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茉莉 南京大學副教授
王弈紅 南京大學副教授
汪平 南京大學副教授
李斌 南京大學講師
汪麗影 南京大學講師
仇蓓玲 南京大學講師
朱適 南京大學講師
沈琳 南京大學講師
呂斌 南京大學講師
朱圓圓 南京大學講師
莊倩 南京大學講師
呂晶 南京大學講師
張連紅 南京師範大學教授
經盛鴻 南京師範大學教授
秦文華 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
季愛琴 南京師範大學副教授
劉燦 南京師範大學講師
羅鋒 南京師範大學講師
馬振犢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胡菊蓉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曹必宏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郭必強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楊斌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張開森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研究館員
林宇梅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陳寶珠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文俊雄 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王正 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研究員
孫宅巍 江蘇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王衛星 江蘇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崔巍 江蘇省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
楊夏鳴 江蘇省行政學院教授
章開沅 華中師範大學教授
薩馬拉尼 意大利威尼斯大學教授
彼薩洛夫 俄羅斯莫斯科國立大學教授
張建寧 南京市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夏蓓 南京市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周紅 南京市檔案館副研究館員
高曉星 南京海軍指揮學院教授
王述坤 東南大學教授
穀肖梅 東南大學副教授
羅萃萃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副教授
王鵬飛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副教授
魏高修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講師
侯銳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副教授
孫繼強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副教授
吳立新 南京工業大學教授
陳世華 南京工業大學副教授
劉軍 上海海洋大學副教授
李紅 南京農業大學副教授
嚴楨 南京農業大學講師
朱敏 南京農業大學講師
丁曉偉 南京工程學院講師
潘秋風 南京財經大學副教授
沈俊 三江學院講師
錢彩琴 南京工業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
費仲興 解放軍炮兵學院南京分院教授
羅文文 連雲港市圖書館副研究館員
張誌剛 江蘇亞歐區域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談禮英 愛德基金會前秘書長助理
戴袁支 《中國青年報》主任記者
總序
王忍之
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為了進一步推進中日關係史以及抗日戰爭史的學術研究,為了以曆史事實教育中日兩國的年輕一代,主持編輯了“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文庫”。
1995年8月15日,時任日本首相的村山富市在內閣發表講話,承認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對亞洲各國的侵略。同年,日本政府實施為期十年以亞洲鄰國為主要對象的“和平交流計劃”。作為該計劃的一環,日本外務省決定在日中友好會館內設立日中曆史研究中心,並且希望我國提供協助。中日雙方有關部門通過協商方式確認了如下原則:在切實遵守中日聯合聲明和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原則和精神、承認日本軍國主義對華發動侵略戰爭這一曆史事實的前提下,中方同意接受日方的要求,提供必要的協助。中國社會科學院接受我國外交部的委托,作為協助日方研究的中方窗口,與日方聯絡、協調相關事宜。
1997年8月,日中友好會館致函中國社會科學院,再次要求就協助進行曆史研究問題進行協商,提出“隻有作為受害者、抵抗者中國的參與,曆史研究事業才能達到所期的目的。這點正是需要中國協助的”。日中友好會館還表示,願意將該館的相關經費撥出一小部分交中方使用。經過協商,基本上達成了一致認識。為此,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正式建立了“中日曆史研究課題”,通過課題指南形式,在國內公開招標研究者。課題招標範圍在1874—1945年間,著重研究日本侵華的曆史以及這一時期與此相關的中日曆史問題。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專家委員會對課題申請進行評審。經評審通過的課題,中日曆史研究中心視各不同課題的內容、工作量的大小給予經費資助,以助成其研究計劃。
這樣的年度課題招標,從1998年起,每年進行一次,每次約有15~20項課題申請得到通過。最早通過的課題,有的已經完成,並通過了結項手續。為了反映中國學者有關近代中日關係曆史的研究成果,使它能被社會所了解,充分發揮它進行學術探討、揭示曆史真實的作用,以便今天的青年一代了解在中日關係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那些給中國人民帶來沉重災難、也給日本人民帶來巨大創痛的事件,我們決定從這些成果中選擇一部分出版,總題名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文庫”。南京大學、南京師範大學和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等單位搜集、編纂的《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即是其中的一種。
“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文庫”力圖向中國年輕一代,也向日本年輕一代提供認識曆史本來麵貌的真實材料,以史為鑒,麵向未來,希望所謂曆史認識問題不再成為改善中日關係的一大障礙,希望中日關係向著睦鄰合作、和平共處的方向發展,真正發揮東亞兩個近鄰國家之間經濟上互補互助、文化上互相學習尊重的精神,在難免發生矛盾和衝突時,永遠不訴諸戰爭。
是為序。
總論
張憲文
一
1931年9月18日,日本軍國主義者在中國東北沈陽地區挑起事變,發動了對中國的侵略戰爭。這場戰爭由局部地區蔓延到全國,先後經曆了14年。中國人民雖然經過艱苦卓絕的武裝反抗鬥爭,取得了戰爭的最後勝利,但是戰爭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沉重的災難。它不僅對中國國民經濟造成了嚴重破壞,延緩了中國現代化的曆史進程,也給廣大中國人民的生命財產造成了難以彌補的重大損失。日本侵略者在中國各地製造了許多大規模暴行,其中以南京大屠殺最為嚴重、最為殘酷,它與奧斯威辛集中營的法西斯大屠殺、廣島原子彈爆炸,同為世界近代曆史上著名的三大慘案。
1937年11月12日,日本侵略軍在攻占中國上海之後,迅速沿京滬鐵路、京杭公路,向中國首都南京推進,並計劃繞行高淳、蕪湖一線,以截斷南京守軍退路。中國軍隊由於滬戰新敗,在蘇南地區未能組織有效抵抗,故南京保衛戰處於軍事上極端不利的地位,未能給日本侵略軍以沉重打擊。12月13日,南京淪陷。日軍在南京進行了大規模的屠殺活動。在差不多六個星期的時間中,古城南京遭受了一場空前的浩劫。主要表現在:
第一,日軍大量屠殺南京的和平居民及放下武器的或被俘的中國軍人。他們采取集體屠殺和分散屠殺的形式,在南京城區和近郊製造了許多大規模屠殺活動。其中,最慘烈的有燕子磯、草鞋峽、煤炭港、魚雷營和寶塔橋、中山碼頭、江東門、鳳台鄉、花神廟、漢中門等處的屠殺。這些屠殺行動,多者殺害數萬人,少者也有兩三千人。更多的是到處濫殺無辜。屠殺的對象,不僅有青壯年,連老人、學生、兒童、婦女,也不放過。屠殺的方式也是形形色色,有槍殺、砍殺、刺殺、活埋、焚燒、溺水等,甚至進行殺人比賽、殺人取樂。當時,南京的許多慈善機構留下了大量的埋屍記錄。日軍官兵的日記和西方媒體,都有大量記載和報道。
第二,日本侵略者采用各種方式奸淫中國婦女。被其強暴的中國婦女,不僅數量多,而且連古稀婦女、未成年的幼女和孕婦,也慘遭汙辱。日軍還在南京設立多處慰安所,強征中國婦女,供其蹂躪。
第三,對南京城市的破壞和財產的搶劫。日軍占領南京後,到處焚燒、掠奪,市民的房屋、家具、糧食、牲畜等財產,受到重大的損失。全城滿目斷壁殘垣、瓦礫廢墟,一片淒慘景象。
日本侵略軍在南京製造的這一大規模屠殺事件,給南京人民造成了長期的心靈創傷,受到中國人民、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也包括日本人民的強烈譴責。
二
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和中國的抗日戰爭勝利後,中國、蘇聯、美國、英國、法國、荷蘭、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印度、菲律賓等11個國家,在東京組織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日本東條英機等重要戰犯進行了審理。同時,在南京也組織了中國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對日本戰犯穀壽夫等人進行了審訊。這些審判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重大的國際事件,具有重要的曆史意義和深遠的政治影響。這些審判都以大量的、確鑿無疑的犯罪事實為依據,對日本戰爭罪犯作出了正義的判決。如東京審判,自1946年5月3日至1948年11月12日,曆時兩年半。開庭818次,419名證人出庭作證,779人作了書麵證言,受理證據4336件,英文審判記錄共48412頁,判決書長達1213頁。
東京和南京兩個法庭,嚴格地依照國際法,對日本戰犯的戰爭罪及違反人道罪作出了正義的判決,受到了世界各國政府和人民的熱烈稱讚。日本政府作為戰爭挑起者,理應深刻地反省戰爭罪行,總結教訓,以史為鑒,與曾被其侵略踐踏過的國家開創新的國家關係,共同麵向未來,維護世界尤其是東亞地區的和平。
可是,戰後六十多年來,日本政府在對待戰爭性質和戰爭責任問題上,基本采取曖昧或含糊其詞或躲躲閃閃的態度,助長了右翼勢力的發展。他們否認自19世紀以來侵略中國的曆史,否認對華戰爭的侵略性質,美化侵略戰爭,美化殖民統治,散布歪曲南京大屠殺的言論,把南京大屠殺說成是中國人“虛構”的,是“謊言”、“捏造”。他們對戰爭不反省,對被侵略國家不道歉。每年的8月15日,都有許多官員包括內閣大臣等,去靖國神社參拜。前任首相小泉純一郎,更是連續幾年堅持參拜活動,而那裏除了供奉著一般戰歿者的亡靈外,還供奉著東條英機等戰爭罪犯的亡靈,這無疑嚴重地傷害了亞洲被侵害國家人民的感情。1996年8月,日本公開出版了《大東亞戰爭的總結》這部書。說什麼要對“大東亞戰爭”進行總結,實際上是對侵略戰爭包括南京大屠殺全麵翻案。該書是日本自民黨及與靖國神社有關的三個協議會(“回報英靈的議員協議會”、“遺族議員協議會”、“大家都來參拜靖國神社國會議員協議會”)組織的“曆史研究委員會”,對國會議員所作的20次報告的記錄。出席報告會的議員達到1116人次。這些報告對日本發動侵略戰爭的曆史全麵翻案。
日本右翼的活動越來越頻繁。2005年5月,日本厚生勞動省政務官森岡正宏更進一步妄稱“甲級戰犯在日本國內已經不是罪人”,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是“任意以反和平罪和反人道罪進行單方麵審判的”。這種為戰爭罪犯正名,否定東京審判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美化侵略戰爭,更是為日本政府官員繼續堅持參拜靖國神社製造根據。日方一連串的翻案言行,導致中日關係、日本與亞洲各國的關係日趨緊張。
為什麼戰後日本某些人始終堅持侵略史觀,我們認為有極其複雜的曆史原因和現實原因。
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由於美國執行新的遠東政策,導致日本一些人不能正確對待戰爭責任,更不肯承認戰爭罪行。
戰後,美國的主要目標是對付前蘇聯和共產主義。美國從遠東及太平洋地區的戰略格局出發,極力扶植日本,企圖利用日本的力量對付共產主義,為此采取獨占日本的政策,不認真清算日本軍國主義的罪行。侵華戰爭的重要罪犯岡村寧次,逃脫了法律的製裁;1950年11月,在美國操縱下,重光葵刑期未滿即被非法釋放,並再次擔任了日本外相。美國更錯誤地赦免了侵略戰爭的主要責任者天皇裕仁的罪行,不僅未給予批判,而且使天皇製度繼續保存下來。這是導致日本不能深刻反省的重要國際因素。
第二,日本不能正確對待亞洲各國尤其是中國政府和人民對日本軍國主義者所犯罪行的寬容政策。
14年的日本侵華戰爭,使中國人民蒙受慘重災難,中國人民完全有權利、有理由向日本討回戰爭損失。中國政府和人民為了中日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以無比寬大的胸懷,主動放棄了日本對華的戰爭賠償。可是,日本的某些人卻“以怨報德”,不能正確認識戰爭給中國人民造成的沉重災難,反而將自己打扮成戰爭的受害者。民意調查顯示,相當多的日本普通民眾認為日本是戰爭的受害者。一年一度的廣島原子彈爆炸事件紀念活動也給日本民眾造成了錯覺。同時,中國海峽兩岸國共兩黨早年對抗日戰爭的認識差異和對日本政策的分歧,也增加了日本政府認罪的難度。當今,台灣民進黨執政當局,試圖利用日本牽製中國,也使中日關係增加了變數。
第三,被日本傳統文化扭曲的道德觀念,成為日本不能承認侵略罪行的精神枷鎖。
明治維新之後,日本憲法規定天皇是日本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是創造日本國家的天照大神之子孫,是神權之化身。日本人民長期受皇道主義、國家主義教育,培養了一種盲目服從的觀念意識。日本廣泛鼓吹武士道精神,主張獻身。20世紀20年代以後,這種精神與法西斯主義結合,成為日本軍國主義者發動對外侵略戰爭並誓死效忠天皇的精神支柱。在這種觀念的誘導下,許多年輕的日本軍人以能為軍國主義犧牲生命、入靖國神社成為“護國神”而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那些曾因發動侵略戰爭而被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決處死的戰爭罪犯,都被美化為“護國神”,並在戰後被某些人視為民族英雄。基於這種認識,日本右翼勢力不肯承認戰爭罪行,亦不可能批判軍國主義的危害。
日本曆史上甚少與外界溝通和往來,形成了單一的大和民族結構,存在著狹隘的民族觀念,他們不能以寬大的胸懷麵對世界,麵對各國人民。日本國土狹小,資源匱乏,人口眾多,因而一些人認為,要生存就必須向海外擴張,並把發動對外戰爭視為國家發展的關鍵。日本根深蒂固的擴張主義觀念,是其不願意承認侵略戰爭的思想根源。
第四,日本不願采取明確、深刻的認罪態度,還有複雜的現實原因。
日本是世界經濟大國,雖然近十年來經濟不景氣,但其經濟實力仍居世界第二位。日本不僅要以經濟大國身份,影響亞洲乃至世界經濟,而且在積極謀求成為世界軍事大國、政治大國,並想獲取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的席位。日本的兵力不足,但有強大的軍事裝備。它通過提升軍事自衛隊的地位,謀求向海外發展軍事力量。日本擔心中國的發展和強大,對中國的軍事潛力極為憂慮,認為中國在未來是它的最大的競爭對手。在對華政策上,日本政界存在明顯分歧,有人友好,有人敵視,也有人懷疑。在對華貸款問題上,日本政界有人提出不能再給中國以支持,否則將使中國“如虎添翼”。在對台灣問題上,日本為了遏製中國的發展,不僅將日美安保條約的範圍擴大到台灣,而且把對台灣關係的表態,限定在1972年中日建交聲明的框架內,不明確表示不支持或反對台獨。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中日關係的複雜性。同日本右翼的分歧在短期內是難以逆轉的,要日本右翼和某些官方人士轉變侵略史觀也幾乎是不可能的。
三
由於日本政府的政策誤導和不恰當宣傳,使日本一些群眾特別是年輕一代對中日曆史問題漠然無知,甚至有人對日方曾經有過的反省也采取不理解的態度,對曆史問題的解決產生抵觸情緒。故加強中日關係史的宣傳和密切兩國友好往來,使廣大日本人民了解曆史真相,正確認識曆史,理解受害者中國和亞洲人民的感情是十分重要的。
戰後,許多中西方人士開始關注南京大屠殺這一殘暴的曆史慘案。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和日本的曆史學者已經開始從事南京大屠殺的研究。他們從大量的曆史事實出發,堅持正義立場,寫出了一批有說服力的著作。一些當年曾參加南京戰役並直接屠殺南京人民的日本老兵,在多年後公布了他們的日記或回顧了那段慘痛的曆史,如《東史郎日記》等。許多歐美傳教士、新聞記者、學者、醫生,曾親眼目睹日軍在南京的各種殘暴行為,他們寫下了許多有價值的日記、新聞報道,如《拉貝日記》、《魏特琳日記》等。但是,更多的南京大屠殺史料散落在海內外各地的檔案館、圖書館及一些文化部門,也還有些材料保存在私人手中。為了加強南京大屠殺曆史的研究,嚴正駁斥日本右翼否定或歪曲南京大屠殺的謬論,把大量的有關史料搜集、整理、彙集起來,是一項有重要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的工作。為此,中國社會科學院中日曆史研究中心提出課題,建議並支持南京地區曆史學界的專家、教授,聯合海內外的學者、朋友,合作編輯一部《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十年來,本課題編委會成員曾分赴美國、日本、德國、英國、意大利、俄羅斯及台灣等地檔案館、圖書館和有關史料保存機構,獲取了大量有價值的檔案和各種曆史文獻。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南京市檔案館和設在台北縣新店市的國史館,都提供了一批未曾公布過的史料。我們先後從海內外搜集到近四千萬字的原始材料。如此浩繁的史料將為曆史研究工作提供更多的科學根據,也強有力地印證南京大屠殺是一個否認不了的曆史大慘案和人類悲劇。日本右翼千方百計地抹煞它的存在終將是徒勞的。正義的、愛好和平的日本人民完全可以從中做出正確的判斷。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分若幹專題,彙集了來自各方麵的史料。
本史料集收集了日軍連續不斷轟炸南京和中國軍隊為保衛首都南京與來犯日軍進行頑強作戰的檔案材料。其中,包括中方有關作戰計劃、戰鬥方案、作戰命令及執行情況,蔣介石與南京戰役指揮官唐生智等人的往來文電,各參戰部隊的戰鬥詳報、戰況報告、戰鬥序列,中方參戰部隊的撤退與損失情況報告、戰役總結,以及參戰人員的回憶資料等。
本史料集收集了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者屍體掩埋情況的大批資料。其中,集中了迄今為止最為完整的中國、日本及西方國家有關南京大屠殺中屍體掩埋和處理的原始檔案和回憶資料;集中了各慈善團體、市民團體、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偽政權掩埋屍體的資料,以及日軍處理遇難者屍體的材料。我們還發現了一些新的慈善團體和偽政權機構埋屍的原始檔案。埋屍記錄材料是日軍實施南京大屠殺最有力的證據。
本史料集收集了大量的侵華日軍官兵的日記、書信、回憶和證言。作為加害者,日軍華中方麵軍所屬部隊的官兵是南京攻擊戰和南京大屠殺的直接參與者和見證人。戰爭期間,他們中間的一些官兵曾將自己在戰場上的親身經曆、所作所為、內心感受以及某些見聞,以日記形式記載下來,或在書信中較多地流露出來。戰後,這些日記、書信陸續被披露或出版。它是日軍在南京實施暴行的真實記錄。
本史料集收集了一大批西方人士和美英德外交機構及駐華使領館關於南京大屠殺的文字史料。眾所周知,日軍攻陷南京後,一批英、美、德等國的新聞記者、傳教士、教師、醫生、企業機構和使領館人員,以其中立的身份,得以留在南京。他們是日軍在南京實施各種暴行和破壞活動的目睹者,親曆了古城南京的這場浩劫。新聞記者以其良知真實地報道了南京屠城的情景,眾多的報道發表在美國《芝加哥每日新聞報》、《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及前蘇聯、意大利、中國等國的報刊上。在南京的外國傳教士、教師等,在積極建立國際安全區救助受難南京市民的同時,寫下了許多日記、書信和各種文字材料,詳盡、真實地記載了南京人民的那段苦難曆程。大批第三者的親曆史料是日本右翼無法推翻的鐵證。
本史料集收集了一批南京大屠殺幸存者的證言。其中,重要的如原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難民所負責人程瑞芳女士的日記,她逐日記載了日軍的暴行。也還有幸存者在南京事件後撰寫的大量回憶,如《陷京血淚錄》、《陷京三月記》等。本史料集還收錄了一批幸存官兵、幸存難民的回憶等。這些材料都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本史料集收集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和中國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的史料。其中選錄了東京審判的相關法律文件。在有關南京大屠殺起訴證據方麵,首次翻譯出版了大量經法庭確認的有關證據,如審問鬆井石根記錄、審問武藤章記錄及證人的書麵證詞等。也完整地介紹了東京審判的過程,介紹了控辯雙方對證人的質證等,讀者閱後完全可以對日軍的罪行作出正確的判斷。1953年,中國曾翻譯出版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判決書》。《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再次就英文原件作了新的翻譯,希望譯文更準確、更符合原意。本史料集還介紹了中國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有關審判戰犯的國際法、中國刑法等法律依據,介紹了法庭的組成、審判條例、量刑標準及審判的全過程。
本史料集收集了戰後國民政府所做的大量有關南京大屠殺的調查統計材料。國民政府還都後,從1945年底到1947年初,首都警察廳、南京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南京市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南京大屠殺案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和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先後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對南京大屠殺案進行過較為深入的社會調查。前期調查內容的重點為戰爭損失和民眾受害情形,後期重點則為日軍在南京大屠殺中的暴行事實。其中由南京市臨時參議會所主持的南京大屠殺案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是為了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而成立的,其調查表對被害人、證人和調查者均有較為詳細的記錄,調查方法具有相當的專業性質。其調查程序、表格設計、證人證詞等均具有法律意義。1946年11月9日,國民政府內政部抗戰損失調查委員會改稱行政院賠償委員會。本史料集主要收錄其存檔中大批關於南京淪陷初期的人口傷亡與財產損失的統計材料。這些都是有關南京大屠殺的珍貴史料。
本史料集還編纂了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的名錄,這是一項困難細致的工作。經過努力,我們從大量原始檔案中,並通過向幸存者調查,搜集到大批遇難者名單及其受害簡況。這批名單,均注明資料來源和原始出處,它為研究者提供科學依據。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是一項大型學術工程,史料的搜集、整理及英、日、德、意、俄等文獻的翻譯和編輯出版,是十分複雜艱巨的工作,因而隻能分批陸續出版。相近的史料內容,安排在不同卷次先後出版,也是迫不得已的,敬請讀者原諒。我們希望這套史料集能為海內外廣大的曆史研究者和眾多讀者提供盡可能多的、內容豐富全麵的曆史資料。但是,由於材料來源廣泛,有加害方、受害方、第三方的親身經曆、親見親聞材料,也有回憶材料、各種檔案文獻材料、報刊材料等,其對南京大屠殺的記述有不一致的地方,甚至受記述者立場、觀察角度或認識上的局限,記述有矛盾之處,也有一些錯誤的或不正確的觀點,這並不奇怪。對這麼一件震驚世界的大慘案,聲音不可能完全一致。保存史料原貌,是曆史工作者應具有的職業道德和學術規範。因此,我們對史料均照原樣收錄,不加任何更動,提供給曆史研究者,由他們在使用時加以考辨、解析,得出符合曆史事實的科學結論。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南京大屠殺這段慘痛的曆史已經過去70餘年,我們期盼正義的日本人民與中國人民一道,深刻地總結曆史教訓,為維護東亞和世界和平,為兩國人民世世代代的友好而共同奮鬥。
說明:2007年10月,《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29—55冊出版時,“總論”內容作了部分修改。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續編第56—72冊說明
南京大學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張憲文教授主編的《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1—55冊,於2005年至2007年先後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和鳳凰出版社順利出版。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1—55冊,共約3000萬字。它的資料,來源於國內外檔案館、圖書館和有關史料機構。它涵蓋著加害方日本、受害方中國和第三方歐美國家的大批重要曆史文獻、親曆者的原始記錄和口述回憶等;絕大部分是原始文本、第一手的曆史資料,在海內外首次公開出版或第一次譯成中文出版。它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在學術上是一項重要的文化工程。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所收錄的史料,從不同的角度厘清了曆史事實,揭示了曆史真相,最詳細、最全麵地鑒證了南京大屠殺是日本軍國主義製造的反人類文明和基本道義的慘劇,使日本右翼散布的種種謬論和謊言不攻自破。它對於教育廣大青少年,促進人類的理性反思,實現和堅持中日友好,維護世界和平,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因而它也是一項重要的政治工程。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出版後,受到了海內外各方麵的關注,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反響。國內外各類媒體做了大量報道,反響強烈。
鑒於仍有一些南京大屠殺的原始材料散落在海內外有關部門,近幾年編委會成員再次赴海外深入搜集資料。除英文、日文等方麵史料外,還在意大利、俄羅斯學者的幫助下,獲得了當年日軍南京大屠殺在意大利、前蘇聯一些重要報刊上的報道材料,從而進一步佐證了日軍在南京的大屠殺罪行。
我們將這批新獲得的英文、日文、俄文、意大利文的原始資料,經過認真的整理、翻譯、檢閱,編輯成《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56—72冊,繼續交付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
這批史料,有美國政府外交文件、耶律大學收藏的歐美在華傳教士日記和書信、日本侵華軍軍事文獻、日軍軍官日記及回憶錄、日本媒體報道、東京審判檢方和辯護方資料,以及一批中方檔案如南京市民向偽政府的呈文和當年中方出版物對日軍暴行的報道等。這些材料都進一步佐證了南京大屠殺是日軍製造的慘無人道的大慘案。
《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56—72冊的編撰工作,仍由南京大學中華民國史研究中心、南京大屠殺史研究所主持。參加這項工作的有南京師範大學、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江蘇省行政學院、中國第二曆史檔案館、南京市檔案館等單位的學者。南京大學曆史係、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及南京師範大學、東南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京財經大學、南京農業大學、南京工業大學、南京信息工程大學、上海海洋大學、南京三江學院以及台灣淡江大學的學者,承擔了日語、英語、俄語、意大利語的翻譯和校閱工作。
這批史料的搜集、編纂、出版等工作,得到了有關方麵、海內外朋友及江蘇人民出版社的大力支持,在此表示深切敬意及感謝。
出版凡例
一、本史料集按不同專題分冊出版,一般情況下,一個專題一冊,亦有少數為兩個或三個專題一冊,或一個專題因內容太多而分成數冊。
二、史料集所選中文資料,個別行文中有人名、地名、別字、錯字及用詞不規範者,為尊重曆史、保存原貌,均原文照錄。但在別字、錯字後麵注明正字。原文文字不清之處,以“□”表示。其中內容重複或與主題無關部分,編者則略加刪節。史料集所編譯外文史料中原有對中國人民的汙蔑之詞和對日本侵華的溢美之詞,不作改動。
三、所選史料一般以一件為一題,凡同屬一事彼此間又有直接聯係的成組材料,以一事為一題。
四、所選史料一般不作注解。如確有需要時,則在頁下作注。
五、所選史料均在文後注明史料來源。如外文史料屬首次翻譯刊出,則注明譯校者。
六、由於收錄的資料形成時間不一,因此,不同時期所涉及的人名翻譯差異較大,有的外國人的譯名甚至多達五六種,為了保持史料的完整性,我們一般未作改動,而是在相關冊裏附加外國人名(包括簡稱、別名、中國名等)譯名對照表。
本冊說明
本專題為《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幸存者調查口述》的續編,分上、中、下三冊。本專題收錄的主要是由中共南京市委黨史工作辦公室、南京師範大學、南京大學、江寧區委黨史辦等單位組織的口述調查。
2006年,中共南京市委黨史工作辦公室組織南京市各區縣進行了抗日戰爭時期有關專題的調研。這次調研中,對玄武區、白下區、秦淮區、建鄴區、下關區、雨花台區、棲霞區、江寧區、浦口區、六合區、溧水縣等區縣的幸存者進行了口述調查,由於地域的變遷,居住人口的變化,不同區域采取了不同的調查方式,其中江寧區等開展了普遍調查,其他區開展了重點調查;南京大學張生教授等在浦口地區進行了多年調查,此次組織30多名研究生、本科生誌願者重點對泰山、沿江等鎮進行了地毯式調查;費仲興教授在湯山地區開展社會調查多年,此次也有新的發現。
江寧區的幸存者口述調查由中共江寧區委黨史辦與南京師範大學南京大屠殺研究中心聯合進行。自2006年7月1日開始,區委黨史辦的工作人員與南京師範大學曆史係研究生組成調研組進駐各鎮(街),在鎮(街)有關人員的配合下,對全區各鎮(街)的村(社區)、敬老院進行拉網式走村入戶采訪。7月1日-8月20日,曆時51天的調查共走訪全區20個街道(鎮)、284個社區(村)、23個敬老院,共走訪1118人,累計形成口述文稿50餘萬字,拍攝照片1200餘幅,錄像(音)50餘小時。江寧區先後共有650多人參與調研工作,各鎮(街)為調研人員的食宿、交通提供了服務保障。
由於經曆過日軍南京大屠殺的居民在各區縣分布情況的差異,這次的口述調查顯示出地區間的不均衡性。但是,這次調查是在此前多次調查的基礎上對幸存者口述資料的又一次新的挖掘,隨著幸存者年齡的增長,已愈顯珍貴。為了區別於以往的調查,編輯過程中刪除了與《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幸存者調查口述》中內容重複的部分,夏淑琴、詹長麟等已接受過多次采訪的幸存者,雖然也在本次調查之列,但內容未再收錄。
本次口述調查的書麵資料都由調查人整理,經過口述人簽名或手印確認,但和以前的調查一樣,因為口述人的口音、記憶、文化程度等因素的影響,在時間、地名、人名等方麵存在一些出入,不同幸存者在回憶相同的人或事時相互之間出現差異,調查者能考證時則加以注釋,不能考證時則予以保留,以盡量尊重口述原貌。
中共南京市委黨史工作辦公室對各區縣的調研進行了指導,組織了區縣有關人員的培訓、外出學習和出國交流,並對相關資料進行了審核把關。各區縣黨史部門為這次調研做了大量的組織工作,曾永明、李文萍、霍德明、趙德生、高鵬、張月華、乙維清、王泳、胡學榮、範宇容、吳嘉同、張思軍、沈國晴等冒著高溫酷暑參加了調查並分別收集、整理了本區縣的資料,數以百計的調查者們為這次調研付出了辛勤勞動。感謝各相關鄉鎮、街道對這次調研工作的支持。
《幸存者調查口述續編》上、中冊編者:蔣曉星、張連紅、王瑞林等
審閱:經盛鴻
《幸存者調查口述續編》下冊編者:張生、吳鳳照、費仲興
審閱:曹必宏
一、江寧區調查
(一)原江寧鎮調查
1.王克興口述
王克興,男,1924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華西巷1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石維軍、劉運璽、曾金海、曹燕、仇鬆杏
王克興
鬼子是陰曆十一月份到我們這來的,是從蕪湖來的。有幾個日本人,還有八匹馬先來的,後來大隊伍就來了,我們嚇得跑走了。到晚上槍一響,鬼子打人了。我是往陸郎方向跑的,跑到鐵路那邊,走後頭,先跑到柏塘,離陸郎有30裏路,後往山裏跑。東西沒有來得及拿,躲了一天,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回來的,不敢回家,家裏的東西也不敢拿,糧食全丟了。當時家裏有父母、弟兄四個人,還有一個老人,日本人沒有打著。
損失家家都有的,我家裏損失40擔稻,農具也沒了。偽政府成立後,有人維持秩序了,鎮上還有十個上下的日本兵。給他們交東西以後,就不會打人了。江寧橋那個地方,有人被打死的,是個婦女被打死的,還有一個打更的也被打死了,姓李還是姓林的,記不得了。過後,有一個上街偷米的給打死了。當時鹽很緊張,有一個人偷鹽賣,被日本人打死了。家裏東西都沒有了,連門都沒了,我們家是種田的,賣花生,花生也被撈走不少。有十個鬼子一直駐到抗戰結束,他們就駐在山頭(現江寧鎮糧管所附近)。
2.胡淑珍口述
胡淑珍,女,1922年10月1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靜安街4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石維軍、劉運璽、曾金海、曹燕、仇鬆杏
胡淑珍
當時,我16歲,我大哥的兒子胡福於被殺了。日本人找花姑娘,“要姑娘,大大的”,叫他老婆出來,他講沒有,就被一槍打死了,當時20多歲。
在孫家那邊,有人躲在地洞裏,日本人用柴草燒,裏麵的人被熏死了。表姐的大兒子方孔宜,小名小喜子,當時上小學四年級,跟我同年,家裏什麼都沒了,就去參加地下黨,被槍打在肝上麵,動不了手術,疼死了。
我們都往山裏跑,11月走的,跑了半年,4月份回來的。日本人瞎搞,把小孩放在地上,搓著玩。我當時是住在梅府,住的是瓦房,沒有被燒。聽說街上傅長林的爹爹,跑反沒跑掉,被日本人刺死的,扔到茅坑裏。傅長林的爹爹要是活到現在的話該有90多歲了。
3.施世銀口述
施世銀,男,1926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靜安巷42號對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石維軍、劉運璽、曾金海、曹燕、仇鬆杏
施世銀
我家中兄弟三人,我排行老三,17歲去南京學徒的。在建中,看到日本人燒房子,晚上日本人偷襲(搶東西、找花姑娘),狗叫,就燒房子。跑反跑到山裏,看到陸郎街上被燒了。
4.周崇貴口述
周崇貴,男,1923年1月生
調查地點:南京鐵路江寧工區住宅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曾金海、石維軍
周崇貴
日本兵打到的時候我16歲,我是安徽(滁州)定遠人。日本兵到時,當時家裏的草房被燒,燒殺得厲害,一碰到日本兵基本上就沒命了。舅舅在南京趕馬車,所以1938年跑反的時候就投奔了南京舅舅家。在南京的時候偽軍搜身,見到日本人要鞠躬,不然就要挨打。因為舅舅的錢不多,所以我們馬上又出來打工,於是到了江寧鎮。這邊已經穩定了,所以沒看到燒殺的情況。
我家叔叔何清源的老丈人是江寧鎮街北人,開一個糧行。跑反時在陸郎的花塘被日本兵抓了,放到水塘裏泡。當時是冬天,一回來沒幾天就凍死了。他當時30多歲,有三個小孩,大的12歲,小的才1歲。
5.傅寶珠口述
傅寶珠,女,1923年12月2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石維軍、劉運璽、曾金海、曹燕、仇鬆杏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往鄉下跑,有一個家門裏的哥哥被殺了。他是不放心家裏跑回來看的,給日本人逮到打死的。
6.魏元華口述
魏元華,男,1925年10月1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華西巷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高鵬、石維軍、劉運璽、曾金海、曹燕、仇鬆杏
魏元華
我兄弟三個,我老三,有兩個哥哥,哥哥死得早,父親也死得早,1937年之前就死了。我們與舅父奔(跑反)到安徽蕪湖無為縣,坐船到蕪湖,在裕溪口炸得很厲害,沿江邊上死了不少人,房子也在燒,熱氣炕人。日本人從蕪湖到南京。
我們在外邊過了兩年,1939年,安民了,就回來了。在陸郎,有三個日本兵被打死,日本人報複。回來時,聽說國民黨的部隊,沒來得及逃走的,被殺了,也有被俘虜的殺掉了,就在江寧塘邊、河邊。
7.劉開義口述
劉開義,男,1935年7月1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敬老院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是上湖大隊中村生產隊人,日本鬼子打過來的時候我隻有2歲,跟著父母逃到了陸郎的山裏。後來聽村子上的老人家說,本村有個放牛的人,當時十幾歲,叫劉友×(音),放牛時騎在牛背上,被日本鬼子遠遠瞄準,一槍打死了。
我又聽說,當時村子裏有個女禿子,鬼子進村時她沒來得及逃走,被發現了。日本鬼子看到她是個禿子,不想要,還說,大姑娘,大大的好,咪西咪西的。後來,我沒有聽過說有姑娘被抓的事情。
8.曾紀錄口述
曾紀錄,男,1930年10月1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敬老院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是陸郎張府村人,1937年日本人進村的時候,我有7歲。我聽大人說,鬼子燒殺淫掠,無惡不作,攔路就殺人。我跟隨家人跑到陸郎的山裏,那段時間,我們帶了一部分糧食搬來搬去,所以,我家裏沒有人被傷害。村子裏死傷的人不多,失蹤了個把個,但是聽說新四軍傷亡得多。日本鬼子把人殺死以後扔進塘子裏,塘水都變紅了。大約一年以後,我們回到家裏,房子被燒了,雞鴨牲口和糧食全都沒有了。我聽說,江寧有日本人。村子裏有個四五十歲的男的,叫劉曉生(音),家裏沒有其他人了,和日本人好,當了漢奸。1938年下半年,他帶著十幾個鬼子進村,逼著老百姓指認新四軍,抓住了兩個20多歲的外鄉通信員。這兩個通信員被刺死了,後來,群眾把他們埋了。不久,新四軍殺死了劉曉生(音)。去年,政府建了烈士墓紀念兩位新四軍通信員。
9.周廣生口述
周廣生,男,1921年1月2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敬老院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1937年我17歲,知道日本鬼子要打過來。當時,我家裏隻有媽媽,她種地主的地,爸爸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死了,我讀過兩年書。那時候,我和媽媽一起跑到朱門、大廟等村,帶米帶菜,投奔媽媽的親戚,半個月就回來了。鬼子抓到人就殺,很多人挖地窖躲到裏麵,逃的逃,死的死。
我聽說,有三個日本人在陸郎吃酒,吃過了要花姑娘。鎮長生氣了,叫老百姓打他們,老百姓用釘耙、鋤頭打死了兩個,剩下一個逃跑了。後來,他帶了一隊日本人過來報複,用繩子綁住許多人的腿,把他們趕進塘裏,開槍殺死了他們。第二天,太陽出得高高的,我和許多人過去,看見屍體的胸口有刺刀留下的洞,還有的臉朝下,塘水都被染紅了。
我還親眼看見,日本人在河對岸燒房子,抓著火把,燒了一路。鬼子見到人就帶走,用繩子拴起來,把人拖到塘子裏淹死了。有個瞎子,沒跑掉,被殺死了。
日本人駐在江寧街上,連偽軍大概有二三十個人。陸郎張府村有新四軍,白天不出來,晚上活動。夏孝義是土匪,和日本人好;汪長明是國民黨高級軍官,和鬼子也有聯係。汪是夏的幹爹,他想看看夏的膽子如何,對夏說,鬼子要殺夏,頭要撐著給日本人殺。新四軍打了夏孝義的炮樓,他的警衛讓我們拿著拴牛的繩子,上去抬死屍,大概有七八個。新四軍也死了七人,其中還有一個連長。夏孝義把一個新四軍的頭打開了,還打死了一個號兵。
日本人進村的時候,讓老百姓舉著旗子歡迎他們。鬼子逮雞吃,不過對小孩子很好,還分糖給孩子們吃。我親眼看過日本人,他們講話我聽不懂,個子跟我們差不多高。我第一次看到日本人的時候跑,但是第二次沒跑,心裏慌,沒辦法。
10.張道南口述
張道南,男,1932年12月2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老年公寓(原江寧鎮上湖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1日
調查人員:苗李華、張增祥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才6歲,不記得多少。隻記得當時父母帶著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跑反,跑到上湖的山裏,個把星期後就回來了。因為我小,和爺爺留在家裏看家。爺爺當時有60多歲,跑不動。我們村像個圓圈,鬼子一來,我們就躲起來,他們找不到人。有一次,來了兩個鬼子找不到人,就放火燒了房子,燒了我家一房一廚,還沒有燒完,就走了。我們就出來救火,我家是瓦房,房梁和桌子燒糊了,別的東西沒有燒到。
我姐姐的婆婆是被鬼子殺的,她家在清修村,姓李,叫李大×,記不清了。她婆婆當時40歲左右,可以到她們村去問,都知道。
我們村有個女的被日本人抓了,她開始跑反的,在安民後回來時被抓的。這姑娘當時有20多歲,很漂亮,就在她家被糟蹋了,沒帶走。他哥哥叫張有燈,姑娘名字記不得了,後來嫁人了,活到80多歲,現在早死了。嫁哪兒也記不得了。她家在上湖的東水橋莊,莊上人大多姓劉、張、孫,沒雜姓。
安民後村裏就沒人被抓了。鬼子當時駐在江寧鎮上,大概有幾十個鬼子。鬼子經常三五一群地到村裏來,主要來找婦女,也就是花姑娘。村裏人看到就跑。鬼子對小孩很好,給糖果、牛肉幹吃。
還聽說陸郎有許多人被殺。三個鬼子去吃酒,然後要找花姑娘,被陸郎人殺了兩個鬼子,另一個跑到江寧,帶了一群人來報複,燒殺淫掠,殺了許多人。
我親眼見到我們村一個木匠,很有膽量,鬼子拿槍要打他,他把鬼子抱住了,勒得緊緊的,(鬼子)沒法開槍,他想把鬼子扔到河裏去,沒辦到,木匠後來跑掉了。
11.傅長才口述
傅長才,男,1930年3月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西河2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傅長才
我們有兄弟四人,大哥被日本人打死了。大哥叫傅長福,二哥叫傅長祿,我是老三,叫傅長才。當時我8歲,跑日本反的。大哥大我一輪,20歲。他當時在南京做漆匠,長得好,白白淨淨的,有文化。鬼子轟炸南京時就跑回來了,也就剛十天左右,鬼子就打到了。
我還記得,1937年農曆冬月十四日早上抓走後,晚上就被殺了。一起抓走的還有四個人,我大哥二哥還有我家一房客的兩個兒子,姓任,是在南京做生意的,轟炸後就跑來住在我家。四個人被抓去後做夥夫、喂馬草,一天都好好的。晚上幾個鬼子吃酒,吃完酒後就把他們四個人叫到那邊的牆邊站著,然後先把我大哥和姓任的二兒子叫到上麵去,就是當時糧庫的小山頭那兒,鬼子用刺刀就把這兩人刺死了。我二哥和姓任的大兒子一看不妙就跑,沒想到都跑出來了。
姓任的二兒子也長得很好,像文化人,有十七八歲;我二哥個子小,很瘦弱不起眼;姓任的大兒子長得很壯。這兩個人像農民,像老百姓。二哥當時15歲,姓任的大兒子不記得了。我父親去收的屍,摸黑去的。回來後他講那邊有好多屍體,有七八十具,年紀都不大,都十七八歲。
我家原來是菜農,小本生意。跑反沒多久就回來了,瓦房沒燒,草房燒掉了。但門窗、桌子、凳子、床、櫃子都沒有了,被鬼子拿走燒火了。安民後父親賣燒餅、油條。我上過六天的學,鬼子來了,就沒能再上。大哥死後,父親不讓我上學了,家裏都指望我了,二哥不能幹,不知是不是被嚇的,父親讓我學做生意,支撐家庭。
慰安所我知道的,就是前麵那個,是商會搞的,會長姓翟,搞得也有年把兩年,記不清了。我大哥發生這樣的事情,哪有心去關心別人家發生了什麼事?
