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之中求幸福
蘇武和重耳受盡了苦難
苦難之中見本色
四十六 儉之忍 一生節儉則無憂
生活儉樸的賢人
涇渭分明的兩種人
四十七 貪之忍 為政清廉的鄧攸
貪得無厭的官吏
貪財摔傷了的官員
受人指責的尚書
四十八 躁之忍 性急吃不得熱豆腐
性情溫和的官員
盛極必衰，躁極必敗
四十九 虐之忍 沒有教化就殺人是虐待
酷吏終於受到懲罰
嚴刑峻法不如寬柔政策
執政有方，待民如子
五十 驕之忍 驕傲是滅亡的先導
驕矜誇耀會帶來惡果
謙恭是智慧的表現
五十一 矜之忍 謙遜是一切美德之母
有才之人也莫傲
五十二 侈之忍 暴殄天物，天理難容
窮奢極欲，一時歡樂
小人得勢會比王侯更會享受
魚死網破，悔之莫及
五十三 勇之忍 辦事一定要小心謹慎
精神上的勝利能壓倒一切
有勇必須有義才能益世
五十四 直之忍 說直話導致禍害的伯宗
嶢嶢者易折，君子牢記
雖死猶生的史魚
五十五 急之忍 危急之時需冷靜
爭勝負於傾刻之間
五十六 死之忍 生當為人傑，死亦作鬼雄
人要堂堂正正地死
賢哉管仲，大難不死
生為百夫雄，死為壯士規
一個人要尊重自己的生命
五十七 生之忍 當理不避其難，視死如歸大丈夫
高山黃土，天壤之別
五十八 滿之忍 滿招損，謙受益
月盈則虧，中庸為貴
避盈居損，守身之本
五十九 快之忍 秦皇漢武，也有遺憾之處
一時之快樂，悔之莫及
六十 取之忍 非分收獲，禍之根源
不貪意外之財
拒賄倡廉，千古美名
六十一 與之忍 待人待我，可見其心
補不足而不續有餘
六十二 乞之忍 安貧守賤，無欲無求
拍馬鑽營，無恥之尤
窮不忘操，方為男子
六十三 求之忍 黃金無價仁義有價
助人為樂，厚德積福
六十四 失之忍 進退自若，心如浮雲
寬容大度，不計小過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六十五 利害之忍 身在係中，名利所累
貪必亡命，古今一理
亡國之君，源於財色
圖窮匕首現，秦王貪婪使然
六十六 頑嚚之忍 多行不義，人所共誅
守柔之道，超過剛強
六十七 不平之忍 勿為名利爭強鬥勝
高貴者最愚蠢
物盛必有衰，有隆必有替
世態有炎涼，我心常自春
六十八 不滿之忍 過剛易折，不滿勿泄
無思無慮，其樂陶陶
順其自然則心曠神怡
六十九 聽讒之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七十 無益之忍 玩物喪誌，無益莫做
不務正業，窮困無疑
黃金萬兩，不如五穀一筐
心愛之物，於生無補
七十一 苛察之忍 水清無魚，人察無徒
寬鬆祥和，百姓擁戴
數米下鍋的人辦不成大事
在別人有過中求無過
七十二 屠殺之忍 鳥之將死，其言也哀
牛尚有情，何況人乎
知恩圖報，人之常情
不願傷害小生物的人
不忍心殺生是仁義的萌芽
七十三 禍福之忍 禍與福是互相轉化的
壞事變成好事
事在人為，可化險為夷
君子聞喜不喜
七十四 苛祿之忍 君子要待機而動
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官員
逐利忘義，皮厚心虛
七十五 躁進之忍 做官不可能一步登天
大智者恬淡自若
做不做官應當根據情況而定
南柯一夢，黃粱未熟
七十六 特立之忍 情操氣節，士人獨鍾
炭於朝而冰於昏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寧為鬆柏，勿為女蘿
七十七 勇退之忍 物極必反，功成身退
當退便退，自達聖境
七十八 挫折之忍 順逆一視，萬事皆緣
能屈能伸，方大丈夫
七十九 不遇之忍 天生我材必有用
珍珠埋在土裏也會發光
懷才不遇，終生憾事
八十 才技之忍 滿瓶醋不蕩，半瓶醋蕩滿簍
開水不響，響水不開
大智者若愚，天高海闊
八十一 小節之忍 大行不拘細節，才是用入之道
因小失大，器量窄狹
瑕不掩瑜，自當用其長
八十二 隨時之忍 審時度勢，量力而行
入鄉隨俗，隨遇而安
逆時而為，可笑之至
八十三 背義之忍 大義凜然，死安足論
對朋友盡心受獎掖
非親非舊，大義在胸
八十四 事君之忍 知而不言，並非良臣
不能盡職者何談忠心
為人之臣，當盡臣責
八十五 事師之忍 師生如父子，古來如此
富貴子弟，待師不恭
八十六 同寅之忍 人生有幸，同僚一場
天下為公，忠臣義士
勿當麵奉承，勿背後談論
八十七 為士之忍 沉靜穩重，不形於色
讀書明禮，修身養性
八十八 為農之忍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寒天不凍勤織女，年荒不餓苦耕人
寧可自食其力，不可坐吃山空
八十九 為工之忍 保守技術對社會不利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
在其位，要盡其職
九十 為商之忍 經商貿易，互通有無
人有倫理，商有道德
不在一朝一夕，全憑日積月累
九十一 父子之忍 互相責備，父子兩傷
小白菜黃又黃，此歌古今都一樣
擅自作主，父子生隙
父子情薄，貽笑後人
父子本分，各守其道
九十二 兄弟之忍 手足之情，人倫大理
兄弟情誼，付之東流
長兄謙讓，風範可欽
心胸寬廣的兄長
打虎還要親兄弟，手足之情萬古新
九十三 夫婦之忍 天作之合，夫婦有道
一離一去，皆因眼光不同
河東獅吼，悍婦可惡
九十四 賓主之忍 無論貴賤，一律以禮相待
毛遂脫穎而出，鵬舉一舉成名
誠招天下客，大哉兩賢臣
愛才惜才，方大肚能容
九十五 奴婢之忍 人有高低貴賤，莫以位高淩人
寬以待仆，氣度恢弘
九十六 交友之忍 真金不怕火煉，真情曆久彌鮮
金石之盟，生死不毀
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
人生結交在終始，莫為升沉中路分
九十七 年少之忍 流年莫虛擲，華發不相容
九十八 將帥之忍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戰場殺敵，刑場殺己
將為知己者死
九十九 宰相之忍 能容人者，才為人所容
高風亮節，百世師表
一百 好學之忍 非學無以廣才，非誌無以成學
生有涯而知無涯
朝聞道，夕可死
當得苦行僧，學問自進門
讀書能明誌，英名著丹青
作者簡介
周百義 1954年生於大別山中。當過農民、教師、機關幹部、編輯，現供職於一家新聞出版管理機關。讀過師範、教育學院，年過而立又畢業於武漢大學中文係，係中國作協湖北分會會員。發表過若幹文學作品和理論研究文章。結集出版有短篇小說集《竹溪上的筍葉船》、《黑月亮》，與人合著過長篇小說《她從魔窟來》、長篇紀實《步履艱難的中國》、《中國反黑行動》、文化哲學專著《預兆·預感·預見》，近年對傳統文化饒有興趣，翻譯出版過《武經七書》等。
前言
《勸忍百箴》是一本探討人生真諦，總結處世哲學的普及性讀物。原著作者許名奎反思一生的行為，歸納出百條處世箴言，後經人加以考注，更加詳實完備，通俗易懂。書中沒有抽象的理論闡述，而是入經出史，博涉群書，輯名人名言與曆史事件為一體，生死、利害、禍富、喜怒、得失，小至待人接物，大到經邦濟世，其無所不包。鑒古知今，是為人處世、安身立命的重要參考書籍。它沒有《菜根譚》那種“談禪說佛”的玄奧難懂，又彌補了《圍爐夜話》的空洞和抽象，而代之以豐富充沛的曆史事實，讓你在悠久的中國文化長廊中瀏覽、咀嚼和回味。
“忍”是中國哲學的一個範疇。孔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前者是指如果小的方麵不去克製，就成就不了大事業。後者是指有些可以容忍，有些則不能容忍。《荀子·儒效》篇：“誌忍私，然後能公，行忍情性然後能修。”《呂覽去私》篇：“忍所私以行大義。”兩者皆指要克製自己的欲望，為理想而獻身。如果說，“忍”的哲學在儒家那裏還有些經世致用的話，到了道家那裏，更多的是“無為”、“不爭”和“順其自然”、“柔弱退守”。到了禪宗那裏，“忍”的哲學更加精致化。《能禪師碑銘》中說慧能“乃教人以忍，曰：忍者無生無礙，無我始成，於初發心，以為教首。”這種“忍”就是隻見己過，莫見世非。“忍辱第一道，先須除我人，事來無所受，即真菩提身”。由此可見，儒家、道家和禪宗都把“忍”推崇為一種高尚的精神境界，並把它社會化、生活化、普及化，因而對模鑄中國人的人格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勸忍百箴》的作者許名奎正是這種哲學背景下，從“經史子集”中選取若幹史實，結合自身體會，從一百個方麵，闡述“忍”的具體體現。他認為“上至宰相，下至士庶，人皆當以為藥石”，“朝夕看閱，亦可補德量於萬一。”但由於作者所處時代之限製，從今天來看，書中難免瑕瑜互掩，精華與糟粕共存。
綜觀全書，其思想內容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揭示事物的一些普遍規律，生活中的某些道理，人際關係的基本準則，無論古今，都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的。如“滿之忍”中，強調“月盈則虧，器滿則覆”，“滿招損，謙受益”。“禍福之忍”中，指出“禍兮福倚，福兮禍伏”。“安之忍”中，指出“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其中含有一些樸素的唯物主義的觀點。“言之忍”、“色之忍”、“酒之忍”、“食之忍”、“安之忍”、“忽之忍”等章中，總結了生活中一些經實踐證明具有一定科學道理的常識，曆史中的經驗和教訓。如“齒頰一動，千駟莫追”，是告誡人們說話要謹慎。如“敗國亡家之事，常與女色相隨”，是講人們不要貪戀女色，應吸取曆史的教訓。“酒之忍”中，是提醒人們不要過量飲酒。飲酒不僅傷身，而且會誤事。“忽之忍”中，強調“千裏長堤，潰於蟻穴”，告訴我們要防微杜漸，否則“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忽”。還有一些，肯定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如“事師之忍”中提倡尊師重教，“好學之忍”中告誡人們要勤奮學習，“立身百行，以學為基。”象這種健康無害的內容，本書中占有大多數篇幅。在我們的人生曆程中，它已經化為性格中的某些重要方麵。如吃苦耐勞，樂於犧牲，忍辱負重等等。
二、經過改造和分析批判，可以為我們今天的社會主義事業服務的。如“忠之忍”中，文章鼓吹要“事君盡忠”，肯定封建法統的合理性，但其中又提到“苟利社稷，死生不奪”，如果我們拋開其忠於封建統治者的愚忠，而把這“忠”看做是對我們民族和國家的忠於和熱愛，仍然是有一定積極意義的。本章中讚揚顏真卿、張巡，譴責秦檜等人，都是用是否對國家和民族有利作為評判標準的。象“孝之忍”，“孝”作為儒家治國治家之本，被無限地誇大了。“人之行莫大於孝”，“孝為百行之首”。曆代統治者強調行孝，根本目的是在於以孝治家，進而治國，鞏固自己的統治。但是，我們在承認曆史現象的同時，也不能否認孝作為人類的一種古老的感情，它對我們這個民族曾經起到的並且現在仍然起到的有益作用，我們如果把這種孝理解為贍養父母的義務，敬順父母，加深親情，仍是值得我們稱道和弘揚的。再如“貧之忍”，文章中宣揚“貧窮有命”，但其中又提到“貧賤不能移，此乃大丈夫”，“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如果我們拋開其中的唯心論的“命定論”，而去砥行礪節，保持節操，這種清貧淡泊的生活觀仍然有一定的意義。又如“義之忍”，“義”本是儒家要求人們遵守的一定的規範，是封建道德的核心，但其中提倡的“大義滅親”，“見義勇為”，“舍生取義”等行為標準，在我們今天仍然是具有生命力的。除此之處，象“禮之忍”，“辱之忍”，“死之忍”等，都有這種良莠並存的現象。
三、還有一類，是需要我們閱讀時分析批判的。其中或鼓吹天命觀，或宣揚封建倫理，或宣揚中庸之道，其錯誤觀點和我們的時代精神格格不入。如“貴之忍”，提出“貴為王爵，權出於天”；“貧之忍”中，說“貧窮有命”；“不滿之忍”中，說“多得少得，自有定分，一階一級，造物所靳”；“侈之忍”中，說“天賦於人，名位利祿，莫不有數”；“特立之忍”中，說“窮通有時，得失有命；依人則邪，守道則正”。這些把人在現世社會中的地位和待遇歸之於上天決定的“命定論”，是曆代統治階級統治人民的一種欺騙手段。他們無非是要人們安於各自的階級地位，不要去擾亂現存的社會秩序。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把“天命”當做一種神秘的主宰力量，是為封建倫理秩序的永恒性尋找理論依據，在哲學上它發展成為一種唯心主義的命定論，是一副裹著糖衣的精神毒品。
如“夫婦之忍”中，強調“正家之道，始於夫婦。上承祭祀，下養父母”；“兄弟之忍”中，強調“兄友弟恭”，是“人之大倫”，象對待兄弟舜不擇手段，舜不僅不反抗，還毫無宿怨。“父子之忍”中，“尹信後妻，欲殺伯奇”，而伯奇“有口不辯，甘逐放之”。“奴婢之忍”中，強調“人有十等，以賤事貴”。以上論述的夫婦、父子、兄弟、主奴關係，完全是按照儒家所描繪的倫常秩序來規範要求的。如夫婦之關係，不在於滿足性和情愛的需要，而是傳宗接代與結兩姓之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娶妻的目的是為了繼嗣。如果丈夫需要，還可以娶妾，妻子不得幹涉。在“父子之忍”中，要求父慈子孝，但象舜的父親瞽叟那樣不仁慈的行為，兒子也應當忍受。既使父親偷了別人的羊，兒子如果去做證，也是不孝的行為。儒家重視夫婦、父子、兄弟關係，他們認為國不過是家的放大，隻有“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根本目的，是維護封建統治。
文章還有不少地方宣揚了孔子“執兩用中”的中庸之道和道家的“無為”思想。如“智之忍”中，鼓吹“人之不可智用之”，要藏才隱智，免得招人怨集。“才技之忍”中，說人“露才揚己，器卑識乏”，才智不要外露。“辱之忍”中，要人們逆來順受，達到“唾麵自幹”的境界。“不平之忍”中，要人們“順其自然”，做到“我心常淡然，不怨亦不怒”。這些消極無為，無過無及的思想，和現代社會積極進取，奮力拚搏的時代精神相違備。它容易使人安於現狀，不思進取。
總之，這本書盡管良莠並存，還有不少和我們時代相違備的內容，但我們不能苛求古人也和今天人一樣具有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的認識水平，這本書所提倡的克製非分欲望，樹立遠大誌向，吃苦耐勞，勇於奉獻，勤儉持家，理解別人等一係列東方傳統美德，仍然需要弘揚光大。有些人由於缺少全麵了解，誤把“忍”單純理解為“一味忍讓”，這實際上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或把“忍”當作“逆來順受”的盾牌，書於案頭，刺於臂上，也是“望文生義”的結果。新儒學在亞洲四小龍起飛的過程中，對發展經濟，緩和商品經濟競爭中緊張的人際關係起到了潤滑作用。風靡世界的日本電視連續劇《忍者神龜》，也就是表現了神龜那種忍辱負重的俠肝義腸，才為億萬觀眾所親睞。我們在現代化的進程中，不可避免地也會出現那些阻隔，其中包括“金錢至上，人欲橫流”的現象，相信這本書能對走向未來的時代發揮應有的作用。我們應當正確理解“忍”的積極意義，對其中有益成分認真加以總結。
為了讀者閱讀方便，我們在每一章的前麵加以簡要介紹，結尾處又給以評點，並給每一節加上了小標題。雖然，我們在點評過程中，盡量用曆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對優秀的民族文化傳統予以弘揚，對消極成分予以批判，對封建糟粕予以剔除，但限於水平，疏漏和錯誤再所難免，望讀者不吝指教，以便再版時予以校正。
周百義
1992年7月改於武昌
一 言之忍
【說明】漢語辭彙豐富，人與人交流運用時，表達得是否準確，往往體現出一個人學識的多寡，表達得是否恰如其分，則又體現出一個人的修養。蘇秦遊說諸侯而成為六國之相，燭之武能言善辨便智退秦兵，但說話是一門藝術，它可以給人帶來榮耀，也會給人帶來災難。本章論及妄言的危害、慎言的益處。
君子慎於言
恂恂，便便，侃侃，訚訚；忠信篤敬，盍書諸紳；訥為君子，寡為吉人。
譯文：
待人謙恭謹慎，說話明晰通暢，為人剛強正直，態度直率爽朗（這是孔子的弟子對先師的評價）。竭力盡心，待人誠實不欺，忠厚嚴肅，始終如一，（子張把老師孔子的教導）寫在帶子的下擺上。（看來）說話謹慎的是君子，少說話是吉利的人。
注析：
這是孔子的弟子們追憶先師的記述，見《論語·鄉黨》。孔子在家鄉時，非常謙恭謹慎，待人誠懇實在，就好象不善言辭的樣子。在宗廟裏，朝廷上，他說話明晰暢達，能言善辯。在和下大夫說話時，他和善快樂；和上大夫說話時，他和言悅色，但直言相告。
孔子回答子張關於說話做人的那段教導，記載在《論語·衛靈公》中。孔子說：“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裏行乎哉？”至於如何能做到“忠信篤敬”，孔子曾經詳細解釋說：“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重厚深沉之謂篤，主一無適之謂敬。”孔子的意思是說，如果能做到這些，你的主張即使到南蠻北狄的地方也行得通。否則，在本鄉本土也寸步難行。子張十分信服孔子的這些教導，特地把它寫在衣帶上，以便隨時能看到，不至於忘記。
晉朝的王獻之和他的哥哥王羲之、王操之一塊兒去謝安的家，他的兩個哥哥說了很多話，王獻之不過寒暄幾句而已。他們出來以後，有人問王家兄弟中誰好誰差，謝安說：“說話少的好。吉人的話少啊！”
《易經·係辭》中也強調：“吉人辭寡。”
禍從口出，妄言則亂
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口三五之門，禍由此來。
譯文：
亂子的由來，是因有言語作階梯。口是記載日、月、星三辰和宣揚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禍害正從口中出來。
注析：
關於“禍從口出”之說，《易經·係辭》中曾記載了孔子的告誡：“動亂的產生，是由言語作階梯的。”因為說話不慎，往往得罪人，把矛盾激化。所以古人又說：“人之招禍，惟言為甚。”
“口是三五之門”，見《國語》韋昭注。韋昭說：“口是記載日、月、星三辰，宣揚五行的。”他的意思是說，口是用來表達世間萬事萬物的。晉國大夫郭偃說：“口是三五之門。由說人壞話引起動亂的，少則有三個君主，多則有五個君主。”所以《淮南子》中說：“妄言則亂。”朱熹則告誡：“言不妄發，發必當理。”
傅玄在《口銘》中說：“神是用感悟來勾通的，心是由口來宣揚的。福的產生有預兆，禍的由來有原因。”
這種由來便是“妄言”。
一語中的勝過廢話連篇
《書》有起羞之戒，《詩》有出言之悔，天有卷舌之星，人有緘口之銘。
譯文：
《尚書》中有口是產生羞辱的告誡，《詩經》中有出言不當便會後悔的記載，天上有掌握人說話的星辰，人有說話要小心的箴言。
注析：
“唯口起羞”，是《尚書·說命中》中的一句。說言語出自口中，如果不合禮義，正好招致羞辱，傅說用這句語來勸戒殷高宗。
《孔子家語》中記載：孔子到周朝去觀禮，進了後稷的廟，看見有三個金鑄的人像，幾次閉口不說話。他後來在金人的背後題記說：“這是古代說話小心的人，要以他為警戒啊！”他又寫道：“無多言，多言必敗；無多事，多事多患；勿謂何害，其禍將大。”
關於應當如何說話，孔子還有許多精辟的論迷。如“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等。孔子認為。駟不及舌，說話切切要謹慎。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白珪之玷尚可磨，斯言之玷不可為。齒頰一動，千駟莫追。
譯文：
白玉做的珪有了缺損尚可磨平，人說的話有了差錯就無法挽回。嘴巴一發出聲音，一千輛四馬拉的車也追不上。
注析：
這句話出自《詩經·大雅·抑》之篇。這是周朝責族要求周厲王應該謹言慎行而提出的勸告。意思是說，一個責任重大的人，一言一行都會帶來很大影響，如果說了與身份不符的話，應當考慮後果難以彌補。所以《說苑·叢談》篇中言：“一言而言，駟馬莫追。一言而非，駟馬弗及。一言而適，可以卻敵。一言而得，可以保國。”
評點：
嬰兒從母體中降生到人間的第一聲啼哭，便是向這個世界發表的第一篇宣言。是控訴還是讚美，詩人們眾說紛紜，但“言為心聲”，人是靠語言來和世界取得聯係並發表自己見解的。“好言自口，莠言自口。”說話綜合反映一個人的學識和修養，說得好與壞全憑你的表達。所以中國產生了許多關於謹言慎行的箴言。
其實，日常生活中，多說也並不有益。莎士比亞曾說：“不要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凡事必須三思而行。”管子也說：“多言而不當，不如其寡也。”開會發言，與人交談，喋喋不休如未說到“點子”上，不如三言兩語切中肯綮。人有兩個耳朵一條舌頭，聽的應該比說的多一倍。
說話是一門藝術，一個人事業能否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取決於你對這門藝術運用是否嫻熟。西方人性格外向，說話坦率，不轉彎抹角，個個象“長不大的孩子”。而中國人強調談吐有素，溫文而雅，一定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據，所以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二 氣之忍
【說明】氣的內涵和外延，似乎無法用準確的語言來界定。本章所指的“氣”實際上是借指：它既指生理上的，也指心理上的。怒氣，浩然之氣，陰陽之氣……
風助火勢，險象環生
燥萬物者，莫乎火；撓萬物者，莫疾乎風。風與火值，扇炎起凶。
譯文：
能使萬物幹燥的，沒有比得上用火烘；能使萬物變形的，沒有比風吹得更快的。風和火遇到一起，便會鼓動火焰，出現凶象。
注析：
這段話出自《易經·說卦》。它是根據巽卦來的。巽卦表示木和風，它的結果是幹燥。這個卦是說木頭能夠生火，加上風來吹動；而且這個卦位在東南，表示震雷響動而來決斷躁動不安的卦象，所以說“扇炎起凶”。
