，想賺些錢來充實他們的愛。那樣，他們就什麼也不缺了。如今，她有了錢，彌補了過去難以彌補的不足，圓了過去那場美夢。但是，美夢成真後，又留下了缺憾。她原來的“白馬王子”已不再屬於她了。他在她心中占有難忘的位置，盡管他離她而去。她恨過他，卻又留戀他。特別是金錢滿足之後，她又覺得不充實，並不富有。她想找他，但是他現在又在何方？她想充實自己，一時又不知如何尋找。她迷惘了……第六章重尋溫暖世界其情堪冷，再入愛的天地其樂可道生何一凡離開了光大公司。他雖然又要為謀職而再度奔波，但這次的感覺活卻與初來時不同，少了幾分焦急，少了幾分寒酸。有的單位中意他，他又不中

的滿意。經曆過一場感情的嬗變和生活的變故後，他用冷靜的目光審視自己，位

置反省自己，對金錢看得淡了，對人生看得重了，多了一份感悟後的超脫和豁128達，何況囊中並不羞澀。他暫時還不急於求職，想好好休息一下，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這期間，他在街上為人畫過畫，用紙為人剪過肖像。他並不是以此作為謀生的手段，而是想體驗一下街頭擺攤的滋味，重拾擱筆已久的藝術。他的手藝好，生意不錯。有一次，在公園門口與陳妮不期而遇，她甩給他幾張百元大鈔，要他為她畫張畫。他說了聲“對不起，我要收攤了”，便把錢塞還給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她那種居高臨下的恩賜“流浪漢”的口吻和眼神，使他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傷害。他於是擱筆不再。

經祈明的推薦，他到一家歌舞廳當歌手，不久，又離開了。在這裏，唱歌的和聽歌的人一樣多，唱得也不太順心。有時，也會有一些貌似闊太太、富小姐之類的女士光顧，點他的歌，為他獻上鮮花，有的走上來吻他的臉，有的點他去陪唱陪跳。他並不覺得光彩，反倒有幾分生厭。

有一次，金萍來到這裏，而且一連幾天都來，點他的歌，邀他跳舞。那種場景，那種哀怨，使他負罪般的逃走，從此不再在這個歌舞廳露麵。

陳放出差去了，金萍更是冷漠孤單。長長的夜實在難捱，她便上歌舞廳，酒吧來消磨，今天這家，明天那家。

這天晚上，她來到歌舞廳，選了一個偏僻的座位坐下。她不願跳，也不願唱，隻是靜靜地欣賞別人，默默地感受那份熱鬧，領略那種情調。

她孤零零地抽著煙，一支接著一支，姿態十分優雅，但動作遲緩。廳內迷彩燈、星光燈閃閃爍爍，流動著遲緩的時光；音樂舒緩低回，像捉摸不定的情緒。突然，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她看到了他———何一凡上場！

他還是那樣帥氣，那樣風采，在彩燈的映襯下，更添幾分魅力，隻是眉間緊鎖一絲憂愁，給人一種愛憐的感覺。

一曲《明月千裏寄相思》，唱得是那樣深沉，那樣情切，深情中含著幾分悲鬱，使人平添一段愁思。

“……回憶往事猶如夢，重尋夢境何處求？……思念的人兒淚長流。”金萍那苦澀的心弦被歌聲撥動了，顫動了哀愁的回音，她不禁悄悄地流出了淚水，順著她美麗的臉龐掉下來……中

她怔怔地望著他，目光久久不移，猶如一棵被遺忘在荒原的小草，在寒篇小

風中瑟瑟發抖……說直到曲終人散時，她才憂憂地獨自回家。129第二天晚上，她又來到這家歌廳。一連幾天，她點他的歌，一首又一首，頻頻邀他跳舞。久別重逢，沒有了那份驚喜，卻勾起了不少回憶，過去的那種情調，那森林中的陽光，那海麵上藍色的風，那美麗的夢……此刻，她多想柔順地靠在他的肩上，微閉雙目，陶醉在那份情意之中。她用充滿溫柔的目光，驅去他眼中的負疚，重新感受他的愛撫。他在躲閃，在回避，不敢擁有這份情，這份愛。她那憂愁和溫情的目光，在他的心底撩起一陣顫抖。於是，他帶著幾份留戀和愧怨，離開了這家歌舞廳。

不久，他進入了一家廣告公司畫畫，一顆流浪的心暫時安定下來。

這天，他上街想理發，走進一家標有“秀秀發廊”的小店。店麵不大，等候的人卻不少。他想退出，但發廊女熱情的介紹和挽留使他不好意思走，便接過她遞上的一張報紙等待著。

一位女士一開始就對理發師說：“我不喜歡燙發，嫌做頭發麻煩，也不喜歡用摩絲或定型水，我想剪一下新式發型，要快點，可以嗎？”理發師是一個女孩子，麵對如此要求，似乎有點為難了，向另一個女理發師投去求援的目光，輕輕地喊了聲“秀秀”。

那個叫秀秀的點了點頭，便走過來與之對換，笑容滿麵地對那位女士說：“我來試試，好嗎？”“好吧！”女士似乎顯得有點不耐煩了。

秀秀立刻動手，手腳麻利地三剪兩剪，很快就把那女士的頭發剪好了，吹完風後，漂亮新穎的發型就出來了。

那位女士朝著鏡子左照右看，臉上漸漸展露出笑容來。

“您滿意嗎？如果不滿意，我再給您修過。”秀秀笑著問道。

“滿意滿意！”女士滿臉堆笑，“看不出來，你還真行，多少錢？”說著，掏出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來遞給秀秀。

秀秀找錢給女士，女士顯得很大方地說：“不用找了，剩下的就算是小生

活費吧！“中

的秀秀對女士說：“我們這裏從不收小費，謝謝了！”硬把錢找還給了女位

置士。

130秀秀把那位女士送出門，很客氣地說了聲：“歡迎你下次再來！”那位女士朝著秀秀感謝的點了點頭：“下次我一定再來！”目睹這情景的何一凡，心中不禁感慨萬分，這種態度，這種手藝，這種金錢觀，在這裏已很難見到了。這個年輕的姑娘真不簡單！

他悄悄地打量起秀秀來，她說不上十分漂亮，但渾身透出一股清純和樸素之氣。一雙黑晶晶的大眼睛，在濃密的眼簾掩映下，宛如燦燦閃光的黑寶石，平添幾分秀氣；嫣然一笑，露出兩行晶瑩碎玉，多了幾分率真；一身潔白的工作衣，似一團輕柔的白雲，頗具幾分飄逸……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好感，在何一凡眼中，秀秀的形象是那般光彩迷人，以至於他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他堅持等到她替自己理發。在她悅耳的剪刀聲和輕柔的撫摸中，他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享受。

這種美好的感受使得何一凡念念未忘，以至於幾天後在祈明家還在談及，也好讓祈明分享一下。不料祈明聽後卻微微一笑：“你是說單秀秀嗎？”“你說她姓單？”何一凡追問道。

祈明點了點頭。

“你怎麼認識她？”何一凡迫不及待地問。

祈明沉默了一下，問道：“你願意聽聽她的故事嗎？”一凡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吧！”祈明遞給何一凡一支煙，自己也燃起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悠出濃濃的煙來，開口說道：“秀秀是從山區逃婚躲進城裏的。那年，她才十六歲，又饑又累地來到這裏。當時，我出差回來，剛下火車，就碰到一個小女孩，朝我跪下討錢，我給了她十塊錢。接著就有幾個小孩跑過來要錢，我心中一陣悲歎，正是上學的年齡，他們的父母怎忍心讓他們幹這個？我給了他們錢，問他們：‘你們怎麼不去讀書？’那幾雙小眼睛怔怔地望著我，一會兒全跑開了。我正欲走，就見一個大姑娘走到我麵前，叫了我一聲‘大哥……’便不說話了。我打量了她一下，麵黃肌瘦，渾身疲憊不堪，衣服也弄髒了。我從心裏同情中

她，拿出一張五十元的錢給她，可她竟朝我搖了搖頭。我不解，難道她賺少篇小

了？於是我又拿出一張給她，她臉紅了，低下頭去，怯怯地說：‘我不是說……要你的錢。’‘那你要什麼？’我問。她看了看我，低低地說：‘大哥，131請你給我介紹一份工作好嗎？’我一愣：‘你來打工的？’她說：‘我是……’我看她不好意思說，沉默了一會兒，用征求的口吻問她：‘你到我家去做保姆，好嗎？’她的眼中頓時露出光彩，興奮地說：‘好。’於是便跟我走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叫單秀秀。不幸的是村長的兒子看上了她，硬要娶她做老婆。那小子是個跛腳不說，而且還是好吃懶做，喜歡打架，是村裏有名的‘飛天拐’。她的父親迫於權勢，便答應了這門親事。那時，她還在讀高中，她父親把她從學校叫回來，逼她馬上結婚。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從山區跑出來，連夜坐上火車來到了這裏。

她人很勤快。她在我家，既要照顧孩子，又打掃衛生，還把買菜弄飯的活兒也攬過去了。我勸她少做點，可她隻是微微一笑：‘這點小事比我家的農活輕鬆多了！’一有空，她就看書。我看她聰明好學，又喜歡看一些審美概論、實用美學等書籍，就送她去拜師學藝，學習美容美發。小孩子上學後，她囁囁嚅嚅地對我說：‘大哥，我想……自己開一個小發廊。’我一聽很高興，畢竟是一個有誌氣的姑娘，我很讚賞，於是借了點錢給她，租了一間小屋。想不到她的手藝那麼好，勤學苦練的結果，使她的生意越做越好。

這兩年，她已還清了錢，還賺了一些，在這裏還算小有名氣了。”說到這裏祈明瞅瞅何一凡，笑著問道：“怎麼樣，是不是看上她了？”何一凡也笑了笑，調侃道：“她可是你的妹妹啊，我怎敢高攀？”“是啊，老同學變成了妹夫，豈不太難為了麼？”祈明打趣地說。

正在這時，門鈴響起了，祈明起身開門，一聲“大哥”的甜甜的叫聲傳到了何一凡耳中。祈明笑著說：“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秀秀，來，見見我的老同學。”秀秀放下東西，客氣地對何一凡打了個招呼：“您好！”何一凡站起身來也說了句：“您好！”祈明哈哈大笑：“都是熟人了，還這麼客氣幹啥？我們剛才還在談論你生

活呢！我這位老同學對你很讚賞呢！”中

的何一凡和秀秀對望了一眼，兩人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位置秀秀趕忙問：“大哥，大嫂和小星呢？”132“哦，她帶他上少年宮去了。”“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秀秀說著，轉身欲走。

祈明伸手一攔：“別急著走，來，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她隻好坐下來，聽他們談笑，回答他們的問話。她第一次見到何一凡，便有了一個好印象，這次在祈明家與他相見，特別是聽他侃天文地理，國家國大事，不覺怦然一動，為他的外表、氣度和知識所動情，心中不覺產生一種企盼，一種美好的企盼。她心想，能有這可望而不可即的知己，一輩子將受益多深！既是摯友，又為良師，多麼好啊！但轉念一想，她這樣一個農村姑娘，怎能配得上人家？她不禁為自己的心高氣短而感傷，而自慚形穢。自己從山裏逃出，在這裏擁有了小小的天地，應該知足了。但是作為一個女人，誰又不想找個稱心如意的丈夫呢？加上祈明有意無意地調侃打趣，更使她心有所思，情有所動了。

何一凡開始有點拘束，但祈明不斷挑起話頭，天上地下，隨興而談，也就打開了話閘，滔滔不絕起來。他有意問秀秀一些有關美學方麵的話題，她的回答精辟、簡潔、獨到，使他大為震動，心中的好感隨潮上湧，奔放起來……秀秀起身要走了，何一凡還覺得時間太短，餘興未盡。