李家的許多草屋都被燒了,瓦房不燒。糧食損失了有300多斤。
三子的舅舅沒有回來,姓魏的,妹妹叫東方,也就是三子的媽媽,當時也有20歲,被日本人抓走就再也沒有回來,東方還在,但病得不清,說話不太清楚了。
安民後,不跑了。對日本人要很恭敬,看見喊“先生”、鞠躬,不然就拳打腳踢,我還聽說,臘梅的父親跑反到外麵被抓住沒回來。小臘的哥哥也是菜農,鬼子來時跑反,跑到鄉下,個把月後,鬼子也到鄉下清鄉,他看見鬼子就跑,被鬼子開槍打死了,當時有二十六七歲,有個女兒住在西善橋,小臘的父親叫陳大金。
12.宋秀英口述
宋秀英,女,1925年12月2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西河3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宋秀英
我原來家是雨花台區的永安村。那時鬼子來的時候,我跟媽媽跑反,跑到了山裏。回來後,發現家裏的三間草房都被燒了。爸爸沒有跑反,在家被鬼子打了,受了輕傷,不久就好了。家裏的牛、豬都沒有了。
13.趙秀芳口述
趙秀芳,女,1932年9月1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李家村靜安街4號(原住穀裏鎮)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趙秀芳
鬼子來的時候,我才七八歲。當時我們一大家子全都跑反了,奶奶在家,跑了多長時間記不得了。跑反回來後,我家房子沒有被燒。有的草房被燒了,具體是誰家記不得了。我爸爸芮守本弟兄三個,我爸爸的二哥被日本人打死了,那時他30多歲,現在有一個兒子在穀裏石壩大隊,有個女兒嫁到了板橋。
那個時候鬼子不來就幹活,沒有什麼東西吃。鬼子一來不是跑就是躲起來。父母把女孩子剃成光頭,在臉上抹上灰,弄得分不出是男是女,害怕被抓。
日本人對小孩蠻好的,會給糖吃,但他們殺人是不敢看的。
14.傅餘有口述
傅餘有,男,1923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梅二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傅餘有
我親眼見到日本人殺人,被殺的都是國民黨的四川兵,他們都沒有槍,日本人有的用機槍掃射,有的用刀砍頭和用火燒死,然後把屍體堆到端凹。
我母親是被鬼子強奸的,她叫亞娣,父親叫傅言林。當時有兩個日本兵,我們不敢反抗,反抗就會被殺的。鬼子朝我們喊“你走,你走”,父親和我就被趕了出來。當時村裏來了好多鬼子,(用手指)前麵有好多個婦女被侮辱。
這一家(指著家前麵的一個房子),徐家。有一個丫頭,好像叫徐丫頭。鬼子來她就跑,躲在圩子裏,被鬼子發現後,她坐在盆裏向對岸劃去,鬼子叫她上來,她沒上,就開槍掃,打在大腿上,留了好多血,沒醫生治,死得了。
這圩子旁邊有一間房子很隱蔽,裏麵躲了十一二個姑娘,都是十七八歲的,後來被鬼子發現了,全被糟蹋了。當時有十幾個鬼子呢!全是這村裏的姑娘,有姓李家的,姓傅家的,姓喬家的,姓徐家的。
15.胡福森口述
胡福森
胡福森,男,1936年9月16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陳府莊1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大伯家的堂哥是被鬼子打死的,用槍打的,他叫胡福於,有個女兒留下,叫嬈瑩,現住在南京。他還有個親弟弟叫胡福生,現在已經死得了。
16.紀允蘭口述
紀允蘭,女,1925年6月26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李家村靜安街8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紀允蘭
我爸爸在我5歲時就去世了。日本人來的時候,我有13歲了。記得那是冬天,媽媽帶著我們姊妹五個投奔陸郎的親戚,姐姐、哥哥、兄弟、妹妹和我。我媽媽用被子把黃牛包了起來帶著一塊跑反,隻露一個頭在外麵,要種地,沒牛怎麼種?我們呆了幾個月才回來,具體幾個月記不得了。房子沒有被燒,房子裏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有的人家的房子被燒了,具體哪家記不得了。反正當時見到鬼子來了,人就躲起來。
我還記得有人被抓走,多少人記不得了,具體幹什麼去不清楚。村裏的臘梅的父親就是被抓走的,到現在也沒有回來。我老伴周躍禮也被抓去做活,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如果不做就“死拉死拉的”,不過他沒有被殺,偷跑回來的,後來他參加了新四軍。
我親眼見到山塘有許多死人。鬼子用機槍把人掃死後摔到這裏來,經常性的。那裏的死人是好多次扔過來的,有老百姓,也有國民黨兵。當時這裏駐過國民黨的中央軍嘛。
我們小孩見到日本人也要鞠躬,不鞠躬就是不敬,就要殺死。
安民後,鬼子經常來喝酒,吃酒後,就經常找女人,問:“媳婦有沒有?花姑娘有沒有?”不交的話,不是被殺就是被打。
17.方昌森口述
方昌森,男,1925年7月2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西河3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方昌森
1937年跑反時,我有13歲。當時是隨姐夫和姐姐跑的,先跑到陸郎,後又跑到安徽方唐山裏,那裏沒有公路,日本人沒辦法去。爸爸媽媽舍不得家裏的三間瓦房,房子很好,他們沒有跑遠,跑到了離家近的司家澗家灣,四周都是水,日本人過不去,比較安全。
1938年春天回來的,姐姐在安民回來後就生病死了,這跟跑反無關。在跑反回來後,我們家房子沒有被燒掉,可是村北頭朱一羅家的房子被燒了,他家房子是兩進六間。當時福音堂的房子被燒了,村裏的房子主要是草房被燒得多。
當時家裏沒有吃的東西,我們通常弄一些小菜,給日本人,他們不給錢的,可是他們會從地主那裏扒一些稻子給我們,也有不給的。
安民後,鬼子駐在江寧,他們主要是搞有錢人。老百姓看到日本人鞠躬、喊“先生”就沒事了。如果不喊、不鞠躬,就要被打。有時鬼子躲在水缸後麵,如果看不到,就要被鬼子打,我看到過日本人打人的。
我看到方坑子塘那兒有很多死人,估計有十個人吧;黃泥塘那兒被殺的中央軍俘虜也很多。
當時中央軍抓壯丁,中央軍抓壯丁是用來打日本人。日本人住下後,我沒有看到鬼子抓丁。他們幹活給錢,也有去了沒有回來的,也有被殺的。村裏傅長才的哥哥,叫傅長福,被鬼子抓去做飯,後來被鬼子殺掉了。還有個人叫魏大頭,也被鬼子抓去了,他的女兒叫東方,後來嫁到了邱家莊村,他到最後也沒有回來。
鬼子住下之後,經常下鄉找婦女,如果找不到,也就算了,不怎麼打人。這兒還有個慰安所,就在我們家對麵,現在是派出所的老房子那兒(靜安街52號),它在安民之後就沒有了,也就搞了個把兩年,是商會會長叫翟振羽搞的。那些婦女大多是南京的,沒有我們本地人,有十幾個人,都在20歲左右。慰安所是日本人站崗,有一個中國老婦人做飯。我們那時還小,不懂這些。
18.張開英口述
張開英,女,1936年8月1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梅府社區李家村靜安街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張開英
我有個好姐妹叫陳小妹的,原來住在李家村,我會去她家玩,她爺爺奶奶就給我講:小妹可憐,沒有父親,小妹的父親30多歲就被鬼子殺死了,留下了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和她,跟著爺爺奶奶過日子。
她爸爸是跑反時被殺的,在跑反之前做炒米糖的買賣,家裏有點錢,跑反到了江北後,舍不得家裏的這些房子、東西,又跑回來看看。之後又跑,在去江北的路上遇到了日本人,就被鬼子砍了一刀,沒有立即死去,後來疼死了,還沒過江呢。
後來她媽媽又改嫁了,現在她的姊妹都死掉了。
19.吳秀珍口述
吳秀珍,女,1921年6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7歲,躲到娘家的地窖裏,下午三四點鍾,父母送飯來。後來,我到處跑,我讓我的小姑子跟我一起跑,她不肯,結果被日本人抓走了。第二天,她主動找到我,跟我跑反。當時,我們經常躲在地窖裏。有一個叫王夏喜(音)的人,他7歲兒子在地窖裏被捂死。
20.姚傳海口述
姚傳海,男,1925年4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我13歲,當時家裏有六口人(祖母、父母和兩個弟弟)。我父親是開小作坊做鞭炮生意的,母親是家庭主婦。我讀了兩年書,14歲的時候到江寧鎮當學徒,學了四年。1937年12月,日本人進犯江寧,我們全家逃到新濟州,隻留下祖母看家。後來,祖母目睹了日軍的暴行,覺得害怕,也逃到新濟州。由於祖母受到日本人的驚嚇,不久後病故。第二年2月,我們全家到嚴家圩投奔親戚。
據祖母講,她親眼看到,一個姓胡的70多歲的老頭子,被日本人看到了,日本人舉槍把他打死了。還有一個叫戴毛的人,四五十歲,被日本人用東洋刀砍了一半的脖子,當時人還沒有死,呼吸道沒斷,一直在噴血,走到東湖的時候倒地死亡。
當時江寧衛生院的地方堆了很多死屍,有老百姓,也有軍人,他們主要來自四川和甘肅(死屍中老百姓多)。
江寧有個“滿春園”飯店,店老板叫王洪發。有一次,日軍跑到他家,向他要花姑娘,威脅他,如果找不到花姑娘就把他槍斃。後來,他躲在柴垛裏麵的妻子主動出來跟日本人走了,救了他一命。第二天,王洪發一直站在路口等妻子回來,神情呆滯,整整等了兩天。第三天,她才回來。
那時,江寧鎮駐紮過一支日本警備隊。一個日本人在江寧鎮開洋行(出售糖煙酒之類的小門市),他娶了本地吳老三的女兒。有一年春天,洋行的東西被人偷了,他懷疑是一個叫肖慶生(音)的年輕人偷的,後來,六七個日本人就把他綁起來,押到江寧橋旁(現服裝廠),先挖好了坑,然後逼肖慶生跳進坑裏,用刀把他砍死在坑裏。肖慶生臨死時高喊:“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施德君的爺爺也是被日本人殺掉的。
21.謝修華口述
謝修華,男,1924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4歲,家中有父母、哥哥、姐妹共六人。我父親開雜貨店,母親種田,哥哥是幫工,我8歲的時候給人家做幫工。日本人剛來的時候,我們還和他們開玩笑、耍皮。後來,日本人殺人放火,我們就不敢和他們開玩笑了。我曾在江寧街南頭看見日本人把國民黨兵用繩子連在一起,然後用槍掃,殺了有100多人,街西的河裏也有死屍。當時,我們住在鄉下,離江寧鎮有五裏遠,日軍起初沒有打到那裏,我們沒有跑。後來看到形勢不對,我們跑到了陸郎山裏,日本人在鎮上有駐兵,挨著馬路活動,男的又回到了家裏,女的擔心日軍瞎搞,留在了那邊。我們在村子裏的時候,隻要聽到有日軍活動的消息,就躲到蘆葦蕩裏。日軍不太多,都帶著刀槍炮,他們遠遠地打牛、羊、雞等。有一次,我來不及跑,將缸倒扣過來,用磚頭支著,自己藏在裏麵,躲過了日軍。日本人起初晚上一般不活動,白天騎著馬到處抓人,讓他們找花姑娘,不找就不放人。後來,他們晚上也開始活動了。當時有一家賭場,有一次來了幾個日本兵,他們喝了酒,要賭場的人給他們找花姑娘,找不到就槍斃,說著就用刀砍桌子。當時,賭場的人都跑不了,有幾人被日本兵扇了耳光。有一個人說,我帶你們去找花姑娘,路上遇到五二子的爺爺蔣夕華背著一個小男孩,他騙日本人說,我背的是女孩。後來,日本人就跟著他走了。後來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日本人還強奸了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錢金氏,錢德才的奶奶),用刀將她的肚子戳通,腸子露在外麵。當時她沒有死,後來她往山上跑,去找她躲在山裏的瞎眼婆婆,中途死了。
日軍如果懷疑某村有壞人,先在村裏燒一戶房子作為記號,第二天再過來報複。
一個日本兵搶了一頭老百姓的牛,用來馱兵器。
有一次,日本兵懷疑一個大胡子是軍人,逼他跪在地上,然後把槍架在他肩膀上,射死了遠處的一頭牛,那個大胡子嚇得癱在地上。
22.徐存蘭口述
徐存蘭,女,1925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我是梅府人,當時家裏有爹爹媽媽,他們都種田。日本人是冬月(農曆十一月)十四打過來的,燒殺淫掠。我們嚇得跑到公塘頭一個小山洞裏。後來,我們回來了,躲到嚴家圩的地窖裏,當時我隻有12歲。日軍在江寧鎮街邊殺了很多人(地點在現在的塑料廠)。
蔣家灣蔣養民的母親坐在盆子裏過一片汪田,被日本人開槍把腸子打出來,後來死了。
1938年春天,我們村來了好多外鄉逃難的人。駐江寧鎮的日軍掃蕩,大人們就扔下小孩自己跑了。日本人找不到大人,就把三個小孩活活燒死了。
後來日本人安民了,我們上街如果不向他們鞠躬行禮,就要挨打。我現在還有時做噩夢,夢見被日本鬼子嚇得到處跑。
23.嚴華友口述
嚴華友,男,1925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嚇得帶著炒米鹹菜到處跑。
日本人在開采雲台山鐵礦的時候,我們有幾百人被抓去開礦。礦石在下關港口被裝上船運走。
24.薛秀英口述
薛秀英,女,1919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煙東1-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薛秀英
鬼子進村的時候我十七八歲,10月份跑反,父親早就去世了,我和媽媽、哥哥三個人一起跑的,跑到朱門那邊,住在碾米廠。12月又跑回來了,發現燒了很多房子,我家一間草房也被燒了。日本人經常下村找花姑娘,讓他睡過就算了,不然的話就要被打死。有一個姓魏的木匠的妻子因為沒跑掉就被侮辱了,當時大概30多歲,她是黃立村那邊的人,被兩三個日本人侮辱了,沒臉見人,天天在家哭,過了兩年就死了。當時為了躲避日本人,有的人就挖地窖,躲過去了。有時日本鬼子故意在地上跺腳,看地下有沒有人。安民以後要查良民證,掛在胸口的就不過問,沒有的就罵一頓。這時候就已經不殺人不放火了。村裏一個姓張的男人,大概25歲,11月份跑反以後回來坐在門口,日本人找他要花姑娘,說沒有就被殺掉了,頭被砍了下來。
25.陳修英口述
陳修英,女,1923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煙東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陳修英
鬼子看見花鞋子就要花姑娘,不講就用槍杆子打。跑反的時候,我爸爸和媽媽帶著兒子女兒一起跑,帶不下東西就帶了點米。跑反的時候天很冷,幾月份不記得了,跑到了朱門那邊山上,回來時還沒過年。回來後發現房子被燒了,沒地方住。我爸爸叫陳正興,原來在城裏做裁縫,日本人來了沒活做。跑反回來後,鬼子看到家裏有花鞋子,問我爸爸要花姑娘。我爸爸說沒有,就被日本人用槍柄砸死了,我媽媽逃掉了。
26.朱長英口述
朱長英,女,1924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二府莊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朱長英
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14歲。當時我在牧龍福利莊,和母親、兄嫂、兩個侄子(大侄子叫朱寶鬆)一起跑反。先跑到官塘,躲在大池塘裏,後來跑到陸郎的山上,躲在大媽的弟弟家裏,過年的時候趕回來的。父親得了哮喘病,當時60多歲,一個人留在家裏。一天兩個日本人來敲門,笑嘻嘻地問他家裏還有什麼人,父親說有一兒一媳,兒子被拉夫了,媳婦回娘家了。日本人要花姑娘,一個說要打死你,父親喊饒命,另一個說不打。
跑反回來的時候,家裏給牛吃的大草堆被燒了。鄰居孫正乾家四間草房被燒了,是晚上燒的。還有一個叫嚴莊生(音)的,35歲,舍不得家就沒走,當時和他家隔壁姓朱的二嫂子在一起,她當時40歲左右,日本人先一槍打在嚴莊生的耳朵上,沒打死,看到嘴張著,然後又在肚子上補了一槍,打死了。他當時有個兒子,會走路了,後來發燒燒死了。二嫂子被日本鬼子帶到家裏強奸,後來放走了。
我15歲的時候,在山上放牛,碰到兩個日本人,說:“要大大的花姑娘,小小的不行。”還對我說:“小孩,莫怕莫怕。”還問我們要雞子雞蛋。吃的東西讓我們先吃,先“咪西咪西”,怕毒他。
我家姐夫遇到日本人,日本人要殺他。他說自己是種田的,給日本人看他的肩膀,說上麵有老繭,然後就跑掉了。
我聽我家嫂子說,1938年的時候,日本人要找花姑娘,十幾個女的躲到村裏的小廟裏,兩個日本人推開門,抓走了兩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姑娘。年紀大的不要,玩過了就把她們放了。
27.齊存道、孫玉英口述
齊存道,男,1925年10月生(夫);孫玉英,女,1926年7月生(妻)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官塘2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齊存道(左) 孫玉英(右)
齊存道:鬼子來的時候我13歲,當時七八個鬼子到我們村的。記得天氣很冷,我穿棉衣的。我當時在江寧鎮上玩,看到年紀大的去偷鹽,我也想去拿點鹽,看到一個騎馬的日本人,帶個刀,肩上有花,是個軍官,他下來打了我一個耳光,我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後來跑回家了。
跑反跑到山窩窩裏,我和姐姐、姐夫跑的。過了春節,陰曆三月份回來的,家裏三間草房被燒了,家裏的山芋被燒成了灰。我和媽媽、哥哥在裏麵找能吃的,省得擺鍋了。跑反的時候,我媽媽在村裏的土地廟看著癱瘓的哥哥,當時村裏的老年人在家裏看家,其他的跑到山裏了。
二府莊的胡銀才,大約60多歲,是我姐姐的公公,被日本人打了一槍,哼了三下就死了。當時八個日本人在旁邊拍手,我跟媽媽躲在床底下。
聽媽媽講,我們村有個姓楊的,當時沒來得及跑反,被鬼子抓到侮辱了,她有十六七歲,已經結婚了。
孫玉英:鬼子來的時候我12歲。去討米沒討到,躲在夾板牆裏,我家的馬被鬼子牽走了。爸爸、媽媽和哥哥跑到陸郎的山裏,爺爺、奶奶和我留在家裏,我戴個帽子,裝成男娃子。
28.齊善義口述
齊善義,男,1922年10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官塘1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齊善義
鬼子來的時候我15歲,在南京學徒,做皮鞋。日軍進攻、轟炸南京時,沒生意就回來了,16歲回來的,時間是陰曆八月十六。在南京的時候,看到日本人到處丟炸彈,炸死了很多人,有些屍體掛在樹上。
第二年春天,跑到陸郎。鬼子燒殺淫掠,婦女都不敢出門。當時官塘共四戶人家,兩家瓦房,兩家草房。我家住的是瓦房,沒燒,兩家草房都被燒了。
有好幾戶婦女被鬼子抓去了,其中有一個是我家叔叔的老婆,姓秦,二十五六歲。跑反期間回來拿糧食的,被鬼子抓了,在家裏被奸汙的,沒有殺她。她有孩子了,但是不多,現在都死了。
胡銀才也是被鬼子殺死的,趙家榮被鬼子用繩子捆起來,用機槍掃,但是沒有死,逃回來了。
29.齊善禮口述
齊善禮,男,1925年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官塘2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齊善禮
我當時13歲,鬼子來了,就跑反了,大約是陰曆十一月。我與爸爸、媽媽和村裏人一起跑的,跑到了朱門的山裏頭。一路上看到國民黨的兵被鬼子殺了不少,到了二三月份回來的,要種田,鬼子還沒走,住在江寧鎮上,不住在農村。回來看到房子被燒了不少。我家的是三四間瓦房,沒有被燒掉。我們村當時有四家人家,兩家的草房都被燒掉了。二府的胡銀才看到鬼子來了,跑沒跑掉,被鬼子用槍打死了。
陸郎當時去了三個鬼子,地主找人打死了兩個,逃走一個,後來就帶人去陸郎,見人就殺。當時鬼子還帶了翻譯到陸郎,陸郎有二三十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被反捆在池塘邊,推到水塘裏淹死,我們村有一個叫趙家榮的,大約30歲,個子高,水性好,沒被淹死。
聽說在建中,鬼子看到六個婦女進屋,女的躲在夾牆裏,鬼子進去以後卻找不到人,就放火燜死了她們。
30.顧光英口述
顧光英,女,1924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窯山51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顧光英
我十三四歲的時候,日本鬼子打過來的。鬼子到村裏來過的,我們跑反到陸郎山裏。跑反時,聽見鬼子開槍的聲音。鬼子給小孩子吃糖,還說:“莫怕莫怕。”跑反回來,家裏的兩三間草房被燒了。當時還有人躲在地窖子裏,鬼子到處找人,這裏一搗,那裏一搗,有的日本鬼子還穿著便衣,胸口掛個菜,混在人群裏,都看不出來。
鬼子天天來找花姑娘,三個姑娘躲在地窖裏,鬼子找不著,就放一把火把房子燒了,把她們也燒死了。在陸郎,日本人把人推到水塘裏,滿滿的一塘。
當時我家裏是種田的,一天,日本鬼子把我父親家裏的兩頭豬拖走了,還叫我父親殺豬,我父親嚇得奔了三裏路。
31.魏存芝口述
魏存芝,女,1920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窯山31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魏存芝
我娘家在上湖東水橋。我14歲的時候就去做童養媳了,鬼子來的時候我十六七歲,跟婆婆家裏的人跑反,跑到陸郎。跑反時家裏的叔叔被打死了,小名叫宗生(音)。他當時有個兒子,20多歲。當時很多人在家門前砌牆,躲在裏麵不敢出聲。村裏有個姓王的,小名叫盤生(音),出去揀青菜,在湖邊被鬼子一槍打死。
32.林香子口述
林香子,女,1922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窯山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林香子
我娘家在清修西水橋二隊,鬼子來的時候我16歲。父親死了,母親改嫁了,自己幫別人看牛。陰曆十一月,我在河邊淘米,碰到日本鬼子,背著槍,我們見到就跑了,他們在後麵追。我們跑反到陸郎山裏,鬼子就不敢進了。餓了沒東西吃,後來又回來拿米,沒碰到鬼子。
我看到官山村的王一郎,40多歲,在城裏當鄉長,鬼子說他犯法了,就被抓住,先在身上打一槍,趴在那裏沒死,他爬起來,又被補了一槍,死了,家裏人給他收屍體。
鬼子要了兩個花姑娘,其中一個姓曹,還有一個小名叫新李子(音),侮辱後又放了,我躲在家裏的牆裏,逃過去了。
當時窯山村裏有大路通到陸郎,經常看到日本鬼子來打豬子、找婦女、燒房子。日本人都穿著皮鞋,走路咚咚響。
馬大山的兒子臘生13歲,幫地主家看牛,看到日本鬼子來了就跑,鬼子叫他別跑,他跑到稻田裏的時候,被鬼子打死了。
村裏有個姓趙的老頭子,眼睛看不見,不知道日本人站在他麵前,問人家:“你們看到日本人了嗎?”被打死了。
我現在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大兒子養我,小兒子家裏窮,不養我。
33.何德發口述
何德發,男,1930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官山16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1937年12月13日,鬼子經過我們村,我們還不知道是鬼子,他們把國旗鋪在山上休息,叫老百姓挑槍、挑子彈,搶毛驢馱子彈。那時候我家有奶奶何王氏,60多歲;父親何木旗,38歲;母親馬桂英,30多歲;還有我們兄弟三個。我是老二,當時隻有7歲;哥哥何德勝,10歲;弟弟何德才,3歲。有一天下午大約兩點多鍾,三個日本兵來到我家。當時奶奶和我,還有我哥哥,正在門外,其中一個日本兵用步槍向我們射擊,我們不知道是槍,以為是一根棍子。60歲的奶奶被擊中肚子,腸子都被打出來了。我躲在奶奶身後,被同一發子彈打中了我的頸部右邊,子彈從前麵穿進,從後麵穿出來,鮮血直流。親戚用繩子背著我走了15裏路,到陸郎配了藥,就這樣洗洗擦擦。奶奶棉衣的棉花還留在脖子上,是那顆子彈帶過來的,有人就用理發的鉗子把棉花夾了出來。
何德發
傷口正麵
傷口背麵
我哥哥當時看見轉身就跑,日本人又向他開槍,打中了他的棉袍子,打了兩個大洞,但沒有打中皮膚,他當時被嚇得趴在地上。日軍又燒掉了我家的兩間草房,搶走了我家的毛驢。奶奶因傷勢過重當晚就去世了。我爸爸看到我們兩個被打,氣得吐血,走不動,母親把他帶到村頭土地廟,同去的還有一個老頭和老太,被鬼子發現了,要用刺刀刺我爸爸,老頭和老太跪下來求饒,老太膽子都被嚇破了,但鬼子還是把我爸爸刺死了。
我們村馬大山的兒子,叫馬臘生,當時13歲,沒母親,父親帶兩個小家夥養不起,讓他給地主家放牛。日本人來了,還讓他從鍋裏摳點鍋巴,去看牛。他看到鬼子來了,從牛背上下來,躲在稻田裏,被鬼子看到,一槍打在大腿上,打了一個大洞,血淌得不得了。鬼子跑過去,他趴在地上求饒,鬼子在他嘴上一邊一刀,最後又在胸口刺了一刀,沒到三個小時就斷氣了。
我們村有個老頭子,能聽見但看不見,拄著個拐杖,聽見狗子叫,他就喊:“小鬼家,鬼子來了,快跑呀!”當時鬼子就在他麵前,用槍柄對著他的腦袋砸了兩下,腦漿都出來了。後來他兒子就找人挖了個坑把他埋了。
34.趙南英口述
趙南英,女,1919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建中官山1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趙南英
鬼子來時我十八九歲,與老公公一家一起跑反的,跑到山裏,過了陸郎,到了朱門。我家以前是種田的,在外麵過了一個年回來的。回來時看到家裏的房子都給日本人燒了。
我爺爺眼睛看不見,當時八九十歲,他出來上廁所,叫小孩“你們快跑,日本人來了!”當時日本人就在他旁邊,把我爺爺打死了。
35.錢傳賢口述
錢傳賢,男,1919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江寧村郭莊村4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錢傳賢
鬼子來的那年我18歲,跑反到朱門。三個日本人吃過酒,到陸郎要花姑娘,姑娘都跑掉了,哪有姑娘呢,跟當地人衝突起來,地保家有槍,圍著山頭打,日本人跑圩,用的是20發子彈的手槍,打到最後沒有子彈了,被打死了,在田埂上被打死兩個,當地人拖到塘裏埋了。跑了一個,跑到江寧鎮彙報,當天晚上,日本兵騎馬到陸郎,把村上房子燒得一塌糊塗,日本人要屍體,後來沒找到。整個打的過程,我都親眼看到的。
我在外跑了三個月,第二年3月回來的。我家草房沒被燒,日本人晚上不過來,看到村上沒人就走。
安民後,日本人站崗,(老百姓)老遠就要鞠躬,不鞠躬就不讓過去,還要良民證。有一次我們跑著玩,我跟在後頭,在山頭上站崗的那個日本兵跟我說:“蘑菇、蘑菇。”(日本語諧音)我不知道是啥,聽不懂,就應了幾聲,然後我回家了。後來日本兵下崗後,來找我,把刀拔出來,要用刀砍我,我又不敢跑,他指了指柴禾,我才知道,那是要我搬柴烤火。那個鬼子站崗凍了兩個小時,後來他自己走了。
我們南京30萬同胞,死了好多兵,江南江北死的人嚇人啊,好多人被燒掉。
日本人來的時候,不講理,跑到村子裏逮雞。大人沒有辦法,隻能在家種田,不種田沒有的吃。那個時候我們可憐呢。
我們聽日本人來了,嚇得跑了,晚上睡不著覺(不敢睡覺),日本人來了,就躲到田裏。日本人心毒得狠,狼心狗肺,哪個人不受他害,雞蛋隨便拿,跟他要錢的話,就給你兩個嘴巴,老百姓都受罪。那時,家裏父母、哥哥、嫂子和我們夫妻一起跑的,跑到了朱門。
陸郎那個事發生後,一天早上,我的哥哥錢傳臣,他比我大12歲;嫂子,姓蔣,小名鋤子,跟我哥哥差不多大;還有我家屬被虜到了離陸郎有七八裏的地方,那邊是公塘頭,是個小學,大概有一兩百人被帶到那裏,日本人在學校裏頭,一個人一個人地審問,有翻譯,問是誰殺了那兩個日本兵,怎麼打死的,講得不對,講不出來的,就把這些人拖到院子後頭的池塘邊,拖進去後又開槍打,死了百來人。我的哥哥、嫂子沒被打,回來後給我們講的。我的家屬沒回來,被日本人抓了,帶到江寧街上,帶了不少姑娘,長得好看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總共五六十個。當天晚上,被日本人玩。第二天早上,被送到梅府,日本人在李家園吃早飯,我的家屬趁機會跑了。我家屬叫王秀珍,和我一樣大。她是被兩個日本值班的玩了。她跑到我舅舅家,被我舅舅送到了江北,她在江北待了一個月。從仙人磯的地方坐船過去的。我們找死她了,後來,舅舅給消息說把她送走了,我們才知道,也沒辦法。後來,我家屬身體還好。還有被戳死的,清修鳴堂那個地方就有女的被戳死了,那個女的還沒成人呢。當時,叫天不靈,叫地不靈,跑不了,不是打死,就是搞死、戳死,慘無人道。那個時候,日本人有千把人在小山頭那裏。安民後就有部分住在了那裏,直到日本投降。他們在那蓋了房子,現在就是江寧鎮糧管所那裏。
我們這個地方還有個炮樓,是日本人來之前就造的。鐵路上也運部隊,日本人裝兵到蕪湖、銅陵,用篷車,都是晚上走。火車頭尾都有電話線連著,車子不大多。
日本人投降的時候,說:“新四軍,大大的。”上麵有政策,我們不能打他。我們恨不得用釘耙敲死他,打死了,也活埋了。
36.郭明壽口述
郭明壽,男,1914年7月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江寧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郭明壽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23歲,已經結婚了。日本鬼子是陰曆冬月二十過來的,問我們要姑娘,殺人放火,把牛牽走殺掉吃了。還要良民證,沒有良民證就打,良民證半麵是紅的,半麵是黑的。日本人住在街上,我們村上房子全燒掉了。
我們村上的高永琪,50多歲,跑反的時候,躲在菜園小棚子裏,被日本人看到了,向他打了一槍,子彈從肚皮穿過,沒被打死,這是他晚上哭著跟我講的。他隻能睡著,不能起來,後來好了,留有很大的疤。
我媽沒跑,70多歲,舍不得家,躲在地窖裏,沒被鬼子看見。
在馬場隊,有個小名叫臘四子的,跑反的時候,在塘裏被打死了。
第二年2月,跑反回頭,街上自治會跟日本人好,發良民證。
一天,我帶著娃子,是我大娃,叫郭正林,小名是騾子,當時3歲,現在74歲。日本人問我要姑娘,我說沒有,就用刺刀背砍我頭,我當時帶著狗皮帽,頭上打出了包,帽子被打掉了,不敢撿。我就丟下小孩跑(家裏還有其他人,可以照顧小孩),日本人穿皮鞋,跑不快,我跑到河底下,看不到我了。隔幾天,又來五個日本鬼子,又要我找姑娘,我說沒有,就打嘴巴子,打了好幾個,嘴巴都打腫了。日本人靠我近,不好用槍,我就用腳踩日本人黃皮鞋,順勢把日本人推倒,我跑了,不敢回來,晚上日本人走了,我才敢回來。他們晚上不敢來,都是白天出來。
我姑媽郭長秀,當時70多歲了,也被打了好幾個嘴巴子,但沒什麼事。
有一次快過年的時候,我在家磨豆腐,來了三個日本兵,把豆腐都踢翻了,看我手上有老繭,以為是當兵的,另一個日本人說是因為挖地窖的,還有一個日本兵不相信,就脫掉我上衣,看我的肩膀有沒有扛槍的痕跡,冬天很冷啊。還有個老太,也被打嘴巴子,日本人就是為了好玩才打的。
日本人還穿便衣,穿上老百姓的褂子出來找花姑娘。
我們都是白天跑出去,晚上再回來,一般是往穀裏方向跑。我家的房子被燒掉了,就住在牛圈、豬圈裏。
中央軍被打死的到處都有,河邊上都能見到,見到黃製服的就打,經常看到。安民了,日本人組織了自治會,發旗子,扛著旗,見到屍體,挖個坑,一起埋了。
當時跑反的時候,小孩都跟著他媽跑出去了。有的人害怕躲到涵洞裏,頭進去了,屁股在外,躲了沒用,還是會被殺死,隻好繼續跑。跑出去,回來住在房子裏,都是用梯子翻牆進去,門窗全堵起來,地窖裏冬天有水,不能蹲。
日本人投降的時候,狠不起來了,接管投降的是新六軍,一喊新六軍,就怕。國家宣傳,怕我們報仇,讓他們回國。
