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二十四護麥戰鬥一九四二年春,以老奸巨猾出名的田守司令,處處遭到我民兵遊擊隊的襲擊,到處挨打,四處碰壁。尤其使他苦惱的是失去了兩個心腹班長,而且抓到的兩個兵民骨幹又被我遊擊隊搶走,真是前功盡棄,手足無措。
然而,俗話說得好,“狼改不了吃肉,狗改不了吃屎”。田守苦思冥想,急想挽回他的敗局。他親自到日寇侵華呂梁指揮部請罪,以頭擔保,挽回敗局,並請求指揮部援其兵力,妄圖集結軍兵,撲滅我民兵抗日遊擊隊主力。
日寇指揮部這回寬恕了田守,而且滿足了他的請求,給其增援了兩個連隊。
田守得到寬恕,又得到援兵,對其上司感恩不盡。兩月之內,一方麵加緊整訓;另一方麵,又從三交鎮周圍的維持村抽調了三百多人,編成了“自衛隊”,準備與我軍決一死戰。
日偽人員擴大,所需糧食、物資猛增。然而,我遊擊區迅速擴大,維持區卻日漸縮小。維持區又經鬼子多次搜刮,早已民窮財盡。非維持區,遊擊戰、地雷戰到處展開,森嚴壁壘,眾誌成城,搞得鬼子寸步難行。由此,日偽就怕發生糧食經費恐慌。田守司令幹著急,無辦法,向部下再三鼓氣,效果不佳。
這年春季,燈塔、前進一帶,在民兵抗日遊擊隊的日夜防衛之下,鬼子輕易不敢來侵犯。廣大人民群眾,在黨的英明領導之下,實行了互工互助,掀起了大生產高潮。鬥爭節節勝利,生產熱火朝天,到處唱著從陝北傳來的歌聲:140解放區呀麼嗬嗨,大生產呀麼嗬嗨,軍隊和人民西哩哩哩嘩啦啦啦……齊動員呀麼嗬呦。
這年夏田長勢喜人,秋田苗全苗旺。
燈塔村位於湫水河東岸,村後有平緩肥厚的上陵地,村前有近千畝水澆園。已過夏至,金黃的麥苗已至人們胸前,塊塊相連,一望無邊,隨著一陣陣南風,激起一層層金浪,行如揚鞭急摧的駿馬。莊稼人看在眼裏,笑在臉上,心裏樂得開花。
臨近夏收,上級黨委根據當前狀況,一方麵發出緊急通知叫各村民兵分隊加強防護,保衛夏收。同時,又命縣遊擊大隊調來兩個中隊,進行巡邏保護。
卻說三交據點鬼子,正值糧食恐慌,看到那將到嘴邊的麥子,真是垂涎三尺,搶奪心切。
一天黑夜,田守集結了一個鬼子連,一個偽警備隊,抓了三百多民夫,分兩路出發。一路有日軍兩個排,警備隊近百名,抬著重機槍,山炮,從後川進去,越過神樹溝,向燈塔進發。另一路有日軍一個排,警備隊百餘人,民夫三百多人,帶著鐮刀、繩索,倚著湫水河東岸石崖下向北竄。鬼子妄想用上路主力與我遊擊隊激戰,下路趁機搶割小麥。
深夜,天空中烏雲密布,一會發出幾道閃電,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一會兒又刮起了西北風。
這晚,燈塔民兵分隊劉利利和劉靈全兩人在小河口站崗。劉利利年方十七,箭條個兒,偏圓臉,薄嘴唇,尖下巴,長一對小銅鈴似的圓眼睛,分隊裏叫他“千裏眼”。他年紀雖小,站崗放哨警惕性卻特別高,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覺,也不打盹,不疲勞。劉靈全年僅十六歲,個小腰粗,兩耳直豎,一有響動,他立刻就能辨別出是什麼聲音,小隊裏叫他“順風耳”。
東方剛有點發白,劉靈全聽見牛家灣小灌木林子裏沙沙響動。他推了一下劉利利說:“你聽,不對勁,恐怕林子裏有人。”141劉利利說:“不是人,是風刮得葉子發響。”劉靈全扭著頭側耳細聽,又說:“不像是風刮得響,恐怕裏麵有人。”劉利利輕捷地走到前麵的一塊大石頭背後,探出頭去向林子裏察看,有穿黃衣服的,有穿黑衣服的,還有不少穿衫子的,密密麻麻一大片,緩緩地往這邊移動。