祈明看了看何一凡，又看了看秀秀說：“也好，我等賢妻愛子回家。一凡，你就代勞代勞，幫我送送秀秀，好嗎？”秀秀低低地說：“不用了，大哥”何一凡爽快地答應下來：“好！我送送她，反正順路。”當他倆漫步在燈火輝煌的街道時，各自拘謹了好一陣子，默默地走著，走著。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輕輕地對她說。

“我也是。”她輕輕地應道。

“你是怎麼想到選擇這門職業的？”他話一出，馬上覺得唐突。

“我想賺點錢。”她略頓了一下，又說：“我好喜歡美發藝術，每當我為一位顧客設計出合適、漂亮的發型時，當顧客露出滿意的微笑時，我心中格中

外高興，就像發表了一篇作品被讀者所接受。”篇小

話語樸實無華，卻又飽含著對美的追求、對人生的理解和對生活的感說悟，他深深地被震撼了。他想說點什麼，卻又難於開口。他覺得，在她麵133前，突然感到無話可說了。他停了下來，動情地望著她。

“你是搞藝術的，我想能經常得到你的指點，不知你肯麼？”她真誠地等待著他的回答，眼裏流露出渴望。

他見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燦燦生輝的雙眸，像月下叢林中的小溪，流出一股恬靜、纏綿和溫柔，愈發顯出她的清純。他想，藝術的心是相通的，但追求卻不盡然，自己能為人師麼？他不敢言。

她的眼中漸漸地失去了光彩，不敢直視他，慢慢地低下了頭，說：“我知道你很忙，我也不能當你的學生。”“不！你是我的老師。”他激動地說：“在你麵前，我隻是一個不合格的學生，我曾有過一段不光彩的過去，不崇高的追求，不美好的愛情。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麼？”他覺得在她麵前，不需要掩蓋什麼，隱瞞什麼。

她抬起頭來，朝他真誠地點了點頭。

於是，他告訴她自己對金錢的追求、情感的波折、心的經曆，他需要尋找的是一種信賴，一種純真，一種共同的追求與美好。

她靜靜地聽著，為他的坦率剖析，真情的流露和美麗的希望而感動。

“你能原諒我的過去嗎？”他突然轉過頭來問她。

她愣怔了，覺得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話語中充滿了愛意：“來這裏的人不少，有你這樣的機會，早就發了，可是你與別人不一樣，這本身就說明了你是個真誠正直的人，值得人愛的人。”說到這裏，她的臉倏地紅了。

他心為之一動，忘情地抓住她的手。他覺得她的手很涼，便把大衣脫下給她披上。

她害羞般地搖頭，心裏暖烘烘的，身體卻凍得直想發抖。

他用無限愛憐的目光望著她。

她黑亮的雙眸裏洋溢著一股熱望。

溫情如水，浸沒了他和她。

生活漸漸地，她戰戰兢兢，小鳥依人般地走進了他的大衣，走進了他的世界。

中的他裹住了她，深深地，像擁有了一個愛的天地……位

置134第七章靠不住的愛情總是難脫，靠得住的希望偏又難成失落感籠罩著金萍，像森林中的晨霧，久久地罩住陽光、流水、鮮花，辨不清方向，走不出迷霧。那日複一日的單調、重複的生活，總也填不滿空蕩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還需要些什麼。

簡單也好，冷寂也好，日子還得過。

這天晚上，她Call陳放，不見回音，便來到麗華卡拉OK廳去尋找一份熱鬧與歡樂。走在包房的過道上，她正好看見一小姐送點心到包房中，門開處，她赫然見到她的老公摟抱著一位妙齡女郎在沙發上。她不禁怒從心起，火往外冒，想衝進去撕他，扯他，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她想，當麵出他的醜，怕他難堪，怕他羞怒。忍悲含憤地回到家中後，她便像一隻發怒的母獅，把那些化妝品和衣服統統摔在地毯上，用手扯，用腳踩，狠狠地發泄了一通。

第三天，他才光顧這個家。

她沉著臉問他：“這幾天你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不回家？”“唉，忙於應酬，別介意，寶貝！”她冷冷地一笑：“誰是你的寶貝？”他聽她話中有話，警覺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心中明白！”他佯裝不解：“我不明白。”“自己做的事還裝糊塗？哼！”他若無其事地朝她聳聳肩，攤攤手。

她氣得鼻眼嘴臉都錯了位，那種眼光、那種神態、那種語氣，令她難以接受。她咬住牙說：“前天晚上，你忙於應酬哪位小姐？”“在哪裏？”他還要敷衍。

“麗華卡拉OK廳！我親眼見到的，告訴你省得你再轉圈子了！”她眼都中

瞪圓了。篇小

他鬆了口氣，不以為然地：“哦，何必大驚小怪？在生意場上，這樣的說小應酬都有，何必介意呢？”135“小應酬，恐怕還有大應酬吧？”“唉，阿萍啊，我始終是愛你的，你比她們誰都好，我怎麼會去愛其他的女人呢？逢場作戲罷了。”說著，猛然親了她一口，滿臉賠笑地說：“今晚你去哪裏，我陪你！”她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了，鬧大了不好收拾，隻得見好就收，但仍噘著小嘴在生氣。在他的三哄兩勸下，才漸漸消了氣。

這天，她正在看電視，門突然被推開，走進一男一女。女的四十多歲，矮胖的身材，渾身珠光寶氣，滿臉堆怒。那男的是個青年壯漢，一身殺氣，活像打手。

“你就是金萍？”胖女人喝問道。

她慌亂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臭婊子！”胖女人咬牙切齒地罵道，“賤貨，野雞，誰叫你來勾引我老公的？你賣騷也要看地方，騷到我老公頭上了……”胖女人幾步衝上前，揚起蒲扇般的胖手，狠狠地扇了金萍幾巴掌，直打得金萍臉頰通紅，兩臉發燒。她明白了，胖女人就是陳放的老婆。

打夠了，罵足了，胖女人還不解恨，指著金萍的鼻尖，道：“今天給你點小警告，如果你還敢纏著我老公，就莫怪我不講客氣！”說著，朝那個壯漢努了努嘴，“如果你要發情，我隻好叫他侍候你。”那漢子把兩隻拳頭捏得“喀吧吧”響，走上前來，一把抓住金萍的頭發，兩眼直瞪瞪地望著她，“嘿嘿”冷笑了兩聲。

金萍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隻有傷痛的淚水嘩嘩地直流，她的心仿佛被那漢子的大手緊緊抓住，恐懼得快要窒息。

那漢子並沒有打她，但眼中露出的邪光使她全身悚悚發抖。

胖女人又羞辱了金萍一陣，才帶著那漢子走了，臨走前，胖女人還不忘再三警告：“下次再碰到你，就不會這麼客氣了！”生

活金萍捂著臉，頭發散亂，遮住了迷朦的淚眼，臉上火辣辣地生痛，心中中

的悲傷得一陣陣抽搐，感到一種後怕……位

置她趕緊打電話哭著叫陳放快來。

136陳放急匆匆地趕來了，看到她那副慘兮兮的樣子，驚問出了什麼事，她哭倒在他懷裏，用拳捶打他，罵他是流氓、騙子……他再三追問，她才哭著訴說了一遍，她朝他哭叫起來：“你害得我好苦呀！現在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叫我如何出去做人？當初你為什麼不講有老婆，為什麼要跟我結婚。我怎麼辦？怎麼辦？嗚嗚……”陳放用好言好語安慰她一頓，恨聲恨氣地說：“那黃臉婆，死乞白賴地不走，我又不喜歡她，我喜歡的是你，她要自作多情，還敢來欺負你，下次她再敢這樣，我叫她跪在你腳下……”他的話並沒有醫好她那顆受傷的冷顫的心，一想到剛才那場景，脊背上就嗖嗖地直冒冷氣。她怕那胖女人的惡語，怕那漢子眼中亂竄的欲火。她悲哀，傷心，這個打擊對她來說太重了，太猛了，她受不了，怎麼也受不了。

她以為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港灣，沒料到美夢過後突然發現自己顛簸漂泊在波峰浪穀間；她以為冷透的心從此有了陽光，沒有想到依然在承受著風雨的折磨，冰霜的襲擊；她以為柔弱的小草攀援上了高貴的大樹，沒想到落在虛偽和欺騙之中……她終於絕望了，貴婦人的夢破滅了，她成了他的情婦，一隻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愛情是什麼？她問自己。是靠不住。有人說，離開金錢，便沒有了愛情，至少也要影響愛情，因為愛情是精神生活，必須以經濟為基礎。試想，那山盟海誓般的愛情靠得住嗎？那擁有金錢的男人靠得住嗎？早知道是這樣，何必陷進去呢？但是，事到如今，自己該怎麼辦呢？離開他，瀟灑地走去，又做不到。繼續保持這種生活，她又不甘心，而且還有擔憂。如何是好呢？

一連幾天，她冥思苦想，閉目躺在床上，似乎自己已走過了人間輝煌，已無路可走了，在渺茫的冥冥虛幻之中迷失了方向。

經過一番陣痛之後，她像是大徹大悟，走出了困惑和迷惘。心想，女人不能附庸他人，即便是養尊處優，也身心無根，就像風吹雨打的荷花，嬌媚一時，終會枯敗衰黃。她要像小草和大樹，深深紮下自己的根，打下自己的中

基礎。篇小

於是，她向他要了一幢別墅，一幢屬於自己的別墅。不久，她又向他提說出，要他給她一筆錢，自己開個公司或是酒店，要當個老板，自己當他的老137婆也罷，情婦也罷，她不去考慮。他沉思了一會兒，答應了她的要求。

她如願以償，成了一家酒店的老板。她想聘用一個總經理，希望是何一凡，盡管何一凡給她帶來過刻骨銘心的痛楚，但她的心目之中，總鎖著他的種種好處，特別是陳放欺騙她之後，她更在心中原諒了何一凡。如果何一凡在她身邊工作，她會重新煥發出青春的活力，在感情的沙漠中綻開一枝新綠。

她選擇了大海，在海邊迎接他的到來。大海激起了她的激情，大海的寧靜沉澱了她的俗念。而他更愛大海，她和他的相識相愛便是在海邊誕生的。

她相信他一定會答應她的。

他如約而至。

迎著他，她蕩開了笑，像海浪花般綻放，她蒼白的臉變得紅潤光彩。她笑著、跳著，拉著他的手衝向浪花，盡情地歡叫著。

她的情緒感染了他，過去的情景，重又回到眼前。她的歡樂，多少彌補了一些他對她的負疚。所以，他也盡情地陪著她玩，伴著她笑。

她和他租了一艘快艇，在海上飛駛，衝起的浪花濺了她和他一身。她依然抱住了他，像重溫那逝去的一幕，沉浸在無盡的遐想之中……玩累了，她和他坐在沙灘上，傾聽大海的濤聲。

麵對著大海，她心中一陣湧動：“一凡，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嗎？”“記得。”他點頭答道。

“你會忘記嗎？”“永遠不會。”她的心中激動起來，盯住他問道：“為什麼？”“因為那畢竟是美好的，美好的東西總是令人難忘的。”他避開她的目光，充滿真情地說。

生活“一凡，你……你還恨我嗎？”中

的“在你麵前，我隻恨我自己，我一直是負疚於心的。”位

置“謝謝你，一凡，我們雖然沒有結合，但畢竟相愛一場，我對我們的相138愛總在懷念，我會珍惜它一輩子的……”她臉上黯然了，聲音中充滿了憂鬱。

“你現在還好嗎？”他問，“他不是待你很好嗎？”“很好？”她慘然一笑，“跟他兩年多了，除了學會享受，什麼都沒學會。除了錢，我還有什麼呢？”“那你打算怎麼辦？”他關切地問。