日本人槍法很準,在一個橋上,老遠還能打著喜鵲。日本人不吃我們米,見牛就殺,用大麥跟牛肉搞在一起煮。日本人下鄉,看到我和同村的陶福喜,大我幾歲,就把我們拖到街上,當夫子(雜工),給他挑水、劈柴,這個都是臨時的,也拿了一包麥子牛肉給我們吃,晚上還放我們回去。日本人自己也打線網,打魚。
穀裏柏樹村,有一個婦女,是李德明的老婆,給日本人帶到江寧街上,第二天送回家,還給了點錢,當時她20多歲,比我們小一些,李德明跟我們村上的郭正富是連襟。
日本人騎的馬很高,人騎在上麵,都能到房簷口。日本人也有隨軍醫生。日本人跟我們中國人一樣,有的漂亮得很,包金牙、穿製服、翻毛皮鞋。要姑娘,沒有就踢、就打。
高長龍媽媽被日本人找了多次,當時快50歲了,害手(手有病),沒跑,房子前頭沒燒,後頭燒了,日本人就在那糟蹋她。過後她喊我們幫她係褲子,她手係不起來,我們才曉得的。安民以後,街上的老中醫幫她把手看好了,老中醫當時跑北塘,安民後回來的。高長才的媽媽,快50多歲了,是禿子,沒有錢跑(跑的時候租房子要錢的),被日本人糟蹋了。
(郭明壽的妻子汪聖英補充:我在家燒鍋,大兒子在外邊玩,說三個日本人來了,我和村上其他兩個玩得好的就跑到山後頭躲起來。日本兵是從河埂上過來的,不是從大路上來的。)
37.郭正餘口述
郭正餘,男,1923年5月1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江寧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郭正餘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4歲,嚇得不得了,我挑著米,走到花塘,白天躲在柏樹。當時下雪,以為日本人不會來的,日本人穿便衣來了,嚇得我們不知道往哪裏跑,日本人不講理,講不起來理,把我曬的衣裳拿走了,找姑娘、找雞要蛋,找完姑娘,衣服就摔掉。穿便衣的日本人走近以後,我看到他穿的黃褲子,就不敢跑了,叫日本人先生長先生短的,喊得高興就算了。下雪天,有日本人在,躲在塘邊,不敢出來,很冷。
跑反的時候,我在弄網拖魚,日本人來了,我牽著牛跑,跑到河對過,柏樹蔣家莊,把牛拴在那,自己跑了。日本人的馬死在路上,問路上的一個老頭,馬是什麼人殺的,老頭隨便指了一下,指的是我們村的方向,日本人就把我們村上的房子全燒了。郭明德家的瓦房高,日本人就把家具堆起來燒,我們看了不敢救。我們家草房燒了,家裏的山芋都燒熟了。日本人剛過來的時候,燒了好多家。
我們跑反,家裏父母(後娘)、好幾個兄弟一起跑,不敢蹲在家裏。先是住在公塘頭,就是穀裏、陸郎的交界處。白天在河那邊,晚上回來。
高永琪被日本人看到,打了一槍,正好口袋裏有洋錢,擋了一下,沒被打死,劃破肚皮。
高長才的叔叔,當時50多歲了,跑到趙家土橋子,日本人在安基山頭,打了一槍,手被打穿了,隻能捂著,自己用路邊的藥草揉,後來好了,有個疤。
38.王榮琴口述
王榮琴,女,1925年2月2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江寧村曹家2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王榮琴
跑反的時候我13歲。日本人是早上從雙門橋來的,刺刀閃亮得不得了,年輕的老百姓都躲,老頭、老太蹲家門口。我們跑反到朱門,往山裏跑。在陸郎,當地人打死了兩個日本人,日本人回來報複,燒房子,一個一個地燒,蓋的房子全燒了,陸郎慘啊,日本人殺人放火。
跑反的時候,父母、弟弟一起跑的,早上起早跑的,晚上不敢出來。我們在陸郎姑姑家的後麵挖了地窖躲在裏麵。那時候,日本人是一個兩個地來,是住在街上的,殺人都是用刀戳。
退反的時候,平安了,我們就回來了,前麵鄰居家幾間草房被燒了。日本人米好,自己帶米吃,日本人剛來的時候,見人就殺,他們住在對過車站(現江寧鎮車站)上。
跑反時,住在一塊的,姓錢,是建中官山的,男的,大概四五十歲,跟他的小舅子一起跑的,年齡和他差不多,一起被殺了。有躲在地窖裏,還有躲在房子夾牆裏,日本人進房子大概看一下,就走了。
日本人說翻臉就翻臉,不能惹他。聽說過日本人到人家家裏麵找花姑娘,小姑娘一般十幾歲的,沒跑掉,就被拖走了。
我二嬸也沒來得及跑遠,躲在另一個人家裏的床底下,日本人用刀子對著那家人,問:“姑娘,來的?”就到屋裏,從床底下拖出來,就在房間裏糟蹋了,四五個日本人糟蹋的。二嬸本來有點遲鈍,人長得不錯,後來嫁給二叔,二叔死後沒多久,遺腹子也死了,她改嫁到建中的馬大村。二嬸當時20歲左右,是在上湖徐府莊娘家被糟蹋的。
39.曹吉良口述
曹吉良,男,1926年12月3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江寧村曹家2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2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曹吉良
那時,我虛歲12歲,我家老房子朝東,房子多。國民黨的鐵路工人,是河北唐山的,比我大五六歲,跟我一起跑到村裏的老草房,就在火車房對過,看見日本人過來,我們倆就奔到家裏。陰曆十一月,鬼子是上午來的。哥哥嫂嫂都跑了,爹爹一個人在家,後來爹爹下午3點鍾也跑了。當時都是自己跑,是往東麵陸郎、廟莊馬家村(姑姑家)跑的,顧著逃命。
日本人一來,就用槍打豬,是曹啟發家養的豬,他是開槽坊做酒的,養豬多。鬼子把豬打死了,叫帶來的國民黨俘虜兵剝豬,扒些稻草,燒著吃。第二天,發現我們村所有的草房全燒了,板凳桌子也燒光了。過年後,老頭、老太、小孩子看家,家裏一樣都沒了,小姑娘、青年婦女不敢回來。
第二年,菜田開花的時候,我哥哥回家看的,我們跑反到大姚時,在江寧河邊,看到三個俘虜兵的屍體,是日本人給打死的。後來聽曹啟國的爺爺說,他親眼看到有三個中央軍給日本人打死了,是在社場旁的塘邊。俘虜被殺的多呢,還有燒死的,在土地廟,地上墊稻草,把人放在上麵,用鐵絲捆著,燒死了,就在村後麵,我親眼看到燒過的痕跡。
第二年四五月份回來的,家具、農具燒掉了,雞鴨給日本人殺掉吃了。上街的時候,有日本人站崗放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見到日本兵都要鞠躬,不鞠躬就打,主要路口都有日本人站崗。
聽說,跑反的時候,曹兆清的母親叫張懷英(大概一兩年之前去世的),她娘家是老鼠廟(老土地廟)的,在家裏被日本人白掉(糟蹋)了,當時20多歲。日本人開過來,我們就跑,日本人走了,我們就回來。日本人當時住在小山頭(現江寧鎮糧管所在地),大概二三十個人,日本人投降後,房子就空掉了。日本人逮人家雞,要雞蛋。
經過的火車,有裝煤的,是從淮南煤礦運到裕溪口,然後過江到蕪湖,通過寧蕪鐵路運到南京。安民以後,也有帶旅客的,那個時候火車小,一個車廂大概能裝15噸,一般晚上運。還有做生意的。
40.龔世英口述
龔世英,女,1923年9月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洲村6隊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龔世英
我老家是安徽蕪湖繁昌縣上山鎮的,鬼子來的時候,我有十三四歲。媽媽帶著我們跑反,跑到塘口那邊,我大大(伯伯)沒有跑,呆在家裏看家。兩個月後我們回來的。鬼子也沒有去我們那裏,房子也沒有被燒掉。
我21歲嫁到江寧後,當時坐火車,一元三毛錢的火車票。我被日本人打過的,記得有一次是在從蕪湖到江寧的火車上。在蕪湖上車的時候,不打人,上車後,火車上的鬼子讓我向裏邊去。不進去、動作慢了,都要被打。我被打的時候,火車還沒有走,鬼子是一正一反兩個嘴巴,輪番扇。跟我在一塊的還有個老太太,姓丁,老太太當時有60多歲了,也被打了。老太太用手護著臉,一邊喊“頭目,不能打,不能打”,是下半年,我帶了一籃子花生,鬼子要把花生摔掉,我把籃子抱住了,鬼子扯斷了籃子把,把籃子把扔掉了。
看到鬼子去找花姑娘,村裏有個汪老頭沒跑,鬼子過來讓他帶著去找花姑娘,沒找到。又看到一個小學生在放牛,又讓他帶著去找,不知誰指著說花姑娘在柴場那邊,找到兩個,一個姓鍾家的,另一個不認得,被糟蹋了。這兩個人回來後都哭,具體什麼情形也不清楚。當時我們都躲在蘆葦蕩裏邊,老的、小的都躲在裏邊,有十二三個,那天下大雨,好像是五月底的一天,傍晚才回家。
還有姓鍾家的房子被燒掉了,鬼子屋門前看到花鞋,就要花姑娘,沒有找到,就把房子給燒了。
聽好多人講江裏邊死了好多人。
41.夏學財口述
夏學財,男,1931年11月1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洲新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夏學財
鬼子來的時候,我七八歲。父母帶著我跑反,跑到朱門,我有個姨娘在銅井北莊大隊,跑了一年才回來,家裏房子沒有燒,司家那裏也沒有燒。
我親眼看到有個婦女帶著小孩,在陸郎朱門的地方,給鬼子看到了,鬼子就開槍,把她娘倆就打死了。還看到有個老太帶著女兒跑反朝山上跑,也被鬼子看到了,鬼子就把她女兒強奸了,就在大路上,鬼子沒人性,不管這些。
我們村裏的婦女有被強奸的,我親眼看到的。白天人都跑得了,鬼子晚上來,進到屋裏就強奸婦女。鬼子有時三四個,有時四五個,被強奸的有兩三家,都姓夏,我們莊上一門夏,有姑娘、有媳婦、有老太,日本人像畜生一樣,哪管這些。
一開始來的時候,鬼子見到人就殺,安民後就少了。
42.林啟友口述
林啟友,男,1910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洲新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林啟友
我家是陳塘村的,剛搬到這裏。在日本人來之前,我在蘇州幹活,做雕刻。鬼子打到上海的時候,我從蘇州跑回了陳塘。當時我家裏有我爸爸、媽媽、弟弟、三個妹妹,七口人。我會刻章,鬼子來的時候,好幾個鬼子來抓我走,他們沒有看到我缺了一條腿,有個鬼子一拉我,就看到我缺了一條腿,他們就笑了。就問我是不是當兵的,我說不是,他把我手拉出來看看,手上沒繭,不是當兵的。有個翻譯幫我翻譯的,這個翻譯我認得,姓王,王什麼記不得了,好像是司家白水橋那邊的人,現在還在,跟我差不多大。
日本人經常來找我給他們刻章,他們的名字,都是兩字“小田”、“山本”,好刻得很。我一天最多給他們刻五個,一般都是一兩個。刻完章後,什麼都給你,牛肉、豬肉什麼的。還有一次,我在他們營區刻完章,鬼子送了我一匹馬,幾個鬼子抬我上馬,讓我騎回來了。還有的時候,鬼子見到我就問:“吃飯沒?”給我許多東西“咪西咪西”,我吃不了,也不敢說,就都放在兜裏。
因為經常給日本人刻字,日本人都認得我。我見到許多殺人的事。我記得二三月不冷不熱的時候,親眼看到在陳塘村水巷瑜橋那個地方鬼子殺人的,有頭跟身子分開的,也有沒分開的,屍體堆得老高,有半米那麼高,占滿了三畝地,全是中國人。部隊上死得多,也有不少老百姓,我在那兒玩看到的,鬼子不管我的。鬼子走了,看到有的沒打死的從人堆裏爬出來,一瘸一拐地走掉了,各地方的人都有,還有侉子。鬼子殺人一排一排捆起來殺的,有機槍掃的,也有刺刀殺的,把頭一抓,用刀一捅,來回把頭割下來,排在地裏。
強奸婦女,多呢,我親眼看見的,許多婦女當時跑到江北去了,鬼子給老百姓罐頭,逼他們劃過去找,有時三四個,有時四五個,一群一群的,逮到婦女,婦女就遭殃了。本地的也有,多呢,姑娘有、老太有、媳婦有,沒得數,我看到好多次,十幾次都有。有一次玩得好好的,婦女都在路邊,鬼子看見就過來,捂著她,叫我也捂著,我不敢捂,然後就糟蹋了。還有沿途抓了好多女的,把她們用繩子拴住胳膊,帶到了江寧鎮上,有二三十個,應該是冬天,穿棉衣呢,鬼子把她們帶到空地上,讓她們脫得光光地做操,不做就用刀麵打,抬不起來也打,排不齊也打。後來她們有的晚上就回來了,還有的隔天才回來,都是陳塘的。陳塘雜姓多,有姓林的、姓袁的、姓蔣的、姓張的、姓侯的、姓李的,都有。
我們那時苦呢,要多苦有多苦,比黃連還苦啊。有一回在街上,看到一個老太帶著孫女,十二三歲,在大街上走,胳肢窩夾著一把油傘,我就告訴她“抓緊走,不走就給鬼子看到,就遭殃了”,正好有個鬼子過來了,騎著白馬,看到小姑娘,把她扯過來,按在地上,要強奸她,老太哭喊著“哎喲,造孽啊,喪天啊”,很著急,我在旁邊看,也不敢動,鬼子帶著槍呢,不知怎麼的,傘就打開了,驚到了馬,馬就跑。鬼子當時怕馬跑了,把馬韁繩綁在了自己腳上,馬就拖著鬼子跑,跑過了兩個山包,把鬼子拖得不成人樣,渾身是血,這件事就發生在街邊上。
43.陳秀芳口述
陳秀芳,女,1924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娘家在陳塘村,1937年冬天,我家的八間房子被日本人點火燒掉了。我們想撲火,鬼子阻止了我們,全村的房子都被燒光,我和大人都逃到江邊。
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成家了,我們一家逃到了江北。第二年三月,我們回家種田。那時候,南京建立了慰安所,日本的頭領不讓士兵下鄉騷擾老百姓。但是,仍有很多士兵下鄉侮辱婦女並搶劫財物。
那時候,我們到處跑,躲到城南街上,後來聽說那裏要殺人,就跑到別的地方。
我還親眼看見,有一天晚上,日本人在陸郎燒房子,大火把天都映紅了。當天晚上,媽媽把我們帶走了。
44.曾五雲口述
曾五雲,女,1925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小的時候,父親死了,母親改嫁,我和弟弟住在外婆家。日本人來的時候,我背著一袋炒米,和弟弟躲到蘆葦裏。路過一個山凹子,我看到一個人的屍體,頭滾到一邊,身上有血,估計是被刀砍死的,我嚇得把炒米丟掉。後來,我們餓著肚子,走失了方向,跑進一戶人家。好心的戶主收留了我們,晚上做飯給我們吃。第二天,她把我們送回了外婆家。
有一天,鬼子來到外婆家。婆婆、舅舅和舅母逃走了,我和弟弟沒來得及跑掉。鬼子把桌子和板凳放在堂屋中間點著,打算連房子一起燒掉。鬼子點火以後就走了,等他們走了以後,我們把火滅掉。後來,我和弟弟也逃到了山裏,我們是在山裏睡的。第二天,太陽已經出得很高了,舅母來找我們。晚上,我們回到了家裏。
王冬英被日本人帶走了,第二天才放出來。
紀家村“洋鬼子”的妹妹(姓謝)被日本人帶走了。
45.黃克發口述
黃克發,男,1925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7歲的時候,父親去世,媽媽改嫁。家裏有爺爺、奶奶、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我們逃到新濟洲。後來我們外出討飯,到了安徽的無為縣種田。
日本人經常到鄉裏轉一轉,每次都殺一兩個人。我聽說,日本人在河邊殺了一個保長,推到水裏,用刺刀殺的。日本人還燒房子,搶家禽和牲畜。
46.侯世英口述
侯世英,女,1918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9歲,已經結婚了,我們白天躲在朱門,夜裏回家。鬼子把我家房子燒了,還殺了一個叫八五子的人。因為,日本人向他要姑娘,他不肯,就被殺掉了。
蔣興照的媽媽被鬼子抓去。當時,我躲在草垛裏,很害怕。第二天她才回來。
47.高德財、芮富英口述
高德財,男,1922年4月生;芮富英,女,1921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民國26年,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6歲。我3歲無娘,4歲無老子,和姑姑奔到江北,兩年之後才回來。我在那裏挑東西,做苦活。當時,我家和我嶽父家的房子,一共有六間全部被日軍燒毀。
鬼子殺人很厲害,我曾經看到鬼子在前官山口殺一個人。1937年在陳塘前官山口,日軍發現有一個人額頭上有帶帽子的痕跡,懷疑他是國民黨軍人,就把他殺了。那人頭被砍下來,眼睛還在眨。
民國27年冬天,牛後隊的施成華也被鬼子殺害。當時,我在那裏玩,親眼看見的。鬼子逼他跪下,拿刀砍他的頭,人頭還在地上滾。
48.蔣親斌口述
蔣親斌,男,1925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我12歲,家裏有母親、哥哥、嫂子和姐姐,父親已經不在了。我們逃到陸郎山裏,那裏有土匪,勢力強大,日本人不敢去。母親留在家裏照看東西。後來,日本鬼子進山,土匪頂不住了。我們往江北跑,三天之後回來了。
我親眼看過日本人,個子矮矮的。他們經常叫老百姓幹活。下雨天的時候,鬼子躺下,讓我們在他們身上踩。
我還看過日本人怎樣殺人的。他們讓人站在兩個毛竹中間,人卡在裏麵動彈不得,然後,鬼子就開槍打。有時他們把汽油澆在人身上,活活燒死。
日本人經常在晚上出來搶姑娘,燒房子。他們把掃帚點著,然後把房子燒了,我們都奔了。日本人還拿槍打家禽。
49.王冬英口述
王冬英,女,1922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日本人過來的時候,我16歲,家裏有父親、母親、兩個弟弟和三個妹妹。我父親是私塾先生,母親種田。聽說日本人要來,我們全家都逃到陸郎花塘,後來又去了江北。當時,我弟弟很小,被母親夾在腋窩裏跑。我們在江北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家。
陸郎有新四軍,日本人不敢去。他們經常到村子裏找姑娘,找不到就打人。很多人跑到新洲的蘆葦裏躲藏。
50.顧富善、顧桂子口述
顧富善,男,1922年3月20日生;顧桂子,女,1923年9月2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鬼子打過來以前,我們家有三口人——媽媽、姐姐和我,我們都種田。我14歲的時候到南京學做裁縫。鬼子打過來的時候,城門關了,我就從白下路跑回來了。
我們逃到江北。三天之後,我一個人回來了,媽媽和姐姐仍然留在江北,她們不敢回來。我親眼看見過日本人,他們騎著馬,掛著東洋刀,天天從村裏經過。其他人覺得害怕,都奔了。我和公公比較膽大,就留在村裏了,日本人也沒有殺我們。日本人讓我們幾個小孩子跟在他們的馬後,要我們和他們一起抓雞。
我聽說,鬼子在陸郎的17、18村殺了很多老百姓。
有一個騎著馬掛著東洋刀的日本人,下馬要花姑娘,我們也不敢頂嘴。後來,他向一個叫周德衡的人要花姑娘,遭到拒絕。結果,那個日本人把他家的房子燒了。
51.芮長煜、陳秀芳口述
芮長煜,男,1924年1月7日生;陳秀芳,女,1928年2月1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我小的時候父親就死了,母親帶著哥哥和我。1937年農曆十一月十四的晚上,鬼子打過來,我們逃到上湖,過了一個禮拜才回來。
我聽說,日本人殺人放火,在現江寧衛生院的地方殺了100多個中央軍,在現小山頭(原菜場)殺了幾十人,又在一個水塘(現科達酒店)邊殺了幾十人,在七畝田(現塑料廠)旁邊也殺了四五十人。
日本人晚上出來放火,找女孩。我晚上沒事做,他們就讓我去找花姑娘,說:“姑娘,大大的給我!”一個鬼子帶著刀,還要給我皮夾子,我沒敢要。我沒有辦法,帶他到中官山口。他拿出望遠鏡,然後對我說:“小孩子,你回去!”後來,他自己過去了。
七個日本鬼子喝酒,要找姑娘,還打我們的嘴巴子。我們在灶台後麵扒了個洞,逃跑了。日本人朝天上開了三槍,然後把房子給燒了。
我還聽說,日本人在謝家村殺了一個理發的,用東洋刀砍了他的脖子。
有一個姓胡的人,因為最先發現鬼子進村。他回家把媽媽和妻子藏在夾板牆裏。日本人根據他身上的白衣服認出了他,讓他找花姑娘,並且說:“你頂壞頂壞的。”他不肯,結果被日本人用刺刀殺害了。
我看到一個跑反的老頭頭部被砍了一道20厘米長的傷口。
52.盛立英口述
盛立英,女,1921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1937年農曆十一月十四日,日本人打過來。那時候我17歲,已經結婚了。我們逃到江北去。我的一些嫁妝、首飾留在家裏,都被日本人搶去了。日本人拿著大盆劃過去,要找小姑娘,從小洲帶了七八個婦女和姑娘。第二天,她們才被放出來。
我的姐夫八五子,陳塘胡村人。日本人在東湖跟他要姑娘,他不給,被日本人活活刺死了,當時他30多歲了。他的兒子胡家虎現在還活著。
錢金氏被日本人奸汙後,又被日本人用刺刀戳通了肚子,腸子露了出來,死了。
53.張德明口述
張德明,男,1930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5棟4單元508室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我是建中烏金凹人,當時也跑反的,是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五個人一起跑的。全村都跑了,跑到朱門那邊的山上,那裏日本人不敢去。過完年後到四月份安民了才敢回家。當時白天躲著,晚上才敢回家拿糧食吃。村裏的四五十間草房全被燒掉了,我家的三間草房也被燒了。
村裏的張世虎,大約四十幾歲,腿不好沒跑,被日本人抓著要花姑娘,沒有就被一槍打死了。大家都跑掉了,別的就沒了。
54.郭福珍口述
郭福珍,女,1907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7幢3單元106室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郭福珍
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30多歲,記得很冷的時候和丈夫一家一起跑反的。當時老公公叫卞承陸,靠70歲,他兒子讓他走,他不走,在家護家。一天他在家門口吃飯,看到鬼子來了,就倒茶給他們吃,鬼子不吃,開槍打他,一槍打在肚子上,剛吃的飯流了出來,當時沒有死,鬼子又想補一槍,我們跑上去攔住了,鬼子沒打成,但是,老公公還是死了。後來我們就找木匠做了個棺材,晚上偷偷抬到山上埋了。當時我們都很害怕。
我們跑反回來的時候,看到鬼子背著槍、拿著刀,到處找花姑娘,我們都躲在地窖子裏,鬼子沒找到花姑娘。
在我們村前一個叫小六餘的村,有兩個女的躲在自己家裏挖的地窖子裏,鬼子放火燒房子,把她們燒死了。
當時,我家是種田的,家裏有一隻大肥豬,給鬼子打死了,他們叫門口的人抬到江寧鎮火車站去,還有不知道從哪裏打來的雞子。
55.王淑玉口述
王淑玉,女,1921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王淑玉
鬼子來的時候,我們跑反到山裏頭,我親眼看見有四五十個日本人去燒陸郎,經過我們村的。有兩個人騎馬,我們嚇得奔了,他們騎馬超過我們,我們躲在田裏,後來往銅井方向跑,沒路就瞎跑。當時我嫂子背著我侄子,拖著我跑,在路上看見日本鬼子打人,是一個男的,日本人讓他別跑,他嚇得往田裏跑,鬼子用槍把他打死了。我們都不敢回家,走到秣陵,外麵漆黑一片。後來我們就摸回家了,家裏的房子還在,沒被鬼子燒掉,但是家裏的雞什麼的都沒有了。
在家的時候,我們看到日本人來,就躲在自己家裏砌的夾板牆裏,鬼子就用刺刀在牆上刺。還有人躲在地窖子裏的,在上麵放個凳子,在出口的地方,蓋點牛屎,鬼子就用腳在地上跺。
鬼子到我家裏,問家裏有沒有雞子,還問我哥哥是做什麼的,哥哥說是縫針的,鬼子就放過他了。鬼子用槍打死了我家兩頭豬,叫我父親挑到村裏去,然後給了他四條鹹魚,說給他“咪西咪西”,我父親沒敢要。
56.李桂芳口述
李桂芳,女,1929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10幢4單元607室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李桂芳
我是黃立村的人。錢家增的二奶奶,大概60多歲,喊著:“日本人來了,小姑娘們快跑啊!”就被旁邊的日本人一槍打在肚子上,腸子都打出來了,然後就死了。村口的姓高的人家的六間瓦房被燒了。當時日本人對小孩很好,給小孩糖吃,叫小孩“莫怕莫怕”。他們日本人不敢喝我們的茶,怕我們毒害他們。
他們白天不來的,一到晚上就摸黑搶東西找姑娘燒房子。因為白天他們找不著花姑娘。小六餘村的三個女的躲在地洞裏,燒房子的時候被悶死了。鄰村的一個姓卞的男人,大概30多歲,出門後碰到日本人,嚇得跑就被日本人開槍打死了。
當時婦女好多都躲在地洞裏,但大家都寧可自己被殺也不說出來。自己死就是一個人,把她們說出來就死好多人了。
57.錢家增口述
錢家增,男,1917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9幢2單元103室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錢家增
鬼子是陰曆十一月來的,來了就要姑娘,沒有就“死拉死拉的”。沒有看到鬼子的時候都跑,被鬼子看到的時候不能跑,跑就開槍。
鬼子用手拍我的頭,我捂著頭蹲在地上不敢動,鬼子還用槍管搗我的肚子。姑娘都躲了起來,讓老百姓找,找不到姑娘就要戳死你。
我家二奶奶,她娘家是南京的,當時快70歲了。鬼子來的時候,她喊:“鬼子來了,你們還不躲?”被鬼子聽到了,“砰”地一槍,腸子都打出來了。
村民們在家挖個地窖,人躲在裏麵,上麵蓋了個裝米的大桶,鬼子找不到人就把房子燒了。錢傳誼的老婆就被燒死了。
58.施世鍾口述
施世鍾,男,1928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施世鍾
我是馬大村的。鬼子來的時候,我們村有個叫施成基的,鬼子找他要花姑娘,他說沒有,一槍打在他身上,沒打死。
還有個叫徐明根的,鬼子也找他要花姑娘,一槍打在他脖子上,脖子都打穿了。他有個孫女兒,小名叫小臘,現在就住在盛江花苑。
59.王福英口述
王福英,女,1920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王福英
鬼子來的時候,是臘月,我和老婆婆一家人一起跑反到陸郎的山裏。跑的時候看到了日本人,第二年三月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家裏的草房被燒掉了。
我們隊有一個姓張的,叫張什麼旺的老頭,被日本人一槍打死了,日本人野啊,看到人就打。
60.周發富口述
周發富,男,1928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漁業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孫學發、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周發富
鬼子來的時候,婦女都在臉上抹鍋灰。我們村有個姑娘,姓李,小名叫小揚子,十七八歲,長得還漂亮,沒抹鍋灰。用船躲在河口的蘆葦地裏,鬼子弄個小船把她抓到了,糟蹋得不像樣子。當時她還沒嫁人,後來嫁了兩個人,第一個叫王如前,知道她被鬼子侮辱過,有個大兒子叫王發生。後來她的生活條件不好。
我們村的周永安,當時20多歲。在捕魚時碰到了鬼子,鬼子要拿他的東西,他把螃蟹藏了起來,後來被鬼子找到了,搶了東西,走前還捅了他一刀,刺在他的大腿上,有兩寸長的傷口。回去後用當地的一個偏方治好了,叫“川引”(音),是一種植物。他是我的親叔叔。
當時村裏的房子全燒光了。
61.袁富堂口述
袁富堂,男,1931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漁業村1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孫學發、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袁富堂
鬼子來的時候我8歲,當時住在銅井,漁民捕魚要“PASS”證,進城也要的,跟現在的身份證差不多。我的兩個表叔,一個叫周友喜,一個叫周友生,他們是兄弟倆。鬼子跟他們要“PASS”證,他們沒有就被打傷了,過了好幾天才好。我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起跑反,跑到安徽和縣。看到江上有軍艦,向陸地上開炮,樓板都震得飛起來了,江北有個炮樓,也被炮轟了。當時我父親用船裝著百姓到烏江鎮,就在銅井鎮對麵。日本軍艦在江裏巡邏,看到漁船上的女人就把她們拉上去,漂亮的就要她們脫衣服。
街上有保衛團,供日本人吃飯,吃飯後鬼子發現手表沒了,說是當地百姓偷了,讓保衛團找。我、姓張的、我母親和我妹妹都被抓去了,李大冬也被抓去,鬼子用蠟燭燒他的胳肢窩,徐大華也被抓了,用鞭子抽他的手掌。保長來調解,讓這塊兒的人每人出點錢賠他的表,是塊金表。
當時有兩個小女孩在玩,都被抓去了,其中一個是我妹妹。還有一個姓戴的,叫戴什麼花的,三四歲吧,抓過去後,鬼子拿個臉盆放在地上,用刀嚇她,說不講就殺你,把她嚇呆了,到現在還是不正常。後來嫁到新洲(現在的八隊)。她是戴正保的女兒,是村裏孫主任(孫學發)的大姨子。
我們白天不敢呆在船上,都呆在洲裏,不敢燒飯,怕被鬼子看到,冒煙會被炮轟的,晚上才回船上,一天隻做一頓飯。
62.王庭針口述
王庭針,男,1928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盛江花苑5幢4單元507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曹燕、曾金海、石維軍
王庭針
當年我是建中村桃園村的,當時村裏有二三十戶人家。十月份跑的反。當時聽到槍響就和爸爸爺爺奶奶一起跑了,媽媽當時已經過世了。先是跑的陸郎,後來鬼子在陸郎燒殺淫掠,就又跑到穀裏鎮了。過年了才回的家。家裏的草房沒有被燒,但是翻得很亂。沒看到殺人。
當時鬼子到處找花姑娘,我們村裏的人全嚇跑了,沒被抓到的。
63.李庭洲口述
李庭洲,男,1926年4月2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陳塘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李庭洲
跑反時我12歲,日本人是從南京往蕪湖那邊走,從江寧鎮一直燒到江邊上,燒得一片紅,草房都燒掉了,瓦房燒得少。我們家瓦房被燒了兩回,我們小孩救的,沒燒掉,當時家裏水缸都裝滿了水,防著。我們是往山裏跑的,也有過江的,往江中洲上跑。家裏有老人、小孩呆著,女的全跑掉了。
我父親58歲,沒跑,家裏還有父母、兄弟六個,兩個嫂子。跑反時,因為怕日本人,急著把女兒嫁人,所以又娶了兩個嫂子。嫂子都跑反了,還有兩個姐姐當時都出門了。是下半年跑反的,第二年種田的時候回來的,大概五六月份。看見日本人來了,女的就往地洞裏跑,都是自己挖的。日本人是陰曆十一月到的陳塘,他們有部隊駐江寧鎮,不斷來騷擾,下鄉燒房子,一天要來三五個人,多的時候七八個人,撈雞都撈光了,見狗就打,還要姑娘,人不跑不打,一跑就打。有一天下雨,鬼子來了五六十個人,隻望望,沒瞎搞。日本人天天來,主要找女人家,來的時候,女人不敢露麵。我兩個嫂子跑反回來後,種田的時候還要防著,一見日本人來了,就要躲。當時我們一個村上就四五家人家,我父親他們弟兄五個,總共十幾間房子。有一次,日本人來了,我媽把十幾隻老母雞、一隻公雞放在草堆蓋著,日本人搜的時候,公雞叫,被日本人聽見了,全被撈走了。
胡滿榮,二十來歲,是胡村的。在塘邊望風,知道十個日本人從江寧到村頭,回來了七個,還有三個日本人沒走。他妹妹、老婆躲在地洞裏,天氣比較悶,嫌悶,想出來透透氣。他看見三個日本人來了,回去對她們說,戴個草帽。日本人看他跑,打了一槍,打穿了,是下午三四點被打的,我們晚上7點鍾去見他還沒死,子彈穿過胸部,後背很大的洞,當天晚上10點鍾就死了。後來,妹妹、老婆都沒事,家裏變得很困難,老婆後來改嫁了。
楊義華的父親,50多歲了,白都湖人。日本人馬高,騎著馬,叫老頭子牽馬帶路,兩三個日本人串村要走大路,他聽不懂,要走小路,日本人一急,就把他打死了,是騎在馬上開槍的,是在湖湫山。這事是我四哥親眼看到的。我四哥叫李庭貴,比我大五歲,那時十七八歲。
日本人在我們莊上帶走三個女的,我們不認識她們,是跑反到我們村的。
還有一次,鬼子在山上找不到姑娘,就逼著我們帶路找,找了三個人,就在牌坊山糟蹋完就走了。安民後,發了良民證,隻是大人發,小孩子不發。日本人投降時,老實得很,要給國民黨軍隊背鍋。
64.戴榮貴口述
戴榮貴,男,1922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陳塘白都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戴榮貴
日本人來時我16歲,住在白都湖那邊,來的時間是臘月十八,我們晚上跑的,跑反到陸郎山裏邊。那時家裏邊有四個兄弟,一共十幾個人,大哥、二哥都結婚了,有小孩了。村上人一起跑的。還沒有過年,臘月二十幾日本人到陸郎燒房子。那時候在山上挖坑,支個鍋就算過年了。