劉利利急速返回,告訴了劉靈全。兩人溝通片刻,劉利利便到溝後民兵隱蔽處告訴了趙大成等人消息。
“砰,砰,砰”鳴過三槍,十幾個民兵一同退到半山腰裏。山下林子裏機槍便叫喚開了。
民兵們還個幾槍,突然小河南邊的山頭上如雨點般的槍彈向這邊射來。
劉培忠、趙大成細聽了一陣槍聲,根據情況判定,鬼子是在耍花招,恐怕要趁我方不備之機搶割小麥。
南北的槍聲一陣比一陣緊,子彈嗖嗖地從趙大成等人的頭頂掠過,山下的槍聲卻稀疏了。
劉利利向前邊望了一番,喊了一聲:“鬼子向咱麥地邊走去了。”民兵們看到鬼子向麥地竄,不顧南門敵人的猛烈射擊,集中火力對付河灘的敵人。
“叭……叭……”幾槍響過,傳來了鬼子的一陣哀叫,日偽民夫一直向後退,根本不敢向麥地走了。
正在交戰時刻,我北山頂上的民兵向南山敵人開了槍。南山鬼子又急忙向我北山民兵猛射。不大工夫,住在高台村的我縣遊擊大隊指戰員趕來,馬上與鬼子接了火。
雙方相持了兩個多鍾頭,太陽出山時分,鬼子向我發起了衝鋒。六十多個鬼子隨同百餘名警備隊員,在重機槍掩護下,一齊擁了上來。
鬼子的第一次衝鋒被我軍打下去了。
隔了約有二十多分鍾,田守把河灘的那部分兵力也調上來了。這回可惡的鬼子把那些民夫都逼在前麵,他們在後緊跟著,又向我山頭衝上來。
前麵的民夫不肯走,眼看見當場就被鬼子擊斃數人。在此時刻,我戰士民兵發起了反衝鋒。
142遊擊大隊楊連長大聲喊道:“一連掩護,二連衝。”我戰士、民兵勢如猛虎,一齊衝下山來。
日偽鬼子摸不清我方底細,開始撤退。
趙大成、劉擒虎同我十幾名遊擊戰士一道衝在最前麵。快接近鬼子時,鬼子見我方人少,又向我反撲上來。
這時候,鬼子左側隱蔽的兩艇重機槍突然向我方射來,頭頂,腿旮旯,胳膊彎裏時有子彈穿過,我三名戰士不幸中彈,馬上就摔倒了。
趙大成一見親人受傷,心頓時如同刀割,他不顧槍林彈雨,急忙叫劉擒虎同他一起搶救。他倆各背了一個傷員,顧不得喘氣,狠命地跑,眨眼工夫把兩個受傷戰士轉在山側低處,而後又飛奔回陣地,向鬼子衝擊。
雙方正在交手之時,我駐臨北的十七團二營周營長率領兩個連隊從青龍趕來,馬上投入了戰鬥,一起衝殺。鬼子當場斃命三十餘人,其餘的連滾帶爬,逃了狗命。
143二十五赤膽忠心護麥戰鬥結束,我十七團二營營長周得勝知道趙大成、劉擒虎搶救我受傷戰士的事跡後,特意找到趙大成和劉擒虎,緊握著他倆的手說:“趙同誌,劉同誌,你們二位英雄,不顧個人生命安危,搶救了我們的戰士,我們深表感謝,一定要學習你們的革命精神。”趙大成真摯地說:“周營長,可不能感謝我們。你們是我們的親人,為保衛我們家鄉光榮負傷,我們還得重重地感謝你們哩!”周得勝見到趙大成和劉擒虎,又聽了被他們搶救下的兩名負傷戰士的詳細介紹,遂將此事向我軍分區首長做了彙報。
一天,軍分區白勇政委和司令員孫天盛來到二區,找到區委書記高俊傑,說明他們想親自接見趙大成。
這天上午,白勇政委特意派通訊員,把趙大成請到區公所,同他進行了長時間的親切交談。