“還能怎麼辦？”她長歎一聲，“我充其量也不過是他的一個情婦，他有老婆，你知道。他騙了我！我得到了什麼？愛情？笑話！男人都不會給女人愛情！我隻有錢，錢！我要好好利用它，我也要當老板！當初就是為了錢，我才叫你來這兒的。我好後悔，不該叫你來。一凡，要是你不來這兒，我的生活就不會這樣！”她越說越激動，最後竟滴下淚來。

他的心好一陣震顫，醉過後才知酒醇，愛過後才知情重，她對自己的愛意竟是這般濃烈，至今念念不忘。越是這樣，他越覺得有重負。

“一凡，我現在開了家酒店，我想請你來當總經理，你不會推辭吧？”她的語氣滿含著企盼，眼光中充盈著希望與溫柔。

這個問題難住了他。盡管高薪，盡管出自她內心的真誠，但是他不想再轉回過去的圈子裏去。他要學那種甘於清貧而不求暴富的超脫，求那種有所追求的精神生活和無為的自在。況且，和她在一起，又會有怎樣的感情糾葛呢？他不敢再想了，可是他又不願拂她的意，再傷她的心呀！

良久，他才開口：“請原諒，我不適合做總經理，我也不願丟掉我現在的工作，它更能發揮我自己的特長。”她麵對大海沉默起來，像經曆風暴後走向痛苦的平靜，久久地望著晚霞染紅的大海……好一會兒，才慢慢地站起來，幽幽地說：“時間不早了，走吧！”一路上，她再也沒有啟齒，隻是在臨別時才說：“謝謝你今天給我的快樂，我同樣不會忘記。”中

她低沉的聲音久久地壓抑著他的心，使他難受了許久。他沒有想到又一篇小

次傷害了她。他說不出話來，隻默默地點了點頭，像是告別，又像是祝福……說139第八章風流漢狂自多情，輕薄女因恨送命金萍一直鬱鬱寡歡，盡管她的生意紅火，也不用她操多少心。她興致來了，就去酒店走走，乏味時，就自個兒休閑玩玩。她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何一凡拒絕了她的邀請。她現在有了錢，當上了老板，實現了自己當年的夢。

但她不能總是當人家的情婦，她需要一個家，一個屬於自己的溫馨的家。在外麵，她可以頤指氣使，可以支配他人；在家裏，她願意被人疼愛，獻出自己的柔情，像聽話的小貓，任由主人撫弄。女人需要剛強，但更需要溫存；女人渴望別人尊重，更渴望被愛憐。她對何一凡的戀情，雖然一直壓抑在心，但並沒有消失，尤其是她擁有金錢之後，愛戀之火愈加熾烈。她恨愛難消，不能自已。何一凡的超脫，使她的優勢在他麵前難以發揮，她既羨慕，又嫉妒，心中很是傷心了一回。後來，她知道他與一發廊女相愛時，恨意頓生，妒火中燒。她認為自己的擁有足夠壓倒那個鄉下妹子，她能承受自己是失敗者嗎？她決心見見這個令何一凡傾倒的女人。

“你叫秀秀嗎？”一見麵，金萍上下打量了秀秀幾眼，見她不過如此，問話中就含有幾分輕慢。

秀秀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你是怎麼認識何一凡的？”秀秀隻看了金萍一眼，沒有回答。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她的眼光直逼秀秀。

“戀人。”秀秀閃了閃秀眉，毫無羞怯地回答。

“戀人？”金萍冷冷一笑，不無揶揄地說，“你知道他和我是什麼關係？”“知道。”秀秀淡然一笑，“曾經是夫妻，現在不是了。”生金萍用眼角瞅了瞅秀秀，慢聲冷語地：“你還知道他什麼？”活“都知道。”秀秀那毫不在意的語氣和毫無掩飾的表情使金萍氣往上湧：中

的“情婦，你知道嗎？”位

置秀秀仰起臉，眼中射出一束光芒，迎著金萍的眼光，說：“他都對我說140了，夫人！”“夫人”兩個字刺傷了金萍的心，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認為是秀秀在挖苦她，不由怒從心頭起，聲音也粗了起來：“你能給他什麼？錢？相貌？知識？你不配！你不過是一個鄉下人！”秀秀心中也起了火，但她壓住火氣，不緊不慢地說：“不用你操心，這是我們倆的事。”“哼哼，你們倆，別自作多情！”“那你就等著瞧吧！”秀秀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金萍望著秀秀的背影，心裏在恨得直罵。她想了好一陣，總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打電話給何一凡，約他到她家來。

她薄施粉黛，輕塗口紅，精心修飾了一番，使自己更加光彩照人。

何一凡來到金萍的家。這是一幢裝飾典雅，四壁輝煌的三室一廳豪華別墅。翠綠的羊毛地毯與全套紅木家具相映生輝；形狀各異的新潮家用電器、三角鋼琴、真皮沙發錯落有致地擺放著；鮮花盆景、古玩裝飾點綴其間，更顯雅趣。

“一凡，你來了。”金萍微笑著款款而迎，關切地問：“外麵冷嗎？”何一凡點點頭。“來，這裏坐，暖和暖和。”說著，她拉起了他的手，一股熱流傳入他的心。他想縮回自己的手，她反而捏得更緊，嬌嗔地一笑：“看你，我們都是夫妻，你還……”說著，用眼柔媚地看著他。

他不好意思，訥訥地說：“那是……過去。”“過去？”她白了他一眼，“現在就不可以嗎？”“這……”他呆住了。

“這什麼？”她把他按在沙發上，把水果端到他麵前，剝了個香蕉要喂給他，他要用手接，她不肯，他隻好作罷。她邊喂邊說：“我們畢竟是結發夫妻，情意永在，你看———”她用手指了一指房子，“這些都是我的，也是你的，隻要你還愛我。”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傲然笑著。

他坐不住了，想起身，被她按住了，手搭住他的肩，他渾身不自在，低中

聲地說：“金萍，別，別這樣！”篇小

“怕什麼？”她瞪了他一眼，“我整個兒都是你的！”說著，放下香蕉，說身子軟軟地倒在他身上。141何一凡有點慌了，忙推開她說：“我已經有了一個……”“有了一個鄉下妹子嗎？”她愀然變色道，“這樣的人你還看得上她？”“我喜歡她。”他說。

“我呢？”她問。

“我對不起你。”“那你還要對不起我嗎？”她語氣中帶著哀傷地說，重又把他按在沙發上，眼中閃出淚光來，“一凡，你不拋棄我，我會這樣嗎？過去的事我不計較，你就忍心讓我這樣過一輩子？”“我……那你叫我怎麼辦？”“我要跟你結婚！”她的眼中閃出希望之光。

“……不可能了。”他語調幽微。

“就為了那個鄉下妹子？”她眼中的溫情與希望熄滅了，怨恨的眼中射出一束冷光來。

他點了點頭，躲避她目光的追擊。

“你———你不後悔？”她仍然狠狠地盯著他問。

他朝她搖了搖頭。

像有一條長蟲把她心中的歡喜啃齧殆盡，漸漸地，希望變成了絕望。她沉默了一陣，背過臉去，咬住牙說：“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你走———”何一凡站起身來，滿含歉意地說：“對不起，金萍，我走了。”她回過頭來衝著他的背影喊了句：“何一凡，你會後悔的！”這叫聲沒有拽住他，等他走後，她氣得撲在沙發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天，陳放獨自來到金萍酒店，金萍正好不在，陳放走進雅座，立即有位小姐迎了上來，遞上點菜單，說：“先生，請點單。”陳放看了那小姐，立即被她的美貌驚呆了。隻見她粉嫩的臉蛋兒，小巧的鼻子，圓圓的杏眼，生

活鮮嫩的桃唇，蓮藕般的玉臂，嫣然一笑，便覺無限風流，一個十足的小美人中

的胚子。

位置陳放有點怦然心動，眼光緊緊勾住她，她被他盯得臉都紅了，斂住笑容142說：“先生，請點單！”“哦，點單，隨便，願上什麼就上什麼好了。”他從失態中鎮靜下來，恢複了老板的風度。

酒菜上來了，陳放望著那小姐輕輕地說：“能陪我喝杯酒嗎？”小姐並沒有動心，隻是淡淡一笑離他而去。

越是這樣，陳放越是喜歡，想得到她的心念便產生了，但是接著換了位小姐，那位小姐不肯露麵了。陳放問：“剛才那位小姐呢？”小姐答：“她下班了。”“下班了？”他追問道：“她叫什麼名字？”小姐微笑著不答。

陳放塞給她一張“老人頭”，小姐接過後低低地說：“她叫吳銀，還沒走。”陳放即刻買單，把錢丟在桌上，對小姐說：“剩下的全是你的小費。”說完就走了。

吳銀走出酒店大門，從一輛黑色奔馳車中走出一個人，來到她的身邊：“吳小姐，我有事找你，請上車吧？”說著，用手勢請她。

“你，你找我有什麼事？”她狐疑地望著他。

“哦，我就是這裏的老板。”說著，掏出一張精美的名片遞給她。

她接過名片，仍然不肯上車。他朝她笑笑。

“我想換動一下你的工作，請跟我來吧！”吳銀隻好跟他上了車。

小車馳到一座豪華的別墅前停下。

他把吳銀讓進廳堂，滿臉堆笑地：“隨便坐，要喝點什麼？”吳銀搖了搖頭，說：“有什麼事請說吧！我已經下班了。”“哦，很好，我想請你當我的秘書，怎麼樣？”說著，將一聽飲料塞在她手上。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讓我考慮考慮好嗎？”這別人求之不得的美差，竟沒打動她的心，這使他大為驚異。他看著她中

嘿嘿一笑：“隻要你願意，我馬上就會讓你富起來。”說著，拿出一枚鑽戒篇小

來，握住她的手左撫右摸，要給她戴上。說吳銀臉上泛紅，撥開他的手，盡管她未笑，但那玉雕瓷塑般的可人兒143像，愈發使他難以自製。他突然一把抓住她，在臉上啃了起來，一邊說：“寶貝，隻要你願意，你要什麼，我都……”吳銀先是掙紮，後來騰出手來“啪！”她甩了他一個耳光，氣憤地罵了他一句：“流氓！”他一愣怔，她便掙脫了他的擁抱，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

眼瞪瞪地看著她離去，他心中悵然若失，一絲羞憤悄悄爬到臉上，他第一次嚐到了這種滋味……第二天，吳銀便提出辭職，金萍大感驚奇，一再追問緣由，才知陳放所為。她氣急了，在心中大罵起來，這個畜生，竟連窩邊草、門前花也敢吃敢采，這還了得？那在外麵的風流韻事又知多少？她與陳放大吵了一頓，但又有何益？自然是不歡而散，她還得依賴於他，她離不開他。她想，既然你吃葷，我也不吃素，你風流，還要我為你守節？自己不能太蠢了！你會玩，我也會玩，於是心一橫，就沒有什麼顧忌了。她也挑了一名漂亮的年輕男子，供他吃，供他穿，把錢花在他身上，明裏暗裏，打得火熱。這名男子名叫包偉，相貌好看，可惜知識貧乏，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在窮困潦倒之際，突遇貌美如花的富婆托情，豈肯輕易放過，於是便蜜蜂粘在了糖上，不願脫了。