第二年正月裏回來的,回來時房子被燒了,草房燒了,農具釘耙都燒了,那時候沒地方住,都燒光了,不是人過的日子(哭了,沉默一段時間),隨便在地上挖個洞,安個鍋燒飯。
安民前後殺的人多呢,國民黨抓的壯丁被殺的,江寧河的水都是血啊,也有老百姓被殺的,在江寧鎮巷子口叫七畝田的地方,屍體堆得有田埂高(大概五尺),血水都淌混了,死的人沒有人收屍,看到穿灰衣服的國軍就打,在江寧中學旁邊的塘裏,全是屍體,都是小夥子。當時磨豆腐的,做出的豆腐老百姓都不敢吃,說磨豆腐用的是死人的水。
當時在陸郎,把老百姓拴在一起,一個連一個,青年人拴在前麵,把人往塘裏推,開槍就打,不論好壞。我都看見燒的房子在冒煙的。
楊義華的父親楊聲榮,當時五六十歲,坐門口曬太陽,日本人看到他,認為他通風報信讓村裏婦女都躲起來了,就把他打死了,日本人當時想殺哪個就殺哪個。
安民以後還打人,叫人不要跑。一次到我家,狗子走洞裏跑出去,日本人以為是我放出去的,用槍打我家狗,沒打著,就用槍頂我腦門,想打死我。我母親跪下來磕頭,全家人都跪著,幫忙求情,我也跪著,日本人才沒打。
吳家祥(音),30歲左右,跟我們村的謝慶榮是老表。他做生意,有點錢,去賭場玩,日本人找大褂子穿成便衣,帶著東洋刀,皮鞋有聲音,走到賭場,人都嚇跑,那個日本人叫人不要跑。吳家祥站在人裏頭,白麵書生,戴禮帽,日本人招了招手,喊他出來,大雪天的,叫他跪在那,聽不懂說什麼,日本人把刀拔出來,第一刀削頭皮,又砍了一刀,把頭砍了下來。這個日本人沒帶槍,其他人不敢反抗,怕報複。
安民後,日本人在江寧開雜貨店,賣香煙什麼的。陸郎的一個人在房子挖了洞,把日本人香煙搞走,日本人最反對小偷,下來查。這個人跟鬼子說,肯定是小金生(諧音)偷的。鬼子就認為是他偷的,找小金生。小金生跟他老婆說:“不是我偷的,我怎麼敢偷他(日本人)東西呢?”人家都講是他偷的,日本人在海河寺一個廟裏把他殺了。後來,吳萬平(跟日本人做狗腿子的)到陸郎,偷煙的人在喝酒時說:“日本人沒得本事,香煙是我偷的,不是小金生。”吳萬平說:“你害人啊。”準備把他告訴給日本人,旁邊的人講都是中國人,都已經殺了一個,何必呢?那個真正偷香煙的人就沒死。
65.袁富柱口述
袁富柱,男,1925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漁業村委會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袁富柱
日本人過來的時候,我12歲。當時我們這邊有兩部分漁民,還有的在江寧河口。日本人是沿鐵道過來的,鬼子經常個把兩個下鄉來,我們看見鬼子就跑。陳塘有的人跑到小洲,沒有船過江,仙人磯那邊有個平原祠,裏麵有壽材(棺材),他們就拿壽材當船過江,到子彙洲。日本人慘無人道,二三十歲的女的都抹灰裝老太。
我們三條船在一起的,鬼子躲在蘆葦裏,看見我們,放了一槍,把丁頭子打死了,他是江寧河口的,是手工編蘆席的,死的時候40多歲。我們繼續逃,都跑到江浦了,後來丁頭子的老婆改嫁到陳塘。
馬春林,陳塘的,有錢,辦自衛隊,有錢人出錢,後來被蔡痰皰俘虜了。蔡痰皰是土匪,後來被日本人殺了。蔡痰皰的嶽父是陳塘李家村的,死的時候是在烈山河,四五十歲。
安民後,鬼子給我們打魚的發“pass”證(良民證)。日本人停靠在燈籠山,開機艇查“pass”。有一次查“pass”證的機艇靠不了岸,讓我用小船把他們送上岸,看到有十幾隻大鵝,那個是鄭生雲家的鵝。他不在家,他老婆在家,一看見日本人就跑了。日本人抓著我的頭發,說:你這是不行的,大大的。因為日本人是光頭。我拿出良民證,日本人給了我十斤鹽,帶走鵝就開走了,我也回家了,我有良民證給他看。
在銅井河,周永強擺江,日本人查“pass”,看他老婆長得好,強奸了他老婆。
日本人從三山劃小木船到小洲,四個日本鬼子帶了個小姑娘,十七八歲,留了一個人看著姑娘,冬天枯水季節,水淺岸高,我跟袁發喜在岸上,跟我們要姑娘,我們講沒得,我們看他拉槍栓,就趕忙跑了,日本人開了一槍沒打著,那個小姑娘就不知道死活了。還有一個女的,30多歲,陳塘的,男方(丈夫)姓鄭,被日本人帶走,後來過了兩三天回來了。
66.李明英口述
李明英,女,1924年8月1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陳塘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3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李明英
日本人是走竹林上來的,幾十步路到我們村,那時我15歲,那時冷也不冷,是下半年。我是往朱門跑的,是媽媽送我去的,我姨娘也跑反到那裏,在那裏租了房子。送過我,我媽就回來了,家裏還有兩個小弟弟,男娃不要跑的,父親死得早。我隔了兩三個月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是冬天。我們聽說日本人來了,嚇得躲起來,躲到屋後的草堆裏,蹲了個把小時出來的,男的不用躲,告訴我們可以出來了,我就出來。我看到日本人把我們家煮的紅豆飯吃了一些,還在鍋蓋旁放了七八塊糖。
聽說陸郎人把日本人摔到塘裏,日本人報複就燒陸郎。日本人是不敢往山裏去的。
67.夏登倉口述
夏登倉,男,1925年6月23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烈山村25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夏登倉
夏登倉傷口
我是在安徽廬江出生的,1歲左右爺爺把我們帶過來的。鬼子來的時候,我12歲,我們跑反了,跟父母哥哥妹妹還有李雲召的一家人一塊跑的,又跑回了安徽廬江。跑反的時候,我妹妹哭得厲害,被日本人發現了,我妹妹被鬼子用刀殺掉了,妹妹才8歲啊。
我跑反的時候,在漁船上被鬼子逮到了,鬼子砍了我兩刀,在屁股上,現在還能看得到傷疤(用手指著)。鬼子雙手抱刀,是用東洋刀的刀背砍的,之後把我吊到了漁船的桅杆上麵,放下來之後拳打腳踢,打暈了,從江中打水把我澆醒,之後又是拳打腳踢。
在跑反之前,鬼子開著汽艇沿江轉,到了我們村,把三個婦女給強奸了。當時有七八個鬼子,這件事之後,大家都跑反了。我們跑到江北後,發現村裏的30多家房子全部被燒掉了。
在安民之後,日本人也允許做生意,我家又跑起了運輸,當時有50條船,從安徽裝米到南京,在馬鞍山采石遇到了大風暴,為躲避風暴,我們下錨,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被鬼子聽到了,100多個鬼子開著汽艇,把船給扣住了,整個50條船的人都不能動,“偷跑,大大的,死拉死拉的”。鬼子鏢著船,怕你逃跑,米運到了南京下關。下關當時是日本人的港口,之後鬼子在船上強奸了三個婦女,後來把她們殺死了,有的用槍殺的,有的用刀殺的,還有我爺爺夏日有也被殺死了,50條船上的人被鬼子打得不成樣子了。
還有,我救過兩個新四軍,不曉得什麼名字。那年我17歲,帶船在巢湖印家鎮的一個港口,叫鍋底港的地方。當時我在給新四軍交稅,我們要給新四軍交稅,也要給鬼子交稅,印家鎮的鬼子開著汽艇,突然來了七八個,我就把兩個新四軍藏在了柴草裏了,鬼子上船問“新四軍大大的有”,我說沒有,搜了一遍,鬼子就走了。
我還見過新四軍跟日本人打過的,是在蘆港。
68.傅雲英口述
傅雲英,女,1922年10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陳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我是建中梅府人,鬼子來的時候,我十五六歲,已經嫁過來了。當時是跟父母、哥哥、嫂嫂、姐姐、弟弟、妹妹一起跑的,共八口人,跑到朱門的山裏麵躲著。那時是陰曆十一月份,在外麵過的年,四五月份安民後,鬼子不亂殺人了,我們才回來的。回來後,發現家裏的兩間瓦房和兩間草房沒有被燒,鬼子吃掉了家裏的二三十隻雞。
我老公公在跑反的時候,被鬼子用槍殺掉了。當時他有四五十歲的樣子,鬼子當時用槍打死了兩個人,另一個是我嬸嬸。嬸嬸立刻就死了,我老公公過了兩天才死。
日本人當時到處找姑娘,村裏人跑得及時,沒有被抓到的。
69.夏登寶口述
夏登寶,男,1933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烈山村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夏登寶
我父親夏長德是做生意的,賣打魚網線的,當時有40歲左右,土匪講我父親是新四軍,鬼子來了,在廬江把他抓走了,要殺他,問他有沒有熟人,叫什麼名字,我父親跟當時的兩個保長範老五和一個姓李的是朋友,在鬼子剛想殺他頭的時候,領子已經翻起來了,保長說是朋友,才保出來的。
我們是安徽廬江人,鬼子來之前,剛搬過來,鬼子來了,我們又往回跑。
70.李東英口述
李東英,女,1919年8月8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大廟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李東英
我是新民徐圩人,鬼子來的時候,我20歲不到,全家一起跑反的,我還抱著一個不足月的小兒子,先是跑到村外麵的田裏,後跑到江北的山裏頭,是正月裏跑的,安民後才回的家。村裏的房子全被燒掉了,村裏人跑得快,沒有被打死,也沒有被抓住的花姑娘。安民後就好了,那時還見過鬼子的,但沒事了。
71.周朝禮口述
周朝禮,男,1925年9月1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官圩村2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周朝禮
當時我13歲,跑反的時候沒跑遠,鬼子一來,就跑到河那邊,鬼子一走,我們又回來了。鬼子的槍法特別準,連放的,鬼子來時,一路打槍,我們聽到聲音就跑。家裏有父母、兄弟和我五個人,村裏被燒了36家草房,3家瓦房沒有被燒,李喬鬆家40多隻羊被燒掉了,我親眼看到的,記得是冬天沒過年呢。
鄰村兩個人被殺,還有從江寧跑來一個婦女,在曹莊被抓住了,被侮辱後放了出來。我也被日本人抓過,抓到曹莊,看到六個老頭在曬太陽,日本人給他們發煙抽,有個青年人沒有接,鬼子火了,一刀就砍了下去,被他躲了過去,第二刀被我托住他的手,沒有砍下去,救了他一命,恰好江寧來的那個女的被日本人看到了,他們就去抓那個女的了,把我們給放掉了。鬼子一來就是四五個,燒房子的時候,是四個騎馬的,我們在湖那邊看到的。安民之後就好了。
72.徐長金口述
徐長金,男,1923年8月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雲盤村20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徐長金
當時我還沒有結婚,大概十四五歲,我們都跑了,是在冬天,跑到朱門的山裏,留叔叔在家看家。村裏房子沒有被燒的,村裏人都跑了,鬼子沒有找到姑娘,我們是第二年下半年才回來的,將近跑了一年。
鬼子從彭圩那邊來的,叔叔在大丁山除草,和大廟姓李的,在兩個山頭上,姓李的問我叔叔“鬼子什麼時候來”,鬼子恰好就在他身後,聽到他們講話,就一槍一個把他們殺掉了。
73.孫羅英口述
孫羅英,女,1927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大廟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孫羅英
我從小就在這裏做童養媳,10歲跑的反,先跑到烈山,在那兒挖了地窖,躲了十幾天,後來跑到江北的山裏頭和陸郎朱門的山裏頭。當時是一家人一塊跑的,老公公沒走,在家帶小孩。有一天晚上,鬼子來找雞、找姑娘,抓到雞後,讓老公公往牧龍的街上送,老公公不肯,鬼子就打了他一頓。過了幾天,他在大丁山放哨,看日本人來沒來,和雲盤徐老五聊天時被鬼子聽到了,先打的徐老五,第二個打的是我老公公,鬼子一槍一個就把他們兩個放倒了。
村裏有個婦女,25歲左右,娘家是姓徐的,給日本人抓了起來,到晚上才放回來。安民後,日本人就沒來過了。
74.王秀英口述
王秀英,女,1919年1月2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新民村大廟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曾金海
王秀英
鬼子來的時候我十七八歲,是童養媳。和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叔叔嬸嬸一起跑反的,大約是二三月份,跑到了朱門大山裏頭,平安之後才回來的,具體多長時間我也記不得了。回來後,有一次去牧龍,鬼子問我要良民證,我說我沒帶,他踢了我一腳,我嚇得一口氣跑回了家。家裏三間草房沒有被燒,鄰居家也沒有被燒的。
村裏一個姓李的和雲盤一個姓徐的,在大丁山被鬼子殺掉了,姓徐的現在有後人在的,叫徐長金。村裏人跑得及時,沒有被抓住的花姑娘。
75.賈永茂口述
賈永茂,男,1925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民國26年冬,日本人打過來。我老家在上湖,8歲的時候死了父母。我住在穀裏街叔叔家裏,給地主放牛;姐姐小的時候被人家抱去做童養媳。有一天早上,我們吃完飯,鬼子就進村了。他們在街上殺人放火,抓人當夫子。
我們先逃到朱門,後來又跑到山裏。一般來說,有錢的人都躲起來,有很多窮人留了下來。日本人很厲害,和電視上的一樣,他們晚上摸黑出來讓男人找婦女,如果找不到,就把他們戳死。
民國27年,哪一個季節我忘記了。我們村的雙寧子,男的,20多歲,被一個日本人戳死之後扔在了塘裏。在現在的江寧鎮醫院,日軍殺了100多個國民黨軍,屍體橫七豎八的,血流成河,現在的火車站那裏也殺了不少人,都是我親眼看到的。
日本人還經常燒房子。在劉家莊,有個叫吳關亮的人躲在屋裏的地窖裏。日本人放火把房子燒了,等鬼子走了以後,他奔出來,被嗆得昏了過去。這件事是我親眼看到的。
我聽說,劉家莊吳征發的妹妹被日本人關在一個樓房的二樓,她趁日本人不注意,跳了下來,被摔得暈了過去。日本人沒有找到她,她醒來之後逃走了。
日本人還經常讓老百姓給他們抓家禽,找姑娘。
76.傅玉蘭口述
傅玉蘭,女,1922年10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鬼子打過來的時候,我15歲,家裏有爺爺、奶奶、爹媽和三個兄弟,姐姐18歲的時候嫁人了,我老家是夏村。1937年農曆的十一月十四日,鬼子進村,當時我在街上買菜。他們帶著東洋刀,穿著靴子,我覺得害怕,趕緊往家裏跑。幾天之後,鬼子到了我家,殺了幾隻雞和一頭200多斤的豬。之後,他們向我爺爺要姑娘,遭到拒絕。鬼子用刀砍了爺爺的脖子,鮮血直噴,但是爺爺沒死。
有一天,日本鬼子進村,我躲在蘆柴窩裏。我看到幾個鬼子燒了房子,裏麵的四個孩子都被燒死了,其中夏家陳中福的孩子也被燒死了。
1937年農曆十一月二十日,鬼子燒了我們家三間房子,糧食也都被燒毀了。我媽媽被他們強奸了三天。我背著大兄弟跑反,鬼子跟著追。我沒有辦法,把他扔掉,自己跑了。我躲在蘆柴溝裏,一直呆到夜裏12點。我弟弟哭喊著,被一個路過的好心老奶奶領回家。後來我過了橋寧到老龍山(現江浦)。鬼子走了以後,我還是不敢回家,到了王壩的幹娘家裏。
第二年春,我回到家裏。爸爸媽媽擔心我在家不安全,把我送到幹娘那裏。我在她家住了四個多月,天天出去打蒿子,打得到就去賣錢換東西吃,打不到就挨餓。
謝家村有個蔡牛子,被日本人抓去了。他80歲的媽媽到街上賣東西,正好看到了蔡牛子。他喊:“媽媽!”日本人不相信他們是母子關係,強迫蔡牛子在大街上搞他媽媽。
在薄膜廠(現)那裏,日本鬼子也殺了很多人,有老百姓,也有國民黨。我親眼看到日本人用刀砍中國人的脖子和肚子,流了很多血。
有一天,我父親回家拿錢,路過虎口一個老頭子的家裏,聽說日本人來了,就躲到水塘裏泡了兩個小時。後來他以為日本人走了,就爬了上來。但是,鬼子並沒走,開槍就向他打去。父親的帽子被打掉了,後來奔了。
日本人過來盡做壞事,找不到姑娘就殺人放火,還經常搶雞、搶豬。
77.王家凱口述
王家凱,男,1921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1937年農曆八月我結婚,農曆十一月日本鬼子打過來。當時我家裏有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我們家有60畝田,還有小毛驢,爸爸雇了四個人種田。
日本人進村時,我們在地上挖個洞,人躲到裏麵,然後用盆蓋在上麵。1937年農曆十一月的一天下午,有兩個日本人到我們村裏找姑娘。我見到他們就奔,他們跟在後頭追我。其中一個人說:“不要跑,開槍了。”我舉起雙手,往回走,看到他們手裏拿著刺刀。我心裏想,被刺刀殺死一定很疼,還不如被槍打死好受,我就奔。日本人開了一槍,我嚇得倒在地上,他們還以為我死了,就把槍背在身上。我也認為自己死了,但是身上不疼不癢的,也沒有流血,我發現自己還活著。我爬起來就奔,日本人“啪”地又朝我開了一槍。地上的土被打得揚起來,崩到我身上。我奔得很快,他們又開了一槍。後來,我跑到山頭,趴在那裏,氣喘得不得了。在江寧街上,鬼子用兩根長長的木頭把二十幾個國民黨夾在中間,然後用繩子捆住他們的腳,底下放著草,澆上汽油,放火燒了。第二天,我看到七八個死屍堆在那裏,人頭這裏一個,那裏一個。
劉家莊的吳臘雲是個小姑娘,才15歲,被日本鬼子帶走了,第二天才回來。鬼子進劉家莊的時候,何老太(當時是姑娘)、王巧瑩兩個姑娘躲在屋裏,日本人放火燒房子。當地人等日本人走了之後,進去把她們救了出來。
在中屯營,一家大人不在家,隻留下幾個小孩子。日本人要燒房子,把孩子拖到門外幾米遠的地方。房子燒起來了,當時刮北風,孩子們都被烤死了。
我聽人說,日本人在後稍抓了一個叫蓋桃(音)的小姑娘,糟蹋後殺了。
1942年春天的一個下午,我看到七個日本鬼子押著我們村的施成華遊街,到了一個地方他們把施成華按在地上,先是用刺刀比畫了一下,第二下才把他的頭砍下來。當時,很多人都在場看到的。
78.餘宗方口述
餘宗方,男,1919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司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1937年我18歲,我家住在小路餘,家裏是種田的,有父親、母親、哥哥和嫂子,妹妹小的時候被人家抱走做童養媳了。鬼子打過來的時候,我們跑反到了陸郎的朱門,第二年三月回家種田。
第二年的一天下午,鬼子到我們村裏來。哥哥、嫂子和鄰居的一個老太躲到我們家的地窖裏。三個鬼子點火燒房子,不讓我們進去救他們,誰進去就打誰。我們家八間房子被燒毀了,他們三人也被活活地燒死。爸爸媽媽傷心死了,好幾天沒有吃飯。
1938年正月,日本人在陸郎殺了300多個從南京跑反過來的老百姓。然後,他們讓我們去抬屍體。
日本人經常到村裏要姑娘,沒有就打人,還搶家禽、牲口。建中村小路餘的一個村上的房子基本上都被燒光了。
79.劉治生口述
劉治生,男,1928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汪家村25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劉治生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大約十來歲,記得當時是冬天。
鬼子不打小孩,村裏隻剩下老人和小孩,青年和婦女都跑了。有一天,我在人家門口曬太陽,門口還有不少小家夥,有兩三個鬼子過來,帶著槍,招手讓我過去,問我要花姑娘,還讓我跪在地上,槍栓拉得嘩啦嘩啦響。我嚇得哭了,他們逼了我半個小時,我不敢講,最後鬼子踢了我一腳,就走了。當時年輕的婦女都一起躲在村上一家姓吳的人家的院子裏。
當時江寧鎮上有個姓張的婦女,大約40多歲,跑反跑到我們村裏,躲在劉治夫家裏,當時劉治夫家裏的人全跑掉了,她被鬼子抓住後糟蹋了。
鬼子進村以後,看到村裏的雞就撈走,這些東西都是被漢奸撈走的,鬼子來後,給我們小孩子吃糖,但我們還是很害怕。
鬼子到村子裏就是來找花姑娘的,聽說鬼子來了,我們就奔,和大人一起跑到山裏,鬼子怕新四軍,不敢到山裏。
當時我家裏是種田的,共有四五口人,家裏很窮,但住的是瓦房。
安民以後,鬼子就不再擾民了。當時江寧糧管所那邊有鬼子的駐軍。
80.陸曬娣口述
陸曬娣,女,1917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後梢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陸曬娣
跑反很多次,記不得了。看見過鬼子,小刀子背著,小槍掛著,人家看到鬼子來了,都很害怕,把門關起來。我也看到過鬼子,很害怕,趴在地上,用草蓋著。
在鐵路過來一點,糧管所下麵,鬼子殺了人,走了以後我們去看,看到一堆屍體,橫一個豎一個躺在地上。後來聽說鬼子來了,我們就嚇跑了。
在我們村,有個姓毛的,他是歪頭,小名歪頭,被日本人叫去鋸柴禾,這些柴禾是用來燒人家房子的。他害怕,逃跑了,被鬼子抓住,把頭砍了下來。
還有個叫張生的,跑反沒跑掉,也被鬼子用刀砍死了。日本鬼子狠,把人家房子都燒掉了。鬼子過來,種田都種不起來,耕田的牛被鬼子吃掉了。家裏的東西都被鬼子燒光了,吃沒的吃,隻剩下跑反時候身上穿的衣服,別的東西都沒了。
安民後日本人住在鎮上,老百姓花錢買花姑娘給他們才安生下來。
81.金傳元口述
金傳元,男,1916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平橋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金傳元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8歲,陰曆十月二十幾來的,有不少鬼子,親眼看到的,戴著帽子。家裏人都跑反到山裏去了,鬼子走後又回來。當時家裏房子還在,有幾家被燒掉了。鬼子野啊,打人啊。家裏的雞牛豬都沒了,鬼子喜歡吃黃牛,把人家的黃牛殺掉吃了。
我們村的一個姓顧的,被鬼子打死了,是我們村蔣遠平的外公。我看到鬼子殺人的時候先挖個坑,把人放在坑裏,然後用刺刀刺,刺死後再用土埋起來。
有個婦女,姓汪的,二三十歲,已經嫁人了,還沒小孩,跑反後又回來了,搞搞生產什麼的,被鬼子抓到糟蹋了。
那時我們村小,就七八家。
82.芮玉龍口述
芮玉龍,男,1927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芮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芮玉龍
日本人是晚上七八點鍾到的,來的時候我11歲。兄弟姐妹和爸爸媽媽一起跑反,我和爺爺奶奶在家,我要給地主家看牛。我還看到飛機過來掃射的。鄰村平橋,是個獨家村,有個姓顧的,是我們村蔣遠平的外公,鬼子跟他要婦女,他說沒有,就被鬼子用槍打死了。
我們村芮德富家在江寧鎮開雜貨店,他把店裏的鞭炮拿回家了,藏在草堆裏,鬼子燒草堆的時候點著了鞭炮,鬼子以為是子彈的聲音,就把他家的三間瓦房燒了。
鬼子進村後,見到牛和豬就把它們打死,豬肉揀好的,牛隻要四個腿,捆著用槍挑走。
83.陳鴨娣口述
陳鴨娣,女,1921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中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陳鴨娣
鬼子來時我18歲,跟家裏人跑反到陸郎山裏,爸爸死得早,媽媽35歲就守寡。我是和媽媽、兩個兄弟一起跑的,白天跑出去,晚上回來看門,如此反複,到三四月份回來的。日本人一來就爬到房頂上躲起來,平安後看到鬼子還是很害怕。
鬼子瞎搞家裏的東西,雞鴨豬什麼都沒了,我家的草房沒燒掉。當時家裏有夾板房,鬼子一來就躲在裏麵。平安後鬼子就住街上,平時都不敢上街。
84.陳耀英口述
陳耀英,女,1923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芮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陳耀英
日本人來時我15歲。四嬸把我和姑姑藏在房子的暗間裏。姑娘家躲不住,16歲的時候就找個人嫁了。後來看見鬼子,瞎搞,要雞蛋、要雞、要花姑娘。
磚牆隊的一個婦女,小名鴨子,已經結婚了,夫家姓餘,被鬼子抓到糟蹋了,現在已經過世了。
我家的瓦房,沒被燒掉。那時一天到晚躲在暗間裏,吃喝都在裏麵。後來也跑反,沒看見鬼子。
85.時上培口述
時上培,男,1928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後梢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陳宗生、曹燕、石維軍
時上培
鬼子是臘月的一天上午過來的,用槍打豬,打狗子,打雞,槍頭上裝著刺刀。
鬼子第一次過來的時候,村裏人都跑到陸郎、朱門那邊的山上去了。家裏有父母親和兩個哥哥,鬼子問當地老百姓要花姑娘,沒有就要打要殺。我麵對麵看見過鬼子,給我糖吃,叫我不要害怕。
跑反的時候,我們在外麵待了一個月,不敢回家。我們村有個外號叫歪頭的,上街去偷鹽,被鬼子殺了。
我們村劉國文和徐有龍家的瓦房,還有劉老五的草房都被鬼子燒了。我家的草房沒被燒掉。
安民後就好多了,跑反的都回家種田了。
86.賈永祥口述
賈永祥,男,1921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上湖徐府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賈永祥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在南京,看到南京中華門西門那邊被炮轟了,還看到飛機過來,把火車站炸了。飛機飛得很矮,丟炸彈,還用機關槍對著人掃。
村裏人都跑到山裏去了,村子裏的很多草房都被鬼子燒了。隔壁的陳村有個姓陳的,被鬼子押到我們村,推到我們村一個叫門口大塘的池塘裏淹死了。
我們村還有一個外號叫歪頭的,去街上偷鹽的時候,被鬼子殺死了。
87.陸漢炳口述
陸漢炳,男,1925年4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清修永明塘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陸漢炳
我是永明二隊的,鬼子來時我十三四歲,晚上摸黑來的,那時天冷,村裏的人都跑到陸郎的山裏了。那時家裏有四口人,爸爸媽媽,一個小妹妹。我親眼看過鬼子的,壯壯的,還沒我們高,個個鬼子帶著槍。
我們村有個姓曹的,跑反的時候,鬼子趴在地上用槍瞄準,一槍打在他背上,他當時背著個包,裏麵裝著棉被,子彈打不通。後來把棉被翻開,看見子彈在裏麵,他小名叫曹五。
永明一隊有個姓王的,小名叫二呆子,人老實,給他起了這個諢名。他當時沒跑掉,被鬼子抓去的,40多歲了。抓到了陸郎,手從後麵捆起來,被推到塘裏淹死了。當時有二三百人被抓的,有的用槍打的,有的淹死了。當時鬼子到陸郎要酒喝、要姑娘,沒有姑娘就殺人。陸郎人打死了三個日本人,跑了三個,有個是被用釘耙打死的,兩個是被用槍打死的。後來鬼子去了幾百人,把陸郎包圍了,把整個街都燒完了。在神山頭,鬼子槍上綁著刺刀,用刀戳,下麵有個塘,人都推到塘裏,那是臘月裏的晚上。其中有一個人逃了,當時鬼子在用刺刀刺的時候,他人往前趴,所以戳得不深,鬼子走後,他逃了出去。他是河西村的,叫曹小,也是跑反的時候被抓到的,當時二三十歲。
小店村有個叫顧老二的,當時30多歲,眼睛不好,鬼子來的時候人家往別處奔,他往鬼子處奔。鬼子讓他跪在地上,把他打死了。鬼子的槍法準得不得了。
村裏的草房都被燒了,我家三間草房也被燒了,床鋪什麼的都被燒了。跑反時把米帶著,屋裏都沒什麼東西了。
當時村裏挖了很多地窖,鬼子來了人就躲裏麵,地窖大概有三米深,兩米寬,上麵用草蓋起來。有姑娘躲著被找到的。鬼子瞎奔,奔的時候看到姑娘就抓。我們村的薛道珍,25歲,已經結婚了,還沒生孩子,鬼子抓住她後就把她汙辱了,後來把她放了。還有一個小名叫馬丫頭的,20多歲,不知道鬼子來了,跑遲了,在村裏被鬼子抓了,也被汙辱了。那時她也結婚了。小山二隊有個小名叫香子的,靠30歲了,也結婚了,鬼子背著槍亂跑,碰到了就把她強奸了。
我們在外麵跑反,三個月後就回來了,回來後還沒安民。看到房子被燒,隻能再蓋個草房。鬼子還經常過來,我們看到就跑。安民後鬼子來得少了,還要雞子、雞蛋、花姑娘。安民後發良民證,每個人都有,上麵有自己的名字。沒有就說你是八路軍、新四軍,跟現在的身份證是一樣的,沒有這個就上不了街。
88.馬恒聖口述
馬恒聖,男,1930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清修小店隊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馬恒聖
清修大隊有個清修寺,寺裏有個小和尚,20多歲,鬼子是晚上過來的,他不知道鬼子來了,沒跑,鬼子用刀戳他,腸子都被戳出來了。鬼子的刀子多快呀。還有一個我們小隊的,叫呂萬銀,那時候50多歲了,鬼子離他很遠的時候,一槍把他的禮帽打飛了,沒被打死。也是在我們村,鬼子用槍打鴿子,一槍能打兩個,槍法準哪。他想要打這個人,這個人真是跑不掉。
安民以後發良民證,鬼子從你身邊過,你要對他敬禮,不敬禮要被打嘴巴。鬼子下來一般要豬、要雞,讓村民把豬抬到江寧鎮上,那時不打人了,隻撈東西。
六個鬼子到陸郎喝酒,喝醉了,那時財主家裏有槍,準備把六個鬼子打死,後來隻打死一個,用石頭捆在身上推到壩裏了,跑了五個,鬼子來報複。本來應該從千子橋開始燒的,但是江寧鎮上有個姓曹的漢奸,他讓從吳家橋開始燒,把我們這裏也燒光了。我家的六間草房也被燒了。鬼子非要把屍體找出來,一天找不著就燒一天。後來財主、保長、甲長把壩裏的水抽幹了,把屍體撈上來,鬼子才不燒殺淫擄了。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7歲,和爸爸媽媽、小妹妹一起跑反到山上的親戚家。屍體找到了我們就回來了。當時我們在山上看見被燒得天都昏了,他們用汽油澆在房子上燒。
我們隊有個小名叫“長腿子”的婦女,當時二十幾歲,剛結婚,躲在地窖子裏,被鬼子抓住,給他們糟蹋了。鬼子還帶著她跑,個把月才把她放回來。他愛人是木匠,她被放回來以後生活很苦。
89.俞長禮口述
俞長禮,男,1927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清修鍾莊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俞長禮
鬼子來的時候我大概10歲,鬼子不搞小孩,我們還問他要糖吃。當時我是和家裏人一起跑到山裏的。
有兩個日本兵到陸郎,被那裏種菜的人用釘耙敲死了一個,還有一個奔回江寧鎮去彙報了。鬼子就到陸郎燒殺了。我們這裏的草房都被燒了,我家房子上的草被扒掉了,所以沒被燒掉。
鬼子來找花姑娘,不管老小,逮到一個是一個,逮到家禽就撈。那時人都在家裏砌個夾板牆,女的都躲在裏麵。我們村有個姓季的,當時大概有三四十歲,跑反沒跑掉,被鬼子糟蹋了,後來就放了。我們村還有一個姓馬的,當時隻有二十七八歲,躲起來以後被抓到了,糟蹋了以後也被放了。
當時我們村有不少人被帶到陸郎,是臘月。一天下午三四點鍾,他們被鬼子抓去找新四軍,他們說沒有,就被用繩子捆住推到塘裏。塘裏水不深,隻到胸口,淹不死人,很多人是被凍死的。當時我們村有個叫馬明玉的,男的,大約二三十歲,也被鬼子抓去推到塘裏了,他沒有死,回來以後講給我們聽的。
有個叫朱四旺的,住江寧鎮,是個通事,會講日本話,經常幹壞事,是個漢奸。
90.張德明口述
張德明,男,1919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清修吳莊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張德明
鬼子來的時候我十幾歲,那時我在南京學徒,日本人到南京的時候我就回到村裏了,回村後我見過日本人。那時候鬼子每天都來,兩個三個的。鬼子到鄉下來撈雞、要姑娘,人都跑了,有的到陸郎山上,陸郎山多,年輕的婦女都去了,家裏隻剩下年紀大的老頭老太。