白勇政委很關切地問趙大成:“大成同誌,你是不是共產黨員呢?”政委的問話,勾起了趙大成的無窮心思。這是他久藏在心窩裏的一個急切問題。他沒有親眼見過毛主席,隻是近兩年來在參加民兵遊擊隊活動的過程中,常聽高俊傑、劉培忠等人講到毛主席和共產黨的偉大英明,常聽他們傳達毛主席黨中央關於抗日戰爭的一係列指示。平常他自己也經常看毛主席的光輝著作。他也親身體會到他們分隊正是在毛主席的英明指示下,不斷發展壯大,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這一切的一切,使他深深地認識到隻要按照毛主席的指示辦,隻要跟著共產黨堅定地走下去,窮苦人就有出路,就會獲得解放,全中國就有希望。他從心底裏對毛主席極為尊敬,對共產黨無限愛戴。他也想過,到底什麼人才能夠當個中國共產黨144的黨員呢?自己能不能當個共產黨員?在長期的接觸中,他從高俊傑、劉培忠等一係列行動中,他暗自認定這些人就是共產黨員。由此,他也曾幾次問到他們,他能不能當個共產黨員?劉培忠十分懇切地告訴過他:“隻要一心一意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跟著共產黨走,積極參加抗日鬥爭,堅決革命到底,一定可以成為一名中國共產黨的黨員。”而且還給他提出黨員應具備的五條標準。這一些話他牢牢地銘記在心,常常暗裏使勁,拿黨員的五條標準要求自己。
在近兩年來的抗日鬥爭中,他不怕苦,不怕死,處處爭先,事事在前,在分隊裏有著很高的威信。但是,他一點也不自滿,一點也不驕傲,還經常鞭策自己:趙大成啊趙大成,你想成為共產黨的人,你就得同黨成為一條心,你就得完全達到黨員的五條標準。這樣當個共產黨員,才問心無愧,才會感到光榮,也才是個真正的人。
白政委的問話,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低下頭想了片刻,才有些慚愧地說:“我現在還不是共產黨員。”白政委接著問他:“大成同誌,你想不想當個共產黨員?”趙大成說:“怎麼不想當?心裏倒是常想著入黨,可是咱離黨員標準還差著哩,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夠格,才能入了黨?”白勇政委微笑著說:“大成同誌,昨天高俊傑同誌向我介紹過你的情況,他們認為你是個很好的同誌,是位民兵抗日英雄。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共產黨員。希望你今後要繼續保持英雄本色,同你們分隊的同誌緊緊團結在一起,對三交據點多費點腦筋,繼續擴大民兵隊伍,放手發動群眾,千方百計圍困敵人,力爭早日把鬼子從三交據點擠出去。”首長的勉勵和指示,給趙大成增添了巨大的力量,增加了百倍的信心。他十分激動地向首長表示:“請首長放心,我們一定按首長們的指示辦事,黨需要在哪戰鬥,我們就奔向哪兒。為了解放全中國,我們不怕流血,不怕犧牲,不獲全勝,決不停止戰鬥。”已到傍晚時分,趙大成告別了白勇政委,準備返回燈塔村。區委書記高俊傑告訴他說:“大成同誌,一會兒劉培忠同誌也要來這兒,正湊在一塊兒,咱們一起研究一下下一步圍困計劃,同時還要討論一下你的入黨問題,你還得談一談。”145趙大成聽高俊傑說要研究他的入黨問題,特別要求他自己談一談,心像打鼓似的跳了起來。他想著自己該談些什麼呢?他想到劉培忠以前同他談到的入黨應具備的五條標準。他各條地琢磨著自己在每一條方麵的差距。
夜裏,高俊傑、劉培忠、趙大成等三人,在高俊傑住的一間瓦平房裏,研究下一步行動計劃,接著便討論趙大成的入黨問題。趙大成心情很激動地向各位領導彙報了自己近兩年來的思想活動及主要表現,特別談到自己的差距。高俊傑、劉培忠聽了趙大成的彙報,感到十分滿意,同時也極為懇切地給他指出了以後應如何繼續戰鬥等等。兩人交換了意見,都表示同意趙大成入黨,而且自願當趙大成同誌的入黨介紹人。
