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車回家的路上,廣勝心裏很塌實,用報紙包好的兩萬塊錢靜靜地躺在胡四家的桌子上呢。
媽的,這錢不用白不用!這還是那天劉書記塞在廣勝包裏的錢呢。除去花了的幾千塊,還剩一萬多,廣勝又去銀行湊足了兩萬,直接給胡四送去了。廣勝知道,四哥是個見錢眼開的人,沒有銀子,四哥是不會出麵的。廣勝對胡四說,他要黃三的一條胳膊。胡四一句話都沒說,老是盯著牆上的一副字看。那是廣勝在監獄的時候寫給胡四的,那上麵寫著:豪氣衝天。
“我剛出去了一會兒,你又去了哪裏?”孫明看著風塵仆仆站在門口的廣勝,很有怨氣。
“嘿嘿,明明,你快要把我栓腰上了,”廣勝訕笑著側身閃進來,“我去公司跟趙總打了個招呼,別讓人家掛念。”
孫明指著放在桌子上的一包零食說:“我出去給你買回來你喜歡吃的東西,自己吃。我得晚上才能回來,好好照顧自己。”
剛要出門,電話鈴響了,孫明折身回來拿起了電話:“喂,找誰?哦,趙總啊,他不是剛……哦,他回老家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呢。行,他回來我跟他說說……可能得三五天才能回來吧,謝謝你啊趙總,有時間來玩兒,拜拜。”
廣勝有些發傻,看著孫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孫明哀怨地盯著廣勝看了半晌,一扭頭衝出門去。
頭還在隱隱做痛,廣勝大口喝了一杯涼開水,掀開被子鑽進了被窩。
“誰?”廣勝拿著還在響著的手機問。
鈴聲又響了一下,廣勝看了手機一眼,咧了咧麻木的嘴巴:“操他媽,‘愚’了我,”按了一下接聽鍵,“喂,說話!我是陳廣勝!”
“勝哥嗎?你在哪裏?”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操,又是葡萄!廣勝低聲罵了一句:“哦,葡萄啊……我在西藏呢,沒騙你,這不,新疆那邊的演員不合格嘛,我順道來了西藏。嘿!西藏這邊的姑娘漂亮,一個個跟貂禪似的,你不信我讓西藏姑娘跟你通話,”廣勝捏緊了嗓子,“喂,你好,我是才旦卓瑪,陳導正忙著呐……咦?他怎麼會騙你呢?讓他跟你說話……”頓了頓,又變回了原聲,“哈哈,沒騙你吧?”
那邊說,你可真是個導演啊,我去電視台打聽過了,人家說電視台根本沒有你這麼個人!陳先生,你不要以為我想沾你什麼光,我隻是覺得你這個人挺有趣才跟你交往的……可能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幹什麼工作呢。我回青島了,你來吧?
“嘿嘿,葡萄,我在逗你玩兒呢,”廣勝有點臉紅的感覺,“不過,我還真的在外地出差,等我回去我去找你玩兒。”
“陳先生,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不管你在哪裏,心裏有我就成啊。”那邊掛了電話。
葡萄可能姓畢,廣勝記不大清楚,她跟廣勝認識有幾年了。那年,廣勝和朱勝利在街上閑逛,突然被一陣甜甜的叫賣聲吸引住了。在郵電局門口,一個長相淳樸,高高瘦瘦的姑娘正在叫賣葡萄。廣勝就過去逗她,美人兒,多少錢一斤棗?姑娘撲哧笑了,老板,這不是棗,這是葡萄。廣勝拿起一串來,哇呀!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葡萄?好好好,我得買點拿回劇組裏當道具用。姑娘瞪大了眼睛,老板是導演?是啊,胡亂一導胡亂一導,廣勝說,省電視台的,現在正在給《水滸》劇組選演員呢。正嘮叨著,來了幾個城管隊員,把姑娘趕走了。去年,廣勝在一家飯店裏突然又遇到了她,她現在已經今非昔比,言談當中,廣勝得知,她考上了一家藝術學校,現在分配在市文工團當舞蹈演員呢。廣勝登時淫心大起,要了她的電話號碼開始了“攻堅戰”,不出兩個月,得手了。功夫一般般的啦,廣勝跟朱勝利說,他媽的在床上像個木乃伊!就他媽“口活”還行。然後,廣勝就跟她捉開了迷藏。不過,閑暇時,廣勝倒也時常想念她,這賤人叫得一口好床——哥哥,我要死了!快快,使點勁!媽呀,我受不了啦!再深一點兒……這時候突然接到她的電話,廣勝還是心下一顫,荷爾蒙陡然升高。
放下手機,廣勝硬著下身又迷糊了過去。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皎潔的月光已經灑滿了床頭。
孫明站在床下,披著一身水銀,幽靈一般地盯著廣勝看。
廣勝想要過來拉她,孫明一閃身躲開了:“陳廣勝,我快要不認識你了!”
“別胡思亂想了,睡覺。”廣勝盡量裝得不動聲色,可免不了嘴角發抖。
“你以為你幹了什麼我不知道嗎?”孫明的眼睛似乎射出了兩支陰冷的箭,“你還是陳廣勝嗎?我真的不敢認你了。”
“別說傻話,我還是我。”
“真的……我快要不認識你了。”
“滾!”廣勝突然一陣煩躁:“這個世界誰也不會認識我的!”
孫明轉身走了,房門發出的一聲沉悶的巨響,把廣勝嚇出了一身冷汗。
手機靜靜地躺在枕頭旁邊,廣勝知道,孫明肯定看過他儲存的信息了,那裏麵有很多葡萄發給他的曖昧語句。
夜十分安靜,月光一閃一閃地往屋裏照。在月光照不到的黑影裏,廣勝看著自己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