當時大約有五個日本人竄到陸郎鎮上,鎮上人特別多,市鎮上什麼都有的賣,南京很多商店搬到陸郎做生意。陸郎有些人嚇跑了,鬼子在街上要花姑娘,在館子裏吃酒,要這樣要那樣。陸郎的商民都有槍,有些人準備打日本人,有些人不敢打,怕日本人報複。後來有年輕人放了一槍,鬼子聽見槍響,往江寧跑,五個人跑散了。有一個鬼子走到菜園地裏,有個種菜的在鋤地,是個湖北人,鬼子從他旁邊走過時,他用釘耙把鬼子打死了。有好幾個人把鬼子的屍體扔到水壩裏,水壩離這裏有十幾裏路,離陸郎有四裏路,在陸郎的南麵。跑了一個日本小頭目,跑到陸郎山裏,他嚇慌了,不知往哪裏跑,後來他躲在水塘裏,被人發現後打死在水塘裏了。屍體也被撈起來摔在壩裏,那個壩很大。還有三個人從陸郎邊上的一條沒有水的河裏跑掉了,跑回去報告,日本人向陸郎的維持會要人,那些人不敢講,隔了大概一個星期,鬼子發了幾路人馬來抄陸郎。那時江寧、穀裏都駐有日軍。
我們村有人被帶到陸郎去了,他們被用繩子拴起來,老百姓沒有反抗能力,他們沒有組織。當時被抓的老百姓有二三百人,是鬼子在去陸郎的路上抓的,不是一個村的,有小夥子、老人,也有婦女。在陸郎,整個一條街都被燒掉了,全是瓦房,那邊商業很發達。鬼子用汽油澆在房子上把房子燒了。那時陸郎有個小學,小學門口有個水塘,老百姓站在塘邊被推下去。那時候是冬天,人都把塘填滿了。有些人兩個手被捆在後麵,就被淹死了,塘很深有水。我們村還有兩個人跑回來了,因為他們的手沒被拴住,他們回來給我們講的。一個叫高朋年,60歲的樣子,一個叫張興壽,有40歲。
在神山頭,鬼子抓了很多人,用槍、用刺刀殺了很多人,多少個不曉得了。有些婦女被他們帶到江寧了,鬼子在我們村糟蹋了很多婦女。日本人到我們村來,有個婦女姓李,當時大約40歲,看到鬼子嚇得跑,被鬼子拿槍打死了,打在腹部。當時鬼子來的時候,我們村有婦女沒跑掉的,都躲在地窖裏。地窖一般家家都有,有的挖在田邊,在田溝的側邊挖,隻要夠一個人蹲著的高度,鬼子到處找。我們村有個婦女就是在地窖子裏被鬼子找到的,當時和她躲在一起的還有兩個婦女,都被鬼子糟蹋了。
當時家裏還砌夾板牆,我們村的房子被整個燒光了。我家是瓦房,也被燒了,後來回來重搭了房子。鬼子燒陸郎就是從我們這兒的吳家橋開始燒的,有個翻譯通事叫朱四旺子,花塘的,帶錯路了。我們原來不屬於陸郎,屬於江寧鎮,本來應該從千子橋開始燒的,但他們聽錯了,就從吳家橋開始燒了。經過的村子高興的就燒,不高興的就不燒。
91.吳萬金口述
吳萬金,男,1914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清修朱莊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吳萬金
鬼子來的時候我24歲,我家裏兄弟四個,一個哥哥是木匠,一個弟弟是理發的,還有一個弟弟給人幫工。我媽懷我的時候,我爸就死了,8歲時媽媽也死了,叔叔把我帶到11歲。後來我就給地主家看牛。
冬月份鬼子第一次過來,我見過鬼子,還被鬼子打過。那天我在揀柴禾,鬼子從倉門那邊過來,我嚇得躲在草堆底下。鬼子穿著黃呢衣服,靠牆站著。我以為鬼子走了,就出來了。鬼子喊我過去,問我有沒有花姑娘。我沒聽懂,以為他們叫我開門,就打開門。鬼子把我推到一邊,問我花姑娘有沒有,這回我聽懂了,說沒有,讓他們自己找去。鬼子看到人多了就走了。第二次見到鬼子的時候,鬼子讓男人全部一字排開,靠牆站著,叫男人把草帽揭開,因為當兵的天天戴帽子,帽子揭開頭上有道箍,還看人手上有沒有老繭,我弟弟是理發的,手與種田的不一樣,鬼子找他麻煩,後來周圍人跟他講了以後才好了。第一次的時候,還有個鬼子從管村走到我們這邊,老百姓看見鬼子來了,就跑到向陽山上,鬼子看到一個姓傅的人在跑,就用槍把他打死了,他當時隻有20多歲。
我們曹村的曹仁貴,當時三十幾歲,到建中官山村丈母娘家要米,他跟他小舅子在桃山頭遇到日本人,兩個人全被打死了,他小舅子姓錢,桃山頭裏我們這裏很近,那裏死了人很快就傳開了,隻是聽別人講,沒有看見。
吳莊有個女的,跑反沒跑掉,躲在地窖裏被鬼子發現了,糟蹋了。倉門有人被鬼子抓到陸郎的,然後推到塘裏,一個叫顧永同,還有一個叫李長林,這兩個人都沒被淹死,被家裏人從死人堆裏找出來的時候手還捆著。鬼子是從倉門開始燒房子的。有個家裏跑船的叫朱四旺子的,日本來了給日本人當翻譯,他搞錯了,從吳家橋開始燒,大壩橋的北麵是江寧,南邊就是陸郎,千子橋是在陸郎的。但翻譯搞錯了,從清修的吳家橋就開始燒了。
那時我們跑反到馬鞍山的濮塘鎮,在那呆了兩三個月。夏孝義是當時我們這邊名氣最大的土匪,跟新四軍聯合抗過日。建中的禿老九,也是那時的土匪,不打日本人,專門搞當地的有錢人。當時村裏的保長就跟村長差不多的,收收稅什麼的,不打人的。
有一次,我挑了一擔掃帚,很大的那種,到江寧鎮上去賣錢,被一個漢奸喊過去,讓我去給房子周圍割草。旁邊的日本狗看著我,一直幹到晚上,掃帚他們沒要,我又挑回來了。那時江寧鎮上的糧管所有個山頭,山頭上住著鬼子。大概我25歲時的四五月份安民了,種田的種田,安民後鬼子就不常下鄉了。那時沒有良民證就不能上街。
日本投降以後,日本人說你們大大的,日本小小的。
(二)原銅井鎮調查
1.陳福英口述
陳福英,女,1929年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安民街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苗李華、曾金海
陳福英
跑反的時候我9歲,是江寧華西街的。爸爸、媽媽、爺爺、兩個叔叔、兩個嬸嬸和我共八個人一起跑的。跑到陸郎那邊的寶塔的一個學校裏麵躲起來的。跑反回來後發現家裏的房子全都被燒了,有九間草房,是麥稈蓋的。我父親弟兄三個,每人三間,都被燒光了。沒有地方住了,就每人又蓋了兩間房,不能跟原來比,很苦。兩個叔叔家的兩個妹妹跑反時得病了,回來後沒多久就死掉了。
我父親叫陳金生,父親後來講街上有個人被鬼子追,躲到我家裏了,鬼子於是就把我家的房子一把火全燒了。二叔叔叫陳茂生,家裏是種菜的,回來後發現菜園都被鬼子鏟掉了,又急又氣又怕,就這麼得病了,過了一年左右就死掉了。
安民以後回來,日本人還會到村裏抓婦女,我媽媽邵金英就是被他們抓過的。那是1938年的四五月份,我10歲,父親當時沒在家,我在家親眼看到兩個鬼子把母親抓走的,我們不敢反抗。幾個小時後媽媽就回來了。爸爸知道後很生氣,罵媽媽怎麼不跑的,還叫媽媽走,不要再回來了。造孽啊!當時村裏還抓走了幾個婦女,都回來了,沒有被殺。我爸爸脾氣不好,在這以後更是經常打罵媽媽。
2.呂聖華口述
呂聖華,女,1925年1月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安民街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苗李華、曾金海
呂聖華
我是銅井大隊的,鬼子來時我14歲,他們來時到處殺人、放火、強奸婦女。跑反的時候,爸爸媽媽帶著弟弟一起跑的,我在地主家放牛,地主是姚望村的。
日本人開著車,看到跑反的就打,叔叔呂宗興的耳朵部位被鬼子打了一槍。還有一個戴嚴金,手臂上也被打了一槍,他們兩個都裝死,鬼子踢他們,他們也不動,這才躲過去的。那個時候,有兩個20多歲的姑娘,南京來的,跑到了我們村裏,一個老太太收留了她們。她們當時還穿著旗袍,跑到田埂邊被抓的,兩個日本人要強奸她們,她們死活不依,老太太也跪下求情。日本人不管這些,三個人都被打死了。鬼子當時沿著鐵路跑,不敢往山裏跑。
窯旺村有兩個姑娘,是親戚,一起被抓的。一個死活不肯跟日本人睡,就被槍打死了;另一個膽子大,從了日本人,沒有被打死。窯旺村還有一個媳婦,在田裏幹活,鬼子來了,要強奸她,不肯,一直哭,那時是二三月份,她婆婆講還是從了吧,不然小命都沒了,於是婆婆送媳婦去陪日本鬼子。窯旺村還有兩夫妻吵架,媳婦生氣,跑到田裏幹活,被日本人發現強奸了。那個時候可憐啊,鬼子到處找豬、雞,找花姑娘。
當時,鎮裏麵來了幾十個日本人,都是20多歲的樣子,個子高高的,住在現在工區房子那邊,後來就住在火車站(銅井)。那個時候,大鬼子住在地主家裏,小鬼子住在老百姓家裏。
3.王明勳口述
王明勳,男,1925年1月1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牧龍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王明勳
鬼子從共和村到了這裏,穿著黃製服,是冬月十七日,當時我14歲。第一天是八個日本騎兵過來偵察的。日本人是從蕪湖來的,見到國民黨的兵就砍,馬路上被殺的人很多,還有老百姓。我們村有個叫餘宗成的,是貧農,有50多歲,他幫和豐店挑黃煙到慈湖,碰到了日本人,被日本人逮到慈湖火車站殺掉了。在日本人來的前幾天,國民黨軍的八十八師向蕪湖方向撤退,過了後,第二天,日本人就過來了。先是八個日本騎兵過來,國軍撤退時把牧龍的木橋燒了,日軍就用老百姓的門、還有棺材板,讓老百姓把橋鋪起來,要過去。後一天就見日本大部隊過來,前邊是坦克車,有三四輛,後邊有千把人,從蕪湖來的。天上還有飛機,飛機飛得不高,後麵還有一些,都是幾十人的。
在這一天,有個女的叫王秀子,娘家是王村的,丈夫是魏錦錢,牽了個小黃牛,被日本人發現了,要牽她的牛,她不給,日本人給她胸部一槍,把她打死了,死的時候50多歲了。
在銅井街,有個地甲(打更的),叫四三,日本人到後,他還打更,被日本人殺死了,就在銅井街福音堂打死的。
日本人來後,街上都閉市了。在銅井街,有一個開布店的,叫戴榮生,當時五六十歲,留下一個人看店,日本人敲門要布,他精神有些問題,不給鬼子開門,鬼子就用刀把他戳死了。他們用刀殺老人,用槍打年輕人。
這以後,牧龍還有被打死的人,有個叫施二別的,30多歲,40歲不到,沒跑反,被鬼子用刺刀戳死了。
在陸郎那件事發生後,第二天下午鬼子到大杏塘村,看見村上沒人,把村上的房子都燒掉,燒的煙很大,房子燒掉一大半。
老百姓叫鐵路是閻王關,火車車頭是黃色的,鬼子在火車上架槍,見到人就打,要過鐵路的人隻能晚上偷偷地過,人還不能多,見到車就要趴下。
日本人來了以後,打雞、打豬、強奸婦女,每天都來。王成發的祖母,叫王餘氏,在我們村東頭菜園裏,弄個籃子,把雞蓋在矮樹底下藏著。雞聽見日本人皮鞋響,就叫,鬼子就用刀把雞籃提走。王餘氏就拚命地要,日本人就用皮鞋踢她,用槍托打,嘴裏血直流,都不能動了,我們躲在旁邊看到的,不敢拉,一拉就會被打死,當時她60多歲了。村上狗子被打死的多呢。
在江寧鎮火車站,有一營多的國民黨兵俘虜被刺刀刺死、燒死。
陸郎的那件事,是陸四五子帶的日本人,從穀裏來的,來了就燒,跑到村子裏,見到人就打,我們在村上都聽到槍聲、看到燒的煙,煙霧很大,都飄到我們村上了。看到一部分陸郎人往我們村上跑,一直跑到江邊。鬼子當天沒追到人,第二天就在靠山的幾個村抓了好幾十個人,有的殺掉了,殺得多。上陳莊的張老虎先是被關在房子裏,後來把他摔到塘裏,用石頭砸死的,是聽李良臣講的,他是逃回來的,逃回來的還有李臣槐、王光明、王小生,這幾個都是被抓走後逃回來的。日本人還不解恨,又來抓人,來了十幾個兵,我們跑得快,跑不快就會被打死。逮了40多個人一起殺光了,塔下的韓振興,當時60多歲,被戳了八刀,晚上又醒來,後來還是死了,是在陸郎被殺的。這一天逃的路上,我看見一個婦女,背著一擔東西,就在我前麵30米遠,被打死了。死的還有塔下村的李殿富,當時40多歲,是打的腰。還有小英,是小名,女的,當時40多歲,在李莊村前,李家銀的妻子,是孕婦,也被打死了,腸子都出來了,淌的血都是紫色的,母子倆都死了。葉孫氏是紅廟的,往山上跑,被打的膀子,打傷了。
村上燒的房子不少,不給救。鬼子在山頭上,看到哪個救房子,就打他。
鬼子到處找婦女,婦女躲起來了,就燒房子,村上房子是連在一起的,拆掉兩間,才沒有全被燒掉。
鬼子剛來的時候,在陸郎事情發生之前,張褚村的王兆祺的弟弟王小二,在家看門,看見鬼子來了,嚇怕了就跑。鬼子跟在後頭,跑到移忠寺後山大塘邊上被日本人開槍打倒,打的是肺部。鬼子看見倒了,就走了。王小二還能捂著跑到家,到家就不行了,抬到陸郎找醫生看,也沒用,傷口血直淌,還是死了。
天天死的人多呢,村上不敢蹲,就跑到山溝裏搭個棚。後來日本人搜山也不行了,就不保險了,又跑圩,鬼子又到江上。隻好晚上來家睡,還有人把崗,日本人來了,就跑到田裏。
1938年6月份,新四軍來了,五月初四把牧龍鐵橋炸了,後來又把看守橋的人打死了,鬼子就天天下來抓人,懷疑我二哥是新四軍,逮起來,看到有一個新房,往房間裏找婦女,把我二哥放在房門口,我哥就乘機會跑了,我二哥叫王明漳,大我4歲。
牧龍橋被炸掉了以後,日本人派兵守,作為一個據點,蓋鐵房子,晚上封鎖起來,用鐵絲網搞了一個門,人經過,必須敬禮。王誌崟一次經過那兒,日本人故意不看人,老頭子就沒喊頭目,日本人就叫狗咬,穿的夾袍子被狗咬得不成形了,身上也受傷的,被嚇了,跟村上人說,不能走這條路,後來就病倒了,年把兩年就死掉了,死的時候43歲。王光進和他侄子王明業經過也沒喊頭目,日本人叫他們互相打嘴巴子,王明業打他叔叔打得不響,就叫他打,嘴巴都打腫了,王光進當時三十來歲,王明業19歲。王五六子,20多歲,也沒有向日本人鞠躬,被日本人用白布蒙眼,喚軍犬咬,用刺刀戳他衣服,嚇他,後來把他放了。日本人在墩子山有碉堡,作防禦工事,都是防新四軍的,在鐵道口一直都盤查,一直到投降。
4.侯禮銀口述
侯禮銀,男,1924年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大塘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侯禮銀
日本人沒過年的時候就來了,從南京來的,殺的人多呢。是開著汽車過來的,七八個人,其中五六個人有槍,見到老百姓就打,強奸婦女,慘無人道啊!還有侮辱過的被打死的。一天,日本人過來撈雞、鴨、鵝,叫老百姓跟在後麵挑,給他送。我父親跑到前麵村的李村,村上人跟他講,不要回去,說日本人還在你們村呢。我父親走圩埂下來,看見日本人,趕緊躲在塘埂底下,日本人放了一槍。我父親他們三個人就往村頭望,被日本人看見了。三個日本人過來,兩個日本人開槍打的,他們當場就被打死了。我父親被開了兩槍,一槍從胸口打的,還有一槍打的小肚子。我父親叫侯詩才,當時39歲,打死的時候是正月二十的上午10點。其他兩個被打死的,一個叫侯禮功,是跟我們同宗,當時50多歲。還有一個叫馬老二,比我父親大五六歲。當時我還有個奶奶,我看到人被打死了,還不知道是我父親他們,就問我奶奶,父親去哪了。奶奶講:你父親去村西頭了,我就去看了,一看是我父親,就趴在他身上哭,塘裏的水都淌混了,全是血。我拖不上來,後來是我們村上人拖上來的。日本人要走了,還打死了一條狗。以後我就成了孤兒,幫人家放牛,不要人家錢,隻管飯吃,過年也要飯吃。我們家兩間小草房沒燒,燒的是大房子。
我們前麵陶村的一個老頭,看見日本人來了,就去給親戚送信,沒來得及跑被打死了,當時快60歲了,是秦和義的父親。
還有陶正貴的大女兒叫小凳,當時十八九歲了,被兩個日本人帶到我們窯廠的窪子裏強奸了。當時是春天,頂多3月份,也是上午,是我們看見的,日本人男娃子不管的。
還聽說銅井大隊的窯旺村的兩個姑娘被日本人強奸後打死的。
5.孫興發口述
孫興發,男,1928年2月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陶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孫興發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0歲,那時住在畔塘。家裏有七個人,兄弟有四人。日本人來的時候是陰曆十一月份,已冷了。大塘那邊死的人多,有兩個姓侯的,當土匪,日本人來時躲在湖邊,被日本人打死了,死時有50多歲。在銅井那邊,有兩個從南京過來的,到這邊的親戚家,一男一女,在叫梁山抗(音)的地方被日本人打死了。死的時候男的有40多歲,女的也是差不多。
我還看到,日本人向我們村裏邊的兩個老太太要姑娘。日本人看到姑娘就要的。
大塘的侯禮銀的老頭子在有河有橋的地方,叫土橋子的地方被打死的。
我姨媽姓王,家在魏村,日本人看到姨媽家有牛拴在門口,就要牽走,姨媽不讓,就被打死了。就在我們村,有一次日本人來找姑娘,但人都躲起來了,又來兩個婦女和一個姑娘,一個是我家門的嬸嬸,姓戴,有二十七八歲,另一個是村上的,我們也叫嬸嬸,姓時,也有20多歲。那個姑娘還沒出門,姓張,十七八歲。她們通過地窖躲在房子的夾牆裏邊,日本人把房前堆了很高的柴草,要燒房。這時,在外邊的老太太喊:“出來呀,要燒房子了。”沒辦法,兩個婦女出來了,日本人就沒燒房子,在房裏侮辱了她們兩個。那個姑娘沒被發現。這是我親眼所見,那時我小孩子,不用躲。
安民後,牧龍火車站有日本人站崗,見了要喊頭目,不然就打。陸郎事發生後,房子也燒了不少。
6.孫宗文口述
孫宗文,男,1923年7月3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陶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4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孫宗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4歲,幫人家看牛,日本人戴黃帽子,打雞打豬,人見到就躲。當時我們不敢蹲在家裏,晚上怕,就睡在土窪裏。有一次,全村人躲在夾牆裏,小孩哭,日本人聽見了就要燒房子、要女人。後來我嫂子被日本人帶走強奸,過了兩三個小時回來的,總共帶走三四個女的。我嫂子叫戴六英,當時30多歲,有小孩了。日本人打雞,都是讓我們幫他拎過去。我母親看見日本人殺人,嚇得死在家裏。母親姓蔣,當時50多歲。我們家2頭豬被打死,還有12隻雞也被撈走了。
7.嚴大喜口述
嚴大喜,男,1923年7月23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嚴大喜
我是銅井三興人,跑反的時候,我15歲,是冬天,父母、四個哥哥都跑得了,我沒跑,因為我個頭小,日本人不抓老小,父母他們沒到過年就回來了。我家房子沒燒,也沒有人員傷亡。我大哥今年96歲,二哥93歲,現在都還在,都在三興村。
我聽說我們一個親家公,姓龍,是吳莊村人,是我大哥家侄女的老公公,當時30多歲,晚上從山裏回來,從馬路上過,給鬼子看到了,鬼子就開槍把他打死了,是冬天,穿棉衣。
我們那個小媽媽(嬸嬸),叫山滿子,在家裏被路過的鬼子看見,沒跑掉,就被三四個鬼子輪奸了,她沒有反抗,所以保住了一條命,叔叔叫嚴正達。鬼子出來後又到我家來找婦女,我家沒有,就把桌子、臉盆等生活用品用槍撥到了地上,說“你家沒女人”。還有一次,五個鬼子逮到三四個女的,帶到了湯寶山一個姓龍的家裏糟蹋了。這三四個女的不是我們村的,不認得。鬼子都要找漂亮的、年輕的,不好的還不要,如果被他看到了就不敢跑,一跑就給打死了。
鬼子有時跟老百姓換衣服穿,他們把外套脫了,把槍叫老百姓背著,然後穿上老百姓的衣服去抓姑娘,抓到就強奸。他們要是來晚了,人都躲得了,就抓不到。後來聽說治安維持會找了兩個婦女,鬼子就不再下來找姑娘了,他們也有製度的。開始一兩年裏經常下來找東西吃,後來就老實了,很少下來了。
8.周大發口述
周大發,男,1933年5月16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周大發
我家是新民的,鬼子是冬天晚上來的。鬼子來的時候,放火燒房子,隻看到火光紅了半邊天。我們家對麵住了一個有錢人家,他家有槍炮子彈,火一燒,就炸得了。
有一家開茶館的,是一個賭博的地方,有七八個上了年紀的人在一起打麻將,有個老頭出來放風,姓李,兒子叫李良祿,看看鬼子來了沒有。過了沒多久,被一個鬼子看到,他也看到鬼子了,他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鬼子來了,鬼子來了”,被鬼子“砰”的一槍打中了,其他人嚇得散掉了,誰知道就一個鬼子,等鬼子走了,大家出來一看,那個老頭的腸子都淌出來了,死掉了,血淌了一地。當時他一槍沒有被打死,後來疼死了,周圍莊稼地裏的莊稼被他壓了一片。
我看到兩個鬼子強奸了兩個姑娘,就在我家隔壁,姑娘最大不過20歲,小的隻有十四五歲。當時她們倆吃過飯後,在村裏的土地廟躲避日本人。有兩個鬼子路過,帶著豬耳朵帽子,看到她們笑著說“大姑娘,大姑娘”,兩人聽到後就往村裏跑。村裏有幾個老頭沒有跑,他們也嚇得躲起來了。鬼子把她倆弄到屋裏床上,關上房門強奸了。鬼子走後,她們的父親就把她們背回了家。
鬼子來找雞,把我爺爺家的十幾隻雞和我家的十幾隻雞抓走了,一共二三十隻,抓了一個民夫,用筐子帶走的。
9.梅家旺口述
梅家旺,男,1934年1月1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梅家旺
鬼子來的時候,我才三四歲,我家是在牧龍。當時往山裏邊跑反,太太(父親的奶奶)沒跑,爺爺和父親、母親、哥哥、姐姐還有我跑了,我們是回家後過的年。聽說從銅井街上一直燒到馬鞍山,日本人看到大路邊上的房子就燒,燒了很多很多。我家的房子靠近神山,隔著這個山崗子,火沒燒到我家。
聽人講過鬼子殺人的,殺的是一個懷孕的婦女,當時沒有跑得了,被鬼子用刺刀殺死的,就是這一路的,在跑反的路上。也有聽過強奸婦女的,但莊上沒有聽說過,鬼子投降時住在這裏的有二三百人。
10.陳增文口述
陳增文,男,1929年2月19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洪幕村大柘塘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陳增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9歲了,我們當時還小,不用跑。那個時候青年、婦女、小姑娘都跑。日本人不惹老的,也不惹小的,我們小孩不用跑的。我家裏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兄弟、姐姐、妹妹和我八口人。我姐姐年齡大了,她和爸爸媽媽都跑了。我記得跑的時候,天已經暖和了。我小,和妹妹跟爺爺在家,見到許多跑反的。我家的草房和山牆被燒掉了,莊上其他五六家房子也被燒掉了,莊上人家也不多。
我見到日本人來到村裏來要雞、要豬,把雞嚇得直飛,他們一群人把雞趕到山上去抓。
我家當時種了二畝地,為人做長工,媽媽砍柴賣,買米和洋火。那個時候,鬼子經常到我們村裏來。有一次,自衛隊與鬼子打了起來,具體多少人,我記不得了,隻記得自衛隊把鬼子包圍在村子裏麵,鬼子跑不出去了。到了晚上,他就燒房子,冒出來的煙穿過了山,趁著混亂才跑了出去。
鬼子在我們村沒有殺過人,我聽說南莊那邊殺過一個媳婦,是王培銀的妹妹,是我姐姐隔壁的。鬼子要強奸她,她不依,最後還是被強奸了,完了,就用刺刀把她殺死了。還聽說過我們底下一個村,姓王的,被鬼子糟蹋了,她家人當時都跑掉了。鬼子當時沒有殺她,她兒子是王家林。
鬼子來的時候,燒殺搶掠,強奸婦女,無惡不作啊。安民之後,鬼子才來這裏開礦,他們的技術要比中國的高,開礦他給吃的,在這裏住著十幾個鬼子,就在我家隔壁,那些小鬼子經常出來與我們玩,給我們吃糖,是台灣的,台灣不是給日本人占了嘛,老鬼子就從來不出來。這邊山裏頭有新四軍的,他們經常晚上來打日本人。鬼子人不多,他們害怕,一有新四軍來,就放炮。當時鬼子告訴我“放炮不要怕的”。
鬼子抓人開礦,沒有當地人,都是北方人,侉子。他們大約有百八十人,住在山裏的廟裏,現在拆了,沒得了。侉子苦啊,睡稻草,上麵鋪一個麻包,有的有被子,有的沒被子,就用別人不要的麻包,來卷身體。當時他們有一個帶班的中國人,日本人把錢給那個中國人,那個中國人再把錢給侉子,侉子都是自己買糧自己吃,吃得飽的,沒什麼好的,日本人不管他們。
當時死了一個侉子,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開礦,放炮,炮沒響,他去扒開看看,炮就爆炸了,把他炸飛了,人頭、帽子、眼珠子都飛得了,其他人用蘆席包包埋得了。
開礦時我十一二歲,具體開了多少年,我也記不得了。等鬼子走了,那些人也散掉了。
11.李家仁口述
李家仁,男,1926年8月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洪幕村李家大村3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李家仁
我十一二歲跑反的,就跑到我們周圍的山上,其他地方的人都跑到我們這裏來。因為有山,好躲。當時是冬月,父親、母親和我三人。在回來的路上,村口塘那裏看到一個屍體,是個女的,是南莊王光明的老婆,當時有20多歲。聽說是鬼子要強奸她,她不同意,就被殺得了,具體情況我不曉得。
房子被燒得蠻多的,具體誰家的不記得了,有草房,有瓦房,鬼子經常來抓雞,找雞蛋,但是不多。
我聽說嵇凹那邊王民龍的母親被鬼子用槍打死的,當時40多歲,大約是在1938年的夏天。她本來是躲起來的,日本人燒房子,燒到她家了,她一急,就跳起來說“不得了了,房子被燒得了,使不得啊”。鬼子看到,就一槍把她打死了。也有被強奸的,有的跑得了,當時太小,不記得了。
12.王傳英口述
王傳英,女,1932年11月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洪幕村小洪幕13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王傳英
我娘家是小良塘的,我家嫂嫂被強奸過。嫂嫂姓董,大名叫什麼記不得了,小名叫大杏子。哥哥大嫂嫂兩歲,哥哥叫王傳新。嫂嫂當時20多歲,哥哥嫂嫂都跑,哥哥朝外跑,嫂嫂躲在沙塘邊的菜園子裏。兩個鬼子從這兒經過,給鬼子發現了,就在菜園子裏被輪奸了。時間大概是春天,具體想不起來了,嫂子跑回來又哭、又急。
鬼子經常下來抓雞、抓豬,有多少隻逮多少隻。豬太大,他不要,他朝人家要蛋。我弟弟小,他把兩腿一叉,就說這裏有“蛋”。鬼子拔出刀要割。我父親跪下求他,這才放掉了弟弟,那個時候,我弟弟才七八歲。
13.施文英口述
施文英,女,1925年10月2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洪幕村大柘塘22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我當時13歲,我娘家是牧龍天和村的,12歲時來這邊做童養媳。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跑反。我家當時有公公、婆婆、哥哥、一個小姑子、兩個妹妹、一個大伯子、一個小叔子,還有我老伴和我。哥哥嫂嫂那時還沒有來。青年人跑、婦女跑、媳婦跑、姑娘跑,我們還小,不跑。日本人跟自衛隊打仗時,我家的一個山牆和三間草房被燒掉了。自衛隊把鬼子包圍了,走不了了,鬼子就燒房子。鬼子具體多少我也記不得了,隻聽到槍響,不敢出來看,記得那是七八月份。
跑反時,老的、小的不用跑,青年人不跑,就會被抓夫。鬼子好的還好,不好的就會殺人。
開礦後,日本小幹部來開會,有時帶翻譯,有時不帶。不帶時,你聽不懂,他就打你。日本人壞,恨不得把你搞死。
14.王芝蘭口述
王芝蘭,女,1929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天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我老家在楊家村,日本人過來的時候,我大概有八九歲。家裏有爺爺、奶奶和四個妹妹。家裏人都種田,很窮,我沒有讀過書。當時我們家住在離大村很遠的地方,是獨家村。
1938年2月的一天下午,差不多是3點鍾,三個鬼子追一個二十來歲姑娘。姑娘從我家旁邊逃走,鬼子還以為她躲在了我家。他們點火燒了我們家四間草房,家裏麵的糧食、家具和醃製的鹹菜都被燒毀了。當時除了外逃的媽媽以外,我們都在現場。鬼子不讓我們救火,我們哭成了一團。後來,我們到了附近的大村子,投奔那裏的親戚朋友。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們買了塊地皮,搭了個簡單的房子安了家。
我記得1938年冬天裏的一天,有六七個婦女被三個鬼子追趕,躲到一個地主家裏。他家的房子一間連著一間,裏麵是相通的。婦女們躲在屋內的草垛下麵,草垛上麵還有個梯子。她們嚇得渾身發抖,震得草嘩啦嘩啦地響起來。鬼子闖進屋子聽到聲音之後,大叫:“花姑娘,大大的有。”後來,幾個婦女一個接一個從後院跑了。鬼子以為是那個地主老頭放走了她們,先是狠狠地打了他幾個耳光,地主被打得滿口是血。接著,鬼子用槍拐子狠狠地搗他,地主的腿也被打傷了。然後,鬼子還打了他家幾隻雞帶回去了。
有一次,鬼子進村,我姨娘、媽媽和幾個婦女躲在地窖裏。姨娘抱著一個小孩,當時孩子正在吃奶。小孩哭得很厲害,其他的婦女覺得害怕,說:“不能哭啊,被鬼子聽到不得了的。”姨娘為了不讓孩子出聲,緊緊捂住孩子的嘴,結果,就把孩子活活地捂死了。第二年,我聽媽媽說了這件事情。
1939年的冬天,我曾看見一個日本人強奸一個17歲的小姑娘,她的媽媽叫冬紅子。當時,鬼子把她女兒拖進房間,她在屋外聽見女兒的哭喊聲。她哭著哀求日本人放過她女兒,用她替換女兒,日本人不肯。結果,女兒遭到強奸。
15.俞春梅口述
俞春梅,女,1922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雙虎俞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俞春梅
鬼子來不講理,說打就打,說罵就罵。那時我姨爹和姨娘在我家,鬼子看到了,在我姨爹脖子上砍了一刀。他當時戴著禮帽,沒被砍死。我當時嚇死了,喊:“不得了了,姨爹爹頭被砍了!”我姨娘後來就把他帶回去了,他家在清修,姓陳,當時他四五十歲吧。在家歇了好幾年才死的。
當時山上人家挖的地窖,我們躲在裏麵,鬼子有時來有時不來。
我大媽媽家,有兩間小草房,兩個老人住裏麵。我大媽媽腿不能走,就住到了兒子家。她家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去南京了,另三個住家裏,就在我家隔壁。鬼子一來就把她的兩間草房燒了,還好他們住在了兒子家裏,人沒被燒死。我家的四間草房也被燒掉了。
16.柴普口述
柴普,男,1933年10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雙虎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柴普
我是十七八歲到這個村的,不知道那時這裏的情況,但以前聽這裏的老人講過一些。當時陳毅領導的新四軍在茅山搞根據地,在白山腳下的雙虎自然村也有遊擊隊。
在我家前麵的一排草房就被鬼子燒掉了,在柏塘奸汙了很多婦女。當時鬼子在我們村綁了二三十人,說他們是遊擊隊,用石頭捆著,帶到了陸郎湖邊,把他們都推了進去,後來都沒回來。其中有個叫小毛子的,其他人的姓名就不清楚了,什麼遊擊隊啊,都是二三十歲的莊稼漢。
鬼子在黑坳那邊也殺了很多人。年紀大的婦女沒跑,也被鬼子抓去奸汙了。我妻子的一個老表,是女的,跑反了,又回來拿小孩子的衣服,被鬼子抓住了,想汙辱她,她不肯,爬起來就奔,被鬼子一槍打死了。她家是銅井那邊的,有三四十歲了,姓什麼不記得了,已經沒後人了。
17.孫德芝口述
孫德芝,男,1921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雙虎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孫德芝
我記得鬼子好像是三四月份來的吧。當時村裏有甲長,鬼子讓甲長找花姑娘。把村裏人家的被子拿去,叫百姓送到後麵的後朱村的一個地主家裏,叫李良成。他家房子大,把被子鋪在地上,天冷,在房子中間燒著火取暖。鬼子還把婦女拖過去奸汙,當時有20多個婦女被拖了過去,鬼子把她們汙辱後就去了陸郎。
牧龍村的一個婦女,姓什麼記不得了,有40多歲吧,跑反時被鬼子看到,一槍打死了,就在那邊的山上。
雙虎村有個姓孫的,小名叫小毛子,二三十歲吧,被鬼子抓到了陸郎,推到塘裏淹死了。現在沒後人在了。
當時鬼子不常來這,房子也沒怎麼燒。我家裏人多,十幾個呢,跟他們一起跑反,躲在山裏,有人報告鬼子走了,再回來,如果鬼子來了,就再跑反。
18.王文蘭口述
王文蘭,男,1916年9月1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三興村金塘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曾金海、劉運璽、仇鬆杏
王文蘭
鬼子七八月份來的,秋天來的,看到人就打,打死的多,跑的全打死了,我們都躲在山上樹林裏。
有兩個日本人來的,一來就把狗打死了,什麼東西被看見了就會被打,有雞、鴨、豬。婦女不打,找婦女,看到一個人就叫帶著找姑娘。我們村上也有一個被強奸的,是王文濤的老婆,是躲在圩裏被兩個日本鬼子抓的。她小名叫六英子,姓陶,當時二十幾歲,被強奸後放回來了。圩裏被燒了一些房子。
我也到石頭山捶過石頭的,都是用桶量。
鬼子後來就不打人了,到我們村上還要迎接他。
鬼子一開始住在銅井車站,後來投降了,住在黃土崗,就是現在的村部,那個時候可老實了。
19.嚴大銀口述