一陣莊重嚴肅的談話結束後,高俊傑從他那文件包內取出了一張油墨印刷的毛主席像,臨時貼在了不太白的牆壁上,而後叫趙大成站在畫像旁邊,舉起右手,在毛主席像前進行入黨宣誓。
此時,趙大成像一個剛入學的小學生,心情極為激動地學著高俊傑嘴裏發出的詞句:“誓為共產主義,堅決奮鬥到底。服從黨的決議,維護黨的秘密……”這一些詞句,有的他完全明白,有的他還不太理解。但是,他完全清楚:入黨就是要當一個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就是為全中國和全世界受苦受難的勞苦大眾求解放,就是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子獻出去。他心裏這樣想著,同時也在叮囑自己,趙大成啊,趙大成!你現在已經成了共產黨的人了,你在毛主席像前發了誓,你必須全部做到,頭可斷,血可流,忠於黨的紅心不能丟。如果黨需要你,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灑熱血,掉腦袋,你也不能猶豫,一定要跟著毛主席革命到底。
短暫的會議結束了,劉培忠、趙大成二人辭別了高俊傑,準備返回燈塔。
高俊傑心想留他們吃頓飯,停留一宿。這兩位戰友一再提到村裏事多,放心不下,堅決要走。
高俊傑看著這些堅強的戰士,再沒強挽留,隻好極為親切地把他倆送出大門。
夜深人靜,劉培忠、趙大成兩位戰友緊步相隨,一溜煙回到了燈塔村。
146二十六神兵天降夏收結束之後,我十七團指戰員和縣遊擊大隊暫時離開了臨縣,轉戰方山、圪洞一帶。
卻說三交據點鬼子,在夏收期間沒有撈到多少油水,隻是在維持村搜刮到少量小麥,沒過個把月就吃光了。從舊曆正月之後,鬼子據點糧荒危急,又聞訊我正規部隊和遊擊大隊遠撤,獸性大發,隔兩三天就集結重兵,在漢奸帶領下,鑽溝爬坡,繞道出發,到距三交據點三四十裏地的一些防護不嚴的村莊硬奪亂搶。
西社溝、瓦窯坡一帶,以前鬼子很少來。現在這一帶民兵力量薄弱,警惕性不高,被鬼子連續掃蕩搶奪,耕牛、毛驢、羊群被趕走,不少人家的糧食、衣被也被搶光,村裏的強壯勞力也被拉去當壯丁。一月之餘,被鬼子殺害數十人,有些人家被害得家破人亡。這時候,災難深重的人民群眾,多麼盼望八路軍和遊擊大隊的戰士們啊!
舊曆七月二十日,西社溝來了三個陌生人,兩個是全副商人打扮,另一個是領路雇工。他們是誰?就是武工隊長高正民、八路軍十七團偵察班長張世武和燈塔民兵分隊隊長趙大成。他們找到西社溝地下黨員郭繼清和杜家坪民兵分隊隊長杜鐵鎖,秘密交談了意圖,便分頭而去。
那兩天,白天,這三個人以串鄉收山貨為名,在西社溝的羊塔山上走了好幾回,詳細察看了地形。夜間分別在多村召集黨員、民兵骨幹開會,了解鬼子的活動情況。
經過兩天的周密偵察,高正民、張世武二位經趙大成布置了任務後便相隨而去。
已是七月下旬,紅腰腰棗兒掛滿樹梢,西社溝兩邊畦田裏的玉茭約147有一人高,尺來長的棒子已露出金黃芽。羊塔山梁前後,一塊一塊的高粱地正在泛紅,猶如那天然的綠底紅絨毯,覆蓋著整個山梁,顯得格外雅靜。