其實，巽卦說：巽為命令。謂王者一再宣布命令，以示鄭重。巽為風，行莫疾於風。命令一出，傳達天下，有若於風。
說卦中涉及風和火的有六個方麵，指六個方麵相錯相交以成萬物。它還包括：雷、澤、水、艮。“水火相逮，雷風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後能成萬物。”這是《周易尚氏學》中的解釋。
養吾浩然之氣，勿憑血氣之勇
氣動其心，亦蹶亦趨，為風為大，如韝鼓爐。養之則為君子，暴之則為匹夫。
譯文：
氣的運行使心跳動，可以使它衰竭，也可以使它加快（跳動）。就象風可以使火變大，如用皮囊向火爐中鼓風一樣。保養這種氣就可以成為君子，放縱這種氣就會成為有勇無謀的人。
評析：
孟子回答公孫醜時說：“誌一則動氣，氣一則動誌。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一，是指專一。動，感動的意思。心是屬於火的，氣象風，這是說人如果不培養浩然之氣，反而損害它，偏頗急躁之氣就會趁機奔走，觸動人的心誌，這就象用皮囊向爐中鼓風。孟子所以諄諄告誡：“持其誌，無暴其氣。”又說，“我善養吾浩然之氣。”這是孟子回答公孫醜並論述養氣的要點。是說如果人能培養浩然盛大之氣，就能知道和義配合，行動起來就會合乎禮，這就是君子。如果不善於養氣，行動起來就有粗暴之氣，這就是血氣之勇，沒有智謀，被人視為“匹夫”。
一朝之忿，禍及姻親
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歟？
譯文：
憑一時的怒氣，而忘掉了自身和他的親屬，這種人不是糊塗嗎？
注析：
這是孔子回答樊遲問如何區分湖塗與不糊塗時的話。是說人一旦動怒，容易突然升級，如果不抑製它，而且任其擴大發展，就一定惹禍並可能帶來殺身之害，還會累及他的親屬。所以朱熹說：“如果知道一時的怒氣是為一件小事，而且它會禍及親屬並導致很大的後果，這就容易分辨什麼是糊塗並注意抑製怒氣。”這也就是孟子所說的“好勇鬥狠以危父母”。
評點：
關於“氣”，本指一切氣體，但中國哲學和心理學、中醫學中對此頗多闡釋。哲學史上，有些哲學家把它當做構成世界萬物的本原。其中唯物者認為是物質本原，唯心者認為是精神本原派生出來的。中醫學中把氣指稱為人體內包括經絡、髒腑在內的活動。但本文中多指人的生理和心理素質，偏重於精神狀態。言人在接人待物中，不能因區區小事與人動怒。俗話說：“和氣生財。”待人和善，別人也會以善相待。常言道：人敬我一寸，我敬人一尺。唐代韓愈在《原毀》中說：“古之君子，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重以周，故不怠；輕以約，故人樂為善。”周，指周到、全麵。輕，指寬容。因為區區小事而爭勇鬥狠導致殺身之禍的，古今中外不乏其人。按孟子的觀點，我們隻有培養浩然之氣，才不會被“褊躁”之氣而蒙蔽。這種浩然之氣的養成必須知禮明義。用《左傳》中的話說：“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我們隻要能認識到自身的不足，並且用高標準要求自己，那麼一定可以讓“浩然之氣”充塞天地之間。
三 色之忍
【說明】色在這裏專指漂亮的女子，愛色之心人皆有之，但陷入“溫柔鄉”而不可自拔，於國於家於身都不利。這一章講述了曆史上有名的幾個美女禍國的故事，但觀點似乎有些偏頗。不少封建統治者沉湎於女色不理政事，卻把禍國的罪名推到女人身上，實在是不公平。
中國最早因為女人亡國的君主
桀之亡，以妹喜；幽之滅，以褒姒。
譯文：
夏桀的滅亡是因為妹喜，周幽王的滅亡是因為褒姒。
注析：
妹喜和褒姒都是曆史上的美女。
桀，是夏朝的國君。他征伐有施氏，有施氏把女兒妹喜送給他做妻子，妹喜很受桀的寵愛，桀對她百依百順。桀為她造了瓊宮瑤台，用盡了天下百姓的財物。堆積的鮮肉象山一樣多，懸掛的肉幹象樹林一樣密。裝了酒的池子裏可以行船，當鼓敲響時，有三千人象牛飲水一樣地在那裏喝酒，看到這些妹喜感到很快樂，國內人民卻痛恨桀的荒淫四散出走，商湯乘機來攻伐，桀被流放到南巢後死去。這大約是桀順從妹喜的欲求而肆意妄為，才導致人心叛離，國家滅亡，自己死掉的。
幽是周幽王。褒是地名。周幽王時，褒人犯了罪，就把一個女子獻給幽王，叫做褒姒。幽王十分寵愛她，褒姒不喜歡笑，幽王想方設法逗她笑，她仍不笑。古時候，王和諸侯有個約定：如果敵人進攻來了，就燃起烽火，用來招集援兵。為了博得褒姒一笑，幽王就命人燃起烽火，諸侯看見烽火後全部都來了。並沒有敵人，褒姒（見諸侯紛紛前來）不由大笑，後來申侯氣憤幽王寵幸褒姒，廢除了申後和太子宜臼，就招引犬戎人攻打周幽王。王就派人燃起烽火征集援兵，結果援兵都不來。犬戎在驪山下殺死了幽王。所以《詩·小雅·正月》中有詩說：“赫赫宗周，褒姒滅之。”
史家指責的驪姬和西施
晉之亂，以驪姬；吳之禍，以西施。
譯文：
晉國的動亂是因為驪姬，吳國的災禍是因為西施。
注析：
春秋時，晉獻公攻打驪戎，俘獲了一個驪女，就讓她做了驪姬。晉獻公十分寵愛她，結果被她迷惑了。她在獻公麵前說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夷吾的壞話，促使申生上吊自殺，公子重耳、夷吾出走。晉獻公於是就立驪姬生的兒子奚做太子。《左傳》魯僖公九年九月，獻公死，奚齊即位。當年冬十月，奚齊被大夫裏克殺了。又立驪姬的次子卓子做國君，卓子隨後又被裏克殺了。出奔在外的公子夷吾以出讓黃河外的五座城池為條件，請求秦穆公，幫助他回到晉國，被立為晉惠公。而後，又食言，不給秦國土地。秦國大怒，魯僖公十五年又派兵來征伐晉國，抓住了晉惠公才回去。接著，又釋放了他。魯僖公二十三年，晉惠公死了，他的兒子即位，這就是晉懷公。魯僖公二十四年，公子重耳回到晉國，在高梁殺了晉懷公，自立為晉文公，於是晉國成了諸侯的霸主。晉國五世大亂，都是由驪姬蠱惑挑撥致成的，所以說“晉之亂，以驪姬”。
《史記》載：吳國攻破越國後，把越王安置在會稽。越國人把西施獻給吳王，請求吳退軍，吳王答應了他們。吳王得到了西施後，經常遊玩姑蘇台。伍子胥進諫說：“我擔心姑蘇台將要成為麋鹿遊玩的地方。”吳王不聽。《吳越春秋》記載：越王派人到全國尋找美女，在苧羅山得到了賣柴人的女兒西施和鄭旦。回家後，用絲綢縐紗打扮她們，教她們走路的姿勢，三年學成後獻給了吳王。《左傳》記載，魯哀公二十年，越國攻打吳國。二十二年，吳國就滅亡了。吳國的滅亡之災，都是由於聽信收納了西施的緣因，才自取滅亡。所以說：“吳之禍，以西施。”
實際上，把國家的滅亡歸罪於兩個柔弱的女子，這種論斷是史家的偏頗。兩個君王荒淫無度，以致肘掖生變，史家嫁禍於無辜，不是缺少直麵現實的勇氣，便是出於對女子的偏見，實在是不可取的。
六官粉黛無顏色 君王從此不早朝
漢成溺，以飛燕，披香有“禍水”之譏。唐祚中絕於昭儀，天寶召寇於貴妃。
譯文：
漢成帝到了暴病而亡的地步，完全因為趙飛燕，披香殿學士因而譏諷她是“禍水”，唐朝的國運幾乎因武昭儀而中斷，天寶年間因為楊貴妃而引來賊寇。
注析：
趙飛燕，武媚娘，楊貴妃，都是曆史上有名的美女。
史載：漢成帝經過河陽公主家，喜歡上了能歌善舞的趙飛燕，便把她召進了宮中。成帝非常寵愛她，稱她為“溫柔鄉”。並且說：“我要在這個‘鄉’裏過到老。”飛燕的妹妹叫合德，鴻哉三年時，也召進宮中做婕妤，她姿色風情更為迷人。成帝周圍的人見了她也嘖嘖讚賞。當時披香殿有一學士叫淖方成，在皇帝背後唾罵她姊妹倆：“這是禍水，肯定會把火滅掉的。”這時趙飛燕、合德都是婕妤，在後宮中最顯赫，進讒言讓成帝廢掉了許後。綏和二年，皇帝死了。皇帝平時沒病，深夜還很好，天亮時想起床，但不能說話就死了。民間議論紛紛，都怪罪這怨趙飛燕和她的妹妹。
昭儀指武則天，是荊州都督武士約的女兒，她十四歲時，太宗聽說她很美，將她召進宮中，封為才人。太宗死後，她出家做了尼姑，這時她二十四歲。有一天，高宗到這所寺中遊玩，恰好又碰見了她，便將她收回宮中，封為昭儀，接著又立她為皇後。高宗死後，太子即位，這就是唐中宗。武則天將中宗廢為廬陵王，自己稱製叫“則天皇後”，改國號“唐”為“周”，把唐朝宗室差不多殺光了。她八十歲時死了，中宗才有機會恢複唐朝。但這時唐朝的國運因為武則天已經中落，所以人們說：“中絕於昭儀。”
唐玄宗天寶四年，玄宗納原蜀州司戶楊玄琰的女兒太真做貴妃，貴妃獨自享受著玄宗的寵愛，並且收胡人安綠山為養子。一日，她用錦繡做成大繈褓，命人用彩轎抬著，皇上聽到歡笑聲，詢問緣故，才知是貴妃為養子安祿山洗澡。皇上賜給安祿山很多金錢。從此之後，安祿山進出宮中，通宵不露麵，皇上也不懷疑。後來讓安祿山去擔任營州都督兼範陽節度使。唐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反叛，擾亂中原，接著便攻下了長安。玄宗逃往四川，到馬嵬驛時，將士又餓又累，都十分憤怒，便殺了楊國忠等人，貴妃自縊身亡。
敗國亡家常與女色相隨
陳侯宣淫於夏氏之室，宋督目逆於孔父之妻。敗國亡家之事，常與女色相隨。
譯文：
陳靈公在夏氏家中公開淫亂，宋太宰華父督路上盯著孔父的妻子。國家敗滅，家庭破裂，常常和女色聯係在一起。
注析：
《左傳》宣公九年，陳靈公和大臣孔寧、儀行父同大夫禦叔的妻子夏姬通奸，他們讓夏姬穿著內衣，在朝廷上嬉戲。大夫洩冶進諫道：“公卿公開淫亂，百姓沒有可效仿的了。”兩大臣發了怒，就殺了洩冶。第二年，靈公和孔寧、儀行父在夏氏家裏喝酒，靈公對行父說：“征舒象你。”行父回答說：“也象你。”征舒聽見了，他十分憤恨這件事。靈公走出時，他從馬棚中用箭射死了他。
《左傳》桓公元年，宋國太宰華父督在路上見到了孔父嘉的妻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稱讚道：“美麗而又妖豔啊！”第二年春天，華父督殺了孔父嘉，奪走了他的妻子。宋殤公十分惱怒，華父督心裏懼怕，就殺死了殤公。莊公十二年，華父督被南宮萬殺了。所以說，曆朝曆代中，有許多是因為貪戀女色而導致敗國亡家的。所以白居易的《題古塚狐》中有這樣一句詩：“褒坦之色喜蠱惑，能喪人家覆人國。”
斫性伐命，皓齒蛾眉
伐性斤斧，皓齒蛾眉；毒藥猛獸，越女齊姬。枚生此言，可為世師。
譯文：
戕害性命的利器等於那些漂亮的女子。毒蛇猛獸一般的是越國的齊姬。枚乘這句話，世世代代應引以為戒。
注析：
西漢時的枚乘，寫了一篇賦叫《七發，其中寫道：“皓齒蛾眉，叫做砍伐性命的斧子。”又說：“越國女子在前麵侍候，齊國女子在後麵奉迎。吃喝玩樂，在房子的隱秘處恣意放縱胡來，這是用糖衣包著的毒藥，和猛獸的爪牙相遊戲。”《七發》，是說七件事啟發楚國太子的。蘇東坡寫《韓子廟碑》說：“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枚乘這番話，可以作如是觀。
評點：
記得讀過一本佛學小冊子，教人怎樣去戰勝性欲的騷動。如果“六根不淨”，想起女人時，眼前要幻覺出人的骷髏，想起開花的毒瘡，想起惡臭……這教義也許能使某些人從“苦海”中解脫，但對上述某些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帝王卻沒起什麼作用。
白居易在《長恨歌》中曾詠歎“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景象，唐玄宗寵幸楊玉環姊妹三人，導致“六軍不發無奈何”的結局。漢成帝沉溺於飛燕姊妹的“溫柔鄉”，累死榻上。史載，曆代帝王大都短命，原因主要是縱欲過度。所以《禮記·中庸》說：“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尚書·旅獒》說：“玩人喪德，玩物喪誌。”當然，作為一般人，沒有“三宮六院”之憂，但我們也應以此為戒。不過這裏把“皓齒蛾眉”當做戕害人性命的利器，當成毒藥猛獸，實則是一種錯誤的偏見。它是舊的封建禮教中輕視婦女的一種表現。
四 酒之忍
【說明】人雲酒乃“水火”，它既有水無孔不入的能量，又有火燒毀一切的本領，既能壯膽助興，亦可貪杯誤事，古今中外，這種液態的物質上演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悲喜劇。本章所述，當為嗜酒者深思。
上古便有反酗酒法
禹惡旨酒，儀狄見疏。周誥剛製，群飲必誅。
譯文：
大禹厭惡味美的酒，所以疏遠了儀狄。周朝嚴令禁酒，集體喝酒的勢必會被殺掉。
注析：
《史記·大禹本紀》中記載：古時候便有味道醇美的好酒。大禹在位時，有個叫儀狄的很會釀酒，大禹喝了酒後雖然覺得很甜，但卻說：“後世一定有因為酒而亡國的。”於是他疏遠了儀狄。
《尚書·酒誥》是上古關於酒的專門文書，相當於一部“反酗酒法”。其中說：“汝剛製於酒，厥或有告群飲，汝勿佚，盡拘執於周，予其殺！”這是周成王告誡康叔的話。意思是說：你應當堅決禁酒，如有人集體飲酒，你不要讓他們跑了，把他們全抓到周朝來，我把他們殺了。
嗜飲喪身，酒徒為警
窟室夜飲，殺鄭大夫。勿誇鯨吸，甘為酒徒。
譯文：
在地窯裏日夜喝酒，鄭大夫因此而喪命。不要自吹象鯨魚吸水一樣，甘心去當酒徒。
注析：
《左傳》襄公三十年記載，鄭國伯有嗜好喝酒，挖了個地窯日夜喝。庚子年間，子皙率領駟氏的軍隊攻打他並放火燒了地窯。伯有投奔了雍梁，酒醒後才知道這回事。後來駟帶率領國人攻打他，在羊肆殺了他。子產枕著伯有的大腿哭泣，收斂後將他葬在這兒。
杜甫詩《飲中八仙歌》中寫道：“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鯨，《莊子》中說：“是海中的大魚。大的有幾千裏。”唐朝的李適之，玄宗時做左相，每天高興時喝酒，要花費上萬串的錢，還賒賬飲酒，象海裏的鯨魚吞吸百川的水一樣。
這其實是告誡人們不能以豪飲自詡，是對酒徒敲響的警鍾。
蓋酒的布久了也會糜亂
布爛覆醅，箴規凜然；糟肉堪久，狂夫之言。
譯文：
蓋在酒甕上的布長久了也會腐爛，酒箴上寫得明明白白。用糟醃過的肉能長久保存，這是瘋子的話。
注析：
晉朝的孔群，字敬林，生性喜好喝酒。王導告誡他說：“你經常喝酒，沒有看見賣酒的人家蓋酒壇的布，時間長了，布就腐爛了嗎？”孔群回答說：“你沒見肉嗎？用糟醃了能更長久保存。”他曾給親友寫信說：“今年田裏收獲了七百石秫米，不夠作曲蘖用。”他沉湎於酒到了這種地步。
皮日休在《酒箴》中說：“喝酒哪僅僅是填飽口腹，尋找悲歡呢！上邊人喝酒會成為淫溺，下邊人會因為拚命酗酒而形成不良嗜好。所以聖人節製唱酒交往，用誥命訓戒下人。但是仍然還有君王沉溺於飲酒導致亡國，臣下拚命喝酒以致殺身的。”
一代名將，醉殺酒中
司馬受豎穀之愛，適以為害；灌夫罵田蚡之坐，自貽其禍。
譯文：
楚司馬子反接受了傭人穀陽的一片好心送來的酒，恰恰成了禍害；灌夫罵田蚡不應坐著喝酒，自己種下了禍根。
注析：
這是兩則關於名將飲酒喪身的故事。
春秋時，楚恭王與晉厲公在鄢陵交戰，這時楚司馬子反渴了想喝水，他的傭人穀陽拿著酒進來了。子反說：“是酒，拿下去！”穀陽回答說：“不是酒。”子反又說：“是酒，你退下去！”穀陽又回答說：“不是酒。”子反接受了他的酒一口氣飲下去，醉醺醺的隻好睡下。這是楚恭王打算和敵方交戰，派人來叫他去。子反推說自己心裏不舒服。恭王自己徑直進了他的帷幕，聞到了酒味，說：“今天的戰鬥，主要依靠司馬。司馬卻醉到這個樣子，這是要滅掉我的國家，並且不體恤民眾的行為，不能再打了。”這樣就殺了子反，率軍返回了。穀陽送酒，並不是妒嫉子反，而是忠誠熱愛自己的主子，結果剛好導致主子被人殺了。這件事見《說苑》和《左傳》成公十六年。兩種說法略有出入。一說是子反自殺，一說是恭王發怒用箭射死了他。
西漢時的灌夫，字仲儒，潁川人。漢武帝時進朝裏做太仆，性情耿直，喜好喝酒。元光四年時，丞相田蚡迎娶燕王女兒做夫人，太後召集列侯都去祝賀。這時竇嬰、灌夫都正喝得醉醺醺的。灌夫斟酒，臨到臨汝侯灌賢時，灌賢正和程不識悄悄說話，又不起來還禮，灌夫發怒了，罵灌賢說：“你平時譏笑程不識不值一個錢，今天替長者祝壽，你卻仿效女流之輩嘀嘀咕咕耳語！”田蚡對灌夫說：“程不識、李廣都是東西衛尉，今天你當眾侮辱程將軍，你難道一點也不給李將軍麵子嗎？”灌夫說：“今天就要被殺頭了，我哪裏還知道什麼程將軍、李將軍！”竇嬰揮手讓灌夫出去了。田蚡為這事很憤怒，上折奏告灌夫在潁川橫行霸道，皇上下詔要彈劾灌夫。竇嬰出麵來營救，說灌夫是喝醉了酒後犯下的錯，丞相隻好用別的事情誣告灌夫。皇上讓他辨白，當時汲黯、鄭都說竇嬰的話說的是實際情況。太後怒不可遏，接著就把灌夫，竇嬰都殺了。
評點：
《史記》中司馬遷曾寫道：“酒極則亂，樂極生悲，萬事盡然。”古往今來，壺中君子莫不應了此說。然從商紂王“酒池肉林”至今，飲酒之風有增無減。中國釀酒工業發展迅速，酒文化昌盛繁榮。按說，飲酒可以澆愁、助興、催眠，疏通經絡，是人生一大樂趣，但凡事有度，用司馬遷話說不能過了度，否則就要出亂子。俗話說：“酒後無德”、“酒能亂性”、“酒為萬病之源”，但酒往往不在充口腹、樂悲歡之間，大可以導致亡國，中可以喪身，小可以破壞家庭和睦，人際關係，上述諸君莫不如此。民間流傳“三四兩不醉”，“喝酒瘋”、“酒杯一端，政策放寬”，報紙上也時時可見“陪酒員醉赴黃泉”之類的消息，我們不應裹挾其中。浪費錢財，傷害身體自不待言，毀了自家聲名，壞了立身根本，於修身立德極為不利。《飲膳正要》一書中“樂不可極，欲不可縱”一話應當牢記。
五 聲之忍
【說明】聲在這裏指樂聲，不過特指那種銷靡人性情的淫蕩之聲。宋玉在《風賦》中曾把風分為“雄”、“雌”之別，那麼聲則也有“陰”、“陽”之分。陰聲消磨人的意誌，煥散人的鬥誌，製造一種虛假的歌舞升平景象。
惡聲不聽，古之賢人
惡聲不聽，清矣伯夷；鄭聲之放，聖矣仲尼。
譯文：
伯夷清高，不聽壞的聲音；仲尼聖潔，禁止了鄭國的音樂。
注析：
孟子說：“伯夷眼睛不看壞的顏色，耳朵不聽壞的聲音。”惡聲，就是不正派的聲音，可以敗壞人的心性的，都是惡聲。又說：“伯夷，是聖人中最清高的啊！”伯夷，是孤竹君的大兒子。姓墨胎氏，名字叫允，字公信，讓國位給他人，逃到首陽山隱居，講忠義不吃周朝的飯，最後活活餓死了。
孔子說：“要禁絕鄭國的音樂。”這是《論語》記載孔子回答顏淵如何治理國家的話。“放”是禁絕的意思。“鄭聲”即指鄭國的音樂。鄭國的音樂大都是女人迷惑男人的聲音，一點兒沒有羞愧的意思，比衛國的音樂還淫蕩，最能速惑人的情性，敗壞人的喜好，所以一定要禁止它。
喜好靡靡之音貽笑後世的君王
文侯不好古樂，而好鄭衛；明皇不好奏琴，乃取羯鼓以解穢。雖二君之皆然，終貽笑於後世。
譯文：
魏文侯不喜愛古代樂曲，卻喜好鄭國衛國的靡靡之音；唐明皇不喜歡彈琴，卻聽羯鼓來解悶。雖然兩個君王都這樣做，但終是讓後世人恥笑。
注析：
《樂記》記載魏文侯向子夏詢問：“我衣冠整齊來聽古樂，卻恐怕聽不懂；睡著聽鄭國衛國的音樂，反而不知疲倦。請問古樂為什麼是那樣而新樂是這樣的呢？”子夏回答說：“古時候，天地有條理，四時恰當。現在君王你喜好的，是靡靡之音吧。”“請問靡靡之音從哪兒出來的？”子夏回答說：“鄭國的音樂音節雜亂，容易褻瀆人的意誌，衛國音樂節奏快，容易使人心煩意亂，都是淫亂危害道德的，不能聽。”
史書記載：唐明皇還沒聽完彈奏的一支琴曲，馬上就叫停下來，吩咐道：“速叫花奴拿羯鼓來，為我解解悶。”於是拿出羯鼓，叫來花奴（汝陽王李進也曾戴砑硝帽奏曲，皇上親自摘紅槿花簪在他帽子上，叫他“花奴”）。羯鼓是北方的音樂，所以北方都用戎、竭等做名字。魏文侯、唐明皇兩位君主喜歡的，都不是古代聖哲先王的雅樂，隻不過是世俗淫邪粗鄙的音樂。他們都如此，都被後來人恥笑。所以說：“貽笑於後世。”
亡國之音不辨，大禍臨頭莫知
霓裳羽衣之舞，玉樹後庭之曲，匪樂實悲，匪笑實哭。
譯文：
霓裳羽衣舞，玉樹後庭曲，並不表示快樂，實際上是悲哀，不是讓人歡笑，而是讓人哭。
注析：
中秋夜晚，唐明皇和羅公遠曾一塊遊覽月宮，見數百名仙女，都揮舞著白練，穿著寬大的衣服，在寬廣的大庭中舞蹈。他們問：“這是什麼曲子？”回答說：“這是霓裳羽衣曲。”於是，唐明皇默默地記下曲譜，回來後教給宮中人，讓她們學著唱用來娛樂。因此懶得去過問國家大事，因而導致了“安史之亂”。那時中原混亂，唐明皇逃到四川。所以白居易在《長恨歌》中寫道：“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這難道不是“匪樂實悲”嗎？唐明皇遊月宮事見《龍城錄》及《天寶遺事》。
史載：陳後主每天和孔範等群臣在後庭飲酒取樂，叫做“狎客”。叫許多妃嬪和客人唱和，歌名叫“玉樹後庭花”。君臣一邊盡興喝酒一邊跳舞，從傍晚到天亮。從此文臣武將都不行使職責了。開皇四年，隋朝大將韓擒虎等來攻打，陳後主自己投進景陽井中。當兵的從井口往下看，正準備扔石頭，後主在井中大叫。兵士們就用繩子把他和張麗華、孔貴妃一同拉上來，把他們俘虜了，帶到隋朝，陳國於是就滅亡。據說張貴妃在陳國滅後，晉王想納她為妃，高潁勸道：“周武王滅掉殷朝後，殺死了坦己，現在不能要張麗華。”於是就叫人把她殺了。所以胡曾有詩說：“陳國機權未有涯，如何後主恣驕奢。不知即入宮前井，猶自聽吹玉樹花。”這難道不是“匪笑實哭”嗎？
妖曲未終，死期已臨
身享富貴，無所用心：買妓教歌，日費萬金；妖曲未終，死期已臨。
譯文：
享受著富貴，整天什麼也不考慮；購買妓女，教唱歌舞，每天耗費上萬金錢；妖豔的歌曲還沒停止，人的死期已經到了。
注析：
晉代的石崇，晉武帝很器重他，讓他當了荊州刺史。在任期間，他橫行霸道，靠航海而發財。他和王愷互相以奢侈浪費來比高下。他另外購買了一個金穀園，地址在河陽，又叫梓澤。石崇還用三斛珠寶買來梁家女子，教他學習歌舞。她善於吹笛，因為是用珠寶買來的，所以叫“綠珠”。當時孫秀聽說後，派人來要綠珠，石崇不答應。孫秀十分生氣，便找個理由誣告王崇，並勸趙王倫殺掉石崇。石崇正在樓上吃飯，王倫派的兵來了，石崇對綠珠說：“我現在因為你得罪了君王。”綠珠說：“妾在你麵前為你死去，”於是就跳樓死了。石崇被抓住後，送到東市殺了。母親、兄弟、妻子都被殺了。這難道不是“妖曲未終，死期已臨”嗎？又據《陳紀》載：陳後主自己創作了歌曲，多配置宮人，教他們學習歌舞，因此導致身死國亡，還不是這樣嗎？白居易《感故張仆射諸妓》詩中寫道：“黃金不惜買蛾眉，揀得如花三四枝。歌舞教成心力盡，一朝身去不相隨。”
評點：