嚴大銀,男,1925年7月2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三興村小鬆園村21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曾金海、劉運璽、仇鬆杏
嚴大銀
日本人把糖果給小孩吃,還要給他抓雞,當時大人都躲起來的。我家裏養的牛也趕到山裏,日本人車開不進山,小孩蹲在家裏。日本人來的時候,是八九月份,是四五個鬼子來的,用槍打塘裏的鴨子,豬小不要,要大豬。村上有一個婦女被侮辱的,因為一隻眼睛不好,沒有跑掉。姓周,叫嚴周氏,32歲,她兒子叫嚴大富。當天是下午,在家裏被侮辱的。一開始我們是往山裏跑,後來在家裏砌夾板牆,就躲在家裏。
在三興圩裏,有一個人躲在樹上被日本人打死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安民以後,就規矩些了。
20.畢光生口述
畢光生,男,1926年3月2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三興村烏莊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曾金海、劉運璽、仇鬆杏
畢光生
當時鬼子是從現在的205國道來的,經常騎自行車來來往往,有的坐汽車,鬼子先到安徽的安東村,他們的人就往我們這邊跑。
鬼子一來就打雞、打豬,找婦女。雞子打得多,家家都被撈過的,豬也被打了不少,叫老百姓把牲口抬上車,用汽車拉。
跑反的時候,我八九歲,是往我姐姐那跑的,在洪幕山裏住了好長時間,有兩三個月。有一次想家了,就和我姐夫走鐵路過來,翻過鐵路,看見兩個鬼子騎自行車過來。我們一見到鬼子,就嚇得往回奔。鬼子看見了,就騎自行車追我們,追到界牌就停下來,叫我們別跑,並把肩上的槍拿下,準備開槍。因為我們跑得遠了,才沒開槍,鬼子夠得著才開槍。
安民以後,鬼子經常下來騷擾,問老百姓要姑娘,打死人無所謂的。三興圩裏水蠻多的,高的地方可以走人,低的地方全是水。一個叫黃毛子的,是安東村的,穿了一套新的棉褲,看見鬼子來了,就跑。那個時候是冬天,鬼子看見跑的人,相當重視。黃毛子用小盆子過水,上了田埂就跑。鬼子不下水,用槍打,鬼子打得蠻準的,50%能中。黃毛子跑不動了,就嚇得趴在那兒,兩三個鬼子盯著打,以為他不行了,才走的。黃毛子一直趴著,不敢動,衣服都濕了,最後凍死了。當時他20多歲。
鬼子打青年人多,會說你是新四軍,拖著槍斃。老人小孩和婦女基本不打,就是抓姑娘。我們村的房子沒燒。
有一天下午,也是冬天,鬼子從安東村來了,我們村上的兩個女的躲到大蘇山山窪裏,被日本人抓到了。其中一個女的,是肖克有的媽媽,長得醜,鬼子叫她開路。還有一個是吳榮貴的媽媽,小名叫小枝子,長得漂亮,就被日本人侮辱了,是被兩個鬼子侮辱的,當時這兩個女的都是20多歲。
有一天下午,也是冬天,畢明忠的母親,村上人都叫她采石佬,當時30歲左右,在前麵小王塘的田埂裏被鬼子發現了,也被侮辱了。她丈夫當時在村裏遠遠地看著鬼子侮辱她,也沒得辦法。這時候還沒安民。
我有一個姐夫,叫萬平來,是安東那邊人。被國民黨抓民夫抓到南京去挖戰壕,還沒挖好日本人就來了。被日本人抓了以後,讓他們五個人站了一排,一槍打過去,前邊四個都被打穿了,都死了,他沒打到,但他也跟著倒下了,裝死。鬼子用還刺刀刺,看有沒有沒死的,鬼子用刺刀刺穿了他的棉衣,刺到了他,他沒敢動,後來又用刺刀刺了他後腦勺。他沒敢動,一直忍著。日本人以為都死了,就走了。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回了家。這些都是他後來給我講的。我們還看到了他後腦勺有個大疤。
小山坎上有個老人,叫吳春江,當時有五個外邊來的婦女,躲在他家。三個婦女躲在床下邊,沒被鬼子發現。另外兩個婦女被三個鬼子在床上侮辱了。在床下邊的婦女嚇呆了,村裏人把他們拉出來的時候,誰都不認識了,神誌不清,不過後來好了。
石頭山上,當時每個甲要派四個人到山裏打石頭。當時是保甲製度,每個自然村是一個甲。一個甲一天,輪著來幹活。每個人一天要錘一大桶石頭,這些石頭是用來修鐵路的。我也去過的。有一次,吳學孔杵米,我們等他,就去晚了,鬼子遠遠就開始罵,我們都被打了,還讓我們跪鐵軌。我當時十六七歲,又小,又怕,就跪下了。吳學孔、畢光根他們當時40歲左右,還有畢光順,三十七八歲,他們三個都不跪,被打得趴在地上了,又爬起來。我說跪吧,會被打死的。最後打得爬不起來了,才放過了我們。那時差不多天天要打石子。打了幾年,山頭都被打平了。
石頭山這裏的鐵路被炸過,時間是安民以後的一個上午,我聽見了響聲。我們都跑到了銅井,銅井的老百姓都講,不得了了,鐵路被炸掉了。鬼子不用老百姓修路,老百姓也都跑了。當時石頭山附近,形勢緊張,見著人就抓。
聽人家說,銅井被打死了十個人,那是安民以後的事。火車站當時有四五個鬼子,其中有一個鬼子經常打人,都出名了。有一天,他帶了一個翻譯官,到了百畝衝,有個新四軍穿著便衣,裝作在釣黃鱔,當時還有好多新四軍穿著便衣在附近,這個釣黃鱔的新四軍認識這個鬼子,就一槍把他打死了。這個鬼子有個日本老婆在這邊,就跑到維持會鬧,說要用十個人換他一條命,就在街上抓了十個人,隨便抓的。鬼子亂抓,不講的話就抓走,抓到江邊。這十個人被日本婆子一槍一個打死了。其中有一個叫方本喜的,當時40歲左右,我認識,他兒子是銅井的鐵匠。
21.貢宗林口述
貢宗林,男,1927年6月26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銅井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貢宗林
我是銅井村的,跑反的時候,我11歲。當時家裏有爸爸媽媽、叔叔嬸嬸,還有一個姐姐,姐姐大我三歲,一起跑的,跑到了洪幕村的嵇凹坳,聽說陸郎人殺了兩個鬼子,鬼子就過來報仇,把陸郎的房子燒得很多,人也被殺得很多。離我們村裏把路的地方,我親眼看到一個女人被殺的了,不認識,不是本地人,可能是跑反過來的吧。
日本人來了有兩三年吧,大概是吃甘蔗的時候,也就九十月份,在銅井鎮的大塘村的地方,離江邊不遠,有一次,日本人開著汽船,順江就過來了,打死了三個人,又用刺刀刺,都是男的。他們跟我們一個村兩個大隊的,鬼子走了,我們去看的。
安民後,好多了,鬼子經常會下鄉抓雞,還抓豬仔,叫十幾歲的年輕人給他們送過去。日本人還會來找花姑娘,我親眼看見過有兩次。一次是湖北的一個女的跑反住在我們村上,30多歲吧,反正不會超過40歲,蠻胖的,躲在別人家裏,給鬼子找到了,記得是在吃晚飯的時候,是夏天,不是一個就是兩個鬼子,把她強奸了,然後就走了。還有一個是我們村的人,這個女的已經嫁人了,回娘家的,40多歲,長相一般,不胖也不瘦的,就在娘家被強奸了。鬼子走後,這個女的爬起來,就尋死,跳塘,死沒死,我記不得了,可能沒死,大概是下午,還穿著夾襖子,應該是春天。
22.戴華僑口述
戴華僑,男,1930年11月18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銅井村湯村1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戴華僑
鬼子來的時候,我當時8歲,我們從小一直住在這裏。我小的時候,耳朵上有個耳環。鬼子來了,把我抱起來,摸我的耳環,經常和我們玩的。
當時我們都沒有跑,路過的鬼子就住在我們家裏,大概有一個班,就住在我家堂屋裏。我家裏那個時候有奶奶、父母和我。
我還見到在銅井河沿那個地方的一個斷橋,一個姓戴的姑娘被鬼子打死了。她比我大一歲,當時趴在地上,身下麵有一攤血,身上衣服都很完整,我們親眼看到的,當時鬼子是用槍打死的。
當時我奶奶的幹女兒被鬼子強奸了。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隻是知道她跑到我們家裏,哭得特別厲害。
23.孫清順口述
孫清順,男,1927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潘祁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孫清順
我老家就是潘祁村,家裏弟兄三個,還有姐姐和妹妹。當時妹妹還小,我排行老二。鬼子來的時候,我當時10歲。爸爸媽媽帶著我們一起跑反跑到洪幕的山裏麵躲起來,蹲了三天,我和哥哥就一塊回到家裏來了。我記得那是冬天,家裏的三間草房沒有被燒,村裏的稻草垛子被燒了,其他莊上燒得比較多。
跑反的時候,謝餘夫帶著懷孕的老婆撐船想逃出去,一個鬼子從江邊過來,喊他們回來,他們沒有聽。鬼子的槍很準呀,鬼子一槍就把他和他懷孕的老婆給打死了,子彈從謝餘夫的背後穿過去的,還射中了他老婆,一家三口就死得了。當時謝餘夫有二十七八歲吧,我們在江邊看得很清楚。
還有一個姓肖的,他家人都跑得了,家裏有一頭牛睡在那裏,十幾個路過的鬼子從牛屁股上活活地挖了一塊肉帶走了,那塊肉有十幾斤重,那頭牛就活活地疼死了。安民後,鬼子還是會下來,但下來的少了。他們打雞、找雞蛋。有一次,把楊家的一筐雞蛋都帶走了,一個也沒剩。
鬼子什麼壞事都做,我們經常跟鬼子玩,看到鬼子幹的壞事。葉大華的老婆當時往山邊跑,被鬼子抓住了,葉大華的老婆40多歲,長相一般,微胖。一個鬼子在外麵,另一個鬼子在裏麵,兩個鬼子就把她給輪奸了,就在我們莊上。鬼子強奸完了,就走了,女的後來就回家了,家裏人也沒有打過或埋怨過她。
龍莊史豐銀的老婆,在河埂上被兩個鬼子輪奸了。時間好像是在冬天,不是在家裏,當時她有二十七八歲,長得還可以,胖胖的。之後她丈夫經常打罵她,沒法活了,自己上吊死掉了,好像是被鬼子強奸後的第三年就死得了。我們跟她是前後莊,這些事情都知道的。
村裏麵還有被殺的三個人,時間是在1937年。一個叫江正龍,30多歲;一個叫孫維成,40多歲;還有一個姓潘的,30多歲,叫什麼不記得了。當時他們被國民黨抓夫,給部隊送子彈。日本人攻中華門的時候,在雨花台到內橋那一段,被大炮打死的。當時有好多人去送,隻知道死的就他們三個,別的不曉得了。
24.江大林口述
江大林,男,1933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潘祁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江大林
我5歲時跑反的,跑到後山的一個塘子裏,叫鍋塘。當時父親在外麵,母親帶著我跑的,記得不能哭,一哭,母親就用手捂起來,不給哭,怕被鬼子聽到。
我的小叔叔被鬼子殺得了,叫江正龍,當時國民黨抓夫,本來應該是我父親去的,但我父親剛從安徽打官司回來,路都走不動了,所以我小叔叔就替他去了,沒想到,就死得了。叔叔一死,嬸嬸又給土匪搶走了。我叔叔家的姐姐,就沒人管了,後來就送給別人了,可憐啊。她比我大四五歲吧,叔叔當時有30多歲。還有兩個被殺的,也是我們村的。一個叫孫維成,40多歲;另一個姓潘,30多歲。他們跟我小叔叔一樣,也是被國民黨抓夫,給部隊送子彈。日本人攻中華門的時候,在雨花台到內橋那一段,被大炮打死的。當時有好多人去送,隻知道死的就他們三個,別的不曉得了。
奸淫婦女的事,我就知道後麵龍莊的史豐銀的老婆,在河埂上被兩個鬼子輪奸了,時間好像是在冬天,不是在家裏,當時她有二十七八歲,長得還可以,胖胖的。當時她丈夫經常打罵她,沒法活了,自己上吊死掉了,好像是被鬼子強奸後的第三年就死得了。我們跟他是前後莊,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的。
25.俞德水口述
俞德水,男,1931年7月1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集鎮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俞德水
跑反的時候,我有七八歲。當時我家在新濟洲,跑反的時候,我們都向蘆葦蕩裏跑。因為蘆葦很高,躲在裏麵鬼子找不到。當時是小姐姐帶我們跑的,我父母在我6歲的時候就死得了。我小姐姐現在安徽蕪湖。
鬼子每次來的時候,都是開著小汽船,“啪嗒啪嗒”的聲音,從老遠的地方就能聽得到。村子小,這種汽船都能開得過去。鬼子通常在不發大水的時候下來掃蕩,殺人、搶雞,小孩見到了就跑,蘆葦很高,躲在裏麵。鬼子講話,你不懂的。
跑反的時候,有個女的被強奸了,是成年人,鬼子沒有殺她。我沒有親眼看到,後來聽講的,是當地人,現在應該不在了,好像是姓陸的,不是很清楚。
我看見過鬼子殺人的,具體的日期記不得了。後來,有一架日本人的飛機落在了洲上,就一個駕駛員,是村裏人把他救下來的,他也是人呀,我們怎麼會不管他呢?飛機可能是故障吧,他把鬼子旗揮了揮,來了許多日本人,把他接走了。來來回回,經常過來拆飛機,來了好多汽船,那個駕駛員最後走的時候,打了個手勢,我們猜大概是“謝謝”的意思。當時也不敢圍著看,不清楚有多少鬼子,時間好像是夏天。
26.李商釗口述
李商釗,男,1934年7月2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福興街83-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李商釗
跑反的時候,我有三四歲。父親、母親、太太(父親的奶奶)、叔叔、嬸嬸、哥哥、妹妹一起跑的,就跑到了蘆葦蕩裏的一個小島上,一個多月就回來了。安民後,鬼子經常下來抓雞、找雞蛋,有時會來撈西瓜,但不給錢。
我們村裏兩個保長被殺掉了,名字叫李業恒、任昌萬,大概都是40多歲。日本鬼子為什麼要殺他們呢?我聽人講,在火車站那個地方,有個鬼子被土匪殺掉了。日本鬼子的老婆就要報仇,就說他們村裏麵有新四軍,不彙報,就讓他們每家派一個人去鎮上開會。這兩個人告訴村裏的村民說:“你們不要去,這不是好事。”所以,這兩個保長就代表村裏人去開會,然後就把他們給殺掉了,是日本婆子殺的,是在渡口的江邊。殺了之後,扔到了長江裏。
奸淫婦女是有的,五六歲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沙開萬的老婆,沒跑掉,被日本鬼子強奸了,就在他們家裏。幾個鬼子記不清了,隻記得讓張昌發給他們站崗,他們把槍栓卸下來,叫他背著。他老婆當時30多歲,沙開萬有個女兒叫沙素雲,原來是大隊的婦女主任,現在不在了。
27.趙先啟口述
趙先啟,男,1935年10月2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牧龍村魏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張增祥
趙先啟
我家原來是在新濟州的,跑反的時候,事情記不得了,隻記得鬼子經常下來,抓雞、找雞蛋。我們村裏有個漢奸,叫劉世和,解放後,被共產黨槍斃了。他跟日本鬼子彙報說,我們村十家有九家通新四軍,然後鬼子就叫每家出一個人去鎮上開會。當時的保長叫李業恒、任昌萬,大概都是40多歲。他們覺得不對勁,告訴村裏人“你們不要去,這不是好事”,他們兩個人代表村裏人去胡揚廟開會。當時是日偽政權,日本婆子身上披著橫幅,寫著“大日本帝國”,鬼子就把他們兩個人殺得了,是在銅井河河口,被日本婆子槍斃的。之後,把屍體扔到了長江裏。這兩個人是為老百姓犧牲的,這是我們本大隊的事,好像這件事後,沒多久鬼子就投降了。
我還聽說過在我們村有日本人的飛機掉下來了,但具體事情記不得了,因為父母不讓看。
28.呂宗盛口述
呂宗盛,男,1922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社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很厲害,見人就打,還經常燒房子。我們村戴懷梁的姐姐在前麵小河的地方被鬼子殺了。當時有兩個鬼子要糟蹋她,結果沒有得逞,生氣的鬼子一槍打到她身上。銅井街上的房子也都被鬼子燒光了,吳亦貴、吳德明家20多間的房子被鬼子燒毀了。鬼子隨意燒房子和殺人,高興殺就殺,高興燒就燒,嚇死人了。
29.戴榮樓口述
戴榮樓,男,1923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社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鬼子來的時候,我才15歲,當時家裏有祖母、父親、母親、兩個妹妹和一個僅有兩個月的弟弟。我記得那時候祖母看家,剩下的人都東躲西藏地逃命。有一次我們沿著鐵路跑反,母親背著弟弟。我們逃了兩三華裏才發現孩子丟了。母親要回頭尋找,一同逃難的都勸阻她:“不要去找了,大人的命都保不住,還管孩子?”母親舍不得弟弟,我們兩個回去找,走了不久發現弟弟躺在鐵路上,於是,我們就把他抱回來了。當時,日本有巡邏隊在鐵道上日夜巡邏,老百姓看到了巡邏隊的鬼子,都嚇得趴倒在地上。我們經常躲到山窩裏,日本人不敢去那兒。等鬼子走了之後,我們才出來,逃到大湖的山裏。為了躲避日軍的轟炸,老百姓在老凹挖了一個防空洞。
日本人來的初期,我們不曉得他們凶。後來,鬼子殺人放火燒房子,我們才覺得他們可怕。1937年冬天的一個下午,我親眼看到鬼子殺死孟老五的事情。孟老五是個40多歲的外地人,我們都叫他侉子。不知道什麼原因,幾個日本人追孟老五,在王八塘的附近,開槍殺死了他。當時,很多人都看到的。
我們這裏有很多跑反來的南京人。我記得有一次在梁山的地方,好幾個日本人追一個名叫二毛子的女孩子,企圖強奸她。二毛子沒有停下,一個勁地往前跑,結果被日本人一槍打死。日本人還經常燒房子,比如銅井街上的許多房子。我親眼看到鬼子點火燒了方明瑜家的房子,大概有四五間都被燒毀了。他們還到處打雞和豬,抓男人去當夫。
1939年或是1940年的時候,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當時我在私塾讀書,三四個鬼子在追趕三個姑娘,戴冬英、戚慶芳和小鴿子。她們都有十六七歲的樣子。鬼子一直追到清水塘,戚慶芳和小鴿子跑掉了,隻有戴冬英一人被抓到。日本人想要強奸她,遭到反抗,結果用槍打死了她。
並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做壞事。當時有一個叫奇騰的小隊長,經常到村子轉悠,如果發現有日本兵做壞事,就加以阻止。
我到石山石礦做過苦工,每天都敲小石子,很累,手都吃不消。那時候,有幾百個人被迫去做苦力。
30.程方義口述
程方義,男,1926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社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實行“三光”政策。我在新濟州,日本人沒有來之前,先是飛機轟炸南京,老百姓非常害怕,躲地窖,或者到處亂跑。當時從南京跑反下來的人很多,日本人看見老百姓就打,搶肥豬、雞鴨,還要花姑娘。老百姓受了很多苦,當時還有土匪,老百姓既受土匪罪,又受日本人罪。
戴德有的姑姑,冬英子,就是日本人打死的。梁山的梁福生的媽媽也是被日本人打死的。當時,梁福生家養的一條大狼狗也被日本人打死了。有一個開糧行的,叫方明瑜,他家三間房子,被日本人燒掉了。我是長年劃船捕魚的,當時日本人開著洋劃子(就是小汽艇)和土匪合夥在長江設關口收錢。我親眼看見長江岸邊被日本人開槍打傷了三個人。我的堂爺爺也是捕魚的,他比較傻,他有一次穿了國民黨軍丟下的軍衣,被日本人懷疑是軍人,於是,將他抓走,後來又把他打死。我們一直到晚上看到爺爺的屍體漂在長江上才把爺爺的屍體收斂。
我家養了一頭大肥豬。有一次,三個日本人到我家,一個要吃雞,一個要吃豬,還有一個要花姑娘。有兩個鬼子跑到別的地方了,剩下的這個日本人向我要雞蛋。我和父親曾聽人說,日本人要什麼,你給他就沒事,於是就給了他幾個雞蛋。鬼子拿了雞蛋以後,又跑到第二家要雞蛋,其他日本鬼子搶了幾隻雞就走了。
我在長江捕魚,經常碰見日本人,開著巡邏艇,他們向我要良民證。有一次,我家的船由於沒有帶“pass”證,父親被日本人打了幾個耳光,當時,辦一個“pass”證,要200塊錢(相當於現在的)。有一次,幾個日本人和土匪闖進我家另一個堂爺爺(程光和)家要錢,遭到拒絕後,就用汽油倒在他身上,放火燒。他疼得受不了,隻好說出了藏錢的地方。於是被日本人搶走了三罐子的“洋錢”(袁大頭,每個罐子大概有100多個)。
日本人在我們這裏的石山開采碎石修築鐵路,抓了很多勞工,大約有幾百人,當時我也幹過。有一個日本商人叫安本,他承包石山,住在銅井老火車站,石山有五個日本人住。有一個南京跑反來的校長,充當日本人的翻譯,此人非常凶狠,動不動就打工人,體罰下跪,老百姓非常痛恨他,就想把他打死。有兩個土匪,想殺他,於是化裝成釣黃鱔的,埋伏在安本和校長去石山的路上,兩人發現安本持有槍,決定先將安本打死,然後再幹掉校長,誰知打死安本後,校長逃跑了。第二天,日本人怪罪路邊附近的一戶人家家主不通風報信,暗通壞人,就把家主活埋了,沿路管轄的兩個保長、四個老百姓被打死了。
31.朱來英口述
朱來英,女,1920年5月3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社區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我娘家是秣陵朱村。當時,鬼子來的時候,我才17歲,家裏有公公婆婆。鬼子進村的時候,我們背著山芋、米等東西跑反到安徽馬鞍山的孫莊。那裏有我家親戚。
32.趙德章口述
趙德章,男,1920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天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5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日本人到江寧的時候,我家裏有父親和一個兄弟,姐姐出嫁了。那時候,我們都種田。
1939年,日本人為了修建寧蕪鐵路,強占了石山。他們到村裏抓人去開采石山,大概有幾百個老百姓,我也去過一次。日本人規定每個人每天要錘多少石頭,完成任務以後,才可以回家。日本人對待勞工特別嚴格,不給他們錢,也不給他們飯吃。
日本人委托一個叫安本(音)的翻譯負責石山業務。他很厲害,到處抓人打人。當地人看不習慣,把他打死了。
上莊村謝如意的兩個兒子,幹活的時候不積極,日本人很生氣,把他們活埋了。
在開采礦石的過程中,日本人發現了銅井銅礦並強行霸占。每天有幾百個老百姓被迫開采銅礦。
日本人掠奪勞力開采礦藏,一直持續到1945年戰敗的時候。
有時候,鬼子還進村找姑娘。所有的姑娘都躲藏在家中的地窖裏。
33.查譜明口述
查譜明,男,1919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北莊郭塘村106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曾金海
查譜明
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19歲。當時和爸爸一起跑反,往安徽向山方向跑,留媽媽和兩個弟弟在家沒跑。鬼子來了,顧不了那麼多,把他們丟下了,弟弟當時一個3歲,一個6歲,跑不了。我們是小夥子,會被日本人殺,所以我們跑得快。陰曆十一月鬼子來的,第二年安民以後,我們才回來,當時是春天三四月份。遠遠見到鬼子要鞠躬,喊“頭目,頂好頂好”,不鞠躬,鬼子就會用棍子敲你的頭。
見到鬼子,跑的話就要被打。鬼子的槍法準呢,跑多遠他都能打到你。有時候,看到鬼子來了,就趴在死人堆裏不動,裝死,鬼子以為你死了,就過去了。我看到過鬼子用刺刀殺人,還找人帶著找花姑娘,找不到就用刺刀刺。村裏山多,人都跑山裏了,當時鬼子不敢往山裏跑,怕山毛(土匪)。“山毛,大大的,不敢去。”
村裏被打死的不多,安徽的采石、當塗那邊打死的人多。我們查家小隊有一個叫汪獄柏的,40歲不到,有孩子了,當時見到鬼子來了,怕得奔,被鬼子一槍打死了。鬼子本來不是打他的,他膽子小,嚇得跑,跑到五六百米外,被鬼子一槍從腦袋上打穿過去的,日本人槍法準。這是我跑反後回來聽人家講的。
土橋村的火車站(是以前的老火車站),一二十個鬼子住在那裏,他們抓人去幫他們幹這幹那,還背著槍下村找花姑娘。日本話管母親叫“媳婦”,不能罵他母親。
陸郎鎮都燒光了,塘裏的死人都堆滿了,水都弄混了。因為當地老百姓用棍子打死了一個日本人,鬼子就過來殺人報仇的。
雞鴨都被鬼子吃光了,當時“三光”政策啊!安民以後就好多了,鬼子在我們村沒有抓到花姑娘,她們都嚇得奔得了。鬼子不搞小孩,土橋村前麵一個小橋被炸了。究竟是鬼子還是新四軍炸的,不知道。鬼子是從南京那邊來的,當時發良民證,每個人都有,就像身份證,要掛在胸前,沒有的就說是壞人,要挨打。
34.汪學仁口述
汪學仁,男,1925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北莊土橋村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曾金海
汪學仁
鬼子是三四月份到的這裏,頭天晚上來了,就打商家。當時有個商人叫戴榮生,他父親頭腦不好,不會講道理,日本人講話他也不懂,就被日本人用刺刀殺死了。
鐵路工人王明被日本人抓去,叫他殺雞、鴨給他們吃。他卻把雞、鴨拿回家自己吃掉了,他這是老虎嘴裏拔牙,膽子大啊!後來鬼子找他的,但沒找到,他跑掉了。
當時有十二三個鬼子和三個采石場的工頭住在我家,因我家住的是瓦房,有11間,村裏也就我一家是瓦房,其他的都是草房,我家在土橋村是數一數二的。家裏有奶奶、爸爸、媽媽、叔叔、嬸嬸,家裏是種田的,也搞副業,種菜園子。鬼子來了我們把日用品帶走了,家裏兩頭豬也被殺了帶走,其他的東西放在我們家鐵路邊的三間草房裏。一開始這些草房是租給鐵路工人的,鬼子來了把我們攆走,不讓我們住,我們就跑了。當時是分兩處跑的,爸爸和我跑到雙虎的白頭山裏,是叔叔汪積文的親戚家。媽媽往星輝梅子村外婆家跑的。山裏鬼子去得少,過了十幾天就回來了。
安民後老百姓都回來了,種田的種田。我們跑反回來後,鬼子還住在家裏。後來規定不準亂住老百姓的房子,鬼子才搬出去的。日本人在我家房屋旁邊蓋木頭房子,有十幾間,都是軍隊造的。分睡覺和洗澡的房間,日本人愛幹淨。他們還在我家四間房子中間的房頂上蓋了了望台。還教我們日本話,我們學不會。有的日本人會講英語、漢語。我們跑反回來後,隻能住草房,鬼子住瓦房。男的和小孩都回來了,女的不敢回來,怕鬼子瞎搞。
魏家村有個老頭子,叫餘大富,住在現在的高速公路邊上,他會講,有口才,在我們這邊很有名。他跟鬼子講道理,鬼子不講道理,說他壞,就把他殺掉了,是用刀戳死的。
汪玉柏,50多歲,他的姨侄叫王培武,是銅井鎮的大土匪頭子,有七八十條槍,上至蕪湖,下至南京,都知道他。南京憲兵司令部找他去保護日本人,他不肯去,怕被殺掉。憲兵司令部托了很多人去做他的工作,最後他去了。後來憲兵司令部一個叫青水、一個叫青山的大頭子在土橋村等他投降。他從南京回來以後,別人就更怕他了。他也不做壞事,就是用(汪精衛)政府的錢,陪鬼子吃吃喝喝,日本人對他好得不得了,他經常去南京憲兵司令部。汪玉柏和王培武的媽媽是親姐弟,一天汪玉柏吃完飯,在家睡午覺。一兩點鍾的時候,聽見槍響,就跑了。端午節那天,日本人押了四個犯人在我家,說是犯法的人,這幾個人賭錢,賭贏了,跟日本人有關係的人問他們借錢,他們不借,就被鬼子抓起來了。那四個人,一個叫萬興才,一個叫鍾福喜,一個叫鍾維興,他們是父子倆,還有一個姓任的,是新濟鄉的鄉長,白頭發。那天鬼子喝醉了酒,萬興才看見鬼子醉了,就把手銬解開,逃到了查家村。鬼子發現了,跟在後麵追。萬興才躲在一個小水溝裏,用茭白葉子蓋在身上,鬼子沒看見,就跑過去了。鬼子到處放槍,汪玉柏聽見槍聲就跑。鬼子以為他是萬興才,就一槍把他打死了,他當時有四五十歲。萬興才逃了,逃走了萬事皆了,後來活了幾十年。
鬼子會叫地方工會出錢,從外地買姑娘送給他們,所以他們就不怎麼去村裏找姑娘了,要錢財要姑娘都叫會長(維持會)送。
端午節下午4點多,犯人都被帶到江邊,一個日本婦女把他們槍斃了,那個日本婆子大概40多歲。這個女的是個妓女,與日本工商業有聯係,也與被打死的采石場的日本頭子有關係,他是被土匪打死的。
日本人讓保長每家攤派人去采石場做苦工,早出晚歸,分六班,一班一天,一次四五個,沒有累死的。一直做了好幾年,我也去過。當時一人一個箱子,有工錢,但是很少,多做多得,少做少得。把石頭敲碎,敲得不好要被打,南京一個姓張的,給日本人做翻譯,總做壞事,王培武把他打死了。日本人看到王培武槍多,也拿他沒辦法。日本人一開始就想消滅王土匪,七八十個日本人去抓他,他一個人逃到鐵路邊的小村莊的一戶人家,讓人家不要講,講的話把他全家殺光。鬼子從早上4點多一直到下午,到處找他,都沒找到。他小名叫三花子,40多歲。解放後,他被鎮壓了,是在陸郎被槍斃的。
35.汪學洲口述
汪學洲,男,1928年5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北莊土橋村34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曾金海
汪學洲
鬼子來時我10歲了。我父親弟兄三個,我父親是老大,我二叔的兒子叫汪學仁。家裏有11間瓦房,前麵4間,後麵4間,中間3間,那時已經分家了。
我被鬼子打過。那時跑反回來了,我們住在鐵路東邊的三間草房裏,鬼子住在西邊的瓦房裏。日本人過陽曆年,用糯米捶年糕。我在旁邊玩,鬼子讓我走開,打了我一個巴掌。
我母親帶著我走到紮莊大隊的花園村,我父親沒走,在家守房子,兩個叔叔也沒走。安民後就發良民證。鬼子在那保護火車站,用日本票子賣票,做生意。當時一個班十來個人,帶著長槍。瓦房周圍堆了半人高的土,用鐵絲網圍住,在房頂上架了個瞭望台站崗,是木頭做的,在天井位置,用木梯爬上去。日本人還在門前蓋了五間木房子,在裏麵擺點東西。他們沒有住木房子裏,在我家一直住到投降。
鬼子在魏家村打死了一個人,姓餘,怎麼打死的搞不清楚了。我們村沒有被打死的。
在前麵石頭山上殺死一人,活埋一人。日本人來了以後也做生意的,石頭山上開山捶石頭。有個日本人叫安本,不是軍人,是個技術人員,是個老頭,就一個人。那時農村是保甲製,每個農村出人,去砸石頭,石頭質量好。那時的鐵路屬於商辦的,從中華門到蕪湖。石頭是用來修鐵路的。把木桶放地上,規定每天要敲一到兩桶的石頭。木桶是方形的,有兩米長,一米二寬,五六十公分高,有耳子可以抬起來。哪個桶沒裝滿,安本就扣工錢。大家都恨死他了,但又不敢講。從我家到采石場,有一個必經的山頭,那裏有戶人家,安本每天上班都從那裏過。當時恨安本的人就躲在那家人家裏,叫那家人趕緊搬出去。他們把安本打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幹的,跑掉了。後來日本人來調查,抓了三個人,他們上班早,就把他們抓了,問他們是誰殺了安本。其中一個姓薛,是地保的兒子,一個叫張興義,還有一個姓方,名字不記得了。鬼子把姓薛的活埋了,張興義被鬼子用刺刀把腳掌都刺穿了,沒死。姓方的就不知道被他們怎麼樣了,後來好像被放了。山頭那家人家姓吳,早就搬走了。
鐵路是國民黨修的。我們家房子蓋的時候還沒鐵路,有個大魚塘,造的時候我當時隻有三四歲。
我們當時住的草房和鬼子住的瓦房相隔100米左右,安民後鬼子就不怎麼過來了。鬼子每天都會在元橋(音)那邊查良民證,這裏是村裏去鎮裏的唯一通道,不帶的話,把石頭放在買菜的籃子裏,叫你拎著,站個20分鍾,不讓你上街,叫你回去。
36.程其蘭口述
程其蘭,女,1929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北莊石城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曾金海
程其蘭
我家原來是北莊花園村的,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父親在陸郎幫人家看門。村裏人都跑了,就他一個人留下來給人家看門。我父親叫程發金,在陸郎幫人看門時被鬼子殺死了。鬼子是用刀戳他的,他的下巴被戳了1刀,背上被戳了18刀。當時媽媽懷著孕去找父親,在一堆屍體裏找到了父親的屍體。然後她請人去把爸爸的屍體拖了回來,沒有棺材,就用家裏的小破板釘了一口棺材。媽媽去陸郎的時候還看到陸郎的房子都被鬼子燒光了。當時我媽媽去陸郎找爸爸的時候,還懷著小弟弟。回來不久,懷著的孩子因受累而流產死了。到了晚上,我起床給媽媽燒水喝的時候,摸到她身上很燙,第二天早上,我媽媽就死了。
我9歲時爸爸死了,10歲時媽媽也死了。老婆婆見我一個人沒法活,就把我帶回家做童養媳。她讓我放羊、放牛,還讓我打豬草,不讓我吃飯,有時候我隻好跑到媽媽的墳頭去哭。
當時,鬼子來的時候,村子裏有很多人都跑反了,街上有人跑到我們村來的。見鬼子來了,婦女都躲到挖的地道裏。隔壁村有個姑娘,20多歲,跑反沒跑掉,被鬼子抓過去強奸了,她嚇得厲害,過了大概一年就死了。鬼子還經常來撈人家的雞。
平安後,鬼子抓人去石頭山去打石頭子。當時有個鬼子叫安本,是管工的。我們村的一個甲長,帶我們去打石頭,日本人看到我們都很小,幹不了,就甩了甲長兩個巴掌。要是錘不動石頭,還要被鬼子打。