羊塔山梁,東頭腳下是湫水河,跳過湫水河便是南北相倚的燈塔、前進兩村;背後是西社溝;向北與瓦窯坡隔溝相望;順山梁往西北走去,可轉到我柏樹塔村公所駐地。山南有一條人行小道,跳過豹子溝,上了一座小梁,又分成兩條更小的支道,一條通往離三交鎮僅有四五華裏的胡王村,一條向西通往杜家坪。雖是小道,卻是行人南來北往的必經之地。山梁中間有一個狹窄口,把羊塔山梁分成兩截,腰中斷,底相接。西側是高山頂,頂南坡底有一塊整好待播的小麥地;頂後,有高低圪接連不斷,一直延伸出去。東側山較低,背後是陡地。總觀來,山勢威嚴,崎嶇相連,易守難攻,真乃兵家布戰奇地。
七月二十二日天黑時分,趙大成得到準確情報:二十三日黎明時分,在康家灣一帶掃蕩的鬼子要返回三交據點,必經羊塔山梁。他馬上將此情報報告了武工隊。
深夜,燈塔民兵分隊接到命令,帶著步槍、土槍、手榴彈、地雷,摸著黑登上了羊塔山梁,隻見西社溝民兵正在搶斷口。霎時間,杜家坪、柏樹塔、西等村的聯絡員先後都來接洽。隨即高正民、張世武領著周營長也來了。此時,周圍各村雞不鳴,狗不叫,一片寂靜。
周營長囑咐大家說:“要冷靜沉著,服從命令!”接近黎明時分,準備返回三交據點的三百多鬼子、一百多警備隊員和幾十個民夫,趕著三十多頭耕牛、近百隻山羊,還有十幾頭毛驢,馱著不少東西從瓦窯坡後山過來了。上了山梁,田守司令帶一部分繞道從杜家坪轉去,一部分向塔山這邊走來。
這時候,早已埋伏好的我戰士、民兵,看到被鬼子搶去的那些耕牛及那麼多東西,既憤恨,又心急,誰都想一下撲過去拿回來。緊跟趙大成的劉擒虎舉槍就要打。
趙大成咬著耳朵告訴他們說:“不準亂開槍,必須服從命令指揮。”過了一小會兒,這一部分鬼子已進入了我們的埋伏圈。此時,周營長命令一連戰士和縣遊擊大隊兩個分隊從山梁西側轉過去,一方麵截斷返回148增援的鬼子,一方麵又叫趙大成等人跳過豹子溝到南麵的小山上向鬼子放土槍。
趙大成、劉擒虎兩人飛跑過去,連放了四五槍。鬼子早知我正規部隊已遠撤,又聽到是土槍聲,更是膽大妄為。帶隊的日本中隊長馬亞朝久狼嚎似的叫喊著:“土八路的,通通的捉活的!”立即領著百餘名鬼子和近百名警備隊員向這邊衝來。這一群鬼子在機槍班掩護下緊跟在警備隊屁股後麵,跳下豹子溝,邊打邊向山梁猛衝。此時,山上卻無聲息了,他們衝至口,路早斷絕。鬼子又命令退下去,順西北側往上衝,準備占領高山頂。
一群鬼子和警備隊員踏上那塊空曠的麥地邊,越過第一條埂地,第二條埂地,仍無動靜。剛爬到第三條地埂時,突然間東側山頭的機槍猛烈射下來,步槍也打開了,打得鬼子警備隊連舉槍抬頭的機會都沒有,眨眼工夫被掃倒一大片。鬼子在慌亂之中,不知所措,準備逃竄,一連串的手榴彈又來了,鬼子和警備隊橫七豎八躺倒一地。
鬼子慌亂不堪之時,又聽得一聲大喊:“衝啊!”百餘名戰士和民兵一起從林子裏撲了下來。
那些警備隊員嚇得驚叫著:“唉呀呀,怎麼碰上八路爺爺了!”有的磕頭如搗蒜,有的一股勁地喊“饒命!饒命!”沒用了一個鍾頭,這一部分鬼子和警備隊已被我軍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帶隊的馬亞朝久猛一招架,趙大成從背後猛一刺刀,一下直穿馬亞朝久的胸膛,一倒在地。劉擒虎劈頭一槍托,將馬亞朝久砸了個腦袋開花,流下一灘花紅腦漿。
剩下的那些鬼子和警備隊員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有一個被一顆子彈橫穿雙目,摸不著路逃跑。還有三個,一個腹內中彈,疼得哼哼叫;一個被手榴彈炸斷了雙腿,爬在地下哀號求命;還有一個僅會出一小口氣了。