她給他配了一個BP機，以便隨時召喚。隻要她Call他，他便急匆匆趕來，盡職盡責，千般應酬，萬般伺候，著實讓她迷亂了好一陣子。可是時間一久，她又覺得他庸俗，無知，心中不滿，激情也就蕩不起來。有一次，她還發現他偷了她的金銀首飾，更增添了她對他的厭惡。他似乎發現了她的厭倦，加倍地一味討好，但收效甚微。

這天，金萍懶懶地對他說：“阿偉，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今後你別來了。”說著，拿出一遝錢來遞給他，“以後咱們誰也不欠誰的，你可以走了。”包偉一聽，心頓時冷了一截，但他故作歡顏地說：“我離不開你，我要同你結婚！”說著，撲過來抱住她親，把她抱到床上，急急地解她的衣褲。

生活她感到厭惡，用力推開他，但是無濟於事，她便用手打他，他毫不在中

的乎，終於得逞，一邊在她身上亂動，一邊追問：“同不同我結婚？你說，你位

置說！”144她始終不肯答應。

他便用手掐她的脖子，狠狠地說：“不答應我，我掐死你！”他的手越掐越緊，終於，她不動彈了。

他毫不憐惜地看了她一眼，便在她屋裏搜尋起來，見到值錢的東西就拿，然後潛逃而去……第九章“玫瑰屋”內歡聲笑語，霓虹燈下心憂情繞何一凡與秀秀相愛至深，秀秀在與何一凡的相愛中，愈來愈覺得他是個有才氣的男人。她知道他並不滿足目前的打工生活。盡管他在公司的工作與藝術相關，而且他的一幅廣告畫在本市獲獎，但畢竟不能盡情發揮他的才能。她想，如果他將才氣用到經商上，一定會成功的。在這裏，寧當一分錢的老板，不願當一百元的打工仔，是人們的共同心願，沒有自己的一方創作天地，怎能揮灑自如呢？

她總在想這個問題，他怎麼能既當老板，又搞藝術呢？

這天，她對他說：“一凡，我想關掉我的發廊，你看好嗎？”“你不幹了？”他驚奇地看著她，嘴巴都張大了。

“幹！”秀秀大眼撲閃了幾下，飛出一片笑意來，“我想和你一起幹！”“一起幹！”他一臉迷惑地說：“怎麼幹？”“我們一起開個花店。”她笑眯眯地看著他說，“花能喚起人們美好的追求，能改變人們生活的方式，能帶給人們享受。現在全市花店還不多，而且你有藝術才能。我想，我們要是辦個花店，一定會辦得比其他的要好！”他心中一陣激動，抓住她的雙肩，眼中迸出驚喜的神采，說：“太好了，你是怎麼想到的？”她沒回答，隻靜靜地看著他，看到他的那份歡喜，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不由將頭埋在他的懷中。

他撫弄著她的秀發，撫摸著她的臉龐，沉浸在一種相知相愛的氣氛中……中

“可是……”他輕輕地說，“資金和店麵呢？”他自己有些錢，但對開店篇小

來說還遠遠不夠。說她抬起頭來，輕柔地說：“我積攢了一些錢，店麵就將發廊改裝一下。”145她看著他張口想說什麼，就用自己的手輕輕地掩住他的口，“我當你的助手，如果你同意，就吻我一下。”說著，閉上眼睛，仰起臉，等著他的愛示與允諾。

他沒有吻她，而是說：“不，應該是我當你的助手，你是老板。”她仍閉著眼，搖搖頭，說：“我永遠是你的……”他沉默了一會兒，見她企盼的嘴唇微微張口，忍不住捧起她的臉吻了起來。

她用手箍住他的脖子，享受著那份情，那份愛，那份憧憬。良久，她才睜開眼來，笑悠悠地說：“唔，你要先起個名字，畫幅廣告畫才行。”“好！”他滿口答應，“不過———哎，你最喜歡什麼呢？”“我———玫瑰花。”“那就叫‘玫瑰屋’，怎麼樣？”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玫瑰屋”開張了。他充分發揮他的藝術才能，將花店裝飾一新，將各種各樣的插花，廣告、繪畫融為一體。鮮花、絹花、幹花互相點綴，迷你的玻璃櫥窗，那輕輕轉動的電動轉盤上，展現出一個個藝術插花造型，圓形、弧形、球形……一束束著意點綴渲染的象征著各種美麗情感的花：表示戀情的紅玫瑰、展示美德的一串紅、象征誠實的紫羅蘭、懷鄉思情的杜鵑花、寓意友誼的天竺葵……或配畫、或注上一短詩、或寫上警句誓言，讓人了然，引人遐想。不大的“玫瑰屋”紅綠相映，色彩紛呈，香氣四溢，情深旨遠……吸引得顧客流連忘返，忙得他和她有時連吃飯都難以顧及，幹脆置一些幹糧隨身使用。

秀秀跟著何一凡學會了插花藝術，每天沉浸在玫瑰、菊花、大麗花、鳶尾花等花卉的搭配藝術中。忙於給老人賀壽、給婚禮以祝賀、給病人以安慰、給喬遷以誌喜的插花造型生活中，盡管手腳不停口不歇，再累再忙也心怡神爽，特別是顧客那滿意的微笑和何一凡那短暫會心的一笑，在心海中都生

活會濺起美麗的浪花。何一凡呢，不僅如此，他還感到了生活的充實，藝術的中

的擴展，人格的獨立，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心中總有各種各樣的美妙聯想……位

置又忙完了一天，兩人坐下來休息，他靜靜地看著她直笑。

146“你笑什麼？”她故作嗔怪的問。

“你猜呢？”“笑我是個醜八怪！”“不，你比鮮花還美！”“哦，你敢取笑我！”說著，她嬌嗔地倒在他的懷裏，用手輕輕地捶打他：“你壞死了！”“你坐好。”他說，“我送你一件禮物。閉上眼睛，不準偷看！”說著，在花叢中選擇了幾束花，“睜開眼吧！”他將鳳仙、雞冠花、三葉草、百合花依次遞給她，望著她微笑。

她接過花，眼睛撲閃了幾下，隨後會心地一笑。

“你接受嗎？”他問。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輕輕地地說：“（我）———渴望———愛情，希望———（和你）———白頭偕老———”兩人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畢，她問：“一凡，你還有什麼打算沒有？”他想了想說：“當然有，我們花店現在品種花樣還不多，以後我們自己還要搞幾個花圃，自己種花，養花，賣花，建成生產銷售一條龍；還要搞一些花木、飾花，如陽台綠化、園林綠化、胸飾花、宴會花……讓我們‘玫瑰屋’的花走進生活的每個角落。”她聽得津津有味，定定地瞧著他，心裏美滋滋的。

“怎麼樣？”他問她。

“哇，野心不小！”她歡叫起來。

“還有，”他接著說，“將來，我還要將廣告創意、藝術裝飾、工藝美術都包含進來，建立一個什麼中心。”他越說越高興，問道：“你看我們會成功嗎？”“我看你像個大老板，你看我像個老板娘嗎？”她笑著問他。

他盯住她：“唔，我看你已經發福了！”說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中她也跟著他大笑了一回。篇小

“不過———”她補充道，“我看還應該辦一所花木學校，你當校長，我說當個教授，怎麼樣？”147“Goodidea！（好主意！）”他情不自禁地猛吻了她一下，“你真行，老婆！”“人家還不是你老婆，就老婆老婆的！”她佯裝生氣地說道。

“你這個老婆是跑不掉的，你跑到哪我追到哪，要不我這個校長就當不成啦！”他調侃地又笑了。

她覺得很開心，很愜意，在這個小小的花屋裏，到處都溢滿了歡樂和甜蜜，充盈了生活的情趣，也充滿了憧憬和希望……正當他和她滿懷希望向前走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這天，她突然接到了妹妹的一封信：姐姐：我是迫不得已才給你寫這封信的。

“飛天拐”的爹已經退下來了，他沒了權勢，也沒了錢。你走後，“飛天拐”一直討不上老婆，經常到我們家來鬧。爹娘怕他，盡給他說好話，送錢送東西給他。現在，他看我大了，說要我替你做他的老婆，還說不答應就殺了我，反正他也不想活了，要麼就拿幾萬塊錢給他討老婆。最近吵得更厲害了，爹娘也沒有辦法，我嚇得成天提心吊膽，怕他來搶我。

姐姐，我明年就要高考，我想讀書不想嫁給他，我怎麼辦呢？姐姐，救救我吧！

……秀秀的頭腦一陣暈眩，心一陣揪痛，想不到自己的災難要落到妹妹身上，她氣，她恨，她憤怒。她在這裏闖蕩了幾年，懂得了不少道理和法律知識，但是有些落後山區的愚昧的人是不懂的。他要橫著來你拿他也沒辦法。

不能讓妹妹代己受過，也不能讓妹妹重演自己的悲劇，她還要讀書，還要懂得更多的道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回去一趟，不管用什麼辦法，也生

活要解決好這個問題。但是，一凡呢？他會同意嗎？而且，店裏很難離開，怎中

的麼辦呢？想到要離開一凡，哪怕幾天，她都心如刀割，但妹妹的前途和理位

置想，是不容許毀在自己的手上，否則，會一輩子對不起她的。自己已別無選148擇。她牙一咬，心一橫，給一凡留一封信，便匆匆地回去了。

早上，何一凡趕來上班，“玫瑰屋”的門還沒開，他感到有點奇怪，往常，他一來，店門早就開了，秀秀含著微笑迎著他，將早點端到他手上。今天，店門卻還緊閉著，到底怎麼回事？他一想，可能是她忙得太累了，還沒有醒。想到這，他感到自己對不起她，累壞了她的身子。他悄悄地來到對麵一家飲食店，慢慢地吃著早點，好讓她多休息一會兒。過了一小時，還不見店門打開。他頓時有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莫非她病了？於是，他快步來到店前，用鑰匙打開門，進屋一看，不見秀秀，他感到納悶。正在這時，祈明匆匆趕來，身後還跟了一位陌生女郎。

祈明交給何一凡一封信，說：“這是秀秀留給你的信，她有急事回去了，要我轉交給你，還請了一位姑娘幫你料理生意。”說著，將信交到何一凡手上，並簡單介紹了身後的姑娘，說完就走了。

何一凡與那位姑娘交代了幾句後，就迫不及待的拆信展看：一凡：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原先逼我成婚的那個“飛天拐”現在又逼著要和我妹妹結婚。我不能讓悲劇重演，妹妹還要讀書，“飛天拐”揚言要殺我妹妹，或者要給他幾萬塊錢給他討老婆。他現在想老婆想瘋了，說不定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我不相信，在法律逐步完善的今天，他還能胡作非為？我要去找鄉政府，找縣婦聯、縣政府出麵，解決好這個問題。事情緊急，來不及與你商量，店裏很忙，望你保重自己的身體，別累著了，等著我回來。

秀秀何一凡看完信，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真可惡、可惱、可憐又可悲！

愚昧的人會做出愚昧的事來，有些膽大妄為而又喪夫良知的人所要幹的事，組織上都難以解決。法律有時也難以在悲劇發生前予以製止，等到悲劇發生了，才去追究責任，於事情本身又有何補？秀秀她能解決好嗎？除非白拿幾中

萬元錢給他私了？為了開這個“玫瑰屋”，秀秀把全部積蓄都掏出來了，還篇小

借了不少錢。萬一調解不開，沒有錢那個“飛天拐”會善罷甘休嗎？要麼秀說秀的妹妹踏進那個火坑，要麼秀秀代替妹妹作出犧牲……他不敢再往下想149了。他感到了事情的嚴重和可怕，他不能坐視不管，更不能讓秀秀或她妹妹發生什麼不幸。金錢是醫治不了愚昧和蠻橫的，但在這些人身上，還是可以消災化難的。自己一時又籌不出這麼多錢來，怎麼辦呢？賣掉“玫瑰屋”？

