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3)

範立剛被人陷害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隻是傳說的越來越神奇。至於警方是怎麼調查的,他不得而知。但是,從那之後,在組織部的大樓裏範立剛很少見到耿成長。偶爾遇上了,耿成長也裝作看不見。樣子不是嚴肅,有些沮喪。那天晚上的事耿成長是否參與了,範立剛自然不得而知。但從種種跡象分析,耿成長是逃不了幹係的。隻是葛恒耕死了,如果葛恒耕還在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上,事情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郝國渠在中組部開了三天會,回來後的第二天,上午九點整,省委組織部召開處以上幹部會,傳達中組部關於進一步加快幹部人事製度改革的會議精神,會議還沒開始,郝國渠的手機響了,他把手機推給卜言羽,小卜打開手機,瞥一眼電話號碼,然後放到耳邊:“喂,請向哪位,喲,高秘,什麼指示……喔,你等一下。”卜言羽把手機捂在身上,對郝部長說:“郝部長,侯書記讓你馬上到他辦公室去。”

“好,告訴他,會議一結束我馬上過去。”

郝國渠匆匆地結束了會議,叫上卜言羽,下樓去了。

範立剛有些不安起來,前幾天已經傳出消息,說侯書記在離任前將要調整一批幹部,作為一個還在職的省委書記當然隨時都有權力調整自己管轄範圍的幹部,作為組織部長是應該無條件的服從。直到散會之後,範立剛一直處在惶恐之中,快到中午了,他鼓足勇氣,給卜秘書打了手機,卜言羽隻低聲說一句話:“待會我打給你!”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下班之前,卜言羽一直沒有打電話給他。範立剛去食堂吃了工作餐,又回到辦公室,直到一點多鍾,卜言羽才給他打了電話,具體情況他也說不清,下午郝部長可能要召開部務會。放下電話,範立剛想休息一會,昨天夜裏回來得太遲,可是躺到沙發上,腦袋卻是興奮的。到了上班時間也沒有任何動靜,快下班時,卜言羽又打電話來,說郝部長讓他過來。範立剛立即來到郝部長辦公室,隻有他和駝副部長,隨後,機關幹部處長章柄雄也來了。顯然不像部務會。郝部長說:“最近省委領導多次提出要調整一部分廳局領導和市領導,我的態度是,哪怕是走形式,考察這一關鍵性一步也要走,不然常委上會說我們省委組織辦事沒有規矩。你們的意見呢?”駝銘說:“我同意郝部長的意見,我們現行的幹部考察、選用應該說存在著一些弊端,雖然各級組織部門也進行了一些探討,研究,但是總擺脫不了原來的老框框。改革開放以來,幹部的表現也有一些複雜性和特殊性,對幹部的考察不僅需要,而且要更加嚴格。否則隻聽聽領導安排的一些圈子內的人評功擺好一番,得出來的考察材料也是片麵的。”

郝國渠手裏拿著一張紙,反複看了半天,遞給駝銘說:“老駝,這些名單和調整的位置,你看看,省委要求我們,無論用什麼辦法,三天內必須考察結束,組織部根據這個意見拿方案,在一周內要召開常委會。”

駝銘放下名單說:“調整幹部是一件嚴肅的大事,沒有必要這樣急嘛,按照這份名單,少說也要兩、三個月時間的考察,醞釀、準備!”

郝國渠顯得異常平靜,從坐位上站起來,走到駝銘麵前,伸手拿過那份名單說:“組織部門的幹部就是服從,沒有什麼價錢可講的,現在我也隻能這樣對我的下級發布命令,對這批幹部進行考察,爭取一周完成,最多不得超過十天。”他說著就把手裏的名單交給範立剛。章柄雄看了一下名單,睜大那雙驚恐的眼睛,嘴裏隻說:“這……”

郝國渠右手做了個手勢:“什麼都不要說了,在組織部工作必須具有這種素質。”

範立剛捏著名單,遲疑了一會,說:“可是有些人……”

郝國渠沒讓他講下去,隻說:“那是後一步的事了。”

回到處裏,範立剛立即把全處的人手都用上來,兩人一組,共組成四個小組,並要求大家一切不必要的程序都盡可能的省去,考察盡可能爭取時間,他沒有對大家說考察隻有三天時間。他覺得說了讓大家聽了會發出嘲諷的笑,這是考察幹部,又不是日本鬼子進村掃蕩。

省委組織部考察幹部,無論是機關幹部處,還是市縣幹部處,正處長一般是不直接參加考察的。顧彪還在醫院裏,範立剛頂著處裏的全部工作,還要親自參加考察,隻是這一次他心裏一直憋悶得慌,覺得省裏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三天過去了,四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這天是星期二,上午九時許,卜言羽突然出現在範立剛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神秘地說:“侯書記上班時打電話給郝部長,讓郝部長今天下班前把組織部的方案拿出來,晚上他要親自過目這個方案,馬上召開省委常委會。”