聲色犬馬，皆人之欲。聲則為首。從科學角度看，悅耳的聲音不僅對心理，而且對生理都會帶來益處，這道理似乎人人皆知，連嬰兒在母腹中對音樂也有特殊感受。但上麵提到的唐明皇、陳後主卻“因聲誤國”，最後落得個“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下場。究其然，他們是過分沉溺於靡靡之音中，不理國事的結果。關於欲念上的事，絕對不要跌入其中，否則一味貪圖享樂，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欲而不能自拔。所以《菜根潭》中說：“欲路上事，勿樂其便而姑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萬仞。”一個人應有自製能力，抗拒欲念的誘惑。《尚書·仲虺之誥》中說：“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淮南子·時則訓》上說：“去聲色，禁嗜欲。”孟子也說：“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明白這些道理，才不會象石崇那樣“妖曲未終，死期已臨”。
但是對於音樂的評價，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標準。爵士樂、迪斯科我們也曾當做資產階級的頹廢之聲去批判，連通俗唱法也被當做靡靡之音拒之門外，今天，大家對此已有了正確的態度。孔子之所以要“放鄭聲”，是從維護周王朝的奴隸主階級利益出發，反對新興地主階級的“異端邪說”。我們今天對待音樂，應當從發展的眼光來看，不能以個人的好惡決定取舍，更不能把藝術上的爭鳴上升到政治高度去評判。
六 食之忍
【說明】民以食為天。吃飯是人天天不可離的一項重要任務。但飲食決不僅僅關係到維係生命這一個方麵，也不僅僅是對身體作用好與壞這種單項評判，飲食可以見出人的修養、誌向，也可以帶來榮辱禍福。
餓其體膚方能立身遠辱
飲食，人之大欲，未得飲食之正者，以饑、渴之害於口腹。人能無以口腹之害為心害，則可以立身而遠辱。
譯文：
吃飯喝水，是人的一大欲望。沒有正確地飲食，因此肚子和嘴被饑渴所損害。人能夠不因為口腹的損害而導致心性上的損害，便可以確立身名，遠離恥辱。
注析：
《禮記·禮運》篇中寫道：“吃飯喝水，兩性關係，是人人都有的欲望。”
《孟子》中寫道：“餓的人吃什麼都香，渴的人喝什麼都甜，這是沒有正確地飲食的緣故，是饑渴害的。豈止是口腹被饑渴所損害，人心也有被損害的。能夠不因饑渴的損害導致心性上的損害，就不會擔心不如別人了。”這是說，人非常饑渴，突然獲得食物，雖然不香不甜，也覺得香甜，這是由於沒有時間去選擇，被饑渴損害的緣故。《孟子》中又寫道：“不僅僅是口腹被饑渴損害，人的心性也被貧賤所損害。假如碰到財物利益，也會沒有時間去選擇正確的道理而胡作非為。人如果能不被饑渴損害口腹，不因貧富動搖了誌向，就不擔憂不如人家了。所以說：“可以立身而遠辱。”
杯羹未至，禍殃天降
黿羹染指，子公禍速；羊羹不遍，華元敗衄。
譯文：
用指頭在團魚湯裏蘸了一下，子公的大禍便迅速降臨了。羊肉湯沒有送到每一個人手上，華元便因此而失敗。
注析：
《左傳》宣公四年，楚國人獻了一隻綠團魚給鄭靈公。子公和子家正要見靈公，子公的食指動了一下，他對子家說：“以後我的手指再動，一定可以吃到異味。”等到進去後，廚子正在收拾綠團魚，兩人相視一笑。靈公問為什麼笑，子家便把子公手指動的事講了，等到給大夫吃綠團魚時，靈公派人把子公叫了來，因為子公的手指沒動，靈公便沒有給他吃。子公很生氣，用手指在煮團魚的鼎裏蘸了一下，嚐嚐後走了出去。靈公十分憤怒，想殺掉子公。子公與子家先就謀劃好了，夏天時，他們先殺了靈公。
《左傳》宣公二年，宋國將要和鄭國打仗，宋國將領華元殺羊犒賞兵士，沒給他的車夫羊斟吃，等到戰鬥開始時，羊斟憤憤地說：“那天的羊，由你作主，今天駕車，由我作主。”他不按戰鬥要求駕車和華元一起衝進鄭國軍隊，所以宋國的軍隊失敗了。君子認為羊斟不是個人，因為他自己的私憤而使國家失敗，傷害了人民。所以皮日休《食箴》中說：“羊肉湯沒有送到，華元受到了算計；團魚湯分配不均，子公闖下了大禍。”
少時饑餒 壯成大業
覓炙不與，乞食目癡，劉毅未貴，羅友不羈。
譯文：
索要烤肉不給，乞討飯食認為是傻子，劉毅那時還沒有尋找到富貴，羅友則是放蕩不羈。
注析：
晉朝劉毅，字希樂。曾經住在京口，非常貧窮，他和士大夫一起到東堂去學習射禮。這時司徒長吏庾悅也在那兒。廚子做的菜很豐盛，劉毅跟隨著庚悅，要一塊鵝肉吃，庾俗說：“今年沒有得到母鵝，哪裏有剩肉給你吃！”這話劉毅從此銘刻在心裏。（他因此發憤）後來他官做到豫州都督，這件事見庚悅和本傳，其中詳細記敘了他含垢隱忍的過程。
晉朝羅友大大咧咧，小時候人們說他傻。他曾經打聽到人家要祭祠，便打算去討吃的。他去得太早，人家祠堂的門還沒打開。祠堂主人出來迎神，見到了他，問他這麼早為什麼待在這兒。羅友回答說：“我聽說你們祭祠，我想討一頓飯吃。”於是他藏在門邊到天亮，要到了飯便退下了，沒有一點蓋愧的神色。後來他跟隨桓溫平定四川。四川的道路、地形、竹木都默默記下了。他官做到襄陽太守。這故事載於《世說》。羅友放蕩不羈，顏師古評價說：“才識高遠，不可羈係也。”
觀我朵頤，亦不足貴
舍爾靈龜，觀我朵頤，飲食之人，則人賤之。
譯文：
舍棄你靈應的龜兆，看著我吃東西的樣子，貪圖飲食的人，別人會輕視他。
注析：
《易經·頤卦》初上爻說：“舍棄你神靈明鑒的龜兆，看著我吃東西的樣子，此卦凶。”注釋說：“靈龜，神靈明鑒的龜兆。朵，下垂的意思。朵頤，吃飯的樣子。”說的是放棄你靈驗的龜兆，卻觀望我養身的吃飯動作，這是要導致災凶的。所以卦象說：“君子因此言語要謹慎，飲食要節製。”
評點：
俗話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是講飲食不當會帶來病患。所以，飲食要有節製。明代哲學家洪應明曾指出：“爽口之味，皆爛腸腐骨之藥，五分便無殃；快心之事，悉敗身喪德之媒，五分便無悔。”意思是說凡事要留餘地。俗諺說：“少吃多滋味，多吃壞腸胃。”“美酒不過量，好菜不過食。”便是這個道理。一個聰明人必須注重養身之道，營養不良固然不行，吃得太多也絕非好事。所以要定時定量，不可忽飽忽饑，對於女性，保持體形美觀十分重要，定時定量更要注意。
同時，飲食過分考究的人，如果囊中羞澀，還會生出非分之念，攫取不義之財；或者每天渴望大塊朵頤，而耽誤其別的事情。唐代王充曾強調：欲得長生，胸中常清，欲得不死，腸中無滯。看來，飲食有節製，決非等閑小事。
七 樂之忍
【說明】人天生應當享受快樂，這是生存之需要。但樂極生悲，欲極生亂。本章便告誡人們應如何享受歡樂。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
音聾色盲，馳騁發狂，老氏預防。
譯文：
聽不見聲音辨別不清色彩，是因為四處奔走導致人心性迷失。老子告誡人們要及早提防。
注析：
《老子·檢欲》章寫道：“繽紛的色彩使人眼花繚亂，紛雜的音調使人耳朵聽不見，縱情狩獵會使人心性放蕩。”這就是說喜好淫侈和女色，會使人傷害精神，失去聰明；喜歡聽紛雜的音調，會失去祥和之氣，再不能聽見憑感覺才能聽見的聲音，四處奔走大喊大叫，就會精神散失，所以導致心性遊蕩，甚至發狂。
朝歌夜弦終有盡
朝歌夜弦，三十六年，嬴氏無傳。
譯文：
通宵達旦唱歌跳舞，這樣過了三十六年光景，秦始皇的帝業再也沒有傳承下去了。
注析：
杜牧《阿房宮賦》中寫道：“日日夜夜唱歌跳舞，是秦朝宮中的女子。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充分顯示了美麗和豐采；她們都站在宮中向遠方眺望，希望皇帝能來到身邊。這樣，還有三十六年沒有見皇帝的。”秦始皇認為鹹陽人多，先朝帝王的宮庭太小，於是在渭陽上林苑營造宮殿，先造了前殿叫阿房。每天和眾多的妃嬪們、王子皇孫們在裏麵吃喝歡樂。早晨唱歌跳舞，晚上彈琴鼓弦。三十七年時，秦始皇死了，他的兒子胡亥被閻樂殺了，立公子嬰做秦王。四十六天後降了漢高祖，阿房宮被項羽放火燒了。秦朝於是滅絕沒有續傳了。
綠珠蒙塵，石崇被誅
金穀歡娛，寵專綠珠，石崇被誅。
譯文：
在金穀園中尋歡作樂，專門寵愛美女綠球，石崇因此被殺。
注析：
晉代石崇擔任荊州刺史，派人出海經商而發財。他有個愛妾叫綠珠，十分美麗妖豔。石崇特意另外設置了一個金穀園的住處，又叫梓澤。這時趙王倫有個寵幸的人叫孫秀，聽說綠珠很美，就派人來要。石崇把他的歌妓都叫出來，說，任你挑選吧！”來的人說：“我奉命隻要綠珠。”石崇說：“綠珠是我最愛的一個妾，我不能給。”後來孫秀向趙王倫誣告石崇，說：“石崇勾結淮南王作亂。”趙王倫大怒，於是就將石崇抓了起來，殺了他的三代親屬。綠珠從樓上墜下摔死了，石崇被押到東市殺了。
樂極則悲，萬物皆然
人生幾何，年不滿百；天地逆旅，光陰過客；若不自覺，恣情取樂；樂極悲來，秋風木落。
譯文：
人生能有多長，其實不到百年；天地相向運行，時間如匆匆的過客；人如果自己認識不到時間的寶貴，去縱情取樂，歡樂到了極點就會悲哀，秋風吹起樹葉終會飄落。
注析：
曹操《短歌行》中寫道：“對著美酒應當唱歌，人生能有多長？就象那早上的露水，離開的時間不長了。”又有古詩說：“人生不滿一百歲，但常常懷有一千年的憂愁。”
《史記》中記載淳於髡說：“喝酒到了極點就會生出亂子，歡樂到了極點就會悲哀，萬事萬物都是這樣。”這是說不能過分，過分了反而會走向衰亡。
漢武帝在《秋風辭》中寫道：“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又說：“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說的是秋風吹時白雲高飛，草木枯黃並飄落。一般事物到了極點就朝相反的方向發展，感情到極點就改變了原樣，歡樂到了極點悲哀就產生了。人生少年壯年之後衰老就來到了，人怎麼不知縱情歡樂？看到武帝身居最高位時，身體正健壯的時候就想到暮年將要到來，何況其他人呢？看到這一點的人應當好好反省，引為警戒。
唐朝張蘊古在《大寶箴》中說：“快樂不能達到頂點，過度的歡樂會變成悲哀；欲望不能放縱，放縱欲望會造成災害。”
評點：
歡樂本是上蒼賜給每個人的一份天性，西洋諺語曾說：“笑口常開，幸福永在。”現代社會中，提倡人們充分享受生活賜予的每一次機會。旅遊，聽音樂，跳舞，人生苦短，何必讓憂愁象陰影一樣緊緊相隨呢！我們應當會生活，會享受，但凡事皆不可“過分”。秦始皇以為基業永固，在阿房宮中通宵達旦歌舞歡宴，“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風雨淒淒。”但“獨夫之心，日益驕固”，最後自取滅亡。石崇在金穀園中整天聽名妓綠珠吹笛，誇富比美，一旦珠殞香銷，他也成了階下囚，刀下鬼。我們作為一個普通人，不會有亡國之恨，但凡事不可要求一切都心滿意足，隻有保持在差強人意的限度上就不至於造成事後懊悔的惡果。樂則不忘憂，安則不忘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八 權之忍
【說明】權利固然是一個人實現自我價值的工具，但在不同人手中，權杖的使用卻大相徑庭，給個人帶來的結局也有天壤之別。本章以張良、楊貴妃、霍光、李林甫等為例，指出應當正確使用權力。
弓滿則折，月滿則缺
子孺避權，明哲保身；楊李弄權，誤國殄民。
譯文：
子孺放棄權力，是明白道理保全自身的舉動；楊國忠李林甫濫用權力，使國家受害，人民遭殃。
注析：
西漢時張良，字子孺，號子房，他的祖先是韓國人。小時候他經過下邳時，在破橋上遇到了黃石公，張良為他送了鞋子，因此得到了一本書，就是《太公兵法》。後來張良投奔劉邦，幫助劉邦統一了天下，被分封為留侯。他說：“憑一張嘴能成為皇帝的軍師，封了萬戶人家，位居列候之中，這是平民老百姓的極點，我張良也滿足了。我希望能放棄人世間的事情，跟從赤鬆子雲遊。”司馬遷說：“張良的話說得明白，把外物和功名等同看待，不考慮自己的榮華富貴，這就是‘明哲保身’，張良就是這樣的。”
唐朝楊貴妃被皇上寵幸。她的從祖兄楊釗，改名叫楊國忠，做了宰相。他平時指手劃腳，對公卿以下大臣隨便指使，沒有人不感到震驚。他兄弟楊銛做殿中少監，楊錡做駙馬都尉，姐妹三人都賜了封號，封為秦、韓、虢三國夫人。他們受到了恩寵讓人震驚，權勢超過了所有大臣。楊貴妃養了胡人安祿山為養子，天寶十四年，安祿山叛亂，攻下了長安，皇上遷移到外地，人民遭到屠殺。
唐朝李林甫，給唐玄宗做了十九年的宰相。他諂媚左右的人，迎合皇帝的意思，用來鞏固他的寵幸地位。他堵塞上書進言的途徑，混淆皇帝的視聽，使他的奸計能得以成功。他嫉妒有才有德的人，排斥壓製超過自己的人。多次造成冤案，殺害放逐大臣，用來擴大他自己的勢力。太子以下的大臣都怕他，終於形成了天下大亂。以至於他一句話就廢除了唐明皇的三個兒子。人們認為他口裏有蜜，腹中有劍。
楊國忠李林甫篡奪權力，引起禍害，難道不是“誤國殄民”嗎？《春秋》對羊斟下評語說：“敗壞國家，殺害百姓，應受到大的懲罰。”當然，楊國忠、李林甫最終都沒有好下場。
上下有別，名分不同
蓋權之於物，利於君，不利於臣；利於分，不利於專。
譯文：
對於萬物來說，擁有對君主有利，臣子不利；有利在於名分，不宜於獨占。
注析：
《尚書·洪範》中寫道：“隻有君王能享福、顯示威勢和吃玉食。臣子不能享福、顯示威勢和吃玉食，如果有，就會給自家惹禍，給國家帶來災害。”因為君王應當掌握權力，因此能享受物質帶來的歡愉，能顯示威勢，做臣子的卻不行。所以說：“權利對君王有利，對臣子不利。”
周威烈王任命晉大夫魏斯、趙籍、韓虔做諸侯。司馬遷評價說：“天子的職責，沒有比禮更大的；禮又沒有比製更大的，製沒有比名分更大的了。所以天子統領三公，三公率領諸侯，諸侯命令卿大夫，卿大夫治理士和庶人。高貴的俯視低賤的，低賤的侍奉高貴的。”這不就是“有利在於名分，不在於獨占嗎”？
唐朝周墀做了宰相，向翰林學士韋澳問道：“有什麼教給我的嗎？”韋澳說：“希望你不要有權，爵位的賞賜，刑法的施行都是君主的權力，天下怎麼能平分呢？不要憑你自己的愛憎喜怒去改變它，讓百官各自奉行自己的職責，天下就大治了。”周墀認為他說得很對。這事見《韋澳傳》。
唐代李德裕對唐武宗說：“設置不同的職責，這是君主的權力，不是小人能幹預的，古時，朝臣各司其職，心裏記著從不超出職責範圍。”
權傾一時，炙手可熱
惟彼愚人，招權入己，炙手可熱，其門如市，生殺予奪，目指氣使，萬夫脅息，不敢仰視。
譯文：
隻有那些愚蠢的人，才把權力緊緊地抓在手中。看上去權勢很大，家中來來往往的人象市場一樣，手中握著生殺大權，指手劃腳，人們大氣不敢出，也不敢正眼去看。
注析：
張良放棄權力，所以能保全自身；楊國忠李林甫濫用權力，結果家破人亡，所以說：“隻有那些愚蠢的人，才把權力抓到手中。”
唐宣宗時有鄭魯、楊紹複、段環、薛蒙等人互相勾結，皇上又很聽他們的話。當時人說：“鄭楊段薛炙手可熱。”所以白居易《詠興詩》中說：“我看有權勢的人，苦苦地圍著雜事轉，表麵上權勢很大，內心裏卻膽戰心驚。”
唐朝太平公主深沉機敏，有許多謀略，但被殺害。張易之和韋氏都有功勞，皇上常常和他們議論朝政，連宰相的任用，都憑他們一句話。他們推薦的人當了大官的多得數不清。文武大臣大部分都依附他們，權力大得超過了皇上，家裏朝賀的人來來往往象市場一樣熱鬧。唐玄宗開元元年，太平公主謀劃反叛，被發現後，皇上讓她自殺。她的孩子和餘黨數十人被殺死。這些“炙手可熱勢絕倫的”的人，當權時家富勢足，目指氣使，但好戲未必連台，結局往往都很淒慘。
一朝禍發，土崩瓦解
蒼頭廬兒，虎而加翅，一朝禍發，迅雷不及掩耳。
譯文：
侍從的小人（如果得勢），便象老虎添上了翅膀，一旦禍事敗露了，正如炸雷滾動，快得使人來不及捂上耳朵。
注析：
蒼頭，是侍奉官員的仆人。凡是在殿中做事的，住的地方都叫廬。蒼頭侍從叫“廬兒”。《傳》說：增強已經強盛的勢力叫“老虎又添上了翅膀”。
司馬光說：“小人的智力足夠實現他的奸計，勇氣足以促成他的暴力，這是給老虎又加上了翅膀。”
西漢蕭望之和王仲翁都是丙吉引薦的，皇上召見時，是霍光掌權，其他人都攀附霍光，隻有蕭望之不攀附，所以他沒被重用，後來考試得了甲等，但僅僅任命他做郎署小苑東門侯。王仲翁卻做光祿大夫給事中，出出進進跟隨著一群蒼頭廬兒，大呼小叫十分受寵。他回頭對蕭望之說：“你為什麼不跟隨大流卻一定堅持自己的做法呢？”蕭回答說：“各人順從各人的意誌。”這事載《蕭望之傳》。
西漢鮑宣做諫大夫，他上書皇上說：“外戚和寵臣董賢因受賞賜勢力大，許多蒼頭廬兒因此都得到了財富。”
南齊蕭衍對張弘策說：“一旦禍事敗露了，他們裏外象土崩一樣不可收拾。”
《武經七書·龍韜》中太公說：“雷聲快得讓你來不及捂上耳朵，閃電完了你還沒能閉上眼睛。”許名奎先生引用這句話來比喻那些掌權作威的人，一旦大勢已去，禍害來時好象雷聲震耳，閃電耀眼，快得你不能避開。
殺身惹禍，悔之莫及
李斯之黃犬誰牽，霍氏之赤族奚避？
譯文：
李斯的黃狗由誰來牽，霍氏一家流血怎麼躲避？
注析：
秦朝的李斯，他的祖先是楚國上蔡人，後來歸附秦始皇，被當做客卿。他開始做廷尉，後來當上了丞相。他向秦始皇上書請求焚書，有兩個人以上談論《詩經》、《尚書》的，都要被殺掉。接著他坑埋了讀書人，焚燒了經書、術數書籍。曾經與宦官趙高假傳詔書殺害了太子扶蘇。後來他與趙高有了矛盾，趙高便在二世麵前捏造罪名說：“李斯的大兒子李由做三川守衛時，和盜賊陳勝勾結。而且丞相身份在你之下，權力卻超過了陛下。”二世認為他說得對，就將李斯關進監獄，用完五刑，在鹹陽市把他腰斬了。李斯走出監獄的時候，回頭對二兒子說：“我想和你再牽黃狗，都到家鄉上蔡東門去追野兔，怎麼能做到呢？”於是，父子互相望著大哭，他被滅了三族。所以胡曾寫詩說他：“功成不解謀身退，直待雲陽血染衣。”
西漢時的霍去病，漢武帝時做驃騎大將軍，消滅匈奴有很大功勞。他的弟弟霍光又擔任司馬大將軍，接受武帝遺詔輔佐太子。詔書寫道：“隻有霍光忠厚可擔任大事。”讓黃門畫匠畫周公輔佐成王，朝見諸侯的像賜給他。他服事漢昭帝執政十四年，昭帝駕崩，霍光迎立昌邑王劉賀即位。劉賀淫亂嬉戲沒有節製，霍光奏請廢除了他，又迎立武帝曾孫病已即位，叫做孝宣帝，一切政事都歸霍光處理。霍光受封了一萬七千戶人家，前後受賞賜黃金七千斤，金鉞六十萬，各種繒三萬匹，甲等住宅一處。到霍光死後，孝宣帝才開始親自執政。後來霍光的夫人顯和她的兒子霍雲、霍山、霍禹等商量要廢除皇帝，事情敗露了，霍雲、霍山自殺了，霍禹被腰斬，顯和她們的女兒、兄弟都被殺了，家族株連坐牢，被滅的有數千家（見《霍光傳》）。司馬光說：“霍光輔助漢朝宗室，可以說是盡忠了。但是最後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宗族，為什麼呢？威勢和福分是人君的器具，人臣掌握久了，卻不還給天子，很少有不導致災難的。”楊雄在《解嘲文》中寫道：“人家想把我的車輪子塗紅，不知道一旦摔倒，將染紅自己。”顏師古說：“被殺死的人一定會流血，所以說‘赤族’。”霍氏一族便是這種結局。
評點：
渴望擁有權利也是人之一欲，故有“爭權奪利”之說。有些人為了攫取權力，便不擇手段。或溜須拍馬，或出賣良心，或投機鑽營。他們一旦得到權力，不是去做安邦定國之大業，不是去為民謀利，而是“以權謀私”。酒、色、財、氣、隨之應有。兒子、房子、票子、車子、位子，新“五子登科”麵世，他們把古往今來的曆史教訓拋之腦後，叫做“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此等人可謂寡廉鮮恥。
古話說：“弓滿則折，月滿則缺”，俗諺稱：“爬得高，跌得重”，權力欲最能消蝕人的良知，助長人的非分欲望，也最易招致身敗名裂的悲劇下場。如淮陰侯韓信貪戀權位帶來殺身之禍，西漢時吳王劉濞等發動的“七國之亂”，都是由於貪求更大的權位和名利才個個遭至滅門之災。
朱子說：“凡名利之地退一步便安穩，隻管向前便危險。”這便是“知足常足，終生不辱，知止常止，終身不恥。”當然，我們不是勸所有從政或擁有權力的人都退隱山林，象陶淵明那樣“采菊東籬下”，而是提醒人們在擁有權勢時還保持幾分山林雅趣，淡化“做官意識”。當然，做官並非壞事，隻要利用手中之權多為人民辦好事、辦實事，不亦善乎？最為後人戒者，切不可如上述曆史典故中的人，為一己私利，欲壑難填，最終惹來殺身之禍。
但本章中認為權利是君王的“特權”，大臣被殺是因為僭越名分，這是維護封建等級觀念的錯誤論斷，和民主社會的平等原則相違備。
九 勢之忍
【說明】勢、權力之意，或言權力的附生物。權勢二字，人們常常連接使用。故有勢利、勢交、勢要之說。本章亦講得勢與失勢的利弊。
得意勿忘失意時
迅風駕舟，千裏不息；縱帆不收，載胥及溺。
譯文：
順著疾風駕船，行走千裏也不會停止；如果不收起船帆，船上的人將會被淹死。
注析：
迅，是速度很快的意思。那些豪爽、俠義憑借勢力的人，好象趁著風力駕船，一會兒功夫便可達到千裏之外，難道不快樂嗎？但是如不檢點反省，放鬆警惕，放縱行為。必定有船翻人死的災難跟著來了。所以說：“縱帆不收，載胥及溺。”
《詩經·大雅·桑柔》說：“其何能淑，載胥其溺。”這首詩是芮良夫為諷喻周厲王而作的。周厲王任性妄為，敗壞王業，自己削弱國力，還不能馬上改正以前的錯誤，因此詩人很憂慮，可怎麼能讓厲王變好呢？他想，恐怕隻能和他一塊兒共入汪洋大海了。
朝榮夕悴，變如反掌
夫人之得勢也，天可梯而上；及其失勢也，一落地千丈。朝榮夕悴，變在反掌。炎炎者天，隆隆者絕。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譯文：
人得勢的時候，青天也可以搭個梯子攀援而上；等到失勢時，一落千丈。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便衰落了，變化在翻動手掌之間。火勢熊熊是要滅的，雷聲隆隆也要停息的。看那雷聲和火勢，又充盈又實在，可是天能收去聲音，地能藏起熱量。地位高顯眼的人家，鬼都在偷看他的屋子。
注析：
韓愈《聽潁師彈琴》一文中說：“攀高到了一定地步一寸也不能再上，失去勢力時，一落比千丈還多。”
漢朝《班固傳》說：“踏在風雲交會之時，置身在不安定的形勢中，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就衰落了。福不滿眼角，禍害卻漫流世界。”所以北魏中書韓顯中說：“做官的地位沒有什麼穩定可言，早上還十分顯達，晚上就衰落了。”