37.李家英口述
李家英,女,1921年7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北莊大石山村1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曾金海
李家英
我家是星輝鋪頭的,種田時,有人在山頭站崗,看見穿著白褂子和黃褲子、戴著白手套的鬼子來了就喊,女的都往山裏跑。鬼子不敢往山裏去,有土匪。男的不跑,有時被鬼子拉去幹活。
那邊山林村有個姓楊的老頭被殺,60多歲。鬼子叫他帶著找花姑娘,他說沒有,就把他殺了。
村上好多草房都被燒了。鬼子經常抓豬、找花姑娘,在這裏弄吃弄喝。鬼子走了,我們就回來生產,要吃飯。
安民前,我們在田裏做生活時,看到鬼子來就跑,平安後就好了。
38.李誌蘭口述
李誌蘭,女,1936年9月18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星輝村周旺4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李誌蘭
我父親叫李有興,39歲(日本人來時)。日本人看見花姑娘,就叫他帶著找姑娘。他帶日本人走其他路,沒找到,日本人就用槍頭的刀戳他。他往後一倒,沒戳到,鬼子就用皮鞋踢,我父親昏倒了,日本人就走了。當時就在家門口附近,後來就嚇得病了,下半年就死了。這是我媽媽講給我聽的。我們村、鋪頭村靠近公路旁,房子基本上都燒掉了,我家也被燒光了。那時,家裏有奶奶、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弟弟、我,全家生活很苦。
39.潘維鳳口述
潘維鳳,男,1929年12月23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星輝村周旺4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潘維鳳
臘月裏,國民黨要抵抗日本人,就抓壯丁、抓夫子。父親他們不想被抓壯丁,保長就說不當壯丁就去當夫子,還說隻去三天,父親他們就去了。晚上先去銅井,再去江寧,到了江寧就被關起來了。父親有勁,他們還讓父親挑水,父親有機會逃走的,但他想沒多大事,也沒逃,後來送到了南京。他們到了南京,日本人已來了。那時美國人成立了七個難民區,父親他們就到了難民區,到難民區就不會死了。住了一段時間,也有些想家了,有個漢奸在外邊喊,現在已經平安了,可以回家了,有家可以回家。父親當時想著我的母親,也急,母親當時懷著我第三個弟弟,怕她要生,他擔心家裏邊。當時有五個人一塊去當夫子,有大伯伯,叫潘長春,38歲,還有家門的爺爺,叫潘興亮,要是活到現在有101歲,跟父親差不多。還有個叔子,潘長德,比我父親大一點,後來回來的。還有一個堂哥,叫潘五四子,有十七八歲,後來沒有回來。當時他們到南京後就跑散了,我父親和大伯到了難民區。大伯當時被日本人踢著了,沒有回家。父親就想著回家,跟伯伯說:“我先回去看看。”跑出來好多人,其實是日本人用的計,出來以後就全部上車,送到下關的萬人坑。這時候外麵的人才說上當了,到萬人坑,被用機槍掃死了。我父親死的時候32歲,這都是我大伯告訴我的,我當時8歲。大伯是第二年春天平安以後回來的,當時腿瘸,被日本人打的,後來好了。
日本人頭一天進銅井,銅井街上的房子、沿鐵路邊的房子全被燒光了。鬼子到我們村上,下大雪,是臘月。有個鬼子扛著槍,我爺爺知道是鬼子,當時他74歲了。鬼子來了以後就打雞、打狗,叫隊長查正全,把撈的東西給他送上車。而村上的婦女都躲到了夾板牆裏,沒來得及把梯子撤掉,結果日本人爬上去一看,說:“花姑娘,大大有的。”鬼子找了一個女的奸汙了,她結婚了,還沒有生小孩,後來回到家又被她丈夫打。
我外婆是星輝大鬆園村的。2月份的一天上午,我當時在那玩,三個鬼子過來,嚴正山的妻子在門外洗衣服,看見鬼子過來,沒來得及跑,結果就在她家裏被三個日本人奸汙了。之後,她肚子脹得厲害,是我外婆用鞋底幫她揉好的。當時她丈夫出門了,不在家裏。嚴正山的老婆當時30多歲。
有一次,日本鬼子叫我叔叔潘長智帶路找婦女,我叔子就帶著他們到處轉,後來鬼子看見婦女往吳春江家裏跑,日本人就奔去了,我叔叔也跑掉了。
我聽說在銅井的陳家村,當時有南京的難民往農村跑,有一個大家的小姐躲在那兒,被日本人發現了,不從,就被日本鬼子用刀戳死了。
40.俞有發口述
俞有發,男,1917年12月1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星輝村周旺26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俞有發
那個時候,我20歲上下,不是20歲就是21歲,已經結過婚了。我們家窮,在慈湖吊線橋(諧音)幫人家做工。日本人來的時候,要歡迎他,是陰曆九月份的一天下午來的。當時來了大概一個營的兵,讓村上人幫他們背包,到了冒子山裏,還用望遠鏡對著江北望。頭一天,不打人也不罵人,還給香煙吃。第二天還好,到了第三天,就燒殺、放火,燒了好幾家。半個月後,我就從吊線村(現在屬於馬鞍山)回家了。
鬼子是從車站到我們村的。一天,我們在圩裏抽水,兩個日本鬼子來撈雞。在圩裏看見幾個婦女,就把她們關在房間裏強奸了。她們本來是躲在圩裏的一個人家裏的,總共是四個女的。一個是史鳳銀的老婆,已經結過婚了,十八九歲,姓肖,小名叫小香。還有史鳳銀的兩個親妹妹,其中一個叫大英子。這兩人都是姑娘家,沒結過婚。還有一個是楊勝的姐姐,也沒有結婚,都是十五六歲。史鳳銀是我老婆史鳳蘭的堂弟。當天晚上,史鳳銀的老婆覺得丟臉,就在家上吊自殺了。第二天,鬼子又過來了,幾個婦女在史鳳銀家哭,鬼子過來掀了一下布(蓋史鳳銀老婆的屍體),看了一下就走了。
41.潘維堯口述
潘維堯,男,1919年1月21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銅井鎮星輝村周旺4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6日
調查人員:劉運璽、仇鬆杏
潘維堯
日本人是臘月(陰曆十二月)初九從慈湖來的,是沿江從大埂上來的,往十八河、烏江那邊去。我是初七結的婚,初九就跑反了,往李家大村那邊山裏跑的,住了六七天。初九那天,在江邊,鬼子用被子鋪在江邊,圩裏(也是星輝村的)的一個人就拾了一些回家,被日本人用槍托把膝蓋打了,那人就成了瘸子。
我隔壁的叔子潘長莫給國民黨抓去當夫子,後來被日本人騙了擄去,他承認是當夫子的,結果被日本人用機槍掃死了。鬼子說,要幹就繼續幹,不幹就送你們回家,結果是把他們擄走了殺掉。日本人是用四架機槍把他們打死的。
我們村上還有一個叫潘五四子的,給國民黨送飯,結果在戰場上,他順著戰壕爬,被打死了。我父親潘長春,當時38歲,那天不舒服,就說先讓人家看看風,沒被日本人擄走,到第二年春天三月份才回來,這是我父親回來後給我講的。
星輝大隊的二葉子,也被抓走了,當時人靠人,日本鬼子用機槍打的時候,二葉子沒被打到,倒在屍體中間。日本鬼子用東西打頭,看看有沒有活著的。他當時頭被打成了血人,後來乘著天黑跑的。
有一天,日本人來村裏撈雞、找姑娘,潘長國的姐姐那時候躲在潘維厚家裏的夾牆裏。日本人用梯子搜查,抓到了她,當場就奸汙了。這是我親眼所見,那時她還沒有出門。
史鳳銀的老婆躲在圩裏朱學根的家裏,也被抓到奸汙了。後來回到家,還被丈夫打,這個女的尋死了。
我父親也被抓去當夫子的,和叔子他們跑散了,日本人攻打中華門,城門關了,大家都是往門洞裏躲,我父親在洞外麵,結果日本人一炮就打到門洞裏麵了,裏麵的人被打死了,我父親不礙事。
(三)原陸郎鎮調查
1.劉國英口述
劉國英,女,1924年2月1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西村人評1組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劉國英
我14歲的時候跑反,鬼子來的時候燒殺淫掠。一次三個鬼子來陸郎,一個湖北人用釘耙打死了一個鬼子,後來鬼子來報複,燒了好幾天。1937年七八月裏頭,鬼子的飛機在南京扔炸彈,有報信的說鬼子什麼時候來,人們就跑,人們聽到南京放警報也就跑。當時有漢奸跟著日本鬼子,漢奸在地上給鬼子放燈報信號,信號在哪兒,飛機就往哪兒扔炸彈,國民黨的兵工廠就被炸了。
我父親和一個大哥哥是木匠,給人家看門,也給我們報信。我家的四兄弟劉國忠,是國民黨軍隊的人,跟一幫年輕人一起被調到四川。我記得是陰曆十月,我的爹爹媽媽帶著兩個哥哥、兩個嫂子、兩個弟弟和我到西寧山的舅爺爺家裏跑反。過完年的二三月,鬼子安民了,我們就回來種田。鬼子上麵有組織,就不來瞎搞了。
我家沒有人員損失,但是我們村裏有人員損失。我們是一個大村,村子裏有婦女被糟蹋。村子裏的傅貴林,是個男的,20多歲,他跑的時候,日本人叫他蹲下,他沒有,就被日本人一槍崩得了。
2.王啟楠口述
王啟楠,男,1924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西人評1組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王啟楠
我是14歲跑反的,是冬天,父母帶著一大家十幾口人一起跑的,跑到西寧那邊的山裏躲的,第二年春天回來的。我們家是瓦房,沒燒。我們是在陸郎大火燒了以後才跑的。
當時聽說有三個鬼子到陸郎來,人看到就奔,還有不少人沒見過鬼子,毛家的女人跑出來看鬼子是什麼樣。毛家是我們當地最大的財主,他們家有槍。這時候是中午,鬼子已經喝過酒了,他們就去逮毛家的女人,這些女人就跑,毛家的大家長發火了,要把鬼子幹掉,結果就打死了一個,把他埋在西寧的張家壩上。另外一個沿著河邊跑,然後在橋西碰到了一個正在鋤地的湖北佬,我們都叫他花子,花子就用耙子把那個鬼子也打死了,扔到河裏。還有一個鬼子就跑回江寧彙報了。晚上鬼子就帶人來報仇,然後把陸郎街上的房子都燒得了,把沒跑得掉的人用繩子拴起來,集中在神山頭那地方,用刺刀刺死了,死了有頭20個人。
日本人強奸婦女多著呢,周金春的女兒就是被強奸的。周金春是在南京開糧行的,和我們本地的方以如家有來往,南京被炸的時候,他女兒從南京跑來住在方以如家,大家在鬼子來的時候都跑。當時鬼子穿著老百姓的衣服也跟著跑,逮到女人脫衣服的時候就露出軍裝了,周金春的女兒就是這樣被逮到的,就在方老板的家裏被糟蹋的,是兩個鬼子,周金春的女兒有20多歲,村裏有人看見的,這件事情我們全村人都知道。後來他的女兒就回南京了。
安民以後,在山神廟那地方,有鬼子駐兵,有二三十個吧,看見過他們練操的。當時廟外麵有鐵絲網箍了一圈,我們都不敢靠近。
3.劉興發口述
劉興發,男,1923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西後城1組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劉興發
鬼子來的時候我16歲,心裏怕得很,鬼子在陸郎跑上跑下地要姑娘、要吃的。跑反的時候是冬天,我家跑到安徽當塗山裏,我們在那兒租人家房子住,大概住了兩個月,直到安民後才回來。日本人給我們發良民證,他們在上麵簽名蓋章。村裏的草房全被燒得了,大概有十五六戶,瓦房沒燒。1938年冬天,在村子裏的一個湖北佬,打死了一個日本人,另一個日本人跑了回去。後來日本人從江寧鎮到陸郎街上燒殺,一群鬼子把莊子圍住,把百姓都趕到神山頭,用刀刺,然後全都推到塘子裏,死了一個鬼子,搭上了一百條老百姓的命。
我聽說,安民前的冬天,和平一隊的黃家仁和一個姓李的,小名叫五兒子的,在陸郎過河的時候,給日本人打死了。兩個人都是30多歲,直到他們家裏人收屍時,村裏人才知道被日本人打死了。
那時候,村裏有一個三十幾歲的瞎女人,鬼子來的時候,她的婆婆和丈夫自顧自地逃跑了,沒有人帶她跑,她被日本人抓住後糟蹋了。那個時候是冬天,當時隻有老年人在村子裏,年輕人都逃跑了。鬼子一進村,瞎子就在屋裏傷心地哭,後來她的婆婆和丈夫也沒有怪她。
那時候,有人在山上放哨,鬼子一來,就提醒大家逃命。我們村頭的下溪廟裏,住著二三十個鬼子,沒有漢奸,也沒有偽軍,我們看到他們就得點頭喊先生,不然就打人,安民之後,鬼子就不來了。
4.趙興勝口述
趙興勝,男,1921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西村後城1組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趙興勝
鬼子來的時候,我18歲,他們是冬月裏來的。臘月二十七,我們跑反跑到安徽濮塘鎮老家,過完年才回來。那時候,我們家裏人多,有父親、兄弟五個人。回來後,我們的房子被燒掉了,六間草房,三間舊的三間新的,還有一間披子;還有一倉稻子和我們為過年準備的300多斤米;家裏還丟了一頭牛、一頭大肥豬,十幾隻雞、十幾隻鵝也被撈走了。那個時候,我家裏被燒掉的還有兩台織布機、四五包紗。每包紗大約有二十四個,織好的布也被燒得了,還有櫥子、床、兩張桌子、八個板凳都被燒得了。
臘月二十四,下午3點多,鬼子到陸郎來,我看到有三個鬼子。每個人都騎著高頭大馬,背著刺刀,帶著槍,還有個江寧鎮的翻譯。他們走穀裏、花塘、俞莊來鎮政府,說日本大軍要來、要接待。李達誌鎮長自己不敢接,安排其他人放炮仗歡迎他們,請他們到飯店裏吃飯。他們把馬拴到飯店門口,在裏麵辦酒席。四五點鍾的時候,他們回江寧了。第二天下午3點多,四個鬼子又到我們鎮上飯店裏吃飯。這一次,他們沒有騎馬,無組織的,估計是偷偷來的。他們在飯館裏吃酒,吃醉了,就要女人,鎮上的人把飯店的門關上,讓女人逃跑。那個時候,大家都從飯店門口經過,往保衛團那邊跑。日本鬼子看到了,就在那邊追,追到保衛團那裏,保衛團就拿出十幾條槍,打鬼子。當時,橋西大隊一個叫李小花子的湖北佬,在地裏挖地,用釘耙打一個鬼子。鬼子開槍打他,沒有打中,兩個鬼子跑到山腰,藏在山腰的墳後麵,保衛團用槍打他們沒打中。一個國民黨的逃兵,用保衛團的槍,兩槍把兩個鬼子都打死得了。人們用石頭把兩個死了的鬼子,墜在塘裏了。剩下一個鬼子,奔回了江寧。5點多來了許多鬼子,村裏人全都奔得了。日本人從橋這邊的河西開始燒,我家最先被燒得了。那天晚上大概殺死了二三十個人,都是在神山頭被殺得了,血染紅了塘水。他們上街瞎搞,燒街,燒紅了半邊天。那天晚上我們住在了西寧,第二天晚上奔到了別處。當時死的人裏麵,有個人叫韓冬新,全都是被刺刀刺死的,有的屍體被扔到了塘裏,有的還在山上。
那個時候,有一排人,四五十個鬼子,住在我們下溪廟裏。有人不聽話,就用手打、用腳踢,大皮鞋踢人好疼的。那個時候,單獨的鬼子不進村,成群的鬼子上街找花姑娘,女人家吃了早飯,就奔得了,但是也有好多人被抓了,聽說就有一個瞎子,被四五個日本人糟蹋了。
5.陶寶森口述
陶寶森,男,1929年5月12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陶寶森
我家住在陸郎街上,跑反的時候我9歲,父母、奶奶、姐姐和我一起跑到了朱門。是臘月十一跑的,在朱門過的年,過年後陰曆三月回家的。家裏三間草房被燒光了,板凳、桌子、床、家具全部都燒光了,隻好搭了個小房子住下了。準備過年的糧食有十擔八擔都燒光了,一片荒景。
鬼子是臘月初八燒的陸郎街。臘月十一日本鬼子大包抄,殺了有一百多人,在神山頭那兒,我認得的隻有三個。一個是街上的王允華的父親,當時30多歲;一個是謝興富的父親,40多歲,他舍不得家沒跑;還有一個是我的大表姑,姓劉,叫什麼不記得了,30多歲。這些人全是被刺刀刺死的,他們把人捆起來,邊刺邊把人朝塘裏推。還有人朝上爬,他們還是使勁用刺刀往塘子裏推。原因是有三個鬼子在這個地方被打死的,有兩個是在河東的張家壩那兒打死的,是地主家的保家用槍打死的,另一個是在橋西的小河沿上被人用釘耙打死的,那個人我們都叫他湖北佬,人家稱他花子。日本人當天晚上就來放火燒了街,從東頭一直燒到西頭,紅了半邊天。
強奸婦女有是有的,但記不得了。
6.陳桃子、方中青口述
陳桃子,女,1917年生;方中青,男,1937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陳桃子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人跑反到紅二橋的山窩裏。我的大伯子就是方中青他爸,他的右腿被日本人在家門口打傷了,血汩汩地流,後來就瘸了一條腿。我們是臘月裏跑的,在那裏住了一個多月,嫂子照顧大伯子,我就淘米洗菜。來年過完年,我們才回家種田,我大伯子還在那邊養傷。
日本人要花姑娘,我們都嚇死得了。我們一聽說日本人來了,就都躲到地窖裏去。
(方中青證實了他的父親是被日本鬼子打了一槍,腿留下了殘疾。)
7.羅家福口述
羅家福,男,1924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羅家福
鬼子來的時候,我十幾歲,媽媽背著妹妹,我背著老二,爸爸挑著三弟弟跑反到朱門,住在姑媽家。有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就躲到山凹裏。後來,爸爸還回家挑了一趟糧食,把雞也挑來了。日本人燒殺淫掠,過完年二月我們回家生產。我們家的五間草房、1000斤山芋和家具都被燒了。
在陸郎,來了三個日本人要強奸一個女人。一個湖北人住在河西的看不過,就抓了釘耙打死了兩個鬼子,摔到了張家壩裏。還有一個鬼子跑回了江寧,帶了日本人回來報複燒街,挖掉了張家壩,把水放掉,撈出了屍體帶走了。
那時候,我們村的草房都被燒掉了,隻剩一個在山凹的人家沒有被燒。我們村一個姓洪叫三麻子的老頭,他不怕鬼子,被鬼子逮到了,在神山頭被刺刀戳到肩膀上倒下了,他沒死,其他的屍體蓋住了他,小水塘都被血水染紅了。他回來的時候還穿著一件從有錢人身上扒下的大衣。
我們村頭的下溪廟裏當時住了百十號日本人,他們上午還上操。安民後,日本人讓大家去開礦,開過礦後往河裏倒,用的時候再撈上來。
8.陶家華口述
陶家華,男,1937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陶家華
我家住在廟莊的芝林村,我家二哥哥是被鬼子殺死的。我當時還沒出生,媽媽懷著我在跑反時生的。我家弟兄四個,我排行老小。我懂事了,奶奶就跟我們講過,你們本來是弟兄四個的。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二哥哥跟著家門的姑姑賣油條,在路上跑的時候給鬼子用槍打死了。但是那個姑姑還活著,她是三爺爺的女兒。他們跑到東善橋三合那個地方,我二哥哥被打死的。大哥哥叫陶家富,三哥哥叫陶家明,三哥哥住在東坑林場,現在還活著。二哥死的時候有八九歲,名字我不記得了,大家都不願意再提。
我們村附近有一個廟被燒掉了,房子倒沒怎麼燒。
9.陳照海口述
陳照海,男,1919年8月2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老年公寓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王睿穎
我跑反的時候是18歲,家在花塘,是種田的,兄弟三個,我最大。父母是冬天帶著我們跑到山裏的,不敢回家過年,第二年春天回來的,房子沒燒,還是種田,鬼子經常過來,一來我們就嚇得跑。
我看見過鬼子殺人的。跟我常在一塊的大個子,名字記不得了,是孤身一人,40多歲,他在田間路上走,被鬼子看見,開槍打死了。事情是跑反回來後的陰曆正月二十幾吧。
花塘方村,也就是我們村,有個新媳婦,才19歲,被鬼子強奸了。她長得很好看,不種田,她躲在山邊的菜園裏,被鬼子發現,就在菜園裏被鬼子糟蹋了,有兩個鬼子,是陰曆二月。然後鬼子放她回家了,沒殺她,我看見的,就躲在對麵的田埂下,不敢動,被鬼子發現就會被打死。
我還看見兩個南京的姑娘被鬼子強奸的。她們是跑反過來的,跑到竹園北麵時被鬼子逮到的,就在山邊被糟蹋的。兩人都是十幾歲,長得好看,不好看鬼子還逮嗎?有四個鬼子,大概是陰曆三月十七,我在田裏邊幹活看到的,後來兩個姑娘就走得了。
10.丁友財口述
丁友財,男,1925年10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荷花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陳通、曾金海、楊連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家有父親、母親、姐姐、妹妹和兄弟四個,全家是種田的。鬼子來了,村裏的許多人就跑到安徽的大馮村,住在那邊的人家,或者在山裏搭個棚子,住在裏麵。當時,我幫人家幹活,看到日本人過來過去的。
我記得神山頭被殺死了很多人,陶園村的有一個叫周道義的被鬼子打得半死爬回來了。
那時,很多雜牌軍依附日本人勢力搶老百姓的東西。鬼子殺人放火,做了很多壞事。在牌坊村,鬼子用摜桶(一種脫粒工具)罩著,強奸了一個三十幾歲的婦女。
11.許壽東口述
許壽東,男,1925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荷花村大紀村38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陳通、曾金海、楊連文
鬼子來的那年我13歲。日本人到陸郎來燒殺。當時小學堂有個老師,是個女的,大家都跑了,她沒有跑。她和一二十個學生被鬼子抓到了,學生全部被推到水塘裏淹死了。日本人用毛竹竿捅女老師的下體,最後把她捅死了。還有一個姓戴的,也被趕得跳塘了。
日本人在神山頭殺死了好幾十個人。當時有一個叫韓振興的老頭,開了一家商店,舍不得店裏的東西,沒有跟別人跑反。結果,店裏的東西都被別人哄搶了,他自己也被鬼子戳了七刀。後來,他倒下了,鬼子以為他死了,就走了。他兒子找到了他,發現他還沒有死,就把他抬回家醫好了。他還活了一二十年。
日本人從陸郎街下燒到街上,房子全被燒光了,一片火海。鬼子也燒到我們興紀村。我家單門獨戶,沒有被燒掉。村上其他的房子都被燒光了。
鬼子是怎麼來燒房子的呢?當時花塘有一個叫朱四旺子的人,他帶著六個日本人到陸郎喝酒。鬼子喝完了酒就要找花姑娘,碰巧看到了鎮長的老婆,侮辱並企圖強奸她。陸郎當時有自衛隊,有錢有勢的人擁有槍支,還有因戰亂逃下來的一些散兵。他們和當地的老百姓追殺那幾個鬼子,鬼子聽見槍聲就跑。自衛隊打死了兩個鬼子。老百姓把他們的屍體綁上石頭,放到籠子裏,沉到張家壩。
橋西有個人種菜園子,小名叫李小花子,對日本人恨之入骨。他看到一個鬼子逃跑路過他家的菜園子,就用釘耙打死了他。當天晚上,日本人就來報複了,打死了不少人,那時候是臘月。第二天中午12點左右,日本人又來了繼續報複。
鬼子一來,父母親還有我們兄弟兩個就往山上跑。他們一走,我們就回來。我們不幹活就沒得吃,幹活的時候一聽槍聲就跑。後來,聽說鬼子走了,我們才敢回家。當時我們村是遊擊區,鬼子來過這裏,大家都逃跑了。我認識的村裏人沒有被殺的。
我們上街見到鬼子要畢恭畢敬,要喊他們“頭目”,不喊就被打耳光,還不能哭,還得笑。鬼子不說“開路開路的”,你還不敢走,走了還要挨打。
那時候,我們整天提心吊膽,說不定什麼時候遇到鬼子就被打死了。日本人要什麼就拿什麼,強奸婦女是很平常的,婦女如果逃跑或拒絕就會被打死。
12.翟文有口述
翟文有,男,1928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東澗邊16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陳通、曾金海、楊連文
1938年1月,四個日本人到陸郎喝酒,酒喝得有點多了,就要找花姑娘。當時陸郎鎮長的老婆走飯店門口過,她長得很漂亮,一個鬼子就上前調戲她,還要強奸她。附近的居民就報告鎮長,後來就來了很多老百姓,帶了很多釘耙、鋤頭,還有商民自衛隊找鬼子算賬。鬼子嚇得東跑西散,有一個鬼子逃到河西,遇到一個種菜的老百姓,他用釘耙將那個鬼子打死。還有兩個鬼子跑到了河東,被一個叫小豹子的人(此人當過兵)一槍打死。另一個鬼子鑽到涵洞裏,也被他一槍打死。有弟兄兩個叫大聾子和小聾子的老百姓,用磚頭把屍體捆起來,沉到張家壩。另一個鬼子逃回江寧鎮。當天晚上,駐江寧鎮憲兵隊來了二三十個鬼子,到陸郎鎮開始殺人放火。他們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澗邊、集鎮、河東三處房子當時都被燒完了,火光把天都映紅了。當時陸郎街上的房子都燒光了,燒了幾百間都不止。後來,日軍抓了21個老百姓,用繩子連在一起,趕到神山頭附近一個塘裏,集體槍殺,小塘的水都被染紅了。澗邊村的房子也都被燒毀了。鬼子澆機油,什麼東西都能燒,我們的房子被燒掉以後,就跑到附近的安徽躲藏。
我們家是種田的,我沒讀過書。一開始,我們沒有跑反,後來日本人在神山頭殺人以後才跑的,等到第二年安民了,我們才回來的。
13.童秀英口述
童秀英,女,1923年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東澗邊16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陳通、曾金海、楊連文
鬼子來的時候,家裏有父親、兩個哥哥和我。當時,家裏以種田為主。我們跑過反。那時候,家家的房子都被燒了。因為我們家住的地方比較偏,七八間房子才沒被鬼子燒掉。鬼子看到雞就打。
跑反的時候,我們村裏人一起跑到陶吳石塘,我的兩個哥哥鋪草在地上睡,一家支個小鍋。
14.夏孝炳口述
夏孝炳,男,1923年9月2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河東澗邊31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陳通、曾金海、楊連文
日本人來時,我才14周歲。三個鬼子來陸郎鎮上喝酒,喝完了要找花姑娘。當時,街上剛好走來了一個婦女,是陸郎鎮長的妻子,長得很漂亮。鬼子調戲她,企圖強奸。當地的百姓向鎮長打報告,鎮長命令商民自衛隊帶領附近的老百姓打那三個鬼子。大家拿著武器和釘耙追打他們,其中有一個鬼子逃到河西村,被老百姓用釘耙打死了。另外一個鬼子逃到河東村的兔耳崗,被自衛隊隊員用槍打死。老百姓把他的屍體綁上石頭沉到張家壩裏。還有一個鬼子逃到了江寧鎮的憲兵隊。當天晚上(1938年元月8日),20多個日本軍一路燒房子,從河東一直燒到陸郎,兔耳崗的草堆全部被燒光。他們抓了21個老百姓,逼他們交出日本人的屍體,並且說,一天不交出屍體,就殺一天的人。老百姓被迫挖壩埂,排水尋找屍體,後來,屍體被撈上來了。被抓的21個當地百姓,有的被推到塘裏,有的被刺死,隻有三四個人跑了出來。
我們聽說了鬼子殺人的事情,當天晚上,奶奶、父親、母親和我一起跑到安徽皖塘,這個村子與江寧交界。過了十幾天,我們就回來了。
第二天(元月9日),鬼子又來了。朱四旺子帶著日本人到處殺人放火。
15.陳昌貴口述
陳昌貴,男,1921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花塘轉塘村家中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陳昌貴
鬼子來的那年我18歲,是吃飯的時候來的,我們跑反跑到蔣門山。我家有父母、姐姐、弟兄六個。第一次看到日本人,是五個騎兵。隔了一個月,第二次看到四輛坦克車,有人擄雞蛋,有雞蛋就不燒房子。劉正興的老婆和他女兒,是山北村的,被日本人拖到祁家山燒磚的窯洞裏強奸了,她們都沒躲得了。劉正興的老婆五十幾歲,姓楊,娘家是牌坊村的,女兒十七八歲,還沒有結婚,他女兒嚇壞了,一年不到,就死了。
坦克車來的時候,欒孝四被日本人殺了。日本人用刺刀挑開他肚子,腸子都出來了,當時他50多歲,是牌坊欒村的。還有一個嚴葉風,跟欒孝四是一個村的,50多歲,是教書先生,他躲在小山坡給日本人看見了,也被殺掉了。這個都是我親眼看到的。當時日本人在陸郎農村那一路的村上,看到人就殺。劉誌仁,先被捆起來,他跟日本人說不是陸郎人,日本人就把他推到塘裏,他爬起來了,日本人還用澡盆蓋他,冬天凍得很,凍出病來了,過了三四年就死了。當時他50多歲,是菜籽峴的。
16.曹良平口述
曹良平,男,1928年6月27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花塘村灣山村11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曹良平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0歲,當時還穿單衣,我們是往馬大山跑的,當時家裏四口人,有父母、哥哥還有我,各跑各的。日本人從這邊過的時候還沒有過年,他們是從江寧鎮到這裏探探消息望望情況的,村上人都跑了。那時候我們天天跑,躲了兩個月。南京人也往鄉下跑,住在馬大山大窪子裏,是挖的地窖。日本人不經常來,不敢往山裏去。
我父親叫陳啟明,(我奶奶是招女婿,奶奶姓陳,爺爺姓曹),1938年五六月間被抓到南京當夫子,做飯。當時他30多歲,後來就一直沒有回來。
17.康有聲口述
康有聲,男,1918年1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花塘村南頭門10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康有聲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9歲,是陰曆十一月來的,我們見日本人來就跑了,奔到了蔣門山,臘月燒的陸郎,燒殺淫掠。我家裏當時有四個人,父母和弟兄兩人,十一月我們一家人全都跑了,後來一聽鬼子走了就回來了。
日本人去陸郎報複,帶路的人帶錯了,帶到了灣山村,燒掉民房好幾間。板橋村的一個人,在前裏村做幫工,是吳旺照的夥計,當時40多歲了,鬼子來了,被看到就打死了。那時候鬼子見到人就打,在陸郎殺了幾十人。劉誌仁,是菜籽峴村的,被日本人推到塘裏沒淹死,那是陰曆十二月的天,凍壞了,後來跑回家了,那個時候他四五十歲。
日本人是從張家橋過來的,到陸郎街上喝酒,找花姑娘。張鳳強是陸郎保衛團(地方武裝)隊長,有二三十個人。他是外村侉子,帶了幾條槍躲到石山墩裏,上麵有墳。他們趴在那兒,打死兩個鬼子,還有一個鬼子跑到橋西村,在一個菜園裏被湖北人用釘耙敲死了,因為日本人酒喝多了,跑不動了。另一個翻過陸郎河,回到了江寧。後來帶了大批鬼子過來報複,在一個塘裏(原陸郎鎮鎮政府所在地)打死幾十號人,都是老百姓,當時塘裏的水都紅了,全是血。
18.韓有龍口述
韓有龍,男,1924年11月5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牌坊村韓村30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韓有龍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3歲,當時跑到陶吳鎮龍山窪裏,到山裏鬼子就不敢去了。我家裏有八口人,有父母、兄弟兩人、大哥家四人,一塊跑的,跑的時候什麼東西都沒有帶,十天左右回來的。
陸郎房子是臘月初八晚上燒的,在陸郎殺了40多個人。日本人是從張家橋那邊來的,是朱四旺子帶來的,我跑反前住在那。他們把人往塘裏推,那個時候是冬天,天冷,就用火烘,烘完了,又把人推到塘裏,還把好看的女人帶走。當時用釘耙打死日本人的一個人叫花子,隻知道他是蔣光丙的丈人,河西橋西人。
西山頭有一個姓汪叫林子的人,他上街的,被鬼子看見後就打死了。還有吳曉風也是和他一塊被打死的。日本人燒房子,他們貪小便宜,想弄一些東西,被鬼子發現的。欒村有個嚴葉風,是個教書先生,他看鬼子燒房子,結果被鬼子看到就殺了。我們村的一個女的被鬼子逮到,被帶到西邊的大塘奸汙了,時間不長就回來了,當時有30多歲,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這事是沒有安民之前發生的,她丈夫叫周葉興,她姓湯。
安民以後,上街要帶良民證,不帶鬼子就打人。良民證是十八九歲才發給你,見到鬼子要摘帽子。日本鬼子還到村上要雞蛋、撈雞,我們看到鬼子就瞎奔了。鬼子當時住在河西的下溪廟。
19.胡光躍口述
胡光躍,男,1917年10月24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牌坊村中村19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胡光躍
陰曆十一月前後,南京被打下了,蔣介石搞不過日本人,那個時候,日本人的東西在中國賣不掉,大學生上街遊行。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21歲。那個時候我們不敢住在陸郎。鬼子住過江寧鎮,日本鬼子是畜生,要吃的、要女人糟蹋,那個時候哪敢跟他(日本人)見麵呢?