戰鬥緊張激烈,那些趕牛、羊、驢馱的民夫們,早已被截住,被我軍趕在了山梁背後的西社溝。
卻說田守司令,驚聞槍聲,用望遠鏡向這邊一望,看見這邊山頭上接了火,急忙返回來增援。跑了不到半裏地,猛不防,被我十七團和遊擊大149隊戰士截住。雙方交戰不多時,鬼子傷亡四五十人。田守已知我早有準備,沒敢強衝,夾著尾巴逃回老巢了。
太陽出山時分,羊塔戰鬥已勝利結束,我民兵戰士很快收拾了戰場,趕著牛、羊、驢馱,抬著繳獲下來的洋槍、洋炮,捷速而歸。
150二十七血印奸心話說田守司令,在羊塔山一仗傷亡慘重,像一隻斷了脊梁的狗,成天少氣無力,龜縮據點。
在此時期,臨北龜據點鬼子,同樣遭到我遊擊大隊的沉痛打擊,無法占領下去,已向日寇侵華總指揮部做了撤退報告。
日寇侵華總指揮部為了示其愛惜將官之意,立即做出決定:將田守調回指揮總部;又令其龜據點全部鬼子繞道方山,返回大武集鎮;又另派了一個叫大元的年輕司令,率領了三個營的精銳部隊集中把守三交據點。
鬼子人員猛增,夏秋兩季征集到的糧食甚少。新上任的大元司令,年紀不過三十,身高體胖,麵帶凶相,吃喝嫖賭,揮金如土。上任不過一月,就把原存的白麵、大米等吃物用得所剩無幾。那些漢奸、特務、警備隊員每天僅能分喝到兩碗黑豆糊糊,一個個臉色黃白,骨瘦如柴。
卻論馬得寶、孫守信、孫守珍等幾條大漢奸,原來專靠搶奪、敲詐、吃二毛過日子。而今,到處碰壁,分文難得。吃不到肥肉美酒也罷,幾個都是大煙鬼,斷了大煙土,煙癮一發,簡直要發瘋起來。
一天夜裏,五條大惡棍湊在一塊兒,唇幹舌燥,肚子裏咕嚕咕嚕直叫,一陣發熱,一陣煩惱,活像幾根爬入熱灰坑的長蟲,火燒火燎,不停滾動。
幾條大煙鬼滾在一塊兒,瞅著個空煙燈兒,越看越發癮,越滾越煩躁。忽然,馬得寶像發瘋似的說:“夥計們,這還能受得住,出去跑一趟吧!”孫守信等人問:“出去幹啥?”馬得寶說:“沒有大煙抽,到杜家坪裏收拾幾個大西瓜,也能涼快涼151快嘛!”幾條惡棍一聽,頓時精神大振,一致讚同。
快到人靜時分,馬得寶等五條惡棍溜出東門,鬼鬼祟祟地向杜家坪竄去。
已過中旬,偏圓的月亮斜掛在西天,散出明媚的銀光,照得湫水河東岸明晃晃的。
馬得寶等幾條惡棍竄到西瓜園裏,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摘起來。
瓜園邊屋子裏看瓜的,是個新雇來的老漢,聽見瓜園裏有響動,便走出來,見那幾條惡棍搶摘西瓜,急忙上去阻攔。
馬得寶怪聲怪氣地說:“你這老家夥,真是貓捉老鼠,多管閑事。老子們嚐一點有啥關係,不要耽誤時間,快滾到一邊去!”邊說邊繼續摘。
老漢推住馬得寶說:“你們這還像話?我是攬的給人家看照,丟了要賠償的呀!”馬得寶大罵:“去你媽的,老子們還管你賠償不賠償!”幾條惡棍不顧老漢阻攔,一連又摘下十幾顆,打開一顆,瓜釀不紅,順手扔掉,又去摘一顆,又扔掉……老漢氣憤不過,又上前強擋。
孫守信一撲過來,照老漢腦袋就打了一拳,老漢氣極難忍,想還手。
幾條惡棍像一窩狗似的一起撲了過來,你一拳,他一腳,立刻就把老漢打倒在地,把一大片西瓜糟蹋得亂七八糟。
正在撕打之時,我神樹山夜哨的民兵從這麵山梁上轉了過來,聽到山下有動靜,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隻見西瓜地裏有幾個黑影移動,猜測是警備隊出來偷西瓜吃,馬上報告了趙大成等人。