漢代楊雄《解嘲文》說：“掌權時好象上了青雲，失勢時便被扔在溝壑裏。早上握著權時還是卿相；晚上失勢了便是老百姓。”他又說：“我聽說過，火光熊熊是要滅的，雷聲隆隆也要停的。看那雷聲和火勢，又足又實在，可是天收去了聲音，地藏起了熱量。地位高顯眼的人家，鬼都在偷看他的屋子。居於高位的人，他的宗族很危險，自己生命也不安全。”這是說人得勢時身居卿相的高位，手中握著生殺大權。他們那種火勢熊熊熱氣灼人的樣子，雷聲隆隆聲勢浩大的樣子，上升可達到青雲那麼高。等到失去勢力丟棄在溝壑中時，連那些穿著粗布衣服的賤民也不如。用權勢地位來比喻雷聲火光的，是說它並非實在充盈，是說那聲勢難以長久。雷和火在《易經》中是豐卦，《彖》中說：“豐是大的意思。太陽當頂後就西斜，月亮圓了後就虧缺。天地萬物都一盈一虛，隨著時間變化，何況人呢？”《易傳》說：“既說它又滿又大，便是說它難以長久，用此做為警戒。太陽當頂便會西斜，月亮圓滿便有虧缺。天地萬物都一盈一虛，並隨著時間變化，何況人呢？”這是說大凡事物到鼎盛時就要衰落，這是必然的道理，用此作為警戒，希望能夠保持中庸，不能太過分。又說：“人在這個時候，應當象捧一盤水那樣小心謹慎，才能沒有傾到溢出的危險。”所以說：“居於高位時宗族危險，自己謹慎的生命安全。”《禮記·月令》中又說：“仲春時雷發出聲音，仲秋時雷收起聲音，季夏很濕熱，孟冬地就凍住了。”這不是說天收去了聲音，地藏起了熱量嗎？這是天地運行的規律，也沒有長時間不變化的。那些身居顯赫地位的人，更應加倍小心警惕。地位高顯眼的人家，鬼都在偷看著他的屋子。這就是《易經》所說的“鬼神對太滿的要損害，對謙虛的要保佑”的意思。
評點：
英國一位哲學家曾說；“權力可以使人腐化。”因為在某些人的思維定式中，權力便等於聲勢，等於享受。他們坐小車，住樓房，出門前呼後擁，聲勢顯赫，不可一世。如《紅樓夢》中所寫“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天上人間，無與倫比，好象他們的顯赫地位是千年不散的筵席，決沒想到“忽喇喇如大廈傾”。這些勢利之人，實在是一種短視症。聲勢炙人，隻能促使他脫離民眾成為官僚政客。高高在上，會使他耳目閉塞，決策錯誤。一旦造成損失，上下責怪，他也就仕途路盡。對待權勢，本應持一種“淡泊”態度，窮莫憂愁富莫狂，等到棄官為民，也就心理平衡，泰然處之。所以明代哲學家洪應明曾言：“濟世經邦，要段雲水的趣味，若一有貪著，便墜危機。”
十 貧之忍
【說明】世上決沒有完全貧富一致的地方，貧窮並不可怕，怕的是喪失氣節。本章便告訴人們如何對待貧窮，如何戰勝貧窮。
被鬼恥笑的人
無財為貧，原憲非病；鬼笑伯龍，貧窮有命。
譯文：
沒有財物叫做貧，原憲不是有病。鬼也恥笑伯龍，其實貧窮是命運安排的。
注析：
《莊子·讓王》篇中寫道：“原憲住在魯國，一丈見方的小屋，茅草蓋頂；用蓬蒿編織成門戶，還不完整，桑條做門樞；用破甕做窗戶，用粗布衣隔成兩室。屋頂漏雨，地上潮濕，他卻端坐著鼓弦。子貢來看他，乘著大馬，穿著素白的大衣，襯著紫紅色的內裏，巷子容不下高大的馬車，他隻好走著去見原憲。原憲戴著破帽子，穿著破爛的草鞋，扶著木杖在門口見子貢。子貢說：“唉！先生是什麼病啊？”原憲回答說：“我聽說，沒有錢財叫做貧，有學問而不能使用叫做病。現在我是貧，不是病。”子貢進退不定，麵有愧色……子貢，原憲都是孔子的弟子。
南宋的劉伯龍，是沛郡蕭縣人。小時候很貧窮，長大後，曆任尚書、左丞、少府、武陵太守，卻更加貧寒。他曾經在家裏公開召左右來盤算十分之一的利息，突然有一個鬼在旁邊拍掌大笑。齊伯龍歎息道：“貧窮是由命運決定的，我竟然被鬼恥笑了。”於是就停止了這件事，這事載於《劉粹傳》。
貧賤不能移，此乃大丈夫
造物之心，以貧試士；貧而能安，斯為君子。
譯文：
造物主的意思，用貧窮來考驗讀書人。貧窮還能安分守己的，才是君子。
注析：
孟子說：“貧賤不能使他改變意誌，這才叫大丈夫。”又說：“所以上天如果把大的任務交給這個人，一定先使的心誌受苦，使他的筋骨勞累，使的腸胃受餓，使他的身子空乏。行動違背他的目標，這樣使他動搖信心，克製性情，增加他所不能做的事情。”這難道不是“用貧窮來考驗讀書人”嗎？《論語》記子貢問怎麼樣能夠貧窮而不諂媚他人，孔子回答說：“還不如貧窮而快樂。”孔聖人說貧窮卻能保持名節，不去諂媚他人，不如貧窮而喜歡自己的事業，這樣能忘掉貧窮。所以王勃《滕王閣序》說：“所賴君子安貧，達人知命，窮且益堅，不墮青雲之誌。”
無恒產則因無恒心
民無恒產，因無恒心，不以其得之，速奇禍於千金。
譯文：
老百姓沒有固定的產業，是因為沒有長久的打算。不按照正當的途徑獲得財富，馬上就有災禍降臨。
注析：
孟子說：“如果老百姓沒有固定的產業，是因為沒有長久的打算。放蕩偏僻，邪淫奢侈，沒有不做的。”這是說很多人沒有足夠生活的財產，又因為沒有經常思考仁義的長久的打算，這就陷進了放蕩偏僻，邪淫奢侈的惡行了。又說：“沒有固定的產業卻有長久的打算的，隻有士能這樣。”大約士大夫曾學習過，知道禮義道理，所以雖然沒有足夠生活的產業，也能懷著遠大的誌向。
不按照正當的途徑獲得財富，馬上有災禍降臨到擁有眾多金錢的人頭上的，象範仲淹在饒州作太守時，有個讀書人拜見他說：“我說天底下最貧窮饑餓的，沒有比我更厲害的了。”這時社會上普遍讚揚歐陽詢的字，他的《薦福寺碑》墨本，價值千金。範仲淹準備讓他拓一千本，在京城出售。紙和墨都準備好了。一天晚上，雷卻把這個碑擊碎了。此人不能安於貧窮，希望得到價值千金的墨本，能變富脫貧，卻不知不通過正當途徑來強求，結果導致雷轟壞石碑，惹下禍害。
《莊子·雜篇》又說：“黃河邊上有戶人家很貧窮。他兒子潛水獲得一粒價值千金的寶珠。他父親對孩子說：‘寶珠在驪龍下巴下麵，你是剛好碰到他睡著了，如果他醒了，你將成為粉末。’”所以孔子說：“富有和華貴，這是人所希望得到的。但不用正當的途徑得到它，不會長久。”《左傳》中石碏說：“離開正道去走相反的道路，馬上就會招來災禍。”
評點：
貧窮與富有，這是相對而言的。評判的價值參照係不同，得出的結果也不同。
因此，一個人不必為你擁有財富的多少而計較，評判的標準掌握在你的手中。如果你認為自己很富有，那你就擺脫了貧窮，精神上就沒有任何壓力。因為你擁有了自信與自尊，世界上缺少的就是這種狀態。因為有了自信與自尊，你會在這個世界拓出一片新天地。
中國古代的聖賢們盡管也向往富有，但諄諄叮嚀“富貴生淫逸”，清貧淡泊是砥礪一個人情操的試金石。古人的話不無幾分道理，如果我們擁有較多的物質財富何嚐不可？但如果你因經營不善，或因家庭的經濟基礎並不雄厚，或另外別的原因而導致囊中羞澀時，應當怎樣辦？“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你是否會想到孟子和王勃的這兩句名言。貧窮並不可怕，怕的是“馬瘦毛長，人窮誌短”。
但本章開頭卻宣稱“貧窮有命”，這是為封建倫理秩序的永恒性製造理論根據。從殷周的奴隸製社會到封建社會，統治者都把自己占有財富說成是上天賜予的，以此作為剝奪勞動人民財富的合理根據。它和後邊宣傳的“貧賤不能移”實則是矛盾的。一方麵，它要求人們俯首聽“命”，甘受貧困；另一方麵，又要人們在主觀上去追求一種精神境界，保持氣節，不為物欲所誘惑。這裏正體現了儒家倫理道德和政治理想的兩重性。
十一 富之忍
【說明】金錢上富有了，是否代表一個人可以擁有這個世界呢？“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其實不然，富了沒有禮義，沒有仁慈，實際上是引火燒身。人在錢財上要淡泊一點，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做個守財奴呢？
為富不仁，惹火燒身
富而好禮，孔子所誨；為富不仁，孟子所戒。蓋仁足以長福消禍，禮足以守成而防敗。
譯文：
富有了也要遵守禮義，這是孔子的教導；富有卻不講仁義，這是孟子所警戒的。大約仁義完全能夠增長福分消除禍害，禮義完全能夠保證成功防止失敗。
注析：
《論語》記敘子貢詢問怎樣才能富有而不驕橫。孔子回答說：“還不如富有並愛好禮。”大約聖人說富有而不驕橫自守，不如富有而愛好禮義，忘掉自己的富有。這大概是孔子的意思，他的門人把這講出來，所以說“這是孔子的教誨”。
《孟子》引用魯國季氏家臣陽虎的話對滕文公說：“致富就不能行仁，行仁就不能富有。”大概行仁是遵行天理，富有了放縱人欲，天理、人欲不能並行。孟子擔心文公放縱人欲，喪失天理，特意引用這句話回答他，希望文公弘揚天理，抑製人欲，所以說“這是孟子的告誡”。
仁義完全能夠增長福分消除禍害，象宋景公。因為天象不正常，韋子三次請見宋景公。景公三次都回答了他，並自責自己的錯誤。韋子說：“你三次講了仁人的言語，上天一定三次獎賞你。現在晚上的星一定變換三次位置，你可以增加二十一年壽命。”據說後來果然這樣應驗了。
王充《論衡·非韓》篇中說：“國家能夠存在，靠的是禮義。段幹木閉門不出，魏文侯敬重他，坐車經過他的住處，彎腰按著車軾表示敬意。秦國軍隊聽說了這件事，最終不敢攻打魏國。”又說：“儒士的操行是尊重禮義。魏文侯乘車經過段幹木家並行式禮，退卻了強秦的軍隊，保全了魏國的土地。這是以幹木的操行為賢明，以魏文侯的禮義為高尚。”這是說仁義禮治的效果如此大，富有的人應當保守它而不要失去。
恃財傲物，禍在其中
怙富而好淩人，子羽已窺於子皙；富而不驕者鮮，史魚深警於公叔。
譯文：
憑恃富有而喜歡欺負人，子羽已經看到了子皙的結局；富有又不驕橫的人少，史魚特別告誡子叔。
注析：
《左傳》昭公元年，晉侯得了病，鄭伯派公孫僑到晉國去問侯。晉國叔向問子皙的情況，鄭國行人子羽回答說：“沒有禮義還好欺負人，憑恃富有看不起他的上司，大概不會長久了。”昭公二年秋天，鄭國子皙將要作亂，請求讓兒子印作市官。子產說：“你不去想想你自己的罪過，還有什麼請求？不立即死去，執法官就要來抓你了。”七月九日他吊死了，屍體被拋在大街上。
《左傳》定公十三年，衛公叔文子上朝時請靈公去家裏做客，退朝時見到了史魚，告訴了他這件事。史魚說：“你一定要有禍了。你富有，而靈公貪婪，你將有罪了。”叔文子說：“我沒有先告訴你，這是我的罪過。靈公已經答應了我，那該怎麼辦？”史魚說：“不要緊。富有但不驕橫的少，隻有象你這樣驕橫而又不滅亡的，還沒有過。”十四年，文子果然因為富有驕橫得罪了靈公，逃跑到魯國。
這是說子羽、史魚都有先見之明，說富有沒有不驕橫的，驕橫的沒有不滅亡的。憑借富有而欺負別人的人，也不會長久的。擁有富貴的人，不能不三思這句話，體會它的含義啊！
欲路上需止步，富路上方有福
慶封之富非賞實殃，晏子之富如帛有幅。
譯文：
慶封的富有不是好事實際上是禍殃，晏子的富有象帛一樣有節製。
注析：
《左傳》襄公二十八年，齊國慶封因為策劃攻打子雅、子尾，事發而投奔吳國，聚集整個宗族居住在一起，富有程度超過了原來。子服惠伯對叔孫穆子說：“上天大概想叫淫亂的家夥發財，慶封又發財了。”穆子說：“善良的人富了叫做賞，淫亂的人富了叫做殃。上天將要讓人遭殃。”昭公四年，慶封果然被楚國殺了。
子雅、子尾是齊國的公子。這一年齊國因為崔氏作亂，群公子都跑了，到慶氏逃跑到吳國，公子們又都回來了，原來的城邑又還給他們。晏子應當得到邶殿六十座，晏子卻不要。子尾說：“富有是你們希望的，你為什麼不要？”晏子回答說：“慶氏的采邑滿足了他的欲望，所以他滅亡了。我不想滿足擁有城邑的欲望。如果加上邶殿，欲望就滿足了。欲望滿足了，滅亡就沒幾天了。不接受邶殿，我不是討厭富有，是擔心失去富有。富有象帛的幅，是控製它不讓帛移動的。”幅，是一尺為幅。這是說要有限製，不能超過限度。晏子就是晏嬰，後來他做了齊國的宰相。
淡泊明誌，肥甘喪節
去其驕，絕其吝，懲其忿，窒其欲，庶幾保九疇之福。
譯文：
除去驕橫誇耀，禁絕鄙俗吝嗇，戒止憤怒，堵塞貪婪欲望，差不多能保全各種福分。
注析：
驕，矜持誇耀的意思。吝，鄙欲吝嗇的意思。忿，憤怒的意思。欲，性情中貪婪的意思。去，除去的意思。絕，禁止的意思。懲，戒止的意思。窒，阻塞的意思。這是說大凡人要務必除去誇耀矜持的荒誕，禁絕鄙俗吝嗇的事情，處治好心中的怒氣，堵塞住性情中的貪婪。
宋朝呂與叔《克已詩》中說：“誰願意克製自己的工夫呢？吝嗇、誇耀、封閉，縮得象蝸牛。在清靜的夜裏深思反省，衝破這個障礙就是大家。”
《尚書·洪範》說到九疇，說向來有五種福分。一是長壽，二是富有，三是康寧，四是有好的品德，五是叫善終。隻要人能夠除去誇耀，斷絕吝嗇，處治好怒氣，舍棄欲望，便可以保住享受這五福了。
評點：
人似乎都是二元的，一方麵渴望富有，一方麵又詛咒富有；似乎富有便會“驕奢淫逸”，便會“為富不仁”。
富有並不是件壞事，人人都希望朝這個目標邁進。但人確實有個怪毛病，“富貴思淫逸”，象《紅樓夢》中的賈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正經胚子”，用焦大的話說，“除了門前的石獅子，沒有一個是幹淨的”。
我們說，人不能排斥富有，但不能放鬆警惕富有對人帶來的負效應。一是富有了不能不思發展，這樣便會“坐吃山空”。二是富有了不能放縱人欲，象《孟子》所說的“為富不仁”。三是富有了待人仍要寬厚，不能恃財傲物，疏親遠友。唐代詩人皮日休在《六箴序》中告誡說：“窮不忘操，富不忘道”。
我們對待富有的態度應如孔子所言：“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隻要有這種淡然的態度，再有良好的物質基礎，生活一定會過得舒適而愜意。
十二 賤之忍
【說明】賤，這裏指地位低下，卑微。人地位低下固然希望能加以改變，但卑賤未必都是壞事。窮則思變，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誌。相反，卑微的環境能促使人進一步認識生活，磨煉心性。
勿羨貴顯，泰然處之
人生貴賤，各有賦分；君子處之，遁世無悶。
譯文：
一個人所處地位的高貴與卑賤，各有區別；君子泰然處之，隱世並不覺得苦悶。
注析：
《易經·係辭》說“卑賤和高貴已經排列出來了，高貴和卑賤的位置也就定了。”《易經》“大過卦”的象辭說：“君子獨立而不害怕，隱世而不覺苦悶。”程子說：“天下都非議卻不理睬，獨立而不害怕；天下人都沒看見，知道了也不後悔，隱世也不覺苦悶。”乾卦的初九爻又說：“不要用潛伏著的龍。”這是什麼意思呢？孔子說：“龍的德性是隱世的。不因為朝代而改變，不在於成名，隱世而不覺苦悶，快樂時就行動，憂愁時就停止。潛龍的確與眾不同啊。”大意是說人們貴賤得失，用與不用，行動與休息，都應樂天知命，等待時機而行動，不能超出範圍去隨便尋求。
待機而動，心地泰然
龍陷泥沙，花落糞溷；得時則達，失時則困。
譯文：
蛟龍陷在泥沙之中，鮮花落入糞廁之中；順應時機便能通達，失去時機便無法施展。
注析：
楊子《問神篇》說：“龍還伏在泥土時，蜥蜴都隨意欺負它。”又說：“當飛升時就飛升，當潛伏時就潛伏。”比喻君子的主張還沒有顯明時，小人都能玩弄欺負它。俗話說：虎落平原受犬欺，鳳凰掉毛不如雞，也就是這個道理。
南齊範縝對竟陵王子良說：“人生高貴與卑賤，象花同時開放。隨風墜落時，有的掠過簾幕，有的墜在綠草地上，有穿過籬笆落在臭烘烘的廁所中。墜在綠草地上的，是象你殿下這種人，落在臭烘烘廁所之中的，就是我這樣的。”
忍辱負重之人，他日必有大用
步騭甘受征羌席地之遇，宗愨豈較鄉豪粗食之羞。
譯文：
步騭甘心接受征羌讓他坐在地上的待遇，宗愨不計較鄉豪給他吃粗食的羞辱。
注析：
三國時的步騭，字子山，淮陽人。漢朝末年在江東避難，獨自一人，十分窮困。他和廣陵人衛旌同歲，二人很好，都靠種瓜來自給自足。這時會稽郡有個叫焦征羌的，是郡中的大豪富人家。步騭和衛旌在他的地盤上找飯吃，很怕他侵擾，就共同拿種的瓜獻給焦征羌。他們去到焦家後，等了很久才見到他。征羌自己享受好飯好菜，在地上放了一張席子，讓步騭、衛旌坐在窗戶外麵，用小盤裝飯給他吃，隻有點蔬菜而已。衛旌吃不下，步騭大吃了一頓。衛旌對步騭說：“怎麼能夠忍受他的這種侮辱？”步騭說：“我們本來很貧賤，主人用貧賤的規格招待我們，是應該的，又有什麼羞恥呢？”後來步騭到吳國做官，先做中郎將，後又拜為丞相。
南國時的宗愨，字元幹，是南陽人。他講義氣好武術，不被鄉裏人了解。同鄉人庾業家裏很富有，和客人吃飯總擺有一丈方圓的菜。他招待宗愨準備的是小米飯蔬菜。他對客人說：“宗愨是軍人，能吃粗食。”宗愨大飽後回去了。後來他當了豫州刺史，庾業是他的長史，宗愨待他很好，不因為過去的事情懷恨在心，後來宗愨又被提拔為振武將軍。
君子位卑不自恥
買臣負薪而不恥，王猛鬻畚而無求。
譯文：
朱買臣背著柴草不感到羞恥，王猛賣畚箕沒有別的要求。
注析：
西漢朱買臣，字翁子，吳地人，家中貧窮，靠打柴賣維持生活。曾經背著柴讀書，一邊走還一邊唱。他妻子認為很羞恥，要離開他，朱買臣若無其事地還在唱。後來嚴助向皇上推薦朱買臣，皇上召見了他，讓他講《春秋》、《楚辭》，武帝聽了非常高興，提拔他為中大夫，和嚴助都是侍中，後來又提拔他為會稽太守。
晉朝的王猛，字景略，北海人。小時候貧賤靠賣畚箕為業。他曾在洛陽賣畚箕，有一個人願意出高價買他的畚箕，卻又說：“我沒帶錢。”自言自語道：“我家離這不遠，你跟隨我一塊去取錢。”王猛考慮到價錢高有利可賺，就跟隨他走。走不多遠，忽然到了深山，見一老人白發白須，靠著胡床坐著。老人給了他十倍的價錢，派人送他，出來後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嵩山。王猛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不屑於小事，人們都看不起他，他卻悠然自得。他隱居在華陰，聽說桓溫進了關，就披著粗布去拜見他，一邊拍著虱子一邊談論天下大事，旁若無人的樣子。桓溫認為他很不一般，和他說話口氣十分溫和。讓他擔任祭酒，王猛推辭不做。升平元年，秦國尚書呂婆樓把他推薦給秦王符堅，兩人一見，象老朋友，談論起天下事，符堅十分高興，自認為是劉備遇到了孔明，於是任命他做中書侍郎，接著又做尚書左丞。
窮莫憂愁富莫狂
苟充詘而隕獲，數子奚望於公侯。
譯文：
如果富貴時驕橫喜悅，貧賤時失去誌氣，那些人又怎麼能做到公侯呢。
注析：
《禮記·儒行篇》說：“儒生在貧賤的時候不因困迫失去誌氣，在富貴的時候不驕橫喜悅失去節製。”隕獲，是困迫失去誌氣的樣子。充詘，是驕橫喜悅失去節製的樣子。數子，是指上文步騭等人。他們沒有遇到機會時，就怡然自處，沒有厭惡貧賤，羨慕富貴的心思，沒有和當時人一樣，去歪曲道義。
評點：
卑賤與高貴，是相對而言的。今天似乎已沒有這種區別。從法律角度而言，人人都是平等的。
不過，古代朱買臣的故事還是發人深省。他去打柴，還手不釋卷，四十多歲了，仍不甘心自己的處境，其妻不忍為人恥笑憤然而去，他我行我素，終於有朝一日“學而優則仕”。韓信身份卑微，受胯下之辱，他投軍從戎，浴血疆場，終於率軍百萬，掛帥授印。
一個人，地位低下並不要緊，關鍵是不能滿足於現狀，終日渾渾噩噩、無所事事。過那種“日求三餐，夜求一宿”的生活。我們隻要抓住機遇，無論從事什麼行業，都可能改變處境。
但是，人生道路上成功者畢竟還是少數，一個人不斷地為理想而奮鬥，結果收效甚微，按說是讓人失望。但我們決不能氣餒，要相信，如果是珍珠，既使埋在土裏，終有一天也會發光。
十三 貴之忍
【說明】貴與賤是相對而言的。本章便指出，如果身份顯赫的人物，一定要象“如履薄冰”一樣的謹慎小心。
洪範五福，不言高貴
貴為王爵，權出於天；洪範五福，貴獨不言。
譯文：
最高貴的是王爵，權力出自於上天。《尚書·洪範》中提到五種福分，唯獨不提到高貴。
注析：
人有爵位俸祿被稱為高貴。爵位有五等，《孟子》說：“天子一等，公一等，侯一等，伯一等，子男一等，共有五等。”稱作天子的，代上天治理萬物，所以叫天子。稱作王的，天下都歸順他，稱號雖然不同，名義都是一樣的。在五等爵位中，王爵最高貴。權是錘，是比較萬物輕重的器具。又說“爵就是天爵”。所以有天爵者，應當衡量天下萬物的不平。所以說：“權力出自於上天”，這難道還不高貴嗎？《荀子·正論篇》說：“聖人完備道義，盡善盡美，這是權衡是否擁有天下的標準。”
人生無常，富貴無恒
朝為公卿，暮為匹夫。橫金曳紫，誌滿氣粗；下獄投荒，布褐不如。
譯文：
早晨還是公卿，晚上卻成了普通的老百姓。穿著紫色衣服佩著金器，躊躇滿誌，財大氣粗。等到進了監獄流放外地，連穿粗布衣的人也不如。
注析：
楊雄《解嘲文》中說：“早晨掌握著權力時還是公卿，晚上失去勢力成了老百性。”……這是說在公卿位上時，穿金戴紫，躊躇滿誌，財大氣粗。等到災禍降臨，便有投進監獄，流放外地的災難接踵而來，象秦朝時的李斯，當權的時候，製造假詔書換了太子。當投進牢房處死的時候，自歎牽著黃狗追趕兔子的時候再也不會出現了。又象漢朝的周亞夫，富貴時坐著鑾鈴馬車去慰勞士兵，犯罪時投入牢房死去。到了宋代的蔡京，可說是：權勢在手時超過君主，權勢失去時被貶到遠方而死。”故柳宗元詩中寫道，“一身去國三千裏，萬死投荒十二年。”
害盈福謙，鬼福有眼
蓋貴賤常相對待，禍福視謙與盈。鼎之覆，以德薄而任重；解之致寇，實自招於負乘。
譯文：
高貴與卑賤常常同樣相等對待，鬼神對有福的降禍，對不足的降福，鼎被折足打翻佳肴，是因為才德不足而職責重大。解卦說招致敵人來，是因為背東西的人坐車的緣故。
注析：
貴賤常相對待，是說高貴和卑賤常常是對等的。互相變化，沒有一定。象傅說從建築工而到宰相，商鞅由宰相到逃犯。所以《易經》謙卦彖說：“鬼神對盈滿的降禍，對不滿的降福，人也是憎惡驕傲自滿，喜歡謙虛謹慎的，”這是說鬼神行為莫測，常常降禍給有福的人，而降福給不足的人，看來鬼神也喜歡謙虛的人。
西漢的董仲舒回答漢武帝的策問說：“背東西的人卻去乘車，招致敵人到來。乘坐的車子，是君子的位置。背東西，是小人的事。這是說身為君子，卻去做小人的行為，那禍患一定會到來。”這種說法，《易經》中也曾經提到。
居安思危，如履薄冰
訟之鞶帶，不論朝於三褫；孚之翰音，凶於天之躐登，靜言思之，如履薄冰。
譯文：
訟卦中說的鞶帶，一天內三次下令奪回他。孚卦中說的雞，凶兆在於它想登天。安靜地思考一下處境，要象踏上薄冰一樣小心謹慎。
注析：
《詩經·小雅·小旻》中寫道：“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首詩大概是周朝的大夫作的，用此來警戒劂幽王。是說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好象麵臨深淵，唯恐掉了下去，走在薄冰之上，唯恐陷下去。這裏引用它是勸告掌握大權的公侯們，要居安思危，不能忘記了踏上薄冰，接近深淵的危險。
評點：
身居高位是件好事，但宦海沉浮難測，一旦官場失勢，則連市井百姓也不如。中國有一句俗話叫“爬得高，跌得重”，是言身份顯赫的達官貴人一旦遭貶，或遇政治鬥爭，輕則流放他鄉，重則身陷囹圄，惶惶然，淒淒然，而平民百姓，無身名之累，心地安然。所以，身處高位的人，一定要考慮下台或倒黴的結果，特別是在民主製度還不健全的情況下，既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煊赫，又有“一人犯法，九族遭殃”的悲劇。明代哲學家洪應明指出，身居高位的人，“完名美節不宜獨任，分些與人可以遠害全身；辱行汙名，不宜全推，引些歸己可以韜光養德。”通俗而言，是讓人不要“好事都是自己的，壞事都是別人的。”這樣以免招致他人怨恨，或帶來殺身之禍。