一天,日本人來陸郎,酒菜給他吃,後來跑不動了,來了七個鬼子,被打死三個,有一個往江寧那邊跑,回到日本隊部彙報了。臘月初七晚上7點,鬼子帶隊伍到陸郎,一條街全燒光了,用硫磺燒,一直搞到12點。回到連部後,初八隊伍又來了,有馬隊、部隊,朱四旺子是搞船做生意的,懂日本話,帶日本人到馬夫橋,後來老百姓都要把他打死。當時打死21個人,其中有朱老四,西山頭的施旺才,木匠的兒子吳曉風,欒村的欒孝四和嚴葉風,還有河西的一個姓陶的,陸郎街上的戴吹二,是地主,朱家村的朱家清,他們當時四五十歲。鬼子用係帶套在他們脖子上再把手捆在背後,叫一排一排的人跪在那,肚子挺來,用刺刀,三步一推把肚子挑開殺死,是初八下午3點殺的人。
湯家有女的被逮強奸的。南京慘得不得了,農村還行。
那個時候我家是做酒坊的,當時跑反到雲台山,住了50天才回來的。當時家裏有媽媽、弟兄三人、我老婆等19個人。
20.丁仕文口述
丁仕文,男,1926年2月13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牌坊村西天17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張增祥、劉運璽、仇鬆杏
丁仕文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1歲。日本人到陸郎放火燒殺,我們往朱門跑。當時我家裏弟兄六個,我是老五,四個嫂子,一大家子一塊跑反,在朱門呆了一個多月。跑反回來時,在陸郎鎮上的福音堂,看見一個人連一個人的屍體,記得那時是臘月,東麵神山頭底下死了很多人,屍體都被狗吃,還有人頭,都能聞到味道,因為屍體太多了。我大姑父是銅井的,姓嚴,那個時候他頭發已經白了,可能有60多歲了。他沒有跑,鬼子看到他就殺了。當時在神山頭被殺的有十幾個人,還有兩個叫嚴葉風和欒孝四的,都是被鬼子戳死的。還有三四十個人在塘裏被打死的,日本人覺得好玩,把他們推到塘裏,死的老年人多一些,年輕人也有。神山頭和塘裏的事情都是那幾天發生的。
陸郎欒村有一個瘋子,她男人是齊瞎子,叫齊元軍,她兒子叫齊繼華。日本人來的時候,別人都跑,這個瘋子要看看日本人長什麼樣,跑到陸郎,在路上遇到日本人,有八九個呢,她當時30多歲,她是在河東山腰村陳田光的家裏被輪奸的。陳田光是燒窯的,瘋子後來都站不起來了,是被村上人抬回來的。
當時作日本人翻譯官的朱四旺子,20多歲,是芝林隊的,插一個白旗,西麵82村全燒了,東麵36村沒燒。西麵是陸郎村,東麵是牌坊村。
21.傅金銀口述
傅金銀,女,1924年10月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村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傅金銀
日本人來的時候,我14歲,當時還沒嫁過來,我娘家是高橋村的。大約三四月份,鬼子過來的,我和家裏人一起跑反到朱門。當時家裏有父母、四個兄弟、三個妹妹共十個人。我們跑反,天黑了回來拿點糧食再走。
高橋有三個婦女在山上砍柴,被鬼子抓到江寧鎮,第二天才被放回來。她們回來以後一直哭,其中有一個是我家嬸嬸。
上湖高豐村有個老太,小名叫格子,被鬼子用槍打死了,打在胸口,胸口都被打穿了,當時就死了。
我們村一家姓王的,他家的兩間草房被鬼子燒了。鬼子燒了房子還不讓人去救火。我家是瓦房,沒被燒掉。鬼子把我家的鵝和掛在牆上的臘肉給撈走了。
22.餘存芳口述
餘存芳,女,1910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齊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餘存芳
我們聽到日本鬼子到了,老早就跑得了。日本鬼子厲害啊!鬼子來的時候,我已經嫁到這邊(齊家村)來了,我們跑反到山裏頭,鬼子在這邊打人,人都不敢見他的麵,老遠聽見鬼子來了,就奔了。
鬼子晚上燒人家的房子,把我們嚇得全奔了。
23.董學良口述
董學良,男,1923年9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董家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董學良
鬼子來時我15歲,全家爸媽、弟兄三人等共14個人一起跑反的,家裏有四間瓦房、六間草房。鬼子燒殺淫掠,滿意的要,不滿意的都燒掉。我家裏是種田的。鬼子來的時候大概是陰曆四月份,走一處,燒一處,殺一處。
當時鬼子住江寧鎮,老百姓都跑得遠遠的。鬼子到朱門、陶吳那邊的大山裏掃蕩。鬼子眼睛準,端著槍,老百姓跑著跑著都能被打死。我們在外麵呆了三個多月。
鬼子要老百姓做漢奸,帶著日本人下村。叫老百姓不要跑,鬼子來了,你要站在門口,把雞蛋送給他,他就不打你。鬼子喜歡吃雞蛋。
我們離江寧有十裏路,比較遠,房子燒得少,有的村燒得多。有個人是江寧鎮的,叫傅長清,40多歲,當時已經有孩子了,有親戚住在我們村,他跑反到我們村,後來住在我們底下的張山村,見到鬼子嚇得奔了,跑得有1000米,鬼子一槍打在他頸脖子上,死後親戚幫他收屍,屍體就埋在這邊的山上。鬼子打得準,厲害啊,現在他家裏人已經不在了。
還有一個姓張的女娃,張山村的,十二三歲,看到鬼子來就奔,鬼子一槍就把她打死了。廟東有個人叫景大寶,也是見到鬼子就奔的,跑出1000米遠,被鬼子一槍把左膀子打斷了。他當時沒死,後來活著,左膀子一直沒好,就殘疾了。他是1958年死的。
高橋村有三個婦女被日本人糟蹋了。其中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娃,當時還沒結婚,婆家姓高,上山砍柴,被日本人抓到了江寧鎮,第二天早上就被放回來了。還有一個張山的婦女也被鬼子糟蹋了。那時候鬼子經常騎著馬下村找花姑娘,女的奔不過馬,就被抓了,日本馬厲害,又大。
我們村有被鬼子拉去幹活的,劈柴、挑水,幹完了還放回來,不通過保甲,看到就直接抓過去。
鬼子在這邊八年,想怎樣就怎樣。沒有政策安民,良民證是通過鄉長發下來給老百姓的,個個都有,證明你是好人,但不起作用。
當時這邊有新四軍、遊擊隊,但力量不夠。新四軍不怕苦,鬼子也怕新四軍。
我們村的馬光才,二十幾歲,在陸郎給鬼子逮到,臘月天氣,給鬼子推到塘裏。當時陸郎來了三個鬼子,幾個湖北佬打死了一個鬼子,另外兩個奔了。湖北人野,拚命了,鬼子經常到村裏糟蹋婦女,心裏恨啊。
逃走的鬼子回去報告,帶了20多個鬼子過來,把那條街都燒掉了,那個煙啊不得了。放火燒過後,有當漢奸的老百姓跟鬼子講,打死鬼子的隻是幾個人,不是街上的所有人都打的,然後才安下來。
後來,鬼子對百姓有氣,四九寒天,逮了二十幾個老百姓,在陸郎的石山墩子(神山頭)有個塘,把二十幾個人手捆起來,全推到塘裏了。都是小夥子,他們當時在街上找東西,發洋財,都是附近村裏的老百姓,被鬼子抓住了。推到塘裏後,時間長了,鬼子笑笑、玩玩,就走了。他們就往岸上爬,沒有淹死的,是馬光才回來跟我們講的,他當時二十幾歲,其他的人我都不認識,我們離陸郎有八裏路呢。
24.柳瑞和口述
柳瑞和,男,1922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柳全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柳瑞和
日本鬼子來的時候,我十幾歲,頭年陰曆十月,我們跑到朱門大廟那裏的山裏。當時和家裏人一起跑的,全家共有七八口人,在那裏呆了七八個月,第二年的三四月份回來的。跑反的時候,鬼子走了,我們就跑回來拿米,拿到山裏砍點柴燒飯吃。
當時我家住的是老瓦房,沒被燒掉。村裏有很多草房都被燒掉了,我家的草堆也被燒掉了,家裏養的雞豬什麼的全都沒有了。鬼子還經常下來撈雞,還問老百姓要雞蛋。
鬼子來了要找婦女,安民以後,鬼子來就好點了,不瞎搞了,有時候下來查鐵路,以前鬼子動不動就開槍,鬼子的槍法很準。
安民以後,鬼子到村裏找很多人給他們挑水、劈柴,幹完以後就放他們回來。
25.成修全口述
成修全,男,1924年1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陳上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成修全
我13歲的時候鬼子來的,中央軍被鬼子打得推到塘裏,填了半塘。我14歲的時候,鬼子過來打雞、搶花姑娘,我們小,不打我們。我一個三哥哥被鬼子打死了,當時19歲,小名叫雙楊子,學名叫什麼不記得了。鬼子問他要花姑娘,他說沒有,姑娘都奔了。鬼子就用槍把他打死了,然後推到塘裏。我們找了個把禮拜,後來人從塘裏浮上來才發現的。當時,沒跑的姑娘看到鬼子來,都躲在地窖裏,我三哥哥知道有七八個女的都躲在地窖裏,他不敢說,如果把鬼子帶過去的話,人家要罵死他的。那時候,我也在家。我們上麵一個村的,小名叫小牛,鬼子要看他手臂上種的花花留下的疤痕。他跑,就被鬼子用槍打死了。還有一個叫大喜子的,30多歲,鬼子問他要花姑娘,他說沒有,鬼子打了他一槍,沒死,從小肚子打進去又出來,他疼得在地上啃土,血淌了一地,鬼子又過去打了一槍,死了。當時鬼子住江寧鎮上,經常下來瞎搞,一來就是四五個,經常下來打狗子、打雞,糟蹋姑娘,就剛來的時候瞎搞,安民後,發證了就好了。
當時有個女人,叫胡季子,40多歲,已經有女兒了,跑反沒跑掉,被鬼子碰到糟蹋了。還有一個夫家姓馬的女人,也40多歲,也是滿處跑,被鬼子碰到,然後就被糟蹋了。還有一個娘家姓傅的女人,是我家門嫂子,30多歲,被鬼子糟蹋了。
我家裏有弟兄四個,還有妹妹,一個姐姐嫁出門了。還有哥哥、嫂嫂、爹爹、媽媽,跑反的時候是一家人一起跑的,跑到朱門那邊的山裏。大哥的老婆一直呆在朱門的山裏。
安民以後就回來種田了,發良民證,一文錢一個,沒有就不能上街,和現在的身份證一樣,不帶就說你是壞人,做什麼事情都要帶著。那時看見鬼子就奔,怕啊!安民後,鬼子還給我們小孩子糖吃,喊鬼子先生,他也答應。我家的房子有三間草房被燒了,我家的草房是瓦房料,柱子很粗。當時人不在家,跑反了,就算人沒走,也不敢去救。跑反時,帶個被子走,餘下的東西全被燒了,回來以後沒地方住,隻好用草搭個窩棚,住了近十年,一直到鬼子走了,才蓋了草房。那時我們村小,20戶不到,人也少。我老婆家的瓦房子也被燒了,村裏還有叫張貴之、張靈芝的草房也被燒了。
安民後,我就搬到姨娘家去打工了。當時村裏有保長、甲長,要年輕人給鬼子做事,拉人去看鐵路,拿個牌子,讓他們從這頭傳到那頭,鬼子看到牌子就說明人在,看不到牌子,就說明人沒去。我侄子是在跑反的路上生的,所以小名就叫路保子。
26.張秀英口述
張秀英,女,1933年6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廟莊陳上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7日
調查人員:曹燕、石維軍
張秀英
當時我家三間瓦房和家裏的東西,除了跑反時帶的被子,其他的全被鬼子燒了,木頭都被燒成了木疙瘩。
我外公姓汪,當時60歲左右,他不知道鬼子來了,就往遠處看,看鬼子來了沒有,被鬼子一槍打死了。
當時我大媽家有個小呆丫頭,大約10歲左右,鬼子來的時候,她蹲在家門口,看見鬼子的飛機來了,就瞎講,講得頭直歪,然後鬼子就過來把我家的房子給燒了,燒得隻剩下一個小木頭樁子。
27.施天錫、錢吉芳口述
施天錫,男,1927年12月31日生(夫);錢吉芳,女,1928年9月11日生(妻)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集鎮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曾金海
施天錫
錢吉芳
施天錫:鬼子來的時候我11歲,我們嚇得跑到安徽宋莊。當時家裏有四進頭的瓦屋,木地板鋪的,被燒光了,裏麵還有好多家具,還有十幾擔米。房子燒了住的地方都沒有,跑反跑了一個多月,在外頭過的春節,二月份才回的家。施家當時在陸郎街上是第四大富,毛家是第一大富,我家爺爺、叔叔都是醫生。
當時街上有自衛隊防土匪。有個漢奸陪著四五個日本人到陸郎喝酒,喝完酒就侮辱婦女,自衛隊開槍打鬼子,老百姓用釘耙打死了兩三個日本人。當時陸郎燒得一塌糊塗。鬼子七八十人在漢奸帶領下包圍了陸郎,抓了七八十個商家,要他們交出屍首,鬼子的屍首已被沉到了張家壩的河裏了。鬼子就逼著三個人帶著他們去找,沒找到,在走到神山頭山腰的小草塘時,三個人心想肯定活不成,就一起跳塘自殺了。一個人稱戴老二,一個是陳繼白的哥哥陳繼賢,另一個也姓陳,是個打燒餅的,叫什麼不記得了。他們是舍不得家沒跑,被鬼子逮到的。神山頭這邊,鬼子把抓來的人三個排一排,用刺刀刺,就韓振興沒被刺死,他70多歲了。他是在最後一排,被刺了七刀,但都沒刺中要害,他倒下裝死。日本人走後,有人去給家人收屍,他就喊叫,求人救救他,後來被抬出來,抬到宋莊後救活了。鬼子沒找到屍首不甘心,繼續來陸郎,來一番燒一番,把陸郎燒得一片荒涼。後來老百姓在張家壩的河裏把鬼子的屍首撈上來,送到江寧,日本人才不再報複。
街上還有一個人沒死,叫朱茂權。聽說鬼子第一次來陸郎時是兩個鬼子,騎著馬來的。天黑了,就住在朱茂權家,他好好招待了鬼子,好吃好喝,還叫老婆陪他們,用稻喂馬,這兩個鬼子走的時候,給他寫下“好良民”三個字,並簽了字。後來鬼子大殺陸郎人的時候,朱茂權就拿著“好良民”的簽字找到江寧,鬼子一看到是日本人簽的,就把他放了,陸郎就放了這一個人。
日本人喜歡吃糖,在陸郎搶糖,就抓陶老小和馬明才,去給他們送糖到江寧,就在江寧橋那地方,跟著他們的鬼子就叫他們回去,把他們放了不叫他們走路上,叫他們從橋底走,鬼子對天空放了兩槍,嚇得他們直奔,兩個都回來了。
我看過日本旗子,安民後就不怎麼殺人了,對小孩很好。日本鬼子一來就上神山頭,把機槍架在上麵,對著現在陸郎中學的方向開槍示威。安民後,老百姓都很怕鬼子,在朝江寧去的路上有個下溪廟,住著鬼子,有人站崗,每次走過的時候,都要喊先生,頭使勁低,他“噢”一聲你才敢走,不然不敢走。
我們這個上麵有個耶穌學堂,裏麵有兩個女的是外地跑來的,被鬼子強奸了,然後把她們殺了。後來當地人清理屍體的時候,發現了跟我們講的。當時我十來歲,我們跑反回來的時候,看見山頭上的草長得很肥,都說是死人的血把草養肥的。
錢吉芳:我娘家是花塘大隊的。我們村上有一個姓胡的,一家兩個人被強奸了。一個是媳婦,一個是女兒。他家開油坊,人家都叫姓胡的是胡老八。他們家當時沒有跑就被鬼子抓到了,把她倆帶到江寧鎮,半個月才放回來。日本人拿她們當妓女,放回來的時候,我們還去看的,她家與我家隔幾戶。
28.卞子萬口述
卞子萬,男,1922年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集鎮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曾金海
我16歲跑的反,我的姑爹就是在神山頭被殺的。當時他有70多歲了,頭發都白了,姓嚴。他幫地主家看門,沒跑,被鬼子打死了。那時鬼子看見人就殺,我們到處跑,往山裏跑,是臘月初八跑的。
29.方繼先、張正珍口述
方繼先,男,1923年5月16日生(夫);張正珍,女,1924年2月14日生(妻)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陸郎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曾金海
方繼先
張正珍
方繼先:日本人來的時候我們在家。鬼子當時駐在江寧,臘月二十幾,快過年了,陸郎來了六個鬼子,喝完酒又找花姑娘。那時候街上有自衛隊和幾支槍。自衛隊的人看不慣鬼子,就趕他們。三個鬼子被打死了,三個鬼子跑回去了。當天晚上逃回去的鬼子就帶人來了。他們到街上時我們做好了晚飯還沒吃呢,神山頭的草房就被燒掉了。我們全家就往牌坊那邊的山上跑,奔得了。我們跑到王莊時,看到陸郎的火光衝天,我們嚇得趕緊跑。燒過以後鬼子那天晚上就回去了。
第二天鬼子又來了,來了幾麵圍抄,走西寧、花塘那邊來抄。我們人已經躲到牌坊的山裏了。鬼子用火把到處燒草房,我們家的五間草房就被燒掉了,裏麵還有些家具。村裏人都把家具、農具等丟到了外麵的水塘裏,小的就不管了,然後就奔得了。當時街上燒了好多房子,草房被燒光了,瓦房也被燒掉了,隻剩下泥坯了,糧食也被燒掉了。
聽陶相友講,燒房那天下午,鬼子包抄,我們村裏有三個人被抓到了,一個叫薛道生,一個是李克明的父親,小名叫六秀子,還有一個就是陶相友。他們年紀輕,才十五六歲,跑出去後派回來看看家裏情況的。他們在陸郎被鬼子抓到了,薛道生當場在山頭被殺掉了。當時抓了好幾十個人,鬼子圍起來一個個用刺刀刺。鬼子殺過人後又在街上搶了些東西,六秀子和陶相友被抓去挑東西了,從陸郎挑到江寧。六秀子和陶相友到了江寧沒看到薛道生,估計已經在陸郎被殺掉了,後來有人在陸郎街上收屍的時候看到了他屍體。挑到江寧以後,鬼子就用刺刀把六秀子殺掉了,陶老小看到了就怕,知道自己也要被打死,心想死馬當活馬醫,脫了棉袍子撒腿就跑。鬼子在他後麵追,放了三槍,但沒打到他。當時是夜裏,第二天早上他跑到上湖,找了個老奶奶要了件衣裳,逃回了陸郎。
當時鬼子住在陸郎下街的一個廟裏,我們親眼看見過裏麵的鬼子,有鬼子站崗的。當時有十多個鬼子住在裏麵。老遠看到他們就得喊“頭目”、“先生”,他“哦”一聲你就過去,他不吭聲你就不能過去。不叫“頭目”就喊你過來,要打你。馬光朝的父親,被日本人叫著喝酒,他不敢不喝。鬼子喝醉了就灌他喝水,被灌了半死。
張正珍:陸郎高場村有個叫“臘梅子”的姑娘被鬼子糟蹋過,她是張華峰的老婆,當時有十八九歲,是鬼子剛來的時候被強奸的。我看到兩三個鬼子沿著河過去的,就在她家把她強奸的。在那個年代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不答應不行,鬼子會殺人的。李樹陰的老婆在跑反的時候沒有跑掉,也在家裏被鬼子強奸了。她的婆婆被鬼子抓著,在旁邊親眼看見的。她當時不漂亮,大概十七八歲,沒有塗鍋底灰。過後她哭得不成樣子,我們都看到的。她婆婆也勸她,沒有辦法啊。鬼子經常找姑娘。
30.朱有龍口述
朱有龍,男,1928年2月10日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周塘37號、25號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高鵬、苗李華、曾金海
朱有龍
朱有龍:鬼子來的時候我們還小,隻有10歲。跑到當地的山裏,穿著棉衣跑的,第二年三四月份才回來,是在穀裏的山裏過的年。回來以後我們家的房子還在,沒動什麼東西。街上房子燒得多,安民後鬼子就老實了很多,有時候也會過來打雞找雞蛋、搶東西什麼的。
聽老年人講,朱四旺子陪鬼子過來喝酒,喝多了,看到陳德仁的老婆長得漂亮,鬼子想強奸她,就引起了爭鬥。當地居民打死了兩個日本鬼子,一個鬼子沿著河奔,跑到河西時被一個正在挖地的人用釘耙打死了,他叫“花子”。當晚鬼子就來燒殺了,鬼子來了我們全家都跑山裏去了。
鬼子會到村裏找姑娘,芮誌富的母親就是被鬼子強奸的。她姓嚴,娘家是西寧高村的,當時不過30歲。她躲在自己家挖的地窖裏,出來看風時被鬼子看見了,就在她家強奸的,但沒有殺死她。這是鬼子在陸郎燒殺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她人長得漂亮,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芮誌富是她的小兒子,現在還活著,是個殘疾人,聽不清,舌頭又短,也講不清楚。
31.穀代升口述
穀代升,男,1922年6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朱門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鬼子來的時候,我家有奶奶、父母、妹妹和兩個兄弟。當時,我們租地主家的田種,我沒有念過書。民國26年陰曆十一月初十,快要吃午飯的時候,日本人從陶吳方向過來。很多老百姓從陶吳逃過來,人山人海的,我們這裏的人就問:“你們跑什麼?”他們說:“日本人來了,會殺人的。”跑反的人像雀子飛,頭上直冒汗。我們這裏有個人叫孫向龍,當時60多歲,他問:“殺人了嗎?”人家告訴他,有個牛販子被殺了。我們覺得當時天都變了顏色,孫向龍大喊大叫的。我們把牛牽著,拖家帶口往安徽跑。當時路上的人哭的哭,叫的叫,渾身上下汗直冒,從板上跑到柏塘的山頭上。我的二舅子遇到他老表,告訴他:“不得了了,鬼子殺人了,三歲孩子都不得活了!”過了一兩天,我們就住在柏塘。當時,國民黨在東善橋至南京同日本人打。我們跑到一個山頭上觀望,炸彈、子彈聲轟轟地響,我們嚇得直抖。白天夜裏都打,打了三四天。國民黨敗了,跑得一個都不剩。
我的父親是做瓦匠的,靠東善橋的一幫瓦匠在南京做工。有個叫張良仁的,日本人讓他挑行李往蕪湖方向走。當時出了中華門,路上國民黨死屍成堆,有的死了還抱著槍。張良仁走到板橋看到路上散了很多銅錢,他就揀了很多錢,然後被鬼子阻止。國民黨節節敗退,一直退到陸郎、江寧,直到下關。我們站到長江邊上望,當時江上沒有船,有的士兵把涼床子、門板漂在水上過江,往浦口走,有的連人帶馬掉到長江淹死。很多敗兵退到朱門、丹陽同日本人拚。有的士兵提出繳槍,有的不肯。後來,他們同日本人拚刺刀。有的傷兵被日本人掠去,用繩子綁到板橋三間草房裏,房門正對著寧蕪公路。鬼子再把繳槍的國民黨軍一個擠一個關在房子裏,槍架在窗口往裏麵掃射。
有一個當過很長時間的國民黨兵,當時他縮下去給鬼子磕頭,後來幫助鬼子把屍體往外麵稻場上拖,逃了一命。後來,他到了村上告訴我他當時看到的情況。他說,還有個姓張的也逃了。
整個房子隻剩下三個人。一個姓喬,名叫喬誌國,一個姓田,還有一個我也不清楚。那個姓田的也當了很長時間的兵。那個不知道姓氏的第三個人央求姓田的和喬誌國把他一起帶走。可是,當時情況緊急,鬼子很快就要燒屋子了。所以,那兩個人沒有敢他帶走。後來,那個留下的士兵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了。
喬誌國跑到板橋一個小河邊時,天已經黑了。當時,他迷失了方向,順著河走,在一個木橋上遇到一個老太,又對老太磕頭。老太讓他往穀裏方向跑,因為那裏沒有鬼子。
第二年(1938年)4月,新四軍來了。當時我們在割麥子,他們穿著瓦灰色的衣服。我們還以為是中央軍,都往家裏跑。
還有一次,日本人把槍架在亂草崗子,對過路的行人掃射,打死了七八個老百姓。
當時,江寧、板橋駐著日本兵。江寧鎮的鬼子到陸郎要吃要喝,還要花姑娘,哪個女人願意跟他們睡覺呢?當時陸郎自衛隊在路上撿了槍裝備自己。當時來了六個日本鬼子,與自衛隊發生爭鬥。自衛隊員槍法不準,鬼子被嚇得逃回江寧。有一個鬼子被一個挖地的老百姓用釘耙打死了。還有兩個也被打死了。老百姓用石頭綁在鬼子屍體上沉到張家壩。老百姓從他們身上搜出日元扯了扔掉。當晚,日本人來陸郎抓了不少人,在神山頭殺了不少人。還有五家營,那是一個塘,鬼子把百姓趕到塘裏,用石頭砸。
鬼子來了,我們跑反,然後回家看看。有一個叫劉海×的20多歲的人被鬼子抓到殺死,屍體被拋到萬水橋。荷花的聶二子,有一天早上他開門看到鬼子,被嚇得直跑,邊跑邊喊:“鬼子來了。”後來,被鬼子槍殺,屍體被扔到沈家墩。
日本人來到朱門,要維持會歡迎、招待他們。鎮上很多人掛著日本旗子,還有很多人寫著標語:大日本帝國進36村。
32.王浩口述
王浩,男,1926年8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江寧鎮朱門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鬼子來的時候,我12歲,家裏有父親、母親。我們家開了個店,是做生意的,家庭條件還不錯。我高小五年級畢業。報紙上登出南京淪陷的消息,我們都很緊張。1937年農曆十一月初五,我們聽說日本人來了,全家跑到陶吳,後來又逃到安徽的黃莊,那裏人稱“小四川”,山比較多,鬼子不敢來。我們住在黃莊的親戚家,當時還有江寧和陸郎的其他親戚一起住那裏。我們在黃莊的時候,站在山坡上,看到陸郎被燒得通紅。當時,有兩個國民黨的敗兵落在河西的菜地裏,後來他倆成了兩麵派。我聽說有兩個喝醉的日本兵在河西被打死,剩下的一個逃回了江寧。晚上,鬼子回來燒街,也殺死了很多人。春天安民後,在陸郎有維持會了,我們就回來了。
1938年農曆二月,天氣很冷,鬼子第一次到我們朱門。那時候,我還住在街上。夜裏聽見日本兵的鞋子轟隆轟隆地踩得地響,我們都嚇死了,怕得要命。他們挨家挨戶地喊開門,問有沒有中央軍。鬼子也到了我家,我看見重機槍架在大街上。第二天上午9點,他們就走了。後來,我聽說,鬼子當夜強奸了“王意達”店裏的一個婦女,她好像是大廟大隊山南的。
33.陶冶口述
陶冶,男,1922年6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朱門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鬼子來的時候,我16歲,家裏有父母、叔叔、嬸嬸和兄弟四人。我們家租種地主的田。我高小畢業。1937年的12月,南京淪陷,鬼子的司令部就設在範村。淪陷了,我們就沒有拿到畢業證。我們完全小學幾百個學生和十幾個老師都被遣散了。
有一部分鬼子住在陶吳和範村,聽說他們燒了那裏的一些房子。鬼子一般沿著公路往無錫和丹陽活動,沒有來我們這邊,所以,我們沒有跑反。
我看日本人和中國人沒有多大區別,就是講話不太懂。兩年以後,我們這裏成了遊擊區,沒有據點,鬼子常來掃蕩找新四軍,找不到就撤退了。
我們沒看見日本人在這裏搶東西,偽軍會搶東西。我聽說在南京和陸郎殺死了很多人。在陸郎的神山,春節前,五六個鬼子來要吃要喝要花姑娘。一些人仇恨日本人,就用釘耙打死了兩三個。剩下的鬼子跑回江寧,當天夜裏,他們就回來大燒大殺。
附近的鄉鎮,就屬陸郎殺的人最多。第二年(1938年)春天的一個早上,鬼子接到漢奸的報告,到村裏找新四軍,當時找到了我家。十幾個鬼子問我:“有沒有新四軍?”我說:“沒得了。”其中一個鬼子讓我跪在地上,亂打我的頭,又打我的屁股(當時屁股上有癤子),我疼死了,後來他們走了。鬼子遇到湯村的楊德本,把他的頭放在一塊石臼上,然後架上刺刀,裝作要砍他的樣子。楊德本被嚇得大喊大叫,後來跑掉了,日本人也沒追他。
34.王禎曜口述
王禎曜,男,1917年12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大廟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
鬼子來的時候,我21歲,已經結婚了。當時家裏有父母、哥哥、姐姐和兄弟幾個。我家是地主,有幾十間草房和樓房。我中學畢業。鬼子燒殺淫掠,他們到這,我們就逃到那,鬼子到那,我們就逃到這,躲避一時。有名氣的人基本上都跑了,老的少的就沒跑。
我舅舅家在濮塘,我就躲到那裏。因為我家有錢,土匪把我捆起來,問我父親要錢。父親隻好賣了一頭騾子,換來80塊錢給土匪。他們還嫌錢少,把酒倒在父親的膝蓋上,點火燒他的腿。那時候,我們跑反,實在沒錢了。後來,土匪走了。我比較瘦,掙紮著掙脫繩子,拿出家裏的駁殼槍,追了小半裏路,沒有追到。那些土匪當了漢奸,幫鬼子扛槍,向鬼子告密說我有錢。一個早晨,鬼子在大廟一村的屠家敲我的房門,然後把我抓住,我被關在陸郎的警備隊好幾天。在監獄裏,我被鬼子綁在竹床上,他們往我嘴裏灌髒水,一口氣灌下去。我肚子被灌得很大,脹得不得了。灌滿以後,他們把水從我肚子裏擠出來,繼續灌,拿你不當個人。我的親戚朋友給我父親出主意,要他找翻譯說槍是我家的自衛槍。那時候,有錢人家都是有槍的。我家花的錢多,漢奸拿了錢就幫我說話。鬼子隊長竹裏秀郎找我談話,讓我坐在榻榻米上,對我很客氣說:“你的好人,良民大大的好,開路開路的。”放出來以後,我就住在親戚家裏,到處躲,怕被鬼子再抓住。我記得那個警備隊有很多房子,每間房子都關了人。
我老家在朱門。鬼子燒殺淫掠,無所不為。
35.李國成口述
李國成,男,1922年3月生
調查地點:江寧區陸郎鎮大廟村
調查時間:2006年7月8日
調查人員:陳通、王睿穎、楊連文
鬼子進中國,我們受了很多磨難。我聽別人說過,有一次在陸郎鬼子吃完酒要花姑娘。一個種菜的河北人用釘耙打死了一個日本人。
鬼子經常到村裏找新四軍,找到了就打死。他們還打雞、鴨帶走,到農民家吃飯。有一天早上,鬼子到了我家,說:“驢。”我聽不懂,他就踹了我幾腳。後來他帶著我一起轉悠,忽然他看到了一頭驢,顯得很高興,還哼了一聲,後來,他把驢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