這可是他和秀秀的全部心血，是他倆事業的起點和幸福的寄托，能忍心麼？

去借？誰又有這麼多錢呢？他想起金萍，事到如今，隻有求助於她了。於是，他撥通了金萍的電話，回答使他大吃一驚：金萍幾天前就死了。死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追問，對方把電話擱了。他心急火燎地趕到酒店，再一次證實了金萍的死訊。這使他感到莫大的悲哀和傷痛！他震驚不已，內疚深深，是自己傷害了她。如果不是當初自己的背叛，她不會變成這樣；如果那時答應她的請求，她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如果……唉！再沒有如果了，他沉浸在對金萍的無限傷感之中，心如石壓，腳如鉛墜。

他含著悲憤的心情為金萍寫了一篇悼文，來到她的墓前以火焚掉，灑下兩行悲痛的眼淚，拖著深重的腳步往回走。

他覺得很累，很空虛，很迷惘。一個人走在霓虹燈閃爍的大街上，毫無目的地走著。他想，這世界，人活著本身就很累，可是有些人還嫌不夠，還在不斷地製造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煩來，給他人添憂加累，自己也受困其中。

為什麼有了錢就可以省去許多煩惱，沒有錢就平添不少憂愁呢？可是，金萍的煩惱和悲哀又作何解呢？他不禁惶然了……他的思緒似乎是一團亂麻，解不開，理不順。情人和金錢，都是誘惑人的東西，它們迷倒了不少的人，引發了不少人為之傾慕、拜倒……有人在它麵前春風得意馬蹄疾；有人在它麵前甘於沉淪走向麻木，甚至喪失良知和道德；也有人在它麵前猛然驚醒，重振精神。唉，生活的長河中並非都是美麗的浪花，也有迷幻的泡沫和沉澱的泥沙，自己又屬於什麼呢？不管怎樣，自己已經毀滅了一個美麗的生命，再不能傷害純真的秀秀了。她為他已付出了許多，他一定要立即趕到那裏去，和她一道與愚昧和不幸抗爭，使美好和純真不受愚昧的踐踏。

生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他相信，生活畢竟是美好的，五顏六色的霓虹活

中燈正在閃閃爍爍，都市的夜生活正在走向濃豔。他抬頭向一家富麗堂皇的酒的家看去，突然看到，陳妮正摟著一位比自己更年輕的男子從酒家出來，鑽進位

置黑色小轎車。車子開走了，隻留下一縷輕煙彌散在夜幕之中，他的心又格外150沉重起來……愛情三角夢一、無人理解的玫瑰夢每個少女都有自己玫瑰色的夢,何況是到了該戀愛、結婚、生孩子年齡的蘇鳳。隻要一閉上那美麗的雙眼，夢海中就有一葉愛之舟，悄悄地向未來駛去……她的夢無人理解。她是南江市“小香港”的個體戶。周圍雲集的都是腰纏萬貫的“攤老板”。她的攤旁便是“小香港’有名的丁龍。丁龍時常鼓起死魚般的眼睛盯住她不放，盯她漂亮的臉蛋，盯她苗條的腰身，貪婪的眼光大膽地盯在她高高隆起的酥胸上。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隻要他的眼光射來，她就會巧妙地避開，轉過身去招待顧客。那一次看電影《紅高粱》，丁龍挨坐在她的身邊。那高粱地裏情男愛女野合的忘情，那男人對著酒甕撒尿的直露，丁龍高興得吹響尖尖的口哨，口中直叫好：“真他媽的絕了，怪不中

得會得獎！”蘇鳳心中不是滋味，可自己也不甚明白，就靠這個獲獎？篇小

丁龍的等待沒得到回報，他不理解蘇鳳的夢。說隻有她姐姐蘇玉心中清楚，妹妹要像她一樣，找個有才有貌的大學生。151她和丈夫的感情相當融洽，家庭十分和美，妹妹羨慕得很。妹妹的追求不可謂不崇高，可要付諸實現又有幾分希望？姐姐看著滿含期待目光的妹妹，遲疑著不好開口。妹妹扯了扯姐姐的衣衫，癟著小嘴嬌嬌地叫了聲姐，說:“你不願意幫我？”姐姐用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子，飛出一絲笑意:“好吧，試試看吧！你可別太浪漫了啊？”妹妹一下子撲到姐姐的懷裏。

人就是這樣，沒錢時做夢也想錢，有了錢就想那金錢買不到的東西。

蘇鳳於是有了第一次未見到對象的“初戀”。當姐姐告訴對方妹妹是個體戶時，那位大學生睜大了眼睛，扶了扶眼鏡，搖搖頭就走了。蘇鳳氣得大罵了一通眼鏡，好幾天吃不香飯，睡不甜覺。

蘇玉看到妹妹癡心未改，芳誌難移，隻好在自己的圈內又為妹妹物色了一個。這次，她賣了一個乖，不告訴妹妹的職業，讓兩人先見麵，隻要建立了感情，就會大功告成。

兩人的約會安排在平湖公園湖畔左邊第一排座椅上，雙方各拿一本《讀者文摘》。

蘇鳳等了十幾分鍾，等得心煩意亂。莫非這個家夥不來了，還是故意戲弄人？正當她胡思亂想時，麵前站著一個手捧雜誌的年輕人，對她欠欠身，彬彬有禮地問道:“請問，你是———？”“我是蘇鳳。”“哦，我是黎明。”他朝她點點頭，“對不起，來晚了，有點急事耽誤了一下，請原諒！”她臉微微一紅，往旁邊挪了挪身子，示意他坐下。兩人拘拘束束地講了幾句天氣如何如何的話後，又陷入了沉默。他正襟危坐，眼望著前方，可又忍不住用餘光悄悄地打量起她來。那白色衣裙猶如一團柔軟的輕雲，罩住了生

活縹縹緲緲的她；兩泓秋水似的眼睛，蕩漾著迷人的微笑；健康膚色的秀臉，中

的顯示出火一般的熱情和興奮；裙擺下一雙肉色長絲襪，把修長的腿繃得極富位

置肉感。他的心不禁怦怦直跳，湧出一種滿意的神色。她向他投去一眼，他趕152緊目視前方，假裝觀望遠方的湖光山色。

她渾身散發著南國少女溫馨芳香的青春氣息，熏得他如醉如癡。

她希望他再說點什麼，看他那書呆呆的樣子，忍不住自己先開口：“你跟我姐在一個學校？”“你姐姐？”“蘇玉呀———”她迎著他詢問的目光，衝他莞爾一笑。

“哦———你在哪兒工作？”“你說呢？”她帶著調皮的神氣，反問他。

“我猜不著。”他匆匆地望了她一眼，又趕緊把目光移開。

她覺得他怪可愛的，笑了，忍不住衝口而出：“告訴你，我是個個體戶！”她早把姐姐的叮嚀拋到腦後了。

“個體戶，你在開玩笑？”他愕然。

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可早晚是要讓他知道的，於是加重語氣道：“是的，‘小香港’的個體戶！”他眼中露出幾分惋惜，唉，這麼好的姑娘，竟是個體戶？他又一次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看到她那副真誠肯定的神色，他信了。他陪她又坐了一會兒，才說：“謝謝你！我們倆的事……我征求一下家人的意見，以後回複你，好嗎？”她心中閃過一種不祥的預感，也隻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從此，他就石沉海底，再無回響。她的心一陣悲哀，美妙的憧憬被冷酷的現實撕碎！她大哭了一場。

“小鳳凰，還是咱們談吧，誰也不嫌誰！”丁龍大嘴一咧，“咋樣？”頗有些得意的神色。

她別過臉去，依然不去理他，心中隻覺得難受。

二、留春咖啡廳的溫情中

盧占平心裏好不著急，自己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考上走讀生，眼看學費篇小

無著而告吹，一個連獎金都發不出的小廠，是不會資助自己上大學的。他父說親早逝，母親多病，因治病欠下了兩千多元錢，難道到手的機會就因無錢而153白白失去？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悲傷之餘，他想起了初中的同學蘇鳳，萌發了向她借錢的念頭。

聽完盧占平的敘說，蘇鳳有了一個美好的想法。他的勤奮好學，贏得了她的一片微笑。她要他晚上在留春咖啡廳等她的回音。

他來到咖啡廳剛坐下，服務員款款地來到他麵前，衝他粲然一笑：“您要點什麼？”“不，我……我在等人……”他局促不安，臉上頓時沁出汗珠。他知道這種地方不是他來的，一個月的工資不夠一個晚上的開銷。鄰桌向他投來似乎是窺探又似乎是嘲諷的眼光，他盼望蘇鳳快來解圍。

蘇鳳終於來了，她薄施粉黛，在柔和宜人的光線下更顯嫵媚。她雙眼明亮晶瑩，莞爾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聲音甜美地說：“讓你久等了！”“沒關係！”他也回她一個微笑，覺得她不像其他個體戶那樣粗野、俗氣。她有一種內在的氣質，一種撩人心魄的美，毫不遜色於知識女性。

“想喝點什麼？”她問。

“隨便。”他頭上的汗珠已彙成細流，順著脖子流到了背上，忍不住抖了抖肩，用手擦了擦汗。

“給你這個。”她打開隨身帶的小包，遞給他一方灑著香水的手帕。他不敢接。她把手帕塞在他的手上，肌膚相觸，他又冒出一身汗來。

他喝了一口咖啡，覺得很苦，他不知道碟子裏的方糖是放進咖啡裏去的。她不禁笑了，用勺子舀起幾塊方糖，放在他的杯子裏，然後又舀了幾塊放進自己的杯子裏，用勺子慢慢地攪拌。幾年不見，他竟在同學麵前現出如此窘態，他的臉紅了起來。

“你需要多少錢？”她呷了口咖啡問道。

“三千。”他不好意思看她，頓了頓又說，“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你願意放棄這次機會？”她微笑地看著他。

生活他也抬眼望了望她，搖搖頭。

中的她看著他那濃密的黑發，挺直的鼻梁，棱角鮮明的嘴唇。鎖著一絲憂位

置愁，不覺歎了口氣。

154他以為她有難言之隱，趕忙說道：“你有難處，我就不借了！”“不！”她趕緊說，“我在想，我有錢，也有苦惱。”“苦惱？”他睜大眼睛看著她。

“是的，別人看不起我們這號有錢人，錢有什麼用？能買得到知識？”臉上一片憂鬱。

他感到驚奇，自己為無錢而苦惱，她竟為有錢而苦惱。她對知識如此看重，使他覺得她非同一般的個體戶。他懷著一種敬佩的心情對她說:“沒有人瞧不起你！”“誰瞧得起我？！”她以為他隻不過是句安慰話罷了，臉色依然如故。

“我！”他脫口而出。

“你看得起我？”她眼睛為之一亮。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很感謝他，眼中湧出了晶瑩的淚光。

服務員端來了懸浮著冰塊的雞尾酒，色味俱全，誘人垂涎。他隻在書上看過雞尾酒，如今親口一嚐，方知其中滋味。接著端上幾樣據說隻有留春咖啡廳才有的名點，不禁驚歎世上竟還有如此美味！他感激蘇鳳的熱情，同時也感歎金錢的作用。

蘇鳳毫不在意地掏出十幾張“大團結”付費。他不禁暗暗砸了砸舌頭，這比他兩個月的工資還要多。接著，她又把一個包塞給他，裏麵齊嶄嶄地包著三幹塊錢。他接過時，心裏好一陣顫動，許久才說:“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迷人的燈光漸漸暗下，樂手奏起了撩人心旌的舞曲，一位衣飾華麗晃著耳環的秀色女郎緩緩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突然，那女郎一甩頭發，一隻手往前陡然一伸，眼睛微閉，口中甩出:“快來吧，我的情哥！快來吧，我的寶貝……”他不習慣欣賞這樣的音樂，想等蘇鳳開口說走。蘇風看著成雙結對翩翩起舞的紅男綠女，眼中泛起了興奮的光彩，把手伸向他說:“跳舞吧？”中