但本章一方麵告誡人們不要追求高位，另一方麵又肯定天命，說王爵的權力出自上天，這種錯誤論斷，和我們前邊所指出的一樣，都是為了維護封建統治階級的利益而鼓吹的。
十四 寵之忍
【說明】寵，指寵愛之意。如得寵，寵兒。如《漢書·杜欽傳》“好憎之心生，則愛寵偏於一人。”白居易《長恨歌》：“三千寵愛在一身。”本章列舉了一些得寵之人，指出：“貴人之禍傷於寵”。
受寵之人常有禍
龍陽君之泣魚，黃頭郎之入夢。
譯文：
龍陽君哭泣魚的命運（是因為想到了自己），黃頭郎進入文帝夢中（鄧通卻沒有好下場）。
注析：
《戰國策》記載，魏王和龍陽君在一條船上，釣了十多條魚，龍陽君卻哭了。魏王問他為什麼，他回答說：“我開始釣到魚時，很高興，後來又釣到時便想把先前釣到的魚丟掉。如今我能為王打掃枕頭和席子，爵位到了顯赫的地步，走在宮庭、道路上，人家都要避開。天下有很多美人，聽說我被大王寵幸，一定都牽著衣裳歸向大王。我就象先釣到的魚，也要被拋棄了，我怎麼能不哭泣呢？”龍陽君，是魏王寵幸的大臣，另一種說法是寵幸的姬。
西漢的鄧通為人搖船，叫黃頭郎。漢文帝夢見天上有一條黃頭郎推著他，穿著隻遮著屁股的衣服。醒後四處尋找，終於在漸台找到了鄧通，他果然穿著那身衣服。皇帝十分寵幸他，賞賜他上萬錢財。相麵的人為他相麵，卻說他最後會餓死。當時，文帝把蜀山賞賜給他，封為上大夫，讓他自己鑄錢用。後來漢景帝就位，有人告發鄧通到境外去鑄錢。後來查清了，將鄧通的錢財全部沒收了，不留一文錢。鄧通寄食在別人家裏死了。
得寵之時思失寵
董賢令色，割袖承恩，珍禦貢獻，盡入其門。堯禪未遂，要領已分。
譯文：
董賢憑借男色，換來皇帝割袖的恩惠，珍寶禦器，都因此進了他的家中。皇帝本想仿效堯的作法將寶座禪讓給他，打算還沒實現，董賢身首已分家。
注析：
西漢時的董賢，字聖卿，是雲陽人。長得很美麗，自己十分得意。他柔順聰明，先做太子的舍人，建平四年，進宮當了侍中，後來做到了大司馬。漢哀帝很寵幸他，出去時坐高頭大馬拉的車，回來後有人侍侯。妻子和殿中人私通，妹妹做了昭儀，父親董恭做了少府。他一家富貴，震動朝廷，權力和皇帝差不多。董賢曾經白天和皇帝睡在一起，歪躺在皇帝衣袖上，皇帝想起床，董賢沒有醒，為了不驚動董賢，皇帝就割下了自己的衣袖，他們的恩愛到了這種地步。皇帝為他在北闕下修了一座大宅，用盡了各種技巧，賞賜了無數珍寶，都放在這座大宅裏。元壽元年，司隸鮑宣上書說：“董賢和皇上本沒有一丁點兒親戚關係，但是憑著長得漂亮，會說話朝上爬，皇上賞給他的太多了，用盡了官府的珍藏。進貢的物品，應當隻供養君主一人，現在卻都進了董賢家裏，這難道是天意和民意麼？”有一天，皇上在麒麟殿擺酒宴，席間看著董賢說：“我想效法堯讓位給舜的辦法，怎麼樣？”這時王譚的兒子王閎上前說：“天下是高祖的天下，不是陛下您得來的。天子沒有戲言。”皇上不作聲，很不高興。二年，皇帝駕崩，董賢因罪被罷了官，當天便和妻子都自殺了。有人懷疑他是裝死，掘出棺材運到獄中檢查，屍體就埋在獄中。他的家屬被流放到合浦縣。官家折賣了他的財產，共有四十三萬萬。太史說：“他是什麼樣的人啊，私自偷來富貴，謀劃損害能人，為後世作了警戒。”
明眸皓齒今何在
國忠娣妹，極貴絕倫；少陵一詩，畫圖麗人；漁陽兵起，血汙遊魂。
譯文：
楊國忠娣妹幾人，富貴到了極點，沒有人能和他們比。杜少陵的一首詩，寫出了這種情景。漁陽起兵，鮮血濺滿遊魂。
注析：
唐朝的楊國忠，開始名叫釗，是貴妃的從祖兄。因為貴妃的緣故受到玄宗寵幸，賜改名為國忠。開始做禦史大夫，後來升到右相兼任吏部尚書。娣妹都有才色，皇上把她們叫姨，封為秦韓虢三國夫人。她們進出宮庭的邊門，一塊兒承受皇帝的恩澤，權勢超過天下人。他們和弟弟楊銛、楊錡五家凡是有什麼要求，各府各縣極力去辦，四麵八方都送禮，擔心會落後。皇上賜給這五家一樣多的物品，他們互相比賽建房子，看誰建得最壯麗。一間房子的耗費，往往是千萬錢。所以杜少陵寫《麗人行》描述道：“就中雲幕椒房親，賜名大國虢與秦，禦廚絡繹送八珍，炙手可熱勢絕倫。”天寶十四年，安祿山造反，在漁陽起兵，玄宗逃到四川。到了馬嵬驛，將士們十分憤怒，認為災禍是楊國忠引起的，便殺了楊國忠和韓國婦人。楊貴妃上吊自殺。所以白居易寫《長恨歌》說：“姊妹兄弟皆列士，可憐光彩生門戶。……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杜甫《哀江頭》中又說：“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汙遊魂歸不得。”蘇東坡說：“玩味王維的詩，是詩中有畫。”現在杜甫這首講楊家興衰的詩，也是如此。所以說：“少陵一詩，畫圖麗人。”
死亡之期，不約而至
富貴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思魏牟之諫，穰候可股栗而心悸。
譯文：
富貴沒和驕奢約定。可是驕奢自己會來；驕奢沒和死亡約定，可是死亡會來。思慮魏牟的告誡，穰侯會雙腿發抖心中發顫。
注析：
《戰國策》中記載，魏公子牟到秦國遊曆後，又要往東走，穰侯為他送行，說：“先生要離開這兒了，難道沒有一句話來教導我嗎？”公子牟說：“如果你不這樣說，我差點忘了告訴你。你知道嗎？官職沒有和勢力約好，勢力自己會來；勢力沒有和富有約好，富有自己會來；高貴沒有和驕橫約定好，驕橫自己會來；驕橫沒和死亡約好。死亡自己會來。”穰侯說：“好！我接受您的教導。”這事見《說苑》與《戰國策》，但這兩處略有些不同。
評點：
寵幸之意，可以有兩種理解，用現代話來說，受信任，有魅力有能力；也可以看作是會阿諛奉承，討好了別人。總之，說某某人“受寵”便有些貶意。所以，無論何人，走紅時不要張揚，落魄也並不是壞事。楊貴妃一人得寵，姊妹兄弟都沾光，可謂寵極一時，結果馬嵬兵變，成為犧牲品。過去的不少妃妾，青春之時受到寵幸，一旦人老珠黃，往往被貶入冷官。那些擁有功名，頗受重視的重臣，功高震主，有朝一日，得罪上峰，便大禍臨頭。所以《新唐書·盧承慶傳》中說“寵辱不驚”，指的是置得失於度外。而《老子》中則說，“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他又進一步指出，無論得失，都要謹慎處之。
實際上，得寵與失寵，在封建社會中，並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當事人完全受封建統治者的擺布。所以，無論你如何忠心耿耿，都難免在朝夕之間大禍臨頭。
十五 辱之忍
【說明】辱，有恥辱、侮辱和玷辱之意，是指一個人在人格上受到某一方麵的不公正對待。本章列舉張良等人含詬忍辱，而終成大業的史實，告訴人們要忍辱負重。
忍辱者能成大事
能忍辱者，必能立天下之事。圯橋匍匐取履，而子房韞帝師之智；市人笑出胯下，而韓信負侯王之器。
譯文：
能夠忍受恥辱的人，必定能成就天下大業。張良在斷橋趴在地上拾鞋，終於能獲得帝王老師的智謀。市民恥笑韓信從胯下鑽出，韓信卻滿懷王侯的天誌。
注析：
西漢的張良，號子房，他的祖先是韓國人，大伯張開地，父親張平都做過韓國的宰相。秦國消滅韓國時，張良還小，沒有做官。年輕時到下邳一座斷橋下遊玩，有一個老頭到了那兒故意讓鞋子掉到橋下，回頭對張良說：“小孩，下去給我檢鞋！”張良十分奇怪，想揍他，考慮他老了，便忍下了心頭的怒氣。到橋下撿起鞋，跪著送給老頭，老頭伸著腳，讓張良給穿上，然後說：“這小孩可以教。五天後天亮時在這兒再見麵。”張良感到奇怪，就跪下說：“好吧。”五天後天亮時，張良去了，老頭已在那兒，很生氣地說：“你為什麼來遲了？”又過了五天，雞叫時張良去了，老頭又已先到了，又很生氣地說：“你又為什麼來遲了？”又過了五天，半夜時，張良去了。等了一會兒，老頭也來了，高興地說：“應當這樣。”拿出一本書說：“讀這本書可以成為君王老師。”於是就離去了，從此再也沒看見過他。天亮後張良看這本書，是《太公兵法》。張良因此感到十分奇怪，認真閱讀。後來他按照這本兵法中的計謀輔佐漢高祖奪取了天下。高祖曾經說：“在帷幄中謀劃，在千裏外打勝仗，我不如張良。”張良被看作漢代的三傑之一，被封為留侯。他自己曾說：“憑借三寸的舌頭，做了帝王的軍師，我張良也滿足了！”
西漢時的韓信，是淮陰人，家裏貧窮，沒有事幹，在城下釣魚。肉鋪中有個賣肉的侮辱韓信說：“你雖然又高又大，喜歡佩帶劍，但心中很怯懦。”他當眾辱罵韓信說：“你不怕死，就用劍刺我；不能，就從我褲襠下鑽出去。”韓信仔細看看，俯身從他胯下鑽過，街上人都笑韓信膽小。後來滕公向高祖介紹了韓信，開始高祖不了解他的名氣，他就逃走了。蕭何一個人追他，回後對高祖說：“韓信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棟梁。你要爭得天下，沒有韓信不行。和你計事的人都要拜請一下，選擇吉日，要齋戒，設立祭壇，完備禮數，才能行。”大王答應了蕭何，就拜韓信為大將。後來天下安定以後，高祖曾經對諸將說：“率領百萬將士，戰鬥一定勝利，攻打一定能取勝，我不如韓信。他是人中的豪傑。”後封他做齊王，以後又降格封他為淮陰侯。後來韓信到楚地，把侮辱自己的少年叫來，封他做中尉，並告訴諸將說：“這人是真壯士。他侮辱我時，難道我不能殺了他嗎？殺了他我也不能出名，所以我忍受了那種羞辱。”
辱為百病之藥
死灰之溺，安國何羞；廁中之簀，終為應侯。蓋辱為伐病之毒藥，不瞑眩而曷療。
譯文：
好象用尿去澆滅尚有餘熱的灰燼，韓安國該承受多大的羞辱。廁所中用竹席將範睢襄著，他最終被封為應侯。大概侮辱象治病的苦藥，不使人昏昏欲睡，病便好不了。
注析：
西漢時的韓安國，字長孺，是成安人。最初在梁孝王那兒做中大夫，後來因罪坐牢房，獄吏田甲羞辱他。韓安國說：“死灰不會複燃嗎？”田甲回答說：“複燃就用尿澆滅。”沒多久，梁缺少內使，漢王派使者拜韓安國做梁王內史，田甲逃跑了。韓安國說：“田甲不來做官，我就滅掉他的宗族。”田甲光著上身來謝罪。韓安國笑著說：“（死灰複燃了）你能夠澆滅它嗎？”安國最後待他很好。
《史記》記載戰國時，魏國範睢曾經跟著須賈一塊出使齊國，齊王聽了他的辯詞，給了很多賞賜。須賈懷疑範睢偷偷把國家機密告訴了齊國，回後告訴了魏國宰相魏齊，魏齊十分憤怒，打斷了他的脅骨和牙齒，範睢假裝死了。魏齊派人用竹席將他卷起來，放在廁所中，讓醉漢互相撒尿澆他來懲罰。後來範睢把實際情況告訴了守衛，才得以逃生，改姓名叫張祿。後隨秦國使臣王稽到了秦國，推薦給秦國昭襄王，做為客卿，後封他做應侯。
《尚書·說命》中說：“如果藥不能使人昏昏欲睡，他的病就好不了。”這是高宗對傅說的指示。……許名奎引用這句話來比喻那些人如果不能忍受難以忍受的事情，就不能成就大業。
受辱勿自悲，終生可有益
故為人結襪者為廷尉，唾麵自幹者居相位。
譯文：
為人係襪子的人做了廷尉，唾沫被別人吐到臉上讓它自己幹去的做了宰相。
注析：
西漢時的張釋之，字季，是南陽堵陽人。文景帝時做廷尉。這時有個叫王生的，善於講述黃老的一套理論，皇上曾經召他進宮，公卿都來了。王生回頭對張釋之說：“替我係襪子。”張釋之跪著為他係了襪子。聽說的人敬重王生，但認為張釋之很賢能。
唐代的婁師德，字宗仁，鄭州人。武則天時做江都尉，後升為平章。他弟弟被提拔為代州刺史。婁師德對他說：“兄弟們享受殊榮，受寵得很，這是人們嫉妒的，怎麼能避免呢？”他弟弟回答說：“從今以後，如果有人將唾沫吐到我臉上，我擦掉它罷了。”師德不安地說：“這正是我憂慮的。別人將唾沫吐到臉上，是怨恨你，你擦它，正違反了他的意願，加重了他的怒氣。往你臉上吐唾沫，不擦它自己會幹，應當笑著接受。”婁師德本著這種原則，做了三十年宰相。
評點：
能否忍受來自不同方麵的奇恥大辱，是檢驗一個人生存能力的關鍵時刻。有人寵辱不驚，奮發圖強，終又東山再起；有人自甘沉淪，頹廢消沉，無聲無息。所以，厄運隻能摧毀弱者而造就強者。
曆史上忍辱負重而又成就大業者除上麵所提到的外，還有一些典範。如司馬遷在《史記》中曾寫道：“蓋西伯拘而演《周易》；昔仲尼軛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髕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這正應了一位西方哲人貝弗裏奇所言：“人往往是在逆境中才能獲得最出色的工作成果。”
所以，一個人在受到不公正待遇時，一是要爭取改變逆境，二是要泰然處之，三是要利用這股壓力，砥礪情操，潛心向學，也許，壞事可以變成好事。
十六 安之忍
【說明】這個“安”字可以理解為安逸、安穩之意。本章指出，隻有奮發圖強，不斷運動，才能保持青春活力。
居安思危，處亂思治
宴安鴆毒，古人深戒；死於逸樂，又何足怪。
譯文：
安逸的禍害象鴆鳥一樣毒，古人以此為戒。安逸享樂會讓人死去，這又有什麼奇怪。
注析：
《左傳》閔公元年，管仲說：“安逸的禍害象鳩鳥一樣毒，人們不能懷有享受安逸的心思。”這大概是狄人攻打邢國時，管仲向桓公說這番話的，說是不能懷著安逸為樂的心思不去救邢國，因此禍害中國。意思是說安逸的禍害比鴆鳥還毒，告誡人們小心不能懷有這種心思。
《孟子》說：“天要把重大的使命交給一個人時，一定會先使他的心誌受折磨，筋骨勞累肚腸挨餓……，增加他所不能承受的。……這樣就可以讓他知道在憂患中方能生存，安樂中就會死亡的道理。”這是為在田野中發現聖人舜，傅說從建築工中舉薦而發表的議論。但是憂患的人不一定就肯定能生存下去，憂患並小心謹慎，考慮問題深刻，所以有保全生命的道理。安樂不一定就死，但是安樂肯定會懶惰，放縱欲望，所以就有了會死亡的道理。
逸居無教，近於禽獸
絕食無所用心，則寧免博弈之術；逸居而無教，則又近於禽獸之憂。
譯文：
整天吃飽了飯，什麼也不考慮，連下棋也不想做。安逸地住著卻沒有受到教育，這讓人憂慮他會不會接近禽獸。
注析：
《論語》中記載孔子說：“整天吃飽了飯，什麼也不考慮，不行啊！不是有下棋的嗎？玩一玩也比閑著好。”這是說下棋雖不是賢能的事，也應當學一學，如果有事做不至於放蕩行為，這也比一點事不做要好。
《孟子》中說：“吃飽飯，穿暖衣，安逸的生活卻沒有受到教育，這就接近於禽獸，聖人有憂慮這件事，派契做司徒，教人們倫理道德知識。”這是說人都有遵守法度的本性，但沒有教育就會放縱行為，安逸怠惰而失去約束，會離禽獸不遠。……
歲月如流，建功宜早
故玄德涕流髀肉，知終老於鬥蜀；士行日造百甓，習壯圖之筋力。
譯文：
劉備為自己腿長胖了而流淚，知道自己將要在蜀國老死。陶侃每天來回運一百個甓，為的是鍛煉身體實現壯誌。
注析：
三國時蜀國先主劉備，字玄德，曾經和劉表坐在一起，去了趟廁所回來後，感慨地流下淚水。劉表奇怪地問他為什麼。劉備回答說：“過去經常身不離馬鞍，大腿上的肉都消下去了。如今不再騎馬，大腿上的肉都長起來了。日月象流水一樣，老年將要到了，但是功業還沒建立，因此為這個感到悲哀。”
晉朝時的陶侃，字土行，本來是鄱陽人，吳平時遷到廬江的潯陽。陶侃早年孤獨貧窮，範逵推薦他擔任廬江太守，被任為主簿，後來又升為廣州刺史。他每天早晨運一百個甓到屋外，晚上又運回屋內。有人問他原因，他回答說，我正在為中原的事效力，過分優閑安逸，恐怕不能擔當這個重任，所以我堅持鍛煉。後來，陶侃督察八個州，聲名顯赫。
人生一個勤字 勝卻萬斛珠寶
蓋太極動而生陽，人身以動為主。戶樞不蠹，流水不腐。
譯文：
太極運動就產生陽，人的身體以運動為主。轉動的門軸不會被蟲咬，流水不會腐臭。
注析：
周子《太極圖》說：“太極運動就產生陽，動到極點就會靜止，靜止後就產生陰，陰到極點又運動。一動一靜，互相做基礎。”
趙宋時的蘇頌說：“人一生在於勤勞，勤勞就不會貧窮。門軸轉動就不會被蟲咬，流水不會腐臭。”
唐朝孫思邈在《養性啟蒙》中說：“流水不腐臭，門軸不被蟲咬，運動的緣故。”
評點：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這個常理似乎人人皆知。但人本性中的那股惰性卻總是拖著人靜止不前，安於現狀，墨守成規。所以管仲稱那種以安逸為樂的，無異於毒性甚烈的鴆鳥造成的危害。人生在於不斷地進取，幸福也就在一個又一個新的目標的實現中降臨。俗諺雲：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明智的人總是不斷地給自己設計一個又一個新的超越的目標。須知我們是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不前進即意味著倒退。
十七 危之忍
【說明】臨危不懼，處變不驚，是一個人勇氣和智慧的結晶。本章講述了謝安、郭子儀等人如何鎮定自若，才轉敗為勝的。
臨危不懼，方有大將之風
圍棋製淝水之勝，單騎入回紇之軍。此宰相之雅量，非元帥之輕身。蓋安危未定，勝負未決，帳中倉皇，則麾下氣懾，正所以觀將相之事業。
譯文：
謝安下圍棋時不為淝水一戰的勝利所動，郭子儀獨自一人騎馬闖入回紇軍中，這是宰相的雅量，並不是元帥輕身。勝負安危還沒有決定，主帥已經驚慌失措，那部下一定更害怕，從這裏可以判斷將相事業能否成功。
注析：
晉朝的謝安，字安石，孝武帝時做太保。秦符堅率領百萬軍隊侵犯晉朝，用陽平公符融等攻打壽陽，勝利後，進攻的士兵駐紮在洛澗柵淮。謝安哥哥的兒子謝玄、謝石等害怕不敢前進。於是派劉守之渡河先進攻，謝玄等帶領軍隊橫渡淝水，乘勢追擊，追到了青岡。秦軍大敗，互相踐踏而死去的人布滿山野，聽見風聲鶴鳴都以為是晉軍來了。俘獲了符堅乘坐的雲母車和無數的儀服器械，接著又攻下了壽陽，捷報傳到時，謝安正與客人下圍棋。拿到驛站傳來的信，知道秦軍已失敗，收起信放到床上，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仍然下圍棋。客人問他，他緩緩答道：“小孩子們已經打敗了賊兵。”他的雅量是這樣大。……
唐朝郭子儀因為平定安史之亂功勞第一，封汾陽王、大元帥。唐代宗永泰元年，仆人固懷恩引誘回紇吐蕃兵十萬人入侵。皇帝親自率領六軍，駐紮在苑中。要城裏的男人都去當兵。老百姓十分害怕，逃跑的人很多。皇帝要駕車到河中去，公卿都很震驚。郭子儀說：“現在我們人少，難以戰勝敵人。我過去和他們很好，不如我去勸說他們，可以不戰鬥而勝利。”於是和幾個人一塊去了，快到回紇軍營時，有人大呼“令公來了”，回紇人大驚，太師藥葛羅拿著弓上了箭站在隊列前。郭子儀不戴頭盔，放下鎧甲，扔掉槍刀，進入回紇軍。回紇的酋長們都下馬，藥葛羅向子儀跪拜，郭子儀下了馬，和他們在一塊飲酒，製定誓約後退回了。”……所以胡氏說：“郭子儀輕騎去見虜兵，勝過了數萬軍隊拚死血戰的功勞，不隻是虜兵不敢害他而又聽他的話離去，而是他的忠誠信義足以感動人而建功立業。”謝安是晉朝的丞相，郭子儀是唐朝的元帥。所以說：“這是宰相的雅量，並不是元帥輕身。如果雙方軍隊互相對峙時，安危沒有定下來，勝敗沒有分明；刀槍相接，鼓聲震天，生存和死亡就在那麼一會兒，如果軍帳中主帥倉惶失措，那麼部下的士兵一定會喪失士氣，膽小害怕。在這個時候，正是判斷將相器量是怎麼樣。謝安的鎮重，郭子儀的雅量，真正值得崇尚，應當作為模範。
瞬息萬變，正試英雄本色
浮海遇風，色不變於張融；亂兵掠射，容不動於庾公。蓋鯨濤澎湃；舟楫寄家；白刃蜂舞，節製誰從；正所以試天下之英雄。
譯文：
在海中航行時遇到大風，張融麵不改色；潰亂的軍隊掠奪射殺，庾公絲毫神色不變。大浪澎湃，小船當做家；白刃飛舞，沒有人聽從指揮；這是用來考驗天下英雄的。
注析：
南齊時的張融，字思光，吳郡人，年少時就很有名。他以船為業，曾經渡海到交州去，在海中遇到大風，始終沒有害怕的樣子。他一邊遊泳一邊說：“幹魚自己能回來，那鄉裏何必還做肉脯呢！”他又創作《海賦》，文辭很詭怪激烈，和別人不一樣。他到齊國做事，任參軍。
晉朝的庾亮，孝武帝時做太尉。後來和蘇峻作戰時失敗，率領手下十多人乘小船逃跑。敵人混亂中用刀亂砍，用箭亂射，結果誤中船夫。全船人嚇得麵無人色，隻有庾亮不動聲色，慢慢地說：“這隻手還能和敵人搏鬥。”眾人才覺放心。……大浪澎湃，把船隻當做家，是說張融；白刃飛舞，鎮定自若的，是指庾亮。說人能在這艱難險阻的危險時刻做到麵不改色，才是真正的英雄豪傑。所以說：“這是用來考驗天下英雄的。”
評點：
莎士比亞曾說：“患難可以檢驗出一個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可以顯出非常的氣節。”謝安的雅量，體現在捷報傳來時，仍然無動於衷。郭子儀的氣量，體現在隻身入敵營，生死置之度外。郭子儀曾對人言：“大勇者，視天下無不可為之事，亦無不可勝之敵。”這是一個人成就大事業的必不可少的優良品德。
臨大事而不亂，首先，心中要有必勝的信心，有洞察全局的敏銳，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大無畏精神，當然，也需要粗中有細，審慎而後行，這樣，才能如毛澤東所說：“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十八 忠之忍
【說明】嶽母在嶽飛的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字，成為千古彪炳。忠君愛國，化為了中國人的民族精神。中國曆史上，曆朝曆代都有一批這樣的英雄。故本章指出：忠肝義膽，千古不滅。當然，忠君這一封建倫理觀現在是應拋棄的。我們今天忠於的是我們的祖國，從這個意義上說，“精忠報國”，也還有其積極的意義。
為國盡忠，臣子大節
事君盡忠，人臣大節；苟利社稷，死生不奪。杲卿之罵祿山，痛不知於斷舌；張巡之守睢陽，烹不憐於愛妾。
譯文：
服事君主，一片忠心，是作臣子的大節；如果對社稷有利，無論是死還是生也不能被奪去誌氣。顏杲卿罵安祿山，舌頭斷了也不知疼痛；張巡堅守睢陽，烹殺了愛妾給士卒吃也不憐惜。
注析：
唐朝的顏果卿，字昕與，唐玄宗時安祿山聽說他的名聲很好，上表推薦果卿做常山太守。後來安祿山謀反，杲卿率軍討伐叛軍，河北各郡都響應他的號召。天寶十五年，叛軍攻打常山，杲卿日夜和叛軍交戰，後來糧食吃完了，彈藥也用盡了，城池就陷落了。叛軍將杲卿押到洛陽，安祿山數落他說：“我奏請你做判官，沒幾年又升為太守，沒有對不起你，為什麼你反叛了我？”果卿罵道：“你本來是營州放羊的胡人，天子提拔你做三道節度使，有什麼對不起你？我世代都是唐朝的臣子，俸祿官爵都是唐朝的，我雖然是你推薦的，難道能跟隨你謀反？我為國家討伐逆賤，恨不能殺了你去向皇上謝罪，怎麼能叫反叛？你這個臊野狗怎麼不快點來殺我！”安祿山十分憤怒，捆起他用刀割他的肉，他罵不絕口，以致割斷了舌頭，他還含糊不清地罵，直到死去。他被封諡號為忠節。……