趙大成立即帶了十幾個民兵,從北麵下了山,繞到湫水河西,悄悄地向西瓜地靠近。走到瓜地邊,十幾個民兵的槍栓同時拉動,厲聲喊道:“不許動!”隨著喊聲一起撲上來。
五條大惡棍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就被趙大成等全部抓住。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幾條惡棍被拉回神樹山聯防辦公室。劉擒虎、劉二狗等幾個民兵認出是大漢奸馬得寶等幾人,霎時怒不可遏,劉擒虎提了支槍,同劉二狗、劉靈全兩人遞了兩下眼色,三個人拉上馬得寶就往152外拖。
馬得寶見勢不妙,馬上軟成稀泥一般,哼哼呀呀地求告:“好爺爺們,饒命!饒命!”劉擒虎等把馬得寶剛拉出大門,正碰見武工隊長高正民。他擺了擺手,劉擒虎等人忍氣聽令,對馬得寶說:“暫且不要你的狗命,看你是不是老實交代底細。”說著又把馬得寶拉回院裏,關在一個空房子裏。
這夜,武工隊長高正民和劉培忠、趙大成等人對馬得寶等幾條漢奸逐一進行了審問。
五條漢奸痛哭流涕,一一交代,並表示要返回三交,將功贖罪。
高正民、劉培忠、趙大成等人一起決定:讓馬得寶等五個漢奸都寫了悔過書,親自簽名畫押,按了紅手印。即將黎明時分把他們放走了。
卻說馬得寶等這五條惡棍,口是心非,人麵獸心,熬了一整夜,沒撈到一點油水,反倒被抓捕,心裏不知是什麼滋味,好容易留得條命,倒覺得萬分慶幸。
天亮時分,幾條漢奸相隨下了神樹山,走到義居村前。他們正走著,遇見一個挑小麥的人迎麵過來。
馬得寶賊心一動,與孫守信幾條惡棍咕叨了幾句,沒問青紅皂白,便把這個挑小麥的人抓上就走。
剛吃過早飯之時,馬得寶等幾條漢奸回到據點,正值鬼子稍馬要找他們。
幾個漢奸詭計多端,拉著那個挑小麥的人見了稍馬,說他們晚上出去查哨,抓來了一個八路便衣。
稍馬是個蠢蛋,當即辨認不出,出口便誇獎馬得寶等說:“你們的忠實忠實的,大大的好!”153二十八走狗互咬紅部稍馬和江翻譯審問過挑麥人兩次,這人絲毫未招,而且一口咬定說馬得寶等陷害他。
你道這挑麥人是誰?他是後川村的萍務農,是三交據點日偽偵察班長張吉召的近房舅父,是後川村維持代表萍務昌的親叔伯兄弟。他在村裏雖然算不上是個有威望的名人,但近二年憑著張吉召的行凶霸道和萍務昌的跑跳密告,一般人誰都不敢觸犯他。他名叫務農,其實日本鬼子進三交後,專靠肩挑小販,投機倒把為生。特別是到三交趕集之時,常給張吉召帶點好吃食。張吉召撈到外快,也常托他往家中拿,彼此關係極為密切。
他就憑這一手紅區進,白區出,未曾遇到什麼挫折。
這天,正逢三交鎮大集。雞剛叫頭遍,萍務農就起了床。他盤腿坐在炕棱上,嘴裏含著根銅嘴煙鍋兒,心裏暗暗盤笑:這三天三交鎮小麥價暴漲,瞅這個時機多跑它幾趟,能掙幾個好錢。
他想到這裏,連早飯都沒顧上吃,拿了兩塊幹糧和扁擔,連老伴都沒有告一聲便出了家門,興致勃勃地向高台村走去。
他在高台村買了百餘斤小麥,徑直又去三交鎮倒賣。他邊走邊估算:販一回小麥能賺到兩塊白洋,連續跑上七八回,就能賺到白晃晃的一大把白洋。
他算著走著,心裏甜滋滋的。正走著,突然被馬得寶一夥抓住。本來,他自己也介紹過身份,以及和張吉召等人的關係。然而,馬得寶等翻臉不認,還劈口大罵他:“什麼姑姑、姨姨、老妗子的,全是廢話!”聽都不聽就把他拉到據點了。
馬得寶一夥為何如此無情,這裏麵也有多種原因。這一夥雖然都是漢154奸走狗,但經常鉤心鬥角,矛盾百出。光這年春天就打過兩次架。