他囁囁嚅嚅地:“我，我不會，沒跳過……”篇小

她拉住他的手，邊走邊說:“我教你，一下就會了。”說他喜歡音樂，樂感很強，沒過多久就與她配合默契。他感到，她在轉圈155時有意無意地挨著他，苗條的身子隨著節奏輕輕擺動，旋轉的燈光若明若暗，他真有點暈乎乎了。

“你很聰明，一下就學會了。”他的身邊飄來她的輕聲讚語。

“是你教得好！”他不好意思，趕緊說。

她輕輕一笑。稍頃，又說：“你剛才說瞧得起我，是嗎？”“是的！”“那麼，你喜歡我嗎？”“喜歡。”他稍稍遲疑了一下，心中有些不安，但畢竟說出來了。這是他的由衷之言。他發現自己變得隨和了，他與她之間融洽了許多。

她心裏蕩漾出一種柔柔的情愫，眉梢嘴角盡是溫情，隨著燈光的明暗，仿佛進入夢幻的世界，不覺將頭靠近他，用那半含羞澀半含愛意的眸子望著他。

他的心一陣緊抽，血在沸騰。就在這時，燈光突然熄滅了，她慢慢地將頭靠在他的身上。他的心狂跳了起來，臉龐熱得發燙，渾身不自在起來，不禁感到一陣害怕。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各種彩燈“叭”地亮了，他才鬆了口氣，臉上依然滾燙滾燙。他怕自己會有什麼衝動，趕忙鬆開放在她肩上的手，轉身在旁邊的沙發坐下，心兒還在怦怦地跳，腦子裏一片幸福的眩暈……三、“但願知心到白頭”盧占平終於如願以遂，跨進了堂堂的高等學府校門。

蘇鳳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米黃色的真絲連衣裙，雪白的脖子上垂著金燦燦的項鏈，戴著璀璨晶瑩的翡翠戒指，時髦的蘿卜絲發型，散發著法國香水的馨香，嘴唇上還抹了紫羅蘭唇膏。這在大學校園裏很少見到，引得不少生人注目。蘇鳳隻是微微一笑，向盧占平依偎過去，惹得不少人將豔羨的目光活投向盧占平。盧占平感激地回報蘇鳳一個微笑。

中的蘇鳳給他支付了學費、書費，給他置換了幾套新衣，補貼了他生活費，位

置還給他家還清了幾千元的債務。他和他和母親對她簡直是感激涕零，不知說156什麼才好。他的母親顫顫抖抖地拉著她的手，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兒地流眼淚，引得他也泛起一陣淒愴，竭力抑製著自己。

走出家門，他送她回去，許久說不出話來。一種說不清、道不盡的滋味在心中翻滾。他歎息自己的命不好，卻又慶幸自己的運好。命運女神終究沒有遺棄他，給他送來了蘇風，給他的人生之旅辟出了一條撒滿鮮花的坦途。

他和她將在這條路上相攙相扶，相愛到老。想到這，他不禁朝她溫溫熱熱地看了一眼。

這時，一陣悅耳的音樂聲飄來：“萬兩黃金容易得，人間知己最難求。

背地聞說知心話，但願知心到白頭。”《紅樓夢》中的插曲纏綿深沉，更攪動了他的情感，他停下了腳步。

她也停下了腳步。

他熱切地望著她。

她的眼中一片真情。

“蘇風。”他輕輕地喚她。

“嗯。”她輕輕地應著。

“我真感謝你。不知該怎麼謝你。”“隻要你不忘記我，我就滿足了。”“永遠不會！”“真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的眼中湧出了淚水，一下撲到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他也緊緊地摟住了她。

“我，相信你，占平……”她柔柔地說著，閉上了眼睛，長睫毛在輕輕顫抖，濕潤的雙唇微微啟開，直往他的唇邊送去。

她呼出的熱氣直往他臉上噴，撩得他心中一陣酥癢。他不禁用雙手托捧住她的麵頰，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幸福感流遍了她全身，她的身子軟軟地，快要支撐不住了。眼角那顆欲落的淚珠終於經不住幸福的衝擊幸福地從中

她臉上滑了下來。篇小

他們的關係真正跨入了戀人的境界。說盧占平就像一隻久困山溪的遊魚，經過千般困難、萬種風波，終於歡快157地衝進向往久已的大海，盡情地遨遊著、欣賞著、吮吸著、生活著。海中知識太多了，世界太新奇了。他用勤奮去獵取，去追求，他是不會甘於人後的。何況，他的機會來得那麼不易。很快，他的成績便躍然居上，寫出的文章也頗得老師的賞識。開始，他既要應付緊張的學習，又要忙於應付頻頻的約會。她離不開他，巴不得夜夜與他相聚。他也不忍拂她的意，盡量抽出時間陪她。他們一起跳舞、看電影、在湖邊散步、在草地上依偎。漸漸地，他覺得太累了。學校離市區二十多裏，走讀生沒有宿舍，隻好每天來回跑車。

他疲倦了，想在學校附近租間房子，又不好向她啟齒。何況，家中老母也離不開他的照顧。

戀人的眼光是明亮的，她早看出他心中有事。有一次，她偎在他懷裏，充滿柔情蜜意地說：“占平，你心中有什麼憂愁，告訴我吧！”“唔……”她在他身上撒嬌了，連連推著他，催他快說，見他還不肯說，忽然坐起身，臉上顯得莊重起來，語氣也變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是。”“是不是有了更好的女朋友，想拋棄我，又不好開口？”“不是！”他用眼盯著她，“你想到哪去了？”“那你是為什麼見了我就不高興，好像我礙你什麼似的！”她嘟起了小嘴。

“我、我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他怕引起她的誤解，隻好說了出來。她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尖，笑了：“你呀，一個大男子被這點小事難住了，我不逗你，你還不說呢？”咯咯笑了起來。

他突然醒悟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的懷裏，報複式地吻她的唇，直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親熱過後，她正正經經地說道：“明天，我就去給你租房子。”略停了停，又說，“你媽幹脆搬到我家來住，我媽退休在家，正好有個伴，怎樣？

生活滿意嗎？”中

的“這，這合適嗎？”位

置“傻瓜，你又說傻話了，早晚是一家人，有什麼不合適？”158第二天，他和她去租房子。他說隨便哪間都行，隻要便宜。她堅持要一間好的，帶衛生間的。

終於看中了一間，她滿意地笑了。十六平方米的房間，洗刷皆備的衛生間，外帶一個小陽台。房東是個老太婆，兒女都在外工作，不常回來，是一個十分理想的讀書環境，隻是房租太貴，一個月六十元。他心疼了許久，想想一個晚上的房祖就要花去兩元，他更不敢浪費時間，倍加珍惜。當然，這是後話。

她給他搬來了家具，有捷克式沙發、華生電風扇。陽台上添置了幾盆文竹、月季、滿天星和菊花，清逸極了。她把房子收拾得整齊素雅，充分顯示了她理家的才能。他說:“這哪裏是在讀書，簡直是在成家了！”“看你，以後我們的家就這樣寒磣？”她微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又掩飾不住幾分興奮地說，“這是你現在的‘窩’，以後也好來看你！”說到這裏，她的眉間流出了薄薄的憂思，“以後呀，你就安心學習吧，我不會常來吵你。不過，星期天我到這兒來，一個星期一次，可以嗎？”見他點頭答應，她鬆了一口氣，“以後是以後，現在你拿什麼慰勞我呀？”看著她的額頭沁出了汗珠，他趕緊倒了一杯水給她喝。

四、他和她衝破了戀人禁地現在，盧占平什麼都有了，隻是沒有了後顧之憂。母親在蘇鳳家裏過得很舒心，他可以安心學習了。星期天，蘇鳳就來看他，帶來蘋果、香蕉、橘子、麥乳精之類的東西進行慰勞，小屋盛滿了溫情。

蘇鳳白天忙於經營，一到晚上，空虛落寞感就會像山一樣壓來。她用電視、錄像消磨時光，時間一久，就又興味索然了。於是，打撲克、打麻將、跳舞便成了她打發那難捱時光的主要手段，有時通宵大戰，倒把那相思去了不少。隻有到了星期天，她才能了卻相思債。

姐姐蘇玉勸妹妹:“小鳳，你怎麼老是玩，沒完沒了的？”中

妹妹有點不高興了:“難道要我吃完飯就睡覺？”篇小

“你也抽空學習一下。要不，你倆的差距會越拉越大！”姐姐不無擔心地說勸告。159“學習？早還給老師去了！我又不去考大學。”妹妹沒把姐姐的話往心裏去，“你在懷疑我們的愛情？”“我總覺得你追求知識丈夫，更應該追求知識，不能隻把自己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那樣，才會有更多的共同語言，你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我知道他沒有的我有，我沒有的他有，這就夠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妹妹盯著姐姐反問。

姐姐避開了妹妹的目光，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幽幽地說：“小鳳，我總覺得你還缺少些什麼。”“嘻，笑話！金錢、知識、愛情，我們都有了，還缺什麼？”姐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走開了。

蘇鳳在心中說，還缺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不過，經姐姐這樣一說，她心中也有點發虛。她與他畢竟還不是夫妻啊。現在又不能天天見麵，感情沒有以前那樣濃了。這怎麼能怪他呢？他要對付那麼多書本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蘇鳳可高興了。她又可以與他天天相會了。她早就盼著這一天。

她著一襲藕荷色的裙褲，穿一件雪白的T恤，猶如一朵出水荷花，沐著黃昏的夕陽，偎著他向平湖走去。湖上已撒開了輕紗般的暮網，夕陽在網眼中波動，間或有幾隻小船從水麵輕輕滑過。多麼醉人的景色啊！盧占平被深深地迷住了，駐足凝神，心中在悄悄地構思，想寫一首詩。

她跑到他前麵，來到湖邊脫下鞋子，坐在石塊上，把腳伸進水中，讓一絲絲沁涼灌進心中。

“占平，快來！”她轉身招手叫道。見他還呆呆地愣在那裏，又跑回來拽他，“傻瓜，還待在這裏幹嗎？”他不情願地被她拽去，情緒被她破壞了，心中閃過一絲不快。瞥了她一眼，輕輕地喟歎了一聲。

生活她奇怪地看著他:“你又歎什麼氣，遇到不順心的事了？”中

的“沒有。”他低低地說，眼望著漸漸沉入湖底的夕陽，“我剛才在想一首位

置詩，被你打斷了。”160“打斷了？”她大惑不解，“那你現在不可以寫？”“沒有靈感了！”“靈感是什麼？”她悵然地盯著他，滿眼的迷惘。

怎麼對她說呢？望著她乞求的目光，他隻得簡單地說:“我剛才被這湖光山色的美迷住了，就有了寫詩的念頭。這裏的風景太美了。”“哦———”她似乎還沒有明白，卻又佯裝聽懂了似的。沉默了一會兒，她又笑了，歪著腦袋問他:“中國比這兒風景更美的不是還有好多地方嗎？”是的，這個話題激起了他的興致。他給她講起了五嶽、四大佛教名山、承德避暑山莊、漓江……後來，兩人商議上一趟廬山。上山後，溽暑盡消，爽氣襲人。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樣舒暢過，在感歎大自然的恩賜時，也感謝蘇鳳的深情。在三疊泉，她和他產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

