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權信息
書名:小學生輕閱讀名家精選·徐玲集
作者:徐玲
出版社: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5-04
ISBN:9787305148439
序 閱讀是一種人生方式
曹文軒
我一直堅信,閱讀不僅僅是一種行為,還是一種人生方式。
閱讀是對一種生活方式、人生方式的認同。閱讀與不閱讀,區別出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或人生方式。閱讀的生活和人生的另一麵便是不閱讀的生活和人生。這中間是一道屏障、一道鴻溝,兩邊是完全不一樣的氣象。一麵是草長鶯飛、繁花似錦,一麵必定是一望無際的、令人窒息的荒涼和寂寥。
一種人認為:人既然作為人存在著就必須閱讀。人並不隻是一個酒囊飯袋——肉體的滋長、強壯與滿足,隻需五穀與酒肉,但五穀與酒肉所飼養的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這種可以行走、可以叫囂、可以鬥毆與行凶的軀體,即使勉強算作人,也隻是原初意義上的人。關於人的意義,早已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兩條腿直立行走的動物。現代,人的定義卻是:一種追求精神並從精神上獲得愉悅的動物——世界上唯一的這種動物,叫人。這種動物是需要通過修煉的,而修煉的重要方式——或者說是重要渠道,便是對圖書的閱讀。
另一種人認為——其實,他們並沒有所謂的“認為”,他們不閱讀,甚至並不是因為他們對閱讀持有否定的態度。他們不閱讀,隻是因為他們渾渾噩噩,連天下有無閱讀這一行為都未放在心上思索。即使書籍堆成山,聳立在他們麵前,他們也不可能思考一下:它們是什麼?它們與我們的人生與生活有何關係?吸引這些人的隻是物質與金錢,再有便是各種各樣的娛樂,比如麻將,比如賭博,比如洗腳房。至於那些明明知道閱讀的意義卻又禁不住被此類享樂誘惑而不去親近圖書的人,我們更要詛咒。因為這是一種主動放棄的墮落,幾乎可以說:這是一種明知故犯的犯罪。
古人對讀書很在意,盡管讀書人在社會上的地位不高。但讀書與讀書人是兩回事。古人看不起讀書人,但卻看得起讀書這件事兒,於是留下了許多發憤讀書的故事。如“螢入疏囊”,如“雪映窗紗”,如“鑿壁偷光”,還有“頭懸梁,錐刺骨”之類的故事,等等。
但是古人對於讀書的益處認識得似乎並不是很深刻。在某些高雅之士那裏,也有“讀書可以修身養性”的認識;但在一般人的眼裏,讀書也就隻剩下功利性的目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因此,過去一般的讀書人總無法達到一個較高的境界。他們雖然也孜孜不倦,但讀來讀去,還是脫不去一番俗氣,很少有閱讀的快意,更少有能抵達陶醉的境界。他們沒有看見一座精神的殿堂,沒有看出書籍原是一級一級的台階,讀書則是拾級而上,往上方的殿堂裏去的。
讀書的人與不讀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這從氣質上便可看出。讀書人的氣質是讀書人的氣質,這種氣質是由持續不斷的閱讀潛移默化養就的。有些人,就造物主創造的他們這些毛坯而言是毫無魅力的,甚至可以說是很不完美的。然而,讀書生涯居然使他們由內到外獲得了新生。他們依然還是從前的身材與麵孔,卻有了一種比身材、麵孔貴重得多的叫“氣質”的東西。我認識的一些先生,當他們安坐在藤椅上平靜地敘事或論理,當他們站在講台上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地講述他們的發現,當他們在餐桌上很隨意地詼諧了一下,你就會覺得這些先生真是很有文采,你會對眼前的這些形象過目不忘。有時我會惡想:如果這些先生不是讀書人又將如何?我且不說他們的內心因精神缺失會陷入平庸與俗氣,就說其表,大概也是很難讓人恭維的。此時,我就會驚歎讀書的後天大力,它居然能將一個外表平平甚至偏下的人變得如此富有魅力,使你覺得他們的奕奕風範好不讓人仰慕。此時,你就會真正領略“書卷氣”的迷人之處。
閱讀,是一種具有美感的人生方式。
一個人睡
奶奶說,當人們都熟睡以後,世界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大地變得像蛋糕那樣鬆軟,從地底下冒出濃濃的白色氣流,將房屋輕輕地托起來,懸在半空中;樟樹的枝丫不斷延展,樹葉變得像一把把蒲扇那麼大,落在土撥鼠滑溜溜的脊背上。一不當心,土撥鼠被拱起的地麵彈得又高又遠,像是一隻失控的皮球,消失在深藍色的黑幕裏……
奶奶還說,夜晚的土撥鼠丟棄了素食主義者的假麵具,它拋開討厭的萵苣和玉米,露出猙獰的麵孔和尖銳的牙齒,專挑一個人睡的小孩,爬到床上,鑽進被窩,啃食小孩的腳趾頭。
我於是有了一個特別的睡姿:屁股往外撅,像一隻蝦一樣弓著身子,把頭埋進媽媽的胸口,用腳丫子蹭著媽媽的大腿,嗅著媽媽酥香的體味,在媽媽柔和的氣息裏入夢。我覺得這是全世界最安全、最幸福的睡姿,絕對不會有土撥鼠偷偷亂啃我的腳趾。
這個睡姿一直保持了12年。
現在,我已經是一個皮膚雪白有彈性、額頭光潔飽滿、頭發濃黑順滑、眼睛裏閃爍著明亮光澤的大女孩了。每天清晨出門前,我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左看看,右瞧瞧,舍不得離開。鏡子照久了,媽媽就在一邊嘮叨:哎呀,已經很好了,自信不是照鏡子照出來的,再這樣照下去,鏡子都要抗議啦,當心哪天把你照成一個醜八怪。
哈哈,像我這麼漂亮的女生,完全不用通過照鏡子樹立自信心,我是在自我欣賞好不好?
一天晚上,媽媽跟我說,你可以一個人睡了。在過去的若幹年裏,她無數次說過這樣的話,每次我都用撒嬌的方法搪塞過去。
我假裝肚子疼,假裝頭暈,假裝渾身乏力,甚至不省人事;我用等一盞紅燈的時間擠出大把、大把的眼淚,用濕漉漉的嘴唇在媽媽的臉蛋上使勁兒親吻;我鑽進媽媽被窩裏賴著不走,雙手使勁兒抓著被單……我窮盡所有的辦法,隻為逃避一個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