第一次是在正月時候。張吉召品性犴猾,愛財如命,不少人都知道他的綽號叫“鐵公雞”,確也是一毛不拔。馬得寶、孫守信頭年臘月在前進等村抓到十幾個人,騙到三千多塊白洋,私下分了贓。後來,張吉召聽主家說托馬得寶、孫守信等給他捎過一份。
剛過舊曆年不幾天,張吉召在三交正街碰見馬得寶,向馬得寶要那份錢。馬得寶更是吃紅肉拉白屎的一個壞家夥,不僅矢口否認,而且向張吉召說:“你沒錢花了就在大街上訛人,你還是人不是人?”他倆一爭吵,引來了一群人圍觀看熱鬧。張吉召要不到錢也罷,更惱火的是在大庭廣眾麵前挨了馬得寶的痛罵羞辱。他可不是省油的燈,頓時火冒三丈,照馬得寶臉上就打了幾個耳光。
馬得寶本想還手,卻被他堂兄馬德仁拉出人群,並低聲囑咐他說:“你發瘋啦!你就不知道張吉召是田守司令的紅人嗎?他在田守麵前說你一句,你不怕要命?”馬得寶一聽,隻好把這口氣咽到肚子裏。
第二次是在三月中旬。原來,孫守信等幾個和街裏一個警備隊員的老婆私下通奸。後來,張吉召也看上了那個女的,不久就獨霸了。
一天夜裏,張吉召剛走出那家房門,藏在墩畔上吃醋的孫守信,從房頂扔下一塊大石頭,心想偷偷把張吉召砸死,以解心頭之恨,結果沒有砸中。後來又被張吉召知道了,更加視為仇敵。他們之間的這些肮髒東西,三交鎮裏的警備隊員們人人清楚,個個知道。
田守司令一走,馬得寶等幾個膽子大起來了,常想侍機向張吉召報複。談到張的親戚,那當然更是扯蛋了。
再說萍務農,他知道張吉召比馬得寶一夥厲害,為此,認為即使受點殃罪也不改口。
稍馬和江翻譯審問了萍務農一頓,毫不招供,令馬得寶等拉到院內去打。
打過兩次,萍務農一方麵感到疼痛難忍,同時也裝腔作勢,不斷呻吟。他一邊大哭大叫,一邊還不住地向大門前偷瞧,心想讓張吉召聽見,前來替他說話。
事情也湊巧。正在此時,張吉召從大門外走來了。他聽見裏麵號叫,155便進去察看。
萍務農瞅見張吉召到來,顯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少氣無力地叫著:“吉召呀!你快給舅舅說句話,他們白憑無故地要打死我哩。”張吉召瞟了馬得寶一眼,氣憤地進了江翻譯的住房。
張吉召以前常給江翻譯送酒送肉,十分勤快,很受江翻譯信任。按照平時,替他舅父講點情麵,那是很容易的事,可今天情況特別。
稍馬乃是日寇侵華呂梁總指揮部副總指揮崗村的侄子,在據點裏橫行霸道,打人成性。他酒量不大,又貪得無厭,常喝得大醉,而且酒性一發,什麼都顧不得。曾有幾次,跑到街上,闖到住戶家裏,一進門,不管三七二十一,“砰,砰”地就射兩槍,無故打死過兩三個人,但誰都不敢惹他。
這天,稍馬醉意正發,又碰到抓來個“八路便衣”,那怎麼能放過去?
再說馬得寶等亂打一頓萍務農,仍毫無招供,恰遇張吉召到來,不知如何是好。幾個家夥賊眉鼠眼,低聲耳語了幾句:“一不做,二不休。如若落實,事更不好。他要保,連他咬!”他們幾個剛合計好,就被江翻譯叫進去了。
稍馬指著他向馬得寶等人說:“他們,良民的是。”張吉召很恭敬地走前一步說:“太君,我敢打保票。”馬得寶等幾個,見所施詭計即將破滅,一起說:“太君!我們出去查哨,親眼看見他在神樹山上與兩個土八路說話,還給了個什麼東西,在路上專等著把他抓住。”幾個人指著張吉召說:“他包庇土八路便衣。”稍馬一聽,猛然火性又發。此時,他已酒意大發,照張吉召臉上就是一個耳光,又急轉身去抓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