她覺得太累，上下幾千級石梯，又是那麼陡，花幾十塊錢坐坐人工抬轎，又有什麼不可？偏他不會享受，堅持要自己走，她拗不過他，隻好咬著牙陪他，累得氣喘籲籲，心中直埋怨。盡管這樣，她還是高興的。畢竟，天天看到了他的笑容，天天伴在他身邊，再累也值得。

她又伴他遊了黃山，盡興而歸。她提議，到他的小窩去歡度一天。

來到他的房間，他忙著去弄飯，她拉住了他:“不用你忙，我來露兩手！”說著，利索地係好圍裙，將路上買來的菜挑洗、切、炒，劈裏啪啦地幹了起來。不大一會兒，幾樣有色有香的菜就端上桌了。

“嗬，你的手藝還真不錯！”他笑著讚她。

“怎麼樣，當你的主婦還夠格吧？”她解下圍裙，拎出幾瓶啤酒來，給他斟滿一碗，自己也倒滿一碗，端起碗來對他說：“來，為我們愉悅的假日幹杯！”“幹！”他不大會喝酒，但也仰起脖子一飲而盡，與她對飲起來，他覺得自己有點醉了。他定定地盯著她看，她也看著他，一副情深意切的樣子。

“你今天真漂亮！”“你也是！”中

他輕輕地伸過手來，握住她的手撫摸著。篇小

她任他撫摸，一股暖流在心中流過。她漾著迷人的微笑，期待著那份情說感。161他心跳得厲害，顯得有些顫抖，既害怕，又渴望，難耐的灼熱終於把他燒得暈乎乎的，猛地把她抱起。她微閉雙眼，更顯出另一種風韻。他和她衝破了戀人的禁地，進入一種似夢非夢的境界。

五、愛的開始也是愛的終結她癡癡地戀著他，甜甜地憧憬著未來的夢。她並不知道，他和她的感情裂痕正在悄悄形成。

那天晚上，盧占平去蘇鳳家看望自己的母親。來到蘇鳳的房間，見她正在埋頭數錢，那聚精會神的樣子，那用手指舔舌頭的形象，在他心中閃過一絲不快。她招呼他坐，隻用嘴朝凳子努了努，便依舊躺在她的金錢美夢中。

等數完了那堆紙票和硬幣，又撥拉了一通算盤珠，這才抬起滿是汗珠的臉，直往他的臉上靠去，要和他親熱。他並不高興地應付了一下，便催她去洗洗臉。她沒有聽他的，反而往他身上一坐，用手吊住他的脖子，非要他吻她一下。沒奈何，他極不情願地在她的唇上砸了一下，就推開她。她撅起了嘴，有點不滿足，瞪了他一眼，說：“你就這樣慰勞我？”看著他沒有笑意的臉，她又說，“今天又賺了五十，高興嗎？”“高興？你就是為錢高興？難道除了錢，就沒有別的？”他沒把這話說出來，怕刺傷她的心，隻是臉上仍然沒有表情。

她隻顧自己說下去:“哎，結婚時你最需要什麼？給你買一部‘嘉陵’好不好？”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我，怎麼就忘了？你喜歡旅遊，我要多準備點錢，帶你……”“不需要！”她的話終於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她一愣，疑惑了一會兒，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用力摟緊他，將自己的生唇在他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傻瓜！這些錢都是你的！連我也是你的！”活他與她去見了母親，陪著老人家說了些話。母親心情很好，病也比以前中

的發得少了，一個勁地誇蘇鳳好，口口聲聲“媳婦”、“親家母”。他聽來有點位

置刺耳。

162她陪他漫步街頭。他看萬家燈火，看墨綠的樹木，很少看她，也很少開口。她卻興致勃勃，談興極濃。談“小香港”的奇聞逸事；談她的購銷調存、經營賺錢；談那個丁龍如何坑害鄉下人。她竟然把這當作笑話來講。他感到厭惡，陡增對個體戶的反感。

她還在談丁龍，說他新蓋了一個服裝店，好氣派……他不想再聽了，忙轉開話題:“我們去喝點咖啡吧？”“去哪？”她很高興。

“留春咖啡廳，我請客。”“還是我請吧，你是個窮光蛋！”她停住腳步輕輕地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嘻嘻笑著。

“不，我請你！”他固執地說。她刺痛了他。

“你發財啦？”她歪著臉問。

“得了點稿費。”他很平靜地說。

她驚喜之極:“發表了什麼？”“一首詩。”“給我看看！”他遲疑了一下，隨口吟出幾句。她聽不懂，希望他能告訴她詩中的意思。

他很有些得意：“詩就是詩，不好解釋，要自己去體味。”一絲惶恐不安悄悄地襲上她的心頭。

他的眉心微微一皺，一種知音難覓的悲涼感掠過心頭。他努力克製著自己，陪著她走向咖啡廳。盡管雅室依舊，音樂迷人，佳人如昨，但他的心中再也燃不起灼熱之情。她依然興致勃勃、談笑風生，不時甜蜜地注視著他。

他隻是偶爾點頭答應，默默地呷著咖啡。他覺得她的頭發像一蓬散開的刺蝟毛，看上去很不舒服；口紅塗得太厚，使人有一種為了掩飾本色而故弄玄虛的麻木感；過於放肆的笑聲，少了幾分文雅而多了幾分粗野；他隻喝了杯咖啡，嚐了點糕點，便不想再吃了。她有點驚訝地看著他，漸漸地話也說得少了，兩人同時感到有一種壓抑感。最後還是她問他:“今晚你怎麼啦？有點中

不高興？是不是又碰上什麼不順心的事？”篇小

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猛地搖搖頭，語氣中顯得有些慌亂：“沒，沒說有！”163六、他在伊甸園裏唱起了另一支情歌他恨自己，也恨那個冷豔的秦環，為什麼要把自己平靜的心攪亂呢？自己為什麼要在伊甸園裏悄悄地唱起另一支情歌呢？

他和秦環都喜歡詩，是同班同學。

當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心中為她的美貌而動心。

“冷豔女郎！”他在心中說道。

他不敢多看她。她太高傲了，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她的嘴唇是關閉著，難得展齒一笑。他是不甘落於人後的，想在某些方麵壓倒這位豔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她，壓倒她的傲氣，贏得她的青睞。這，他就滿足了。於是，一場競爭在他們之間悄悄進行。

他的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她也不甘落後，緊緊咬著他。有時他領先，有時她獨占鼇頭。漸漸地，好感在兩人心中同時升起。當她向他發出會心的一笑時，他會因此而激動好一陣子；當他向她投去敬佩的一瞥時，同樣會激起她感情的波瀾。

一天中牛，他發現她把他刊登在黑板報上的那首詩抄在她的筆記本。見他來了，她的臉微微一紅，輕輕地說:“你的詩寫得真好！”“不行。沒有你的好。”這並非他的自謙之詞，他覺得她寫的詩鍾靈秀氣，比自己的更好。

“出去走走，好嗎？”她朝他嫣然一笑，現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純淨無瑕的眼中流出期待的柔光。

同學們都午休了，校園一片寧靜，正是金秋送爽、丹桂飄香時節，他和她漫步在校園小徑上，隨便交談起來，談得很是投機。

生她在一棵馥鬱四溢的桂樹下站住，望著碧葉重疊、金粟萬點的桂樹。用活力嗅了嗅撲鼻的花香:“唔，好香呀，香得濃、香的醉、香得人心醉啊！怪中

的不得有‘萬千仙子洗罷臉，齊向此處傾胭脂’之寵譽了！”說罷，用眼看著位

置盧占平。

164盧占平也不甘落後，吟出一句古詩來:“獨占三秋壓群芳，何誇桔綠與橙黃。”說罷，兩人相視一笑。

她掏出一支筆和兩張紙，說:“不要說出來，寫在紙上。你最喜歡誰的詩，哪本詩？”說完，她自己先寫好了，捏在手裏，再將紙筆遞給他。

他在紙上寫下了惠特曼的《草葉集》，將紙條遞給她。她看了，臉上微微一笑，隨即將自己寫的紙條輕輕地壓在他的手心裏。她溫熱的手在他手心裏停留了兩秒鍾，一陣悸動傳遍他全身，趕緊縮回了手。

他看到她寫的竟和自己寫的一樣，不禁抬頭看了看她，見她正用含情的眼光凝視著他，不覺又忐忑不安起來，忙別過臉去，望著教室的方向說：“時間快到了，我們回去吧？”說完轉身就走。

“詩情相通啊！”他的背後傳來了她的感歎，他隱隱感到了一種難言的痛苦在心中悄悄形成，同時又伴隨著一種難言的希望。

他怕見她，怕她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可又抑製不住自己，鬼使神差地又和她踏上了月色溶溶的校園小道。走啊，談啊。話，說不完；路，走不盡。和她在一起，總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美妙境界。他覺得她和他有太多的共同語言和追求，心靈的距離越來越近。

“我是不是愛上她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盧占平深深地陷在感情的沼澤地裏。他認為他和蘇鳳已確定了夫妻名分，再也不能感情旁移了。可是，一種空白感和失落感又在咬噬著他的心，有時竟使他疼痛難禁，後悔那夜不該草率行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難以忘懷秦環。

終於有一次，秦環將他的感情推上了波峰浪穀，他的一顆心震顫了。

班上組織春遊，去素有“小廬山”之稱的梅山飽覽春色。盧占平一個人拾級而上，登上了頂峰。回頭一看，秦環靜靜地站在他旁邊，雙頰泛紅，氣喘微微，含情凝睇。他不覺一愣：“你怎麼也來了？”“你呢？”她反問他。

中“我喜歡在這樣的地方———”他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詞語，她準確地代他篇小

吐出了四個字:“尋覓詩情。”說他與她相視一笑。165“我有兩句詩贈你。”她低下了頭，輕柔地說:“我走進你的眼裏，你走進我的心裏。”她心底裏閉塞了一冬的種子，終於在春天裏拱破了拘束，大膽地抬起頭來，向他發出了愛的呼喚。

他的心激動了，怦怦亂跳。多少人向她進攻，都敗退了。隻有他，才得到了她的愛慕。他是愛情的勝利者，怎不激動？他想起了蘇鳳，良知和道德在心中譴責著他。他激動的心冷靜下來，開始為剛才的念頭感到羞愧。他滿含傷感地說:“‘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識未嫁時。’請原諒！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我們隻能做朋友。”他的話越說越沒有力氣，最後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不！你為什麼要騙我！”她的心被震顫了，臉頰上熱淚盈盈，咬著牙說。

“我，沒騙你！”他不敢看她了。

“她是誰？”她用手帕揩了揩眼淚。

“一位個體戶。”一縷春風吹亂了她的秀發，她用手輕輕地梳理了一下，抬眼向遠方的青黛默默地望去，沒有說話。

他瞅了她一眼，也將目光移向遠方。心中似乎感到一陣解脫。

“她愛你嗎？”她突然返過頭問他。

“她很愛我。”他遲疑了一陣才回答，語氣是堅定的。

“你愛她嗎？”“我也愛她。”語氣不那麼堅定了。

“互相理解嗎？”“……理解。”聽得出，言不由衷。

“有共同語言嗎？”“……”生

活連珠炮似的追問，問得他難以招架。他告訴秦環，蘇鳳在他最困難的時中

的候，資助他上學，替他還債、照顧老母，可謂情深意重。

位置她冷冷地笑了:“她為什麼愛你？她愛的是大學生。你為什麼愛她，你166是用感情來還她的債！愛情靠什麼來維持？金錢、報恩？她能滿足你的吃喝玩樂，能從精神上滿足你嗎？她在用金錢買走你的人格、你的靈魂、你的自尊。難道，你的愛情就那麼低廉？”她不停地轟擊著他，轟得他目瞪口呆，轟得他血湧腦際。那一句句冷冰冰的嘲諷，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剖著他的肉、剜著他的心。他的傷口在出血，再也無法忍受了，衝著她大叫一聲:“別說了！”下起雨來了。雨點打在臉上，冰冰涼的。她拉開自己的包，取出一把自動傘給他，讓他撐著，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七、冷豔女郎的熱吻盧占平懷著不安的心情度過了那段日子。得到一種愛和失去一種愛不一定都是幸福。