唐朝的張巡，鄧州南陽人，博覽群書，先擔任真原令，正值安祿山叛亂，他從雍上起兵討伐叛賊。後來轉移到睢陽，和許遠一起守城，多次打敗叛軍。至德二年，叛軍大將尹子琦率軍長期圍困睢陽，城中糧食吃完了，連茶葉和紙都吃光了，又捕捉麻雀，掘地挖鼠，又都吃盡了。張巡叫出心愛的侍妾，把她殺了給兵士吃。城裏人都知道一定會戰死，但沒有一個人叛變，剩下四百人。叛軍登城後，張巡將士病得不能戰鬥。張巡麵朝西跪拜道：“臣力氣用盡了。活著不能再報答陛下，死後變成厲鬼去殺敵。”睢陽城陷落了，張巡被俘虜。等到死的時候，他還麵不改色。
忠肝義膽 千古不滅
養子環刃而侮罵，真卿誓死於希烈，忠肝義膽，千古不滅。在地則為河嶽，在天則為日月。
譯文：
養子拿著刀團團圍定侮辱怒罵，顏真卿在希烈麵前誓死如歸。忠肝義膽，千秋萬代，也不會消失。（他們的精神）在地上象河山，在天上象日月一樣（萬古長存）。
注析：
唐朝的顏真卿，果卿的弟弟，任平原郡太守。安祿山叛亂，顏真卿組織軍隊討伐叛軍，各郡都響應他的行動，真卿討伐叛軍有功，升為刑部尚書，因此被盧杞嫉妒。唐德宗建中四年，正當李希烈謀反，攻下了汝州，這時，皇上問盧杞有什麼計策可打敗叛軍。盧杞回答說：“如果有儒雅重臣去向叛軍講明禍害、福佑，可以不動用軍隊使敵人屈服。顏真卿是三代老臣，忠心剛直，名聲四海皆知，人們都很信服，正是需要的人。”皇上認為說得對，就派真卿前去撫慰。到了後，真卿正準備宣讀詔書，希烈派千餘養子圍繞著他辱罵，並拔出刀比比劃劃，顏真卿麵不改色。李希烈喝令部下退去，讓他住下，以禮相待。這時正好朱滔等人都派使節來見希烈，督促他快點進攻。希烈把顏真卿叫來，指給他看，“四王推舉我，不謀而同，我無法再推卸了。”真卿說：“這是四凶，怎麼是四王？”李希烈不高興，在庭中挖了個坑，說要活埋他。真卿笑著對李希烈說：“死生已經決定，何必多此一舉，快給我一把劍，難道不更讓你痛快！”李希烈見這樣子隻好向他謝罪。顏真卿後來在叛軍中吊死了，諡為文忠。……
蘇軾寫《韓文公廟碑》說：“在天上是星辰，在地上是河山。”這是許名奎先生用來比喻顏果卿兄弟倆的忠義節氣，張巡、許遠為正義而死，寫在史書中，耿耿不會被磨滅，難道不是忠肝義膽，萬古同在嗎？等到這些英靈升到天上，就象日月永放光明而不暗淡；落到地上，就象大河高山一樣，奔流聳立而不消失。
莫忘生前生後名
高爵重祿，世受國恩。一朝難作，賣國圖身；何麵目以對天地，終受罰於鬼神。昭昭信史，書曰叛臣。
譯文：
享受很多的俸祿，身居很高的地位，世世代代承受國家的恩惠。一旦有患難發生，就賣國求榮；有什麼臉去見天和地，最終鬼神也要處罰他。光明正大的史書，寫著叛臣的名字。
注析：
《說苑·正諫篇》記載道：蘇從諫楚莊王說：“擔任君主的高官，吃著君主的重祿，愛惜生死而不敢進諫，這不是忠臣。”
一旦有患難產生，就賣國求榮，象宋朝秦檜這種人。秦檜是宋朝的右相，多次暗地裏和金人私通。正當金兵分四路向南進犯時，宋將嶽飛在郾城將他們打敗，差一點抓住了金兀術。秦檜急忙要皇上把嶽飛召回來，金兀術寫信給秦檜說：“一定要殺掉嶽飛才行。”於是秦檜奏請殺掉嶽飛和他的兒子嶽雲。所以呂中說：“秦檜賣國求榮，千年之後，說到秦檜，人們都想吃他的肉，這樣才能平息鬼神和人民的憤恨。”
五代時王彥章對莊宗說：“臣承受梁朝的恩惠，非死不能報答。怎麼有早晨侍奉梁朝，晚上又去侍奉晉朝，我活著有什麼麵目去見天下的人呢？”
最終被鬼神處罰的，象唐朝的安祿山，世世代代承受國家恩惠，做三道節度使，後來謀反，導致瞎了眼，自己人互相殘殺。
唐朝的《叛臣傳》記載，高駢一家世代擔任禁衛，經曆了兩朝三鎮節度使，皇帝很器重他。這時正當黃巢作亂，高駢擁兵自守。沒多久，兩京被攻陷，高駢企圖割據一方，被秦彥殺了。仆人固懷恩，李懷光等也都世世代代接受朝廷的高官厚祿，後來都因背叛給斬殺了，都被列入了《叛臣傳》。所以說：“光明正大的史書，寫著叛臣的名字。”正象楚國的檮杌，是百代的惡號。所以五代周太祖對唐主說：“叛臣，天下人都痛恨他。”這讓聽到的人作為警戒。
評點：
中國因為處於內陸，政治結構幾千年的超穩定，所以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中“忠君愛國”思想較其它民族更為影響深刻。翻開中國曆史，這種“憂國憂民，忠君愛國”的人士如線穿珠，比比皆是。從屈原的“九死而猶未悔”到嶽飛刺背明誌，從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詠歎到康有為的“撫劍長號歸去也，千山風雨嘯青峰”的臨別贈言，都表現出誌士仁人的“忠義”精神，這種“忠義”精神是民族瑰寶，維係著中華民族的統一和團結，是應當發揚和推崇的。
但這種“忠義”思想也暴露出其中的封建糟粕。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也不論這“君”是明君還是昏君。楚懷王聽信上官大夫讒言，疏遠屈原，頃襄王時，又因令尹子蘭之忌，屈原又被流放到江南。他憤而寫《離騷》，仍字字句句表白自己，希望能有朝一日召他回宮。嶽父身在抗金前線，明知秦檜陷害他，卻不顧眾人勸阻，風波亭赴死。這是典型的愚忠行為。
封建統治已一去不複返了，社會主義的民主與法製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提供了可靠的保證，我們今天應當拋除封建的愚忠，熱愛我們的事業，為自己的理想矢誌不渝，為祖國的繁榮昌盛奮發圖強，把民族文化傳統中有益的東西加以改造，成為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基礎。
十九 孝之忍
【說明】孝，一般指好好敬重服侍父母的兒女，也推及對待兄弟的態度。《論語·為政》：“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新書·道術》：“子愛利親為之孝。”本章便指出“父母之恩與天地等”，如果不孝順，“國有刀鋸，天有雷霆”。本章所列，雖有封建倫理的因素，但提倡對父母、長輩的孝敬，卻是千百年來中華民族的美德。
恩德浩蕩，養育之親
父母之恩與天地等。人子事親，存乎孝敬，怡聲下氣，昏定晨省。
譯文：
父母的恩情象天地一樣廣大；子女侍奉親人，全在於孝敬，輕聲細語，悅耳動聽，晚上讓父母安寢，早晨向父母請安。
注析：
《詩經·小雅·蓼莪篇》中說：“父親生下了我，母親哺育了我，出去回來都讓我吃飽，想報答父母的恩德，但那象天一樣遠大，沒有盡頭。”朱熹說：“父母的恩情是這樣大，想用德報答他們，但他們恩情太大，象天一樣，不知道怎樣去報答。”《禮論·內則》說：“子女侍奉父母，媳婦到公婆住所，到了地方後，要輕言細語，說話悅耳動聽。”《曲禮》說：“凡是做孩子的，冬天要讓父母溫暖，夏天要讓父母涼爽，晚上要讓父母安睡，早晨要去請安。”說的是孩子侍奉親人的道理，冬天要為他們禦寒，夏天要讓他們清涼，晚上鋪好席子，早晨起來要問好。
最難做兒子的舜
難莫難於舜之為子，焚廩掩井，欲置之死，耕於曆山，號泣而已。
譯文：
做兒子的沒有比舜最難的了，他的父母焚燒倉庫，掩埋水井，想把他置於死地。對此，舜也隻是在曆山耕種，自己哭泣罷了。
注析：
舜，是虞帝的名字，姓姚，是瞽叟的兒子。他的父親凶頑，母親很壞，弟弟很傲，但他能夠盡孝。
孟子的弟子萬章說：“舜的父母讓他把倉廩修好，卻搬走了梯子，他的父親瞽叟放火燒了倉廩；讓他淘井，卻用土把井填起來。”據說，瞽叟想殺掉舜，讓舜修好倉廩後又抽去了階梯，從下麵放火燒掉了倉廩，舜憑著兩隻鬥笠落下才沒有摔死。後來又派舜淘井，下去之後，瞽叟和後妻生的兒子象一塊填土到井裏，以為把舜殺了。舜從隱藏的空隙中爬出來，又得以不死。
《大禹漠》說：舜當初在曆山時，到田裏去耕作，每天對著上天哭泣，替父母分擔罪行，自我引咎……
作兒子的要忍耐
冤莫冤於申生伯奇。父信母讒，命不敢違。祭胡為而地墳，蜂胡為而在衣？
譯文：
冤枉莫過於申生伯奇，父親聽信母親的壞話，但也不敢違備父親的命令。祭祀的肉為什麼在地上聳起一座墳，蜜蜂為什麼伏在衣服上？
注析：
春秋時的申生，晉獻公的太子。晉獻公攻打驪戎，得到了一個戎女，就立他為驪姬。驪姬生了一個兒子奚齊，很受到寵愛，想立奚齊做太子。她向獻公說太子申生的壞話。獻公讓申生到曲沃居住，公子重耳到蒲城居住，公子夷吾到屈居住。《左傳》僖公四年，驪姬想害死太子申生，就對太子說：“獻公夢見齊薑，你一定要趕快祭祀他。”太子在曲沃祭祀，把祭肉送給獻公。獻公正在外麵打獵，驪姬把肉放在那裏。六天後獻公來了，驪姬把肉放上毒藥獻給他。獻公用肉祭祀土地，地上聳起了一座墳。驪姬哭泣說：“這是太子要害你。”太子逃到新城。獻公殺掉了他的師傅杜原款。有人對太子說：“你離開了獻公，但一定要辨解一番。”太子答道：“君父沒有驪姬就會睡不好、吃不飽。我如果告訴父親，驪姬必定有罪。父親已經老了，我本來就不快樂。”於是，他就吊死在新城。
尹伯奇，是周朝的卿士，尹吉甫的兒子。侍奉後母十分孝心，他沒有衣服和鞋子穿，在雪地上為後母拉車子。後母取去蜂毒將蜂子係在衣服上，伯奇看見後，上前想為母親打走蜂子，不料母親大叫道：“伯奇在拉我的衣服。”吉甫因此懷疑伯奇。伯奇無法說明白，因此自殺了。
父頑母囂，宜當慎處
蓋事難事之父母，方見人子之純孝；愛惡不當疑，曲直何敢較？
譯文：
服侍難以服侍的父母，才看出做孩子的真正孝心；不應懷疑父母喜歡和厭惡不當，是非曲直又怎麼能去計較？
注析：
《中庸》裏稱讚舜是大孝，為什麼呢？皆因舜遭到人倫的變化，父親凶頑，母親很狠毒，最是為難的事，舜能夠盡心侍奉而心中無怨氣，別人實在難以做到。所以說：“服侍難以服侍的父母，才能看出作孩子的真正孝心”。舜、伯奇、申生雖然得不到父母的愛，可他們贍養父母的孝心終身不減弱。難道這不叫真正的孝心嗎？
《孟子·萬章》說：“父母如果喜歡他，他應高興，永不忘記；父母如果厭惡他，他應勤勞服侍而不怨恨。”
晉朝公子重耳因驪姬說壞話而出逃蒲城，後來驪姬又在獻公麵前說重耳的壞話，派兵討伐重耳。重耳說：“父親大人的命令不敢計較。”就翻牆逃走了。
評點：
孝敬父母，是中華民族的美德。正如《詩經》中所寫：“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母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辛勤哺育，漚心瀝血。我們做兒子的，如果對父母不恭敬，不體貼，便會辜負了他們數年的希望。所以如《詩經》中所寫的，父母的恩情象天一樣廣大，不知道怎樣去報答。唐朝詩人孟郊在《遊子吟》中曾詠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當然，子女孝順父母還不僅僅表現在衣食住行上，子女隻有在事業上獲得成功，父母才會覺得欣慰。作為兒女，這比送給父母金錢和禮物更為重要。
二十 仁之忍
【說明】仁，是古代儒家的一種含義極廣的道德範疇。孔子把“仁”作為最高的道德原則和道德標準，最高的道德境界。他認為“仁”的內容包括恭、寬、信、敏、惠、智、勇、忠、恕、孝、弟等內容，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為實行“仁”的途徑。孔子的“仁學”在哲學性質上屬於唯心主義，政治上傾向於保守，但“仁”的思想也有它積極的方麵。本章便強調人們要從主觀上注重道德修養，“誠心求仁，仁則不遠”。
吾日三省，仁義自見
仁者如射，不怨勝己；橫逆待我，自反而己。
譯文：
為仁的人就象射箭，不能責怪勝過我的人。別人粗暴地對待我，自己一定要反省有什麼地方不對。
注析：
《孟子》說：“為仁的人就象射箭，射箭的人先端正自己，然後發箭。發了箭沒有射中，不能怪勝過自己的人，應當反過來責備自己。”這是孟子勉勵人為仁的教導。
《孟子》說：“有人在這兒，他非常粗暴地對待，我一定反過來自省：我一定是有不仁的地方，一定沒有禮教。這種情況也是允許出現的啊！”……這是孟子勉勵人反省自己，修身成仁的教導。
人欲萬端，難滅天理
夫子不切齒於桓魋三害，孟子不芥蒂於臧倉之毀。人欲萬端，難滅天理。
譯文：
孔夫子不因為桓魋的迫害而詛咒他，孟子對臧倉的詆毀不放在心上。人的欲望雖然很多，但難以滅掉天理。
注析：
趙岐說：“宋國桓魋想陷害孔子，孔子稱：‘天降德給了我’。魯國臧倉說壞話阻攔了孟子，孟子說：“‘臧氏那小子，怎麼能使我不見魯侯呢！”
孔子到宋國去，和弟子在大樹下學習禮教，桓魋惱怒了，派人砍了那棵樹，孔子隻好離開宋國，所以《論語》中孔子說：“天降德給了我，桓魋對我又能怎麼樣”的話，是說上天既然已經賦予了我賢德，桓魋怎麼也奈何不得我。聖人度量大，待人雍容大方到這樣。臧倉是魯平公的寵人，所以《孟子》記載魯平公將去見孟子，臧倉對平公說：“孟子的家是一代不如一代，君不要去見他。”魯平公說：“行。”這時剛好有孟子的弟子樂正子名字叫克的告訴孟子說：“我先見到了魯君，魯君就要來見你。有寵人臧倉從中阻止，所以就沒來。”孟子說：“我沒有遇見魯候，這是天意。臧氏那小子，難道能讓我不見嗎？”這是說，靠自己是憑道義，靠上天是命中注定。孟子是注意修養自己的，聽從天命的，無有一點怨恨留在心中。砍樹，說壞話阻撓人家見麵，這是人欲；修行並聽從天命的，是天理。仔細斟酌一下人欲怎麼能夠滅掉天理呢！
賈誼《鵬鳥賦》中說：“有道德的人沒有負累，知道自己命運而不憂慮；那些細枝未節的小事，怎麼會讓人生疑？”
剛易折，柔難毀
彼以其暴，我以吾仁；齒剛易毀，舌柔獨存。
譯文：
你憑的是暴富，我靠的是仁義。牙齒剛強容易毀損，舌頭柔韌卻獨自存在。
注析：
孟子引用曾子的話說：“晉楚的富饒我們比不上，但你靠的是暴富，我憑的是仁義。”這是孟子引用這句話來回答醜氏。說是過去曾子談到晉楚三大國，你依靠富有，我卻靠的是仁。意思是為仁的怎麼能屈服暴富的呢！
《說苑》中記載：常樅有病，老子去看望他，常樅張開口問老子：“我的舌頭在嗎？”老子回答說：“在。難道不是因為它柔軟嗎？”又問：“我的牙齒在嗎？”老子回答說：“沒有了。難道不是因為它剛強嗎？”常樅說：“天下事物的道理都說盡了。”如果用剛強的比喻暴富，柔軟的比喻仁義；那麼剛強的容易壞，柔軟的將獨自存在。
誠心求仁，仁則不遠
強恕而行，求仁莫近；克己為仁，請服斯訓。
譯文：
勉強推己及人去行動，那麼尋找仁就沒有比它更近的了。為了仁而克製自己的欲望，請記住這個教導。
注析：
《論語》記載顏淵問關於“仁”的問題。孔子回答說：“克己複禮是仁。一天克己複禮，普天下就歸向仁了。”顏淵說：“我雖然不聰明，願意照你的教導去辦。”這是說如果能克製私欲，恢複天理，就是仁了。如果能一日做到這樣，那麼普天下的人都能歸向仁，說他的效果十分迅速顯現。孔子又告訴他為仁的要求是：“不是禮的東西不要看，不是禮的話不要聽，不是禮的話不要說，不合乎禮的事不要做。”顏淵領會這其中的道理，回答說我雖然不聰明，但願盡力去實踐您的教導。
評點：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它之所以對中國文化產生深遠的影響，是因為孔子第一個把整個社會的道德規範集於一體，形成了以“仁”為核心的倫理思想結構。這對於模鑄中國人的人格產生了某些積極意義。曆代誌士仁人，“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無求生以害仁，有殺生以成仁”，這種舍生取義的道德操守，成了他們獻身精神和犧牲精神的支柱，直到現在仍積澱在炎黃子孫的思想意識中，因而它實際上已經超越了階級的局限而成為我們民族的優良品質。
“仁”既然是人們追求的理想境界，那它並非高不可攀，深不可測，隻要自己自覺追求，就可以達到。“我欲仁，斯仁至矣（《述而》）。”荀子也曾言：“聖可積而致，途之人可以為禹。”這種肯定道德選擇的主觀努力作用，在啟迪個人自我意識的覺醒上，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但正如我們前麵所言，孔子的“仁學”思想體係有它的二重性。當時，他認為“仁”隻有貴族階級的“君子”中的大多數能夠實行，而“小人”——奴隸和農奴，由於沒有知識，就失去了實行“仁”的條件。他所認為的“仁”的道德準則，是要按奴隸製的原則辦事。否則，就達不到“仁”的理想境界。從今天來看，孔子帶有一定的階級偏見，政治上是代表沒落腐朽的奴隸主階級的利益。
今天，我們理解孔子的“仁學”，要批判其糟粕，汲取其合理成分，在建設社會主義的精神文明中繼承前人的一切優秀成果——包括儒家的仁學思想。
二十一 義之忍
【說明】義，儒家的倫理範疇，是指思想和行為要符合一定的標準。孔子最早提出“義”，“君子喻於義”，孟子進一步發揮了“義”，提出“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孟子·離婁下》）。”成為封建道德的核心。所以本章指出：義是處理一切事物的最高標準，含有正義、公正、正當的意思。
品德的根本，倫理的原則
義者，宜也。以之製事，義所當為，雖死不避；義所當誅，雖親不庇；義所當舉，雖仇不棄。
譯文：
義是適當的意思。用它來處理事務，隻要是應當做的，即使死也不回避。按照義這個原則應當殺的，即使是親戚也不庇護。按照義這個原則應當推薦的人才，即使是仇人也不舍棄。
注析：
義是心中處理事物適當的原則。《尚書·中虺之誥》說：“按照義來處理事物，按照禮來修身養性。”是說用義來處理事情，事情就能得到適當處理；按照禮來修身養性，心誌就很正。
西漢時的穀永，漢成帝時做光祿大夫，他上書王音說：“應當早晚刻苦地遵守伊呂的大德，殺壞人不回避自己的親戚，選拔賢人不回避自己的仇人。”這是要王音明白，人立信四方，認真履行這三種行為，就可以長期擔任這個重要職務。
《武經七書·文韜》中太公對文王說：“你憎厭的人有了功勞，一定要賞賜他；你喜愛的人犯了罪，你一定要懲罰他。”
上麵幾句話，前麵是說義的體，後麵是說義的用。體用結合，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了。
外不避仇，內不避親
李篤忘家以救張儉，祈奚忘怨而進解狐。
譯文：
李篤忘卻自家的安危去救張儉，祈奚忘掉私恨推舉解狐。
注析：
東漢時張儉被人誣陷是叛黨中人，靈帝建寧二年時又抓亂黨，張儉逃跑了十分困窘，看見人家就投奔。沒有人不看重他的名行，寧願家破人亡也收留他。後來他輾轉逃到東茱，住在李篤家。外黃令毛欽率兵到他家，李篤把毛軟引進屋，坐在席子上說：“張儉犯了罪，我怎麼會去藏他？如果你們知道在這兒，這個人是個名士，官府應公開抓住他嘛！”毛欽站起來撫著李篤說：“蘧伯玉認為一個人做君子是可恥的事，你為什麼專門去考慮什麼仁義？”李篤嘲笑他說：“現在我想分開，你拿一半去吧！”毛欽歎息著離開，李篤領著張儉逃到塞外，他所經過的人家，被誅殺的有十幾人。等到黨禁解除時，張儉才回到鄉裏。
《左傳》襄公三年，晉國祈奚，在悼公時是中軍尉，他請求養老還鄉。悼公問誰能繼任他的職務，祈奚推舉解狐，說他能擔當這個職務。解狐是祈奚的仇敵，為了國家，他忘掉私仇推舉善任的人。
《新序》說：晉君問誰能繼任他們職務，祈奚回答說：“解狐可以。”君說：“他不是你的仇人嗎？”祈奚回答說：“君問的是誰可以繼任，又沒問誰是我的仇人。”又說：“舉薦外人不避仇人，舉薦自己人不能避開親戚。”
執法不嚴，孰如無法
呂蒙不以鄉人幹令而不戳，孔明不以愛客敗績而不誅。
譯文：
呂蒙不因為是同鄉人違犯命令而不殺，諸葛亮不因為是喜歡的將領失敗了而不殺。
注析：
三國時的呂蒙，字子明。到吳國做事，任偏將軍。孫權派呂蒙偷襲江陵，呂蒙下令軍士不能在經過人家時有什麼要求。這時恰巧部下有一個同郡人拿了老百姓的一個鬥笠，蓋在公家的鎧甲上。雖然是因公，呂蒙仍然認為違犯了軍令，不能因為是同鄉的緣故而廢弛法令，於是流著淚斬了他。這樣軍中都十分震驚，做到了道不拾遺。
三國時蜀國的諸葛亮，字孔明。後主建興六年，諸葛亮派參軍馬謖率領軍隊和魏右將軍張郤在街亭作戰。馬謖違犯了諸葛亮的部署，行動不當，離開了水源駐紮在山上，不到山下占據城池，被斷絕了取水道路，張郤打敗了他。諸葛亮召回馬謖殺掉了他。他親自去祭奠，流著眼淚，撫養他的遺屬，對待他們象自己孩子一樣好。蔣婉對諸葛亮說：“過去楚國殺了大臣，晉文公十分高興。現在天下還沒平定卻殺了有智有謀的人，難道不可惜嗎？”諸葛亮流著眼淚說：“孫武能夠戰勝天下，是因為法度分明。現在國家四分五裂，戰爭剛開始，如果廢除法令，用什麼去討伐敵人呢？”開始諸葛亮認為馬謖才幹智謀超過別人，十分器重。劉備死前對諸葛亮說：“馬謖說話超過實際，不能重用，你應認真考察他。”諸葛亮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任馬謖為參軍，從早到晚，經常和他討論。諸葛亮殺掉了馬謖，人們都說，馬謖是諸葛亮平時熟知的人，到他打敗仗，諸葛亮流淚把他殺了，而且撫恤他的後代，這真是為政沒有私心嗬。後來陳壽寫《三國誌》稱讚諸葛亮“為政開誠布公，公正盡忠。對時世有用的人，即使是仇人也賞賜，違犯法令，不及時執行的即使是親人也要誅殺。”
大義滅親才被人稱頌
叔向數叔魚之惡，實遺直也；石蠟行石厚之戮；其滅親乎？
譯文：
叔向列舉叔魚的罪惡，這實在是古代留下來的正直的人。石蠟親自殺掉石厚，是大義滅親。
注析：
《左傳》昭公十四年，晉邢侯和雍子爭奪地的田地，很長時間都沒有個結果。獄官景伯到了楚國，叔魚掌握事務，韓宣子讓他判決舊案子，他判決雍子有罪。雍子把自己的女兒送給叔魚，叔魚對邢侯掩蓋了雍子的罪行。邢侯大怒，在朝廷上殺了叔魚和雍子。宣子向叔向詢問他們的罪行，叔向回答說：“三人一樣的罪。雍子知道自己的罪行而賄賂買通，叔魚出賣法令，邢侯獨斷凶殺，他們的罪行是一樣的。自己很壞卻搶奪人家的好處，這是昏；貪汙而敗壞官家，這是墨；殺人而毫無顧忌，這是賊。《夏書》說：‘昏黑賊殺，是皋陶的刑法。’請聽從這個。”於是就殺了邢侯，把雍正和叔魚的屍首暴露在集市上。孔子說：“叔向，是古時候留下來的正直的人。治理國家，製定法律，多次列舉叔魚的罪惡，不因為是一家人而減去一點，這叫‘義’。這可以說是正真啊！”史書《叔向傳》稱叔向“治理國家，製定法律，不替親人隱瞞，這叫‘義”。