“郝部長怎麼說?”範立剛問。

卜言羽笑笑說:“郝部長說,侯書記,明天行不行,時間的確太緊了點。”

範立剛自然感到奇怪,在通常情況下,組織部的方案也應該經過反複幾次的!明天上午郝部長就要把方案交給侯書記,可到目前為止,郝部長還沒有和他這個機關幹部處長碰頭。範立剛不知道郝部長到底唱的那一出戲。

第二天上午,郝國渠一個人去了省委書記樓,卜言羽留在錢部渠的辦公室。郝國渠把自己已經擬好的調整幹部方案遞給侯向,侯向一邊看一邊改。這些日子,侯向的眼圈有些發青了。眼袋嚴重下垂,頭發越見稀疏,如果一周不去焗油,發根就一片白了,臉部的肌肉也日見鬆弛……他終於抬起來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看著郝國渠說:“老錢啊!我快到年齡了,省委書記的責任重大啊!我心有餘力而力不足啊。”侯向臉上的笑容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沉默了一會,又說:“我把你扶上組織部長這個位置,是想讓你在莫由這塊天地裏挑更艱巨的擔子,隻是我沒有把你這個省委常委解決好,慢慢來吧!”侯向突然停下來,郝國渠看看他,在這一瞬間,他發現侯向的目光中隱約地透著一絲絲淒慘的暗光。他不知是自己的心情造成的錯覺,還是侯向真的到了這種地步。在官場上,升官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興奮的,而失去權力的痛苦卻是遠遠超過當初那一次次的興奮、愉快。郝國渠在頭腦中迅速地回憶著自己的人生經曆,鄉黨委書、縣委書記、市委副書記、市委書記,而在全省十一個市委書記、市長當中,他卻成了姣姣者,成為省委組織部長,當然他自從當上省委組織部長那天起,他對侯書記一直是感激的,誰不知道組織部長是書記最信任的人物。在他擔任市委書記時,侯向和他單獨進行過若幹次談話。到後來已是很明白的暗示了,後來,終於省委組織部長落到他頭上,他也親自登門感謝過,至於後來省委常委一直沒有任命,他也知道他任市委書記期間,不知怎麼得罪了一些什麼人,這些人始終糾住他不放,告狀信不斷地飛向中紀委。他其實並不怪侯書記。至於上次關於江彪任梅州市委書記的事,他也說不清是自己哪根神經出了毛病,非得那樣認真不可。眼下,看著即將失去省委書記權力的侯向,他一時間動了側隱之心。

“老錢啊!我已經到年齡了,可能不久就會調離這個崗位。”侯向的聲音、表情都顯得讓人感到意外的淒楚,甚至有些悲傷。

郝國渠的全身如同被螞蜂蜇了一般,他想,他也許對這位老領導有些過份了吧!現在社會上的傳說並不重要,而是他的心裏已經完全清楚了。陡然間,郝國渠立即在內心作出決定,哪怕是放棄原則,也要滿足侯書記最後的心願,讓他行駛一下省委書記最後一次任免幹部的權力!官這個東西給誰不是當!郝國渠眼眶裏一下漲滿了淚水,有些激動了,說:“侯書記,按照你的年齡、身體,還能再幹一屆。”

侯向搖搖頭,說:“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苦笑了一下,說:“我們這樣共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所以……”

郝國渠立即說:“侯書記,我……趕快讓省委辦公廳通知盡快召開常委會,把這批幹部調整到位吧!”

侯向拿起電話,隨後省委秘書長進來了。侯向看看郝國渠說:“那就定在周日上午八點半吧。通知省委常委星期日上午八點半,在常委會議室召開常委會。”

“要不要預告會議內容?”秘書長問。

“不要,通知外出的常委,星期六晚上一定要趕回來。確保第二天的會議如期召開。”侯向說。

下午臨下班前,卜言羽又來到範立剛的辦公室,說侯書記突然去北京了,範立剛問他還有誰陪同去了,他說沒有別人,隻有他的秘書。

自從侯書記突然去了北京,郝國渠一直是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辦公室裏。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中央已經正式談話,說不定明天侯向就要交出省委書記的大權,而譚玉明發表一篇慷慨激昂、熱情揚溢的就職演說之後,在眨眼之間莫由已是另一番天地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侯向主持召開的常委會隻能落空了,他的最後一次調整幹部的權力就沒有了。想到這裏,他真的有些覺得愧疚,感到有些對不起老領導、老書記。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說不定常委會早已開過了。也許這一切都在侯向去北京之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