在一個迷蒙的黃昏，他又和秦環漫步在那印滿他和她腳步的草地上。他低著頭，不敢接觸她的目光。

“你還在壓抑自己？”她說，聲音不大，卻窺破了他的內心，他不覺微微一震。

“我想，我們相識太晚。”一陣悲涼向他湧來，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相識太晚，畢竟已經相識了！”她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住他。

“我這樣做是不道德的。”他躊躇著，終於說了出來，緩緩的語調帶著幾分痛苦和淒涼。

“道德？沒有愛情的婚姻才是最不道德的！你早就在痛苦，在後悔。

你能保證和她結婚就沒有痛苦了？與其雙方都難幸福，不如各自得到解脫，這難道不道德？”他怔住了，迎著她射來的銳利目光，感到心中一陣陣抽搐，好久好久說不出話來。

“我們，兄……妹相稱吧？”他努力說出了這句話。

中沒想到她的臉倏地變白，語氣中冒出絲絲冷氣：“我不想當情婦！我瞧篇小

不起你！”她冷笑一聲，說，“我還沒那般下賤！”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說身走了。167望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他的心一沉，悵然有失，頭腦中一片茫然，悻悻然，羞羞然。

一連幾個星期，秦環看見他來，都高傲地把頭扭過去，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人的情感就是怪，越難得到的東西越想得到。

他將蘇鳳和秦環比較起來。他覺得蘇鳳缺少幾分矜持，缺少一種氣質和風度，多了幾分俗氣，甚至她的那一根根炸開的蘿卜絲頭發，都顯得那般粗野和做作，遠不如秦環那頭漂亮的披肩發來得瀟灑自如。蘇鳳的感情裏顯得熱烈、淺露；而秦環的感情卻是那麼深沉、冷靜!更重要的是，蘇鳳隻能從物質上滿足他，秦環卻能從精神上充實他。失去秦環的愛，他將會痛苦一輩子！蘇鳳對他的那份情、那份愛，他知道是純真的。在沒有碰到秦環之前，他對蘇鳳的愛也是純真的。既然遇到了秦環，他不願失之交臂，不想讓後悔永遠折磨自己。

蘇鳳成全了他，而秦環將要塑造他！

他悄悄地寫了一封信塞給秦環，向她表白了那份情感，約她談談。

她如期而至，臉上添了一份久違的笑容:“我知道你會回到我的身邊。”淺淺的一笑中掩飾不住喜悅之情，和那一副驕傲的神情。

從此，蘇鳳為他租的那間屋子成了他和秦環讀書、談情的小天地。

她很矜持，沒有過激的舉動。他也不能妄動，何況他還沒有和蘇鳳斷絕關係。有一次，他終於按捺不住自己感情的衝動，熱情地吻了她，望著她渴望的目光和癱軟的身子，他再也顧不得什麼了，一把抱起她。他覺得，再也沒有什麼力量把他倆分開了。

八、美妙的愛情被撕成碎片生

活蘇鳳這段日子過得很不舒心。她隱隱感到自己和盧占平之間有了距離，中

的而且距離還在拉開。每星期天去看他，他都推說功課很緊，與她敷衍一下便位

置催她早早離去。奇怪的是，他將自己的母親也接回去了，那老人家極不情168願，離開的時候還溢出淚花。可他硬是把她勸走，說什麼不能再給她家增添麻煩。一家人談起兩家話來，她感到惶然不解。她明顯地覺得，他對自己漸漸冷淡了。她追問他為什麼，他總是支支吾吾不肯說。追急了，他才說她不應該去跳舞，去打麻將，還賭了錢。她聽了他的話，都戒掉了，可他對她依然如故。他又說，她也該學學文化。沒奈何，她隻有把姐姐找來，硬著頭皮啃書。盡管難，但隻要一想起他，想起她和他的未來，她都咬著牙堅持著。

這天，他來邀她。她很高興，提議到留春咖啡廳去，他們第一次相愛的地方，去重溫他們的情愛，回顧那美好的時光。可是他不願，最後他們來到湖邊。

都市的燈火依然璀璨，平湖的夜景依然美麗，蘇鳳的情感依然純真。隻有他，再不是昔日的那人了。

他在沉思。她不便打攪他，以為他又在尋覓靈感。

他在苦苦尋找解釋的詞句，比他構思一首詩還顯得艱難。

“蘇鳳。”他終於開了口。

“嗯。”她甜甜地應著。

“我要感謝你……”“隻要你不忘記我，我就滿足了。”她笑了，笑聲中夾著一種滿足。

他猛地一驚。沉默，湖一般的沉默。

“你好像有什麼心事？”情人的心是敏感的。

“沒有，沒有。”他忙於掩飾，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又是一陣沉默。

“有什麼話……你就說。”她隱隱有了某種預感，聲音有點打抖。

“我們……分手吧！”他似乎下了決心。

不啻是一聲驚雷，把她一下子炸懵了。好半天，她才緩過神來:“為什麼？”“因為……你和我的追求不同，缺少共同的語言。”“……”中

“你有錢，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但是在精神上你無法幫助我。”篇小

“……”說“我不想在受感情的折磨了，我想追求精神充實的生活。”169“你當初為什麼不這樣說？”她冷冷問道。

“……”“你不是還發過誓嗎？”她咬牙再問。

“……”“還可以挽回嗎？”她的語氣變得柔弱，眼裏閃動著淚花，閃動著希望。

他搖了搖頭：“晚了！”她仿佛明白了什麼，揩了揩流出的眼淚，狠狠地說：“你又和誰好了？”“一位同學。”他囁嚅道。

“她愛你嗎？”她心裏蓄滿了怨恨，不乏妒意地問。

“很愛我，也最理解我。”“……”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心中的怒火燃燒了起來，渾身哆嗦著：“你……你這個騙子！忘恩負義的小人！你……難道，我就不能震撼你嘛？”她眼裏噙滿淚水。

他希望她大罵自己一場，打他、撕他、咬他，他才會好過些。可是她沒有，隻有傷心的淚水在流淌……“我們可以做朋友，做兄妹，你對我的好處我不會忘記。”一種受到欺騙的淩辱感像一把碎玻璃紮在她的心頭。她終於難以忍受，“哇”地哭出聲來，捂著臉瘋狂地跑遠了。

她的創傷太大了，她為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幾年來的靈肉結合，山盟海誓，瞬間化作一場噩夢，她怎麼忍受得了呢？她想報複他，讓他也在悲劇中結束……不！她的愛之舟曾在他靜靜的港灣裏享受著藍天、白雲、陽光。

她和他共度了多少甜蜜的時光！他還會愛自己的，她還有希望得到他的愛。

她決定再去找他，好好和他談一談，使他回心轉意，重歸於好。

她不想打亂他平靜的學習，買了菜和啤酒，還有水果，懷著美好的希望來到那間小屋，輕輕地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眼前的情景卻一下把她震呆生

活了:一位秀發披肩的女郎和盧占平在床上調情。

中的蘇鳳的頭像被人猛地一擊，頓時天旋地轉。她咬緊牙關。努力挺住，揮位

置起酒瓶朝桌上狠命砸去。“砰”的一聲，酒瓶破碎，泛起白沫的液體順著170桌沿流下來。

秦環嚇得簌簌發抖，拉過一床毯子遮掩身子。盧占平迅速穿好衣褲，尷尬地站在一旁。

蘇鳳又舉起了一個酒瓶，圓瞪雙眼，朝他倆步步逼近。

秦環嚇得臉色又青又白，尖叫了一聲,把毯子裹住了全身，渾身抖動著。

盧占平滿臉驚恐，露出卑怯和乞求的目光。囁囁嚅嚅地:“蘇……鳳……你……”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突然，她停住了腳步，帶著迷惘的神情，環視周圍，身子頹然倒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徉走進留春咖啡廳的。

她想起他那局促不安的神態，想起他接過幾千元錢時的驚喜目光，心中漫上一層苦澀。她從小過怕了貧困的生活。父親早逝，母親拉扯她和姐姐節衣縮食地苦熬著。她立誌告別窮苦，靠三尺攤位在競爭中生存和發展。其中甘苦又有誰知？好不容易有了錢，愛情卻沒有了。難道這是錢的罪過？“想當初你盧占平不是因為沒有錢而找我嗎？你姓盧的用我的錢上了大學，又用我的錢去追求你的精神生活。這也是錢的罪過？我瞎了眼。不該有錢，不該……”她想著、恨著、怨著、哭著跑進了盧占平的家，撲進他媽媽的懷裏，將自己的癡情、他的變心哭訴了一番。老人家陪著她掉了眼淚，一邊安慰她，一邊破口大罵不孝子。等蘇鳳跑走後，老人家氣得舊病複發，心跳加快，癱倒在椅子上。

蘇鳳又跑到姐姐家，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話，要姐姐常去照看媽，親了親外甥女的臉，便默默地走開了。

蘇鳳回到家，對母親說一通瘋瘋癲癲的話。回到自己的屋子裏，拴上門，取出她和他的合影照，靜靜地凝視著，心中翻江倒海，久久難以平息。

她把照片撕得粉碎，揮淚寫下一封長信。然後，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藥。中篇

她閉上了美麗的眼睛，心中得到了安寧，靜靜地等待著天國的召喚。小說

171九、她鑽進了色狼的圈套蘇鳳被搶救過來了。看著媽媽姐姐為她流淚，她的心裏一陣悲涼。

“唉！你們何必救我呢？讓我獲得永恒的安靜，再不受那無盡的折磨，不是更好嗎？”她不由得一陣心酸，兩顆淒愴的眼淚湧上了眼眶。

母親輕輕地為女兒揩去淚珠，克製著內心的痛苦，安慰著女兒說:“想開點。哦？”蘇玉極力勸走了母親，陪著妹妹靜靜地坐著，慢慢地開導她。

“你應該清楚，愛是無法勉強的。他不愛你了，你還有什麼留戀的呢？”“可是，我把自己最珍貴的給了他。姐姐，你知道嗎？他欺騙了我，我今後怎麼辦？”蘇鳳用手捂住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蘇玉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也許，你們的愛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也許，開始他是真心愛你的，可相愛的基礎並不堅實。如今他在變，在墮落，你還有什麼留戀呢？難道，你還要為他的變心和墮落而殉情嗎？這樣的戀情高尚嗎？值得嗎？”蘇玉頓了頓，又說，“你隻有重新振作，堅強起來，去爭取真正的幸福！”“姐姐———”蘇鳳坐了起來，淒切地叫道，一把抱住了蘇玉，放聲痛哭了起來。

丁龍知道事情的原委後，提著一網袋水果來看望蘇鳳。安慰了她一番後，義憤填膺地說道：“我去幫你教訓這個家夥！”蘇鳳忙說:“要不是那個狐狸精勾引他，他也不會變壞。”“好，我去收拾那個臭貨！”丁龍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蘇鳳沒有吭聲，直到丁龍離去，她才深深地歎了口氣。

蘇鳳哪裏知道，此刻的盧占平正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生他的母親死了。他不知道母親是為他而死的。但是他知道，如果母親仍活在蘇鳳家，是決不會這麼快死的。母親在蘇鳳家也發過幾次病，都得到及時中

的的救治。他用蘇鳳準備給他旅遊的錢安葬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