《左傳》隱公三年，衛國莊公的兒子州籲，是寵人生的，他又受到寵愛，喜歡帶兵，莊公又不阻止他。石蠟進諫道：“我聽說喜愛孩子就用正確的方法教導他，不要讓他走入邪道。”莊公不聽（平時，石蠟的兒子石厚和州籲一起遊玩）。四年，州籲殺掉了隱公自立為王，但不能使人民安定。石厚問石蠟怎樣才能使君主安定，石蠟說：“大王應當自己去考察一下為好，陳國和衛國都很和睦，如果去陳國，一定可以得到方法。”石厚和州籲去了陳國。石蠟派人告訴陳國說：“這二人就是殺害隱公的人，請考慮捉住他們。”陳國人把他們捉住了。衛人讓右宰醜在漢地把州籲殺了，石蠟派遣宰獳羊肩在陳地把石厚殺了。君子說：“石蠟是純臣啊。痛恨州籲也跟著痛恨兒子石厚。大義滅親，說的就是這樣的吧！”
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也莫為
當斷不斷，是為懦夫。勿行不義，勿殺無辜。
譯文：
應當決斷而不決斷，這是一個懦夫。不要去做不義的事，不要去殺無辜的人。
注析：
懦夫指柔弱的人，就是《論語》中所說的“看見維護正義的事不去做，是沒有勇氣的人”。南宋王僧綽說：“應當決斷而不決斷，反而遭受更大的混亂。”
《孟子》說：“做一件不義的事，殺掉一個無辜的人而獲得天下，也不去做。”這是公孫醜問伯夷、伊尹、孔子三個聖人的道有哪些不同和相同，孟子這樣回答他的。意思是說如果做了一件不義的事，殺了一個無罪的人，雖然獲得了天下最為重要最為富有的地位，也不去做。這大概是把義當成端正思想的主心骨。
評點：
“義”是儒家的最高道德標準之一。雖然這種封建道德是為了維護封建倫常，其理論前提多出於忠君孝親，但在幾千年的社會發展中，它已經演化成了我們民族性格之一，已經遠遠超過了封建倫常的拘囿。從上麵列舉的李篤、祈奚、呂蒙、孔明等人來看，他們真正做到了“義所當為，雖死不避；義所當誅，雖親不庇；義所當舉，雖仇不棄”。他們的行為既使用今天的標準來衡量，也仍然讓人景仰。
今天我們正在向商品經濟社會發展，不可避免地會出現“拜金主義”的濁流，盡管我們不提倡那種純精神的人格完善，但也要警惕“金錢至上”的腐蝕和威脅。在這種背景為前提下，我們應當肯定“義”這一傳統道德。在“義利之爭”麵前，應有孟子倡導的“舍生取義”的高尚情操。宋代邵雍寫過一首《義利吟》：“君子尚義，小人尚利；尚利則亂，尚義則治。”在商品經濟的大潮裹挾之時，我們應當保持清醒的頭腦。如同孟子所說：“萬鍾則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
二十二 禮之忍
【說明】禮，泛指我國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的典章製度和道德規範。春秋時的政治家子產最早把它作為人們行動的規範，孔子則把禮當做“仁”的目的和規範，提出“克己複禮”這個口號。我們今天所談到對人的要求隻是“禮”的涵意之一。本章列舉了古代一些遵循禮義的人的範例。
規範人心，定國安邦
天理之節文，人心之檢製。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當以敬為主，非一朝之可廢。
譯文：
禮是上天意誌的體現，規範人心的標準。出門時要象迎見長者，使用民眾象身臨祭祀。應當以尊重為主，一天也不能廢除。
注析：
禮是聖人繼承上天意誌、樹立楷模、垂教後世的教導，沒有東西能在禮之前的。因為人心是固定一樣的，製定親疏的賞罰，使上下等級分別，使狂傲的人不能長久，快樂的人不能過頭，一點一滴都不超過禮。這是君子恭敬、守節、退讓來明曉禮義。所以說：“禮是上天的意誌的表現，是人心的規範”。
《樂記》說：“禮是用來節製民心的。”
《論語》中孔子說：“出門象迎見大賓，用民象親臨祭祀。”這是回答仲弓詢問仁的話。大賓，不是爵位很高的人，是德高年邁的尊者，都是按禮應當敬重的。大祭不是仿效社祭的禮義，是神祭、嚐祭的意思，也都是按禮應當尊敬的。
《孝經》說：“使國家安穩，人民治理得很好，沒有什麼比禮更適當的了。禮就是尊敬。”
《禮記·曲禮》說：“不要不尊敬。”《樂記》說：“禮一會兒也不能離開我們。”所以說：“禮不是一朝就可以廢除的。”
有禮之人人皆敬
屈於宣子三恭敬，漢兵弭於魯城之守禮。
譯文：
被宣子對君主的恭敬所屈服，漢朝軍隊感歎魯城軍民為主人守節而打消了屠殺的念頭。
注析：
《左傳》宣公二年，晉靈公做事不象君主：宣子多次進諫。靈公十分討厭他，就派去殺他。早晨去了，宣子睡屋的門已經打開了。他穿好衣服正要去朝見君主，天氣還早，他就坐在那兒養神，退下去歎息道：“他不忘記對君主的恭敬，是人民的主人。殘害人民的主人，這是不忠；但丟棄君主的命令，這是不信。既然這樣，不如死了吧。”他於是就撞在槐樹上死了。
漢高祖五年，天下都已安定了，隻有項羽的封地魯城還沒攻下。漢軍想去屠殺魯城，但到了城下，還聽見裏麵彈琴朗誦的聲音，看樣於是在為主人守節，漢軍就拿著項羽的頭給他們看。今城人見主子都死了，才投降。
尊重禮義的人受到器重
郭泰識茅容於避雨之時，晉臣知冀缺於耕饁之際。
譯文：
郭泰在避雨的時候認識了茅容，晉國大臣在冀缺妻子送飯的時候發現了他。
注析：
東漢時的茅容，字季偉，陳留人。四十歲時，在田裏耕作，碰到下雨，和同夥們一起在樹下避雨。眾人都歪坐著，隻有茅容正襟危坐，十分恭敬。太原人郭泰，字林宗，看見後十分奇怪，就和他談話。茅容請郭泰到家中去住。第二天早晨，茅容殺了一隻雞做菜，郭泰認為是給他做的，雞做好後，卻送給了他的母親。自己和客人隻用蔬菜一起喝酒。郭泰起身向茅容行禮，說：“你賢德啊，超過我很遠了。我郭泰隻減少三種葷菜來招待賓客，你能夠這樣，真是我的朋友啊！”他勸郭泰認真學習，最後終於成就了大業。
《左傳》僖公三十三年，晉國郤缺俘獲了白狄的兒子。當初，臼季奉命經過冀，看見冀缺在除草，他的妻子送飯給他吃，十分尊敬，互相象客人那樣對待。郤缺就和冀缺一塊回了晉國，告訴晉文公這件事，並說：“對人尊敬，是積德。如果能尊敬別人，一定就有德；德是用來治理人民的。請您使用他。我聽說過，出門象迎見賓客，做事象去祭祀。”文公任用他為大夫。這一年晉襄公派郤缺討伐白狄的首領，果然立了大功。
懂禮的人垂範後世
季路結纓於垂死，曾子易簣於將斃。
譯文：
季路臨死不忘係上冠纓，曾子快死時更換睡席。
注析：
季路，字子路，孔子的弟子。《左傳》哀公十五年，衛太子蒯聵從戚進入了衛國。他逼迫孔悝到廁所裏，強迫他結盟，就挾持他登上了台。有人告訴了子路，子路正打算進門，門已經關上了。公孫敢在守門，說：“不要進去！”子路說：“得到了好處就逃跑避難，你快滾！我不能這樣，我享受他的俸祿，一定要救他出去。”有人出門，子路就趁機進去了。太子聽到了，就派石乞、盂黶和子路戰鬥。子路用戈打他們，被打斷了冠纓。子路說：“君子死了，帽子也不能掉了。”他係好冠纓從容地死了。
《禮記·檀弓》記載：曾子病了，躺在那兒。樂正子春坐在床邊的地上，曾元、曾申坐在床腳邊，童子拿著蠟燭坐在角落裏。童子說：“雕飾那麼美，又那麼光滑，這是大夫的席子吧！”曾子說：“這是斯季孫贈給我的，我還沒來得及更換。”曾子起身換了席子，說：“我得到了符合身份的。”然後就倒地死了。……大概換掉了席子，免除了超越身份的舉措，做到了符合身份的禮節。子路、曾子將死時，都不敢忘掉了禮數，這是可以垂範後世的，遵守禮的人應當以此共勉。
評點：
中國是禮義之邦，我們前邊提到的春秋政治家子產，曾高度概括“禮”是“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另一位政治家管仲則把“禮”和“義、廉、恥”稱為支撐國家大廈的柱子。他認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孔子對“禮”進行全麵闡述後，要求人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顏淵》）。荀子也很重視“禮”，把“禮”當做節製人非分欲望的最好辦法。當然，曆代哲學家重視“禮”，其中不乏積極因素，但總的是從維護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的統治出發。我們今天強調“禮”，是希望發揚“禮”的道德力量，用來規範行為，加強自身修養，從我做起，做一個有益於社會和他人的高尚的人。這和孔子所提倡的宗法奴隸製的禮製規範決不是一回事。
二十三 智之忍
【說明】一位西方哲人說過：“缺乏智慧的靈魂是僵死的靈魂”。連大文學家巴爾紮克也稱：“聰明才智是撥動社會的杠杆。”但本章卻告訴人們：聰明才智不要外露。內秀於心，可以成大事，鋒芒畢露，易遭嫉妒。實際上是告訴人們，要使自己的聰明才智得以發揮，應當注意方式方法，切不可目空一切，所謂大智若愚者是也。
智小謀大，先敵受害
樗裏晁錯俱稱智囊，一以滑稽而全，一以直義而亡。
譯文：
樗裏和晁錯都被人稱做智囊，一個因為能言善辯，圓滑乖巧而保全，一個因說直話而被殺。
注析：
戰國時的樗裏子，是秦患王的弟弟，名疾，住在樗裏，所以以此命名（還有人叫他秦令樗裏疾）。秦人叫他是“智囊”。昭王七年，樗裏子死了。葬在渭南章台的東邊，說：“百年以後，這兒會有天子的宮殿兩邊夾著我”。到了漢代建長樂宮在東邊，未央宮在西邊，修建的武庫正對著他的墓。秦人諺語說：“論力氣，有任鄙；論智慧，有樗裏。”
西漢時的晁錯，穎川人。漢景帝做太子時，晁錯擔任家令，受到重視，叫“智囊”。景帝即位後，晁錯做禦史大夫。當初文帝在的時候，吳王濞假稱有病不上朝，晁錯多次說吳王的過錯，這人應當殺了。文帝不忍心。到了景帝即位後，晁錯又說：“吳王引誘天下逃亡的人，企圖謀反。現在削弱他的勢力也是反，不削弱他的勢力也是反。削弱了他立即謀反禍害小，不削弱他謀反晚禍害更大。”又說：“楚國、趙國有罪，削去一郡；膠西有奸，削去六個縣。”結果等到景帝接受晁錯建議削弱他們勢力的時候，這七個國家一同造反。晁錯平時和袁盅關係不好，正遇到皇帝召見，問袁盅：“你有什麼計策嗎？”盅回答說：“撤去左右的人。”皇上撤下了左右人後，隻有一個晁錯還在。盅又說：“我說的話，人臣不能夠知道。”就讓晁錯也退下了。袁盅這才說：“吳國、楚國先後送信來說，晁錯擅自到諸侯領地，削弱奪走他們的土地，所以才造反。隻有殺了晁錯，恢複諸侯原來的土地，軍隊才能不流血而返回。”於是，景帝將晁錯在東市腰斬了。史讚說：“晁錯小才能，智慧少卻謀劃大，禍害象發射弓箭，比敵人還先受害。”其實，這種評價不全麵。晁錯被殺，一是景帝削藩時機、方式不妥，二是景帝為了個人利益，拋棄了晁錯，晁錯因之成了犧牲品。
藏才隱智，任重道遠
蓋人之不可智用之，過則怨集而禍至，故寧俞之智，仲尼稱美，智不如葵，鮑莊斷趾。
譯文：
大概人不能過分運用智謀，過分使用，便招致怨憤，這樣禍害就降臨了。所以寧俞的智謀孔子認為使用得最恰當。智謀不如用葉子護住自己根的向日葵，鮑莊被砍斷了腳。
注析：
這是說人不能沒有智謀，但如果使用智謀太多了，那麼別人就都怨恨他，這樣就自身遭禍。
寧俞，就是寧武子，是衛國的卿士。《論語》中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太平的時候就聰明，在國家混亂的時候便裝傻。他的聰明別人可以趕得上，他裝傻就趕不上了。據《左傳》載，僖公二十八年冬，晉國在溫地和諸候相見，衛侯和元咺爭吵，寧武子當時是輔助，衛侯沒有獲勝。晉人把衛侯促起來帶到京師，放到深室裏麵，寧武子任務是送飯送衣。僖公三十年，晉侯派醫衍毒死衛侯，寧俞賄賂了醫衍，讓他把毒藥放少些，衛侯沒有死。秋天時，晉人釋放了衛侯，衛侯才得以返回衛國。
《左傳》成公十七年，齊國大夫慶克和齊靈公母親聲孟子私通，他和這婦人用衣服蒙著坐車到了巷子裏麵，鮑莊看見了，把這件事告訴了國武子。國武子去叫慶克來和他講話。慶克很長時間不出來，並且告訴夫人說：“國武子要處罰我。”夫人大怒。後來國武子幫助靈公和別國相會，高無咎和鮑莊擔任警衛。返回時，將要進門了，夫人將城門關上，逐一檢查過往行人。聲孟子向靈公告狀，說：“高無咎和鮑莊不讓君入城，想立公子角為公，國武子知道這個陰謀。”這年秋七月壬寅，砍了鮑莊的腳。孔子說：“鮑莊的智慧還不如向日葵，向日葵還知道向著太陽，用葉子護住自己的根。”
智者以愚為貴
士會以三掩入於朝，而杖其子；聞一知十之顏回，隱於如愚而不試。
譯文：
士會因為兒子士燮在朝廷上三次反駁人家而用木杖打他，而聽到一件事就能知道十件事的顏回，同孔子說話從來不反駁，好象很笨。
注析：
春秋時的士會，就是範武子。士會的兒子士燮就是範文子。他家世世代代擔任晉國的卿士。《國語》中記載：範文子晚上退朝，回家後，範武子問：“怎麼回來這麼晚？”範文子回答說：“有一個秦國客人在朝廷上說了很多隱諱的話，大夫們沒有人能回答，我知道其中三件事。”範武子大怒，說：“大夫並非不知道，是謙讓長輩。你這個小子憑知道三件事在朝廷上逞能，我不在時，晉國滅亡的日子不會遠了。”說著拿木杖打他，把他帽子上麵的簪子都敲斷了。……
顏回，字子淵，孔子的弟子。孔子曾經向子貢說：“你和顏回誰最聰明？”子貢回答說：“我聽到一個道理，隻能推知兩個道理：顏回聽到一個道理能推知十個道理。”顏回聰明智慧，能從事情的開頭就知道結果，是上等智力的天資，生來就是第二大學問家。孔子又問：“我和顏回談話，他從不反駁，好象很笨。我回後好好想想，他平時言語行動，完全可以理解我發現的道理，才知道他不笨。另一天，孔子曾又假托琴守說：“孔子說：“我不被世人重用，我所以能學到一些技藝。”這是孔子謙虛，說我因為不被世人重用，所以才得以學到一些手藝。這大概是勉勵有智慧的人以大智若愚為可貴，不要過分炫耀自己為好。
評點：
一個人充分發揮自己的智慧是對的，但凡事皆有利有弊，聰明外露，往往也會帶來負效應。所以古人雲：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取人噬人之手段，故君子要聰明不露，才華不逞，才有肩鴻任钜的力量。如果才華外露，容易招致周圍人的忌恨，正象《紅樓夢》中寫林黛玉：卻不知好高人欲妒，過潔世同嫌。因此古人才有“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的名言。
我們說“大智若愚”，並不是提倡人們都以“愚”為好，隻是說要“虛懷若穀”，不要鋒芒畢露，辦什麼事都想壓在別人上頭，導致“聰明反被聰明誤”。相反，才智內蘊，穩紮穩打，循序漸進的人才有希望。
二十四 信之忍
【說明】信，和“仁義禮智”共同構成儒家道德的核心，人稱“五常”。它是誠實、不欺、講信用之意。儒家稱其為“立國治國之根本。”孔子曾提出“民無信不立”的思想。
民有信國方立
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尾生以死信而得名，解揚以承信而釋劫。
譯文：
從古至今都有死人的事，但老百姓不信任就不能立國。尾生因為信守諾言而死才揚名，解楊因實踐成約而獲得釋放。
注析：
《論語》記載子貢詢問怎樣治理國家。孔子說：“使糧食充足，軍隊強盛，人民信任。”又問萬不得已要去掉一樣，這三方麵中應先去掉哪一方麵。孔子回答說：“先去掉軍隊，後去掉糧食”。又說：“從古至今，都有死人的事，但是沒有老百姓信任就不能立國。這是說百姓以吃飯為根本，不吃飯就會死。但是自古以來誰不會不死呢？人是萬物的靈長，如果沒有了信用來守身，不如死了倒安頓。
《莊子》記載：尾生和一個女子約定在橋下相會，女子沒有來，大水來了。尾生沒有走，抱著橋柱被淹死了。……尾生，又寫為微生，《戰國策》中叫尾生高。
解楊是晉國的大夫。《左傳》宣公十五年，楚國圍攻宋國，無法解圍。宋國向晉國告急，晉國派解楊到宋國去，報告宋國晉國將會派出所有軍隊去解救。路上，遇到鄭國人，他們抓住解楊，將他獻給楚國。楚國許諾給解楊很多財物，讓他改變命令，說“晉國不再來救宋國”。解楊不答應，強迫了多次才勉強同意。楚人要解楊按照楚人要求登上樓來，他去告訴宋國，晉君將要派兵來救宋國。他沒有聽從楚國收買他要他說的話，楚國人要殺掉他。解楊回答說：“君能下達命令，這是義；臣能實踐成約，這是信。信能載義行動，這會有利。行義就不能信別的，要信就不能聽從兩種命令。你要買通我，是不知道我的命令。我答應了你，是為了完成晉君的命令。我死了但完成了任務，是我的幸福。我的君主有忠誠的臣子，我算是死得其所，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呢？”楚國人（被他感動），於是放他回了晉國。
言而有信，君子之德
範張不爽約於雞黍，魏侯不失信於田獵。
譯文：
範式和張劭不違備到一起吃飯的約定，魏侯按時和虞人去打獵。
注析：
東漢時人範式，字巨卿，是山陽金鄉人。少年時遊曆大學。和汝南張劭字元伯的十分友好。二人同時回家，分手時，範式說：“二年後再到這兒，去拜望您母親。”他們倆共同定下了日期。到了約定的九月十五日時，張劭讓母親殺雞做飯等侯範式。母親說：“分手兩年了，千裏之外見麵，你為什麼還那麼相信？”張劭說：“巨卿是言行一致的人，一定不會失約。”果然，範式來了。他倆到了客廳裏行禮飲酒，盡興才分手。張式先做功曹，後來升任荊州刺史。
《戰國策》記載：魏文侯和虞人約好一塊去打獵。這一天，正喝酒喝得很快樂，天上下起了雨，文侯卻要出去。左右人說：“今天喝酒喝得很高興，天上又下起了雨，您還去哪兒？”文侯回答說：“我和虞人約好今天去打獵，喝酒雖然很快樂，怎能不去赴約呢？”
導致怨恨是自己種下的禍根
世有薄俗，口是心非。頰舌自動，肝膈不知；取怨之道，種禍之基。誑楚六裏，勿效張儀；朝濟夕版，由在晉人。
譯文：
世上有一種淺薄的習俗，叫口是心非。嘴一張一合，內心卻不知道在說什麼。招致怨恨的原因，正是自己種下的禍根。不要象張義那樣，哄騙楚國隻給六裏地。早上渡過了河，晚上就修築工事，是晉國自己無理。
注析：
《戰國策》記載：秦惠王準備攻打齊國，害怕楚國和齊國友好，就派張儀前去遊說楚王。張儀說：“您如果關閉關塞斷絕與齊國的關係，我一定請求秦王把商於六百裏的地方獻給您。”楚懷王十分高興，就派一個勇士去辱罵齊國，又派一個將軍到秦國去接受贈地。張儀說：“從某地到某地長寬六裏給你們。”楚懷王大怒，攻打秦國。秦與齊國聯合，韓國也跟著，楚國軍隊在杜陵大敗。張儀所說的，不就是“口是心非”嗎？
《史記·楚世家》中說，楚國派勇士宋遺北上辱罵齊國大王，張儀教他怎麼罵。說楚國發怒，出動軍隊攻打秦國。秦國反攻楚國，殺了楚將屈訇，遂取丹陽漢中之地。
《左傳》僖公三十年，晉侯、秦伯圍攻鄭國，鄭國燭之武夜晚用繩子係著出了城，拜見了秦伯，說：“秦國和晉國圍攻鄭國，鄭國已經知道自己要滅亡了，但你為什麼要用鄭國的滅亡去增強鄰國的力量呢？鄰國力量強大，你的力量就會薄弱，況且你曾經得到晉君的口頭賞賜，答應賞給你焦暇。他們早上渡過了河，晚上就會築起工事，你難道不知道嗎？晉國怎麼會有滿足。”史載：晉惠公曾經被驪姬詆毀，逃亡在外，用黃河邊焦暇五座城許諾給秦穆公，換取回晉的條件，才被立為惠公。後來違背條約，不割地給秦國，導致秦國發怒去攻打他，捉住了晉惠公。這時晉國軍隊早上渡河回去，晚上就修築工事來抗拒秦國。這是違背秦國的好意，這樣的無理，導致秦進攻晉君被捉。這難道不是“導致怨恨的原因，正是自己種下的禍根”嗎？知道這件事的人應當以此為誡。另外，僖公二十八年，晉國大夫先軫說：“背叛人家的好處，違背自己的諾言，這引起了人家的仇恨，我這方麵是沒理的，楚國那方麵是正直的。”
評點：
誠實、不欺、講信用，這是在任何社會都需要提倡的一種美德。這不僅是對人而言，對已也是一種走向人格完善的重要一環。
《論語·陽貨》中，孔子說：“信則人任焉。”就是指你如果誠實，別人就信任你。現代社會中，憑油嘴滑舌取悅於人的大有人在，但“老實人頭上有青天”。誠實的人可能有時吃點小虧，但往往占下的是大便宜。
不欺，也指誠實不亂說。這也是立身進身的根本。誠想，一個人巧舌加簧，說話水分多，又何以贏得別人的信任。
講信用更是現代人應大力弘揚的美德，也是辦企業經商者應遵守的信條。任何一個名牌產品，都是靠信譽來爭取顧客的。
古人強調做人要“言而有信”，“言必信，行必果”。這是待人立身的根本。如果你曾經有過不符“信”的行為和生活方式，最好加以改正。
二十五 喜之忍
【說明】喜是人的感情之流露。笑一笑，十年少，當高興時何嚐不應喜在心頭。但本章指出，你既使有了成績，也不能沾沾自喜。
大喜過望遭人譏
喜於問一得之，子禽見錄於魯論；喜於乘桴浮海，見誚於孔門。
譯文：
高興能問一件事知道幾件事，《論語》上記載了子禽的這番話。高興能乘筏子渡海，子路被孔子府上人譏笑。
注析：
《論語》記載孔子弟子子禽曾經問孔子的兒子伯魚孔鯉說：“你聽到孔子一些不同的言語嗎？”孔鯉回答說：“沒有。”接著他又說：“孔子曾站在庭中，我曾經兩次從庭前快速穿過。孔子問我說：‘你學過了《詩經》和禮義了嗎？’我回答說：‘沒有’。孔子說：“不學習《詩經》，你就不會講話；不學習禮義，你就不能立身。’我退下後就學習《詩經》和禮義”。子禽聽了這番話，很高興，說：“我問一個問題，得到了三個答案，聽到要學詩，要學禮，又知道孔子不偏愛自己的兒子。”
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是孔子弟子。《論語》記載孔子說：“我的主張不能實行的話，我就乘著筏子到海外去，跟隨我去的，恐怕隻有仲由吧！”子路聽到這話後，很高興。孔子說：“仲由喜好勇敢，超過了我，但這沒有什麼地方能夠運用。”……孔子感歎自己主張無法實行，歎息要去渡海，實際上是假托的話，子路卻認為實際是這樣的，所以很高興。可是孔子又叫他，告訴他說那份勇敢將無處去運用，是譏笑他不能準確判斷事務，所以說，被孔府中人譏笑。
無動於衷，長者之風
三仕無喜，長者子文；沾沾自喜，為竇王孫。
譯文：
三次做高官也不喜形於色，是令尹子文。封了侯沾沾自喜的是竇嬰。
注析：
《論語》記載令尹子文三次出任做令尹，都沒有高興的樣子，三次撤換他，也沒有惱怒的樣子。子文姓鬥，名轂於菟，楚國的上卿是執掌權力的人。他三次做令尹這樣的高官，卻絲毫不喜形於色；三次罷免他的職務，惱怒的心情卻一點也沒顯露出來。這大概是寬厚長者的風度，和那患得患失的人不同。據《左傳》莊公三十年，鬥轂於菟做令尹。僖公二十五年，楚國任命子文做令尹。
西漢時的竇嬰，字王孫、孝文皇後哥哥的兒子。武帝建元二年，封做魏其侯。他喜好賓客，天下的遊士都投奔他。這時桃侯被免去了宰相職務，有人舉薦竇嬰，太後對皇上說：“魏其候沾沾自喜，行為不定，不配做宰相。”於是沒有被起用。……
當喜則喜，無可厚非
捷至而喜窺安石，公輔之器；捧檄而喜知毛義，養親之誌。
譯文：
捷報送到應當高興時，反視安石（無動於衷），能看出他有當宰相的才能。拿到任命的文書時，毛義喜形於色，其實是贍養親人的緣故。
注析：
晉朝的謝安，字安石，孝武帝時任尚事加太保。太元八年，秦符堅侵犯，謝安派他哥哥的兒子謝玄去阻擊，在淮淝大敗了秦軍。喜報送到時，謝安正和客人一起下圍棋，神色自若，絲毫不為所動。客人走後，謝安進了屋子，才發現過分克製喜悅，不知什麼時候把木鞋的齒都折斷了。他曾經隱居在會稽，和王逸少、許洵、支遁等一塊遊玩，放情山水之間，被當時人認為有宰相的器量。
東漢時的毛義，字少節，是廬江人。家中貧窮，因行孝被當地人稱讚。當時有一個叫張奉的，羨慕他的為人，去他家拜望他。剛剛坐下，官府的文書到了，任命毛義做安陽令。毛義捧著文書進了屋，喜氣洋洋。張奉心裏看不起他，後悔不該來見他，堅決告辭回去了。到了後來毛義的母親死了，他辭去了官職，服孝去了。後來公家多次征召他當官，他都不答應。張奉歎息說：“賢明的人真是深不可測！過去他那麼高興，原是為了母親的緣故。”元和元年，漢章帝賜給他一千斛米。
易淺易盈，小人之心
故量有淺深，氣有盈縮；易淺易盈，小人之腹。
譯文：
人的度量有深有淺，氣量有大有小。容易滿足，度量狹小，是小人之心。
注析：
這就是說人的度量誌氣性格不同，含蓄寬容恢弘廣大的是君子，偏狹窄小的就是小人。象令尹子文不喜形於色，不被官職俸祿所動心。謝安毛義的高興，是為國君、親人而表現出來的。這不就是君子嗎？象竇嬰沾沾自喜，子路聽到好話就高興，怎麼能同日而語呢？所以孟子說：“沒有修養的人，象七、八月時大雨降到小溝小渠裏，一會兒都滿了，但馬上又會幹涸。”朱熹說：“人沒有實際的善行而突然獲得虛名，不能長久。”這不正是說：“容易滿足，氣量狹小，是小人之心”嗎？
評點：
喜怒哀樂，人之常情，緣何這兒又讓人“忍”呢？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漫卷詩書喜若狂”；李白吟詩詠誌，“大笑一聲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其實，本章之“忍”，是讓人“喜”要適度。不能淺嚐輒止，沾沾自喜，也不能自我感覺良好，得意忘形。如果你小有成績便招搖過市，便有淺薄之嫌；如果你得意過度，忘形於人前，便有自滿之疑。一個人，如果胸懷大誌，便不會為眼前的小得小失去計較，如果你窺破世事底蘊，便會喜怒哀樂，不形於色。
這種活法太壓抑了，有人可能會這樣說。我們認為，順其自然為好。
二十六 怒之忍
【說明】易怒是人性中一種卑賤的素質。它能使別人遭殃，但受害最大的還是自己。本章便分析了怒氣產生的原因，憤怒的危害，製怒的好處。
怒氣如燎原之火
怒為東方之情而行陰賊之氣，裂人心之大和，激事物之乖異，若火焰之不撲，斯燎原之可畏。
譯文：
發怒是屬東方的性情，易做陰險盜竊的事。破壞人心的和氣，導致事物走上極端，象火焰一樣如果不撲滅，就會蔓延為讓人害怕的燎原之勢。
注析：
西漢時的翼奉，字小君，是東海人。他研究齊《詩》，喜好律曆，陰陽術數。元帝剛即位時，被推薦做待詔上封事。他曾說：“我從老師那兒聽說，處理事務一定要知道下邊的正邪，而知道下邊的方法，在於六情、十二律。屬北方的性情，好行貪狠，是甲子主管它。屬東方的性情愛發怒，發怒後就做陰險盜竊的事，是亥卯主管它。凶貪一定是等陰賊來了後才啟動，陰賊也等貪狠來了才使用。……
大和，《易經》中叫“保合大和”，意思是指陰陽會合中和之氣。人承受天地陰陽才生下來，都有這種氣。喜悅和憤怒是人的性情，都不能沒有。表現出來卻有一定的節製，《中庸》中叫做“和”。如果過分發怒，就會破壞心中的和氣。至於事物乖張不順，都是因為怒氣過剩所導致。所以《大學》說：“心中如果氣憤不滿，就會得不到正道。”《盤庚》說：“象大火在原野上燃燒，不能靠近，還能去撲滅嗎？”
權力越大怒氣越要小
大則為兵為刑，小則以鬥以爭。太宗不能忍於蘊古祖尚之戮，高祖乃能忍於假王之請桀紂之稱。
譯文：
（發怒後）大可以導致戰爭和殺人，小可以導致互相爭鬥。太宗不能克製，才有蘊古、祖尚被殺的事；高祖能夠克製，才答應韓信假王的請求，自己承受桀紂的惡名。
注析：
《小四書人物蒙求》中說：“小的爭鬥可以引起訴訟，大的爭鬥引起戰爭。”
唐太宗貞觀二年，河內人李好德心裏有毛病，到處胡說，太宗下詔派大理丞張蘊古去察訪。蘊古察訪後，向皇上奏報好德確實有病，有檢驗結果，不應當治罪。治書權萬紀上書彈劾張蘊古，說他是相州人，好德的兄弟厚德是相州刺史，所以蘊古有意庇護他，察訪不合實際。太宗大怒，把蘊古在街上殺了。後來魏征審理這件案子（認為蘊古不該殺），皇上默認了他的意見，接著便後悔了。萬紀等人都有（誣陷）罪，按照詔令都應處死，雖然命令馬上處決，仍然再三複查，才處死。這一年，太宗認為瀛州刺史盧祖尚文武雙全，廉直公正，征召入朝，告訴他“交趾很久沒有合適的人去管理，必須你去鎮撫。”盧祖尚拜謝出來後，接著就後悔了。他假托有病推辭，皇上派杜如晦等去宣旨，盧祖尚仍堅決推辭不去。皇上大怒，說：“我派人都不執行，還怎麼處理政務！”就下令在朝堂上斬了他，但一會兒也後悔了。過了幾天魏征說：“齊文宣帝任命青州長史姚愷做光州刺史，姚愷不肯去，文宣帝十分怒火，責備他一番。姚愷回答說：“臣先擔任大州職務，有功勞沒有過錯，現在又換到小州去，所以我不走。’文宣帝赦免了他。”太宗說：“盧祖尚雖然失去了作為一個臣子的道義，我殺他也太殘暴了。從這看來，我不如文宣帝。”
漢高祖四年，韓信派人對漢王說：“齊國偽詐多變，是個反複無常的國家，我請求您讓我做假王去鎮撫它。”漢王十分氣憤，大罵道：“我被圍困在這兒，時時刻刻盼望你來，你現在卻想造反了？”張良、陳平悄悄地附耳對漢王說：“漢正是不利的時候，怎麼能禁止他自請為王呢？不如趁這時立他為王，讓他自己鎮守，不然就要發生變亂。”漢王醒悟過來，又罵道：“大丈夫決定諸侯，應當做真王，為什麼要稱假王呢？”於是就立韓信做齊王。
漢代宰相蕭何說：“長安地勢狹小，但上林苑中有很多空地，請讓百姓進去耕地。”皇上大怒說：“宰相多次接受商人的禮物，來替他們要我的苑子。”就派人捉住蕭何，命令廷尉給他帶上刑具。數天後，王衛尉對皇上說：“對百姓有利的事來向皇上請求，這是作為一個宰相的事，皇上怎麼那樣輕易懷疑別人呢？皇帝不高興，但還是派人把蕭何放了。蕭何年紀老了，向來恭敬謹慎，光著腳來向皇上謝罪。皇帝說：“宰相你為民請求我的苑子，我不答應，簡直是桀紂一樣的主子，宰相是賢相。我故意把你抓起來，是想讓人知道我的錯誤。”
呂後善待匈奴
呂氏，幾不忍於謾書之罵，調樊噲十萬之橫行。
譯文：
呂後差點不能忍受匈奴書信中的辱罵，調樊噲十萬軍隊去拚殺。
注析：
西漢惠帝二年，匈奴冒頓日益強大，送信給呂後，言辭十分下流。呂後大怒，準備斬掉來的使者，派兵去攻打匈奴。樊噲說：“我願意領十萬士兵去掃蕩匈奴。”季布說：“樊噲真應該殺了。從前匈奴在乎城把高祖圍困住，漢軍三十三萬人，樊噲做上將軍，不能解圍。現在胡說十萬軍隊就可以去掃蕩匈奴，是當麵哄你。況且夷狄是禽獸一樣的東西，聽到他的好話不值得高興，聽到壞話也不值得所憤。”呂後說：“好！”並命令回信要客氣，送給他們車馬。冒頓不敢輕舉妄動，又派人來謝罪說：“我從前沒聽說中國的禮義，幸好陛下您免除了我的罪過。”因此獻上好馬，又要求和親。
怒發衝冠，家國不利
故上怒而殘下，下怒而犯上，怒於國則幹戈日侵，怒於家則長幼道喪。
譯文：
居於上位的人發怒就會殘害下邊的人，下邊的人發怒就會觸犯上邊。為國家的事發怒就會引起戰爭，為家庭中的事發怒就會導致倫理喪失。
注析：
居於上位的人，遇到事情不能容忍，動輒發怒，就會虐待下邊的人，象漢高祖唐太宗那樣發怒。如果在下位的人不顧禮義而逞強發怒，定會犯居於上位的人。
為國家的事發怒就引起戰爭，就象孟子說的：“公孫衍、張儀一旦發怒，諸侯都害怕。”這是說二人發怒就會遊說諸侯，使他們互相攻伐。又如楚國氣憤秦國用商於那片土地騙人，而攻伐秦；晉國氣憤齊國隔幃譏笑腿跛而出兵之類的事情。在家庭中，如不能互相諒解，父子互相殺害，兄弟互相爭鬥，夫妻互相反目等，這樣，就會使家庭失去倫常。
發怒時要考慮後果
聖人有忿思難之誡，靖節有徒自傷之勸。惟逆來而順受，滿天下而無怨。
譯文：
聖人有發怒時想想患難的告誡，靖節有何必因發怒傷害身體的勸勉。隻有逆來順受，行為周到才不會有怨恨。
注析：
忿是發怒的意思。難是禍患的意思。《論語》記載孔子說君子有九思，其中第八是“忿思難”，是說人如果有發怒的時候，應當考慮以後有患難，這樣來抑製憤怒，免得日後帶來禍害。
靖節，是陶潛的號。陶潛號靖節先生，他有詩說：“怒氣劇炎火，焚和徒自傷，觸來勿與竟，事過心清涼。”
孟子說：“如果有人是這樣的；他用橫暴不順的態度對待我，君子就一定要自我反省，我是不是做錯了事。”
評點：
每個人程度不同都有發怒的時候，但不知是否知道發怒的危害。一、發怒影響你的工作。美國總統林肯認為：人身的各種精神機能，必須完全自在，不受紛擾，才能在活潑健壯下發揮它最大的功能，一切思考始能集中、清楚、敏捷而合邏輯。假使你為忿怒所激，為煩惱所苦，還能作成功什麼事？二、發怒對身體有害。法國文學家大仲馬認為：發一次怒對於身體的損害，比發一次熱還厲害。所以一個常常心懷不平的人，不能得到健康的身體。三、發怒傷害了對方，為你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我們從前邊的論述也可以看出：唐太宗發怒殺掉了張蘊古，悔之莫及。
人一旦發了怒，應當怎樣恢複理智，製止怒氣呢？古代人有一些“妙方”。古羅馬的辛尼加說：“當別人憤怒時，你就冷靜觀察那是怎樣的一副德性。”德國的一句諺語是：沉默是對憤怒最好的回答。美國的普拉斯則認為在胸前掛一麵鏡子，看看發怒的醜態。武則天忍受匈怒的辱罵，避免了一場戰爭。劉邦允諾了韓信請封齊王的要求，避免了內訌。
韓愈說：“行成於思毀於隨，業精於勤荒於嬉。”一個人要想成功，必須克服憤怒。否則你的一切努力都會因理智的喪失而化為灰燼。
二十七 疾之忍
【說明】本章論述疾病，談了兩個方麵：一指生理上的疾病，一借指人際關係上的。主要在前者，談了生病的原因，治病的方法，對待疾病的態度。
陰陽失調產生疾病
六氣之淫，是生六疾；慎於未萌，乃真藥石。
譯文：
不節製六氣就會產生六種疾病，人如果能在沒病時就小心謹慎，才是真正的藥物。
注析：
這是古代樸素的辨證思想。
《左傳》昭公元年，晉侯得了病，到秦求醫。秦國派醫和來診視。醫和說：“天有六氣，過多了產生六病。六氣，指陰、陽、風、雨、晦、明。過分了就會有災害。陰氣多了產生寒病，陽氣過分產生熱病，風過多四肢生病，雨過多會肚子痛，晦氣多了就迷惑不清，明氣多了就有心病。”
信巫不信醫，愚人之為
曾調攝之不謹，致寒署之為釁。藥治之而反疑，巫眩之而深信。卒陷枉死之愚，自背聖賢之訓。
譯文：
由於衣食調理不當，行為不謹慎，導致冷熱前來侵犯。用醫藥治療反而懷疑，對巫術卻深信不疑。最後因愚昧而死，完全是自己違備了聖賢的教訓。
注析：
這是說一個人如果衣食調理不當，持身不謹，以致有署熱風寒進入體內而生病。藥是聖賢製造出來讓人們不致夭折的，可是愚蠢的人不相信醫藥卻相信巫術，最後冤枉而死，這實在是違備了聖賢的教訓。《宋鑒》記敘：江西民間崇尚鬼神，夏竦在淇州當官時，搜查出一千九百多家巫覡，勒令他們還俗務家，把淫祠都給搗毀了。
《史記》中記載扁鵲論述疾病說：“疾病有六種不可治：驕橫不講理，這是一不治；輕視身體，重視財物，這是二不治；衣食不當，這是三不治；陰陽混亂內氣不定，這是四不治、形體瘦弱，不能吃藥，這是五不治；信巫不信醫，這是六不治。有其中一種情況，就很難治療了。”
守之以一，養之以和
故有病則學乖崖移心之法，未病則守嵇康養生之論。
譯文：
所以有病就學奇絕的移心法，沒有病就遵照嵇康養生的辦法。
注析：
移心法是宋朝張詠提出的。張詠是宋朝的進士，曾做過工部尚書。他鎮守四川時，有一個叫李畋的，被瘧疾折騰得很苦。病好以後，請求見張詠。張詠問：“你在病中曾經得到移心法沒有？”李畋說：“沒有”。張詠說：“人如果能在病中轉移心思，好象麵對著君王和父親，對他人既害怕又謹慎，安靜下來後，病自然就好了。”
晉朝的嵇康，字叔夜。他恬淡安靜，清心寡欲，寬容隨和，有大氣度。他曾被任為中散大夫，寫有《養生論》。書中以清靜虛無，少想寡欲為主。其中寫道：“知道名位是傷害德性的東西，所以就忽視而不鑽營，了解東西多了會危害心性，所以就放棄不理它，心境曠達沒有憂慮，寧靜沒有思慮最好。”他又說：“用始終如一來自守，用和和氣氣來養身。”
有病早來醫
勿待二豎之膏肓，當思愛我之疾疢。
譯文：
不要等到兩個小鬼到了膏肓之問，應當考慮那是喜歡我但是危害健康的疾病。
注析：
《左傳》成公十年，晉國諸侯晉景公生了病，向秦國求醫。秦國派了醫生緩去了。還沒有到，景公便病危了。原來，病是兩個小鬼在搗亂。一個說：“那個人醫術高明，他動手，恐怕會傷害我們，快跑吧！”另一個說：“我們躲在肓的上麵，膏的下麵，他能把我怎麼樣？”醫生緩到晉國後，看了景公的病後說：“病不好治了。病根在膏肓之間，無論使用什麼藥物和方法，藥物和針砭都到不了膏肓之間，治不了了。”景公說：“真是一個高明的醫生。”便送了一份厚禮給他，緩一走，景公就死了。
春秋時，魯國有三個大夫，一個叫季孫，一個叫臧孫，一個叫孟孫。季孫很喜歡臧孫，而孟孫卻對臧孫不好。後來孟孫死了，臧孫說：“季孫喜歡我，對我來說卻是危及健康的病；孟孫對我不好，卻是治病的藥和針砭。再好的病，也不如再差的砭。砭再差，總能治病，總對我有利。病再好，卻隻能增加我身體中的毒素。孟孫死了，我的死期也不遠了。
評點：
有一位哲人曾說過：生命，是兩個永恒之間的一片狹穀，兩朵黑雲之間的一次閃電。人生苦短，在曆史長河中，如白駒過隙一般。所以，我們應當熱愛生命，珍惜生命，應當用盡全力抵禦病魔的侵擾。
病乃六氣所凝，不過是中醫傳統的陰陽辨證觀點，現代科學在探索人自身的奧秘中，已經前進了一大步。但科學可以治療某些生理的疾病，還不能完全解決產生疾病的精神因素，因此，每一個人都應當象嵇康那樣，在心理上樹立抗拒疾病的長城。俗話說：“心寬體胖”。指的便是那種清心寡欲，恬淡無為的境界。“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也說的是人應達觀開闊，不可雞腸鼠肚，斤斤計較。同時，“樂不可極，欲不可縱”。人如果整天耽於淫樂之中，會大傷元氣，如果爭名奪利，絞盡腦汁，也對身體不利。
二十八 變之忍
【說明】在千鈞一發，危若累卵之際，如何處變不驚，安之若素？本章便告訴你處置的方法。
未雨綢繆，有備無思
誌不懾者，得於預備；膽易奪者，驚於猝至。
譯文：
心裏不害怕變故的，得力於早有準備。勇氣容易消失的，是因為變故突然降臨時感到驚慌。
注析：
《說苑·蒙談篇》中說：“軍隊不先部署好，就沒有辦法迎敵；計劃不先考慮周詳，就無法應付倉卒的變故。”
《宋史》中說：“軍中有一個範西城，敵人聽見這個名字嚇破了膽。”範即範仲淹。
人有勇敢和怯懦的兩麵
勇者能搏野獸，遇峰蠆而卻走；怒者能破和璧，聞釜破而失色。
譯文：
勇敢的人能和凶猛的野獸搏鬥，遇到蜂蠍卻逃走。憤怒的人能撞破和氏璧，聽到鍋破了卻大驚失色。
注析：
蘇東坡《黠鼠賦》中說：“有勇氣撞碎千金之璧的人，卻在鍋被打碎的時候大吃一驚。能夠和猛虎搏鬥的人，卻害怕蜂蠍。”
西晉人鄒湛對武帝說：“蜂蠍鑽進你的衣袖，勇士也感到害怕。野地裏碰到了猛獸，隻要手上有武器，一般人也不會有懼色。”
《戰國策》記載：秦昭王聽說趙國得到了楚國的卞和璧，便借口要拿十五座城市去換，趙國派藺相如帶著和氏璧去，到了秦國後，秦國並無誠意拿出城市交換。藺相如怒發衝冠，退到柱子下站定，說：“我要讓我的頭和璧一齊撞碎到柱子上。”秦國沒辦法，隻好隆重送還藺相如和卞和璧，藺相如後來做了上卿。
臨危不懼，大將之風
桓溫一來，坦之手板顛倒；爰有謝客，從容與之淡笑。
譯文：
桓溫出現時，坦之嚇得手板都拿顛倒了，隻有謝安，神色自若和桓溫淡笑。
注析：
晉朝大司馬桓溫來朝見皇帝，孝武帝下詔書叫尚書謝安和侍中王坦之到新亭去迎接他。當時首都流言很多，傳說桓溫來後，就會殺王坦之和謝安。坦之十分害怕，謝安仍如平常，神態安祥。桓溫到了後，文武百官都拜倒在路旁。桓溫擺開武裝衛士，接見百官。坦之嚇得汗水浸濕了衣服，上朝的手板也拿顛倒了。謝安則態度從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對桓溫說：“我聽說諸侯的責任，就是把守國家的邊疆。你何必在屏風後布置那麼多士兵呢？”桓溫笑著說：“這是不得已啊！”就命令屏風後埋伏的士兵撤下。桓溫和謝安說說笑笑，直到太陽西墜。……
勇怯分明的大將軍
郭晞一動，孝德徬徨無措；亦有秀實，單騎入其部伍。
譯文：
郭晞一有舉動，孝德便徬徨不定，不知怎麼辦，隻有秀實，一個人闖進了郭晞的隊伍中。
注析：
唐朝副元帥郭子儀的兒子郭晞駐紮在邠州，他縱容士卒做壞事。節度使白孝德害怕他，不敢吭聲。段秀實自薦作都虞侯。郭晞軍中的士兵到街市上拿酒，刺傷了賣酒的老頭，打壞了釀酒的工具。秀實集合士兵，抓住了鬧事的人，把十七個為非作歹的全砍了頭。把這些頭戮在槍尖上，放在街門口。郭晞的隊伍聽說後，閑鬧嚷嚷，全副武裝要來報複。孝德害怕極了，秀實說：“不要緊，我去解決這個問題。”他挑選了一個跛腳的老頭牽馬，到了郭晞的營門口，全副武裝的士兵出來了。秀實笑著往裏麵走，說：“殺一個老兵，何必全副武裝呢？我把自己的頭送來了。”郭晞出來後，秀實責備地說：“你父親功勞充塞天地，你應當保持這分榮譽。現在你卻放任士兵為非作歹，並導致出亂子，那樣罪過將會涉及到你父親。到那時，郭家的功名留下的還有多少呢？”話沒說完，郭晞就一再拜謝說：“幸虧你指教我，怎麼敢還不聽你的話呢！”於是喝叱左右士兵，都放下武裝，有敢再起哄的殺頭。秀實請求留宿在軍營中，第二天，二人一起，到白孝德的住處，請求謝罪改過。……
神態自若者化險為夷
中書失印，裴度端坐；三軍山呼，張泳下馬。
譯文：
中書丟失了官印，裴度安坐不動。三軍大聲呼喊，張泳也下馬呼喊。
注析：
唐朝的裴度，字中立，敬宗時做司空同平章事執政。有一天，手下人突然對他說：“官印丟了”。聽了這個消息很多人都大驚失色，裴度卻象平常一樣喝酒，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手下人一會兒又說：“官印已經找到了”。裴度也不回答。有人問裴度為什麼這樣。裴度說：“印肯定是小官吏偷走了，去印書券，如果追急了，就會投到深水或大火中，如果追查得不急，他就會還回來。”別人聽了都佩服他的度量。……
宋朝人張泳，真宗時官至工部尚書，駐守蜀地。這時戰爭剛剛結束，人人都心懷二意。有一天，張泳閱兵時，剛出來，眾人就三次大聲呼喊。張泳下了馬，向著東方也呼喊三聲，接著又騎馬閱兵。眾人不敢再鬧了。有人把這事告訴魏公韓琦。韓琦說：“我要是碰到這種事，也不敢象張泳那樣辦。”
評點：
在突然的變故麵前手足無措者，往往是事前毫無思想準備。古人說：“有備無患”。便是指出平時多作準備的好處。自古以來不少名將馳騁於千軍萬馬之中仍泰然自若，出入九死一生之中仍悠閑自得，便是“審知彼已強弱之勢，雖百戰實無危殆”。所以《孫子兵法》把“謀攻”放在首篇，便是強調戰爭的策劃尤為重要。
所以我們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做最壞打算，多設計幾套應變方案，一旦有變故，不至於手忙腳亂。
二十九 侮之忍
【說明】一個人遇到不公正對待時，應當如何處置？如何在心理上保持平衡？本章指出：應“大肚能容”。
自古盛衰皆有時
富侮貧，貴侮賤，強侮弱，惡侮善，壯侮老，勇侮懦，邪侮正，眾侮寡，世之常情，人之通患。識盛衰之有時，則不敢行侮以賈怨；知彼我之不知，則不敢抗侮而構難。
譯文：
富有的欺侮貧窮的，高貴的欺侮下賤的，強大的欺侮弱小的，凶惡的欺侮善良的，勇敢的欺侮懦弱的，邪惡的欺侮正直的，人多的欺侮人少的，這是人間的常情，人所共有的毛病。要知盛和衰都是一時的事，就不敢欺侮別人積下怨恨。知道人與人之間總有不了解的時候，就不會反對欺侮而構成矛盾。
注析：
有錢叫富，無錢叫貧。有爵位叫貴，無爵位叫賤。……世上的常情，是有錢有勢的欺負無錢無勢的。力量強大凶惡的人欺負力量微弱心地善良的人。所以古靈陳先生做仙居縣令時，教導他的人民說：“人要憑著凶暴欺負善良，不要憑著財富欺負貧窮。要知道盛和衰都是一時的事，人與人之間總有力量不對等的時候。”
臥薪嚐膽方能成就大事業
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是謂忍侮於小。太王事匈奴，勾踐事吳，是謂忍侮於大。忍侮於大者無憂，忍悔於小者不敗。當屏氣於侵奪，無動色於睚眥。
譯文：
成湯侍奉葛，文王侍奉昆夷，這就是說忍受欺負侍奉小國君。太王侍奉匈奴，勾踐侍奉吳國，這是說忍受欺負侍奉強大的一方。忍受強大的一方欺負沒有憂慮，忍受弱小的一方欺負永遠不會失敗。應在別人侵略掠奪時屏聲息氣，不要為一個小小的眼神也生氣。
注析：
孟子說：“隻有仁者才能以強大的侍奉弱小的，所以成湯侍奉葛，文王侍奉昆夷。隻有智者能夠用弱小的侍奉強大的，所以太王侍奉匈奴，勾踐侍奉吳國。憑著強大的侍奉弱小的，是樂天的人；以弱小的侍奉強大的，是敬天的人。樂天的，保有天下，敬天的，保有封國。湯，是湯王。他做諸侯時，和葛伯做鄰居。葛伯遊手好閑不祭祀，湯王給他送去牛羊，葛伯殺掉牛羊吃了，仍然一如既往。成湯又派人替他耕種。這就是說湯王強大的能侍奉小國。文王，就是周文王。昆夷，是西邊的少數民族。文王當西伯，住在岐山時，和西戎很近，經常受到西戎的侵略。文王不和它計較，隻是修養自己的道德去感化它。這也是文王能以大國侍奉小國。太王，指文王祖古公亶父。匈奴，是北方的少數民族。過去太王住在邠時，勢力還不十分大，匈奴多次侵犯，太王送去錢財珠寶牛馬，還是不能免受侵犯。太王就離開邠，到岐山下居住。到了他的後代文王武王時便掌握了天下。勾踐，是越國國王的名字。吳，指吳王夫差。在吳國強盛的時候，吳國在夫椒打敗了越國軍隊，在會稽俘虜了勾踐。勾踐派大夫種行到吳國去求和。種行用雙膝行走，跪拜叩頭，表示願意做吳國的附庸，並向吳國獻上美女珠寶。吳王於是赦免了勾踐。勾踐回國後，晚上枕著武器睡覺，每天嚐一口苦膽的味道，表示報仇的決心，同時努力馴育教導他的人民，最終勢力壯大，滅掉了吳國。勾踐和太王，都是有智慧的人，能夠審時度勢，終究建立了大業。朱子說：“隻有仁人的心，寬宏大量富有同情心，並且沒有計較大小強弱的私心。所以小國雖然有不恭敬的，所以仁人愛護之心不能中斷。隻有智者明白禮義，了解時勢，所以大國雖然侵犯欺淩，但是仍然侍奉禮義，不敢廢除。那些能忍受大的方麵欺負的，象太王、勾踐，了解時勢變化，最終能保全自己的國家，不給子孫後代留下隱患。那些能忍受小的方麵欺負的人，象成湯和文王，心胸寬厚仁慈，不和小國計較強弱，能夠安撫四方，使他們歸化中國。最終統一天下，保國家長治久安，很少有紕露。”……胡寅《管見論》說：“無話不回答，無德不報答的，是君子的美德。吃別人一頓飯也要酬謝，別人一個眼神也要回擊，這是小心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