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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蒸汽,任由風的支配,在空中驟然淡漠。

父親病了三天了,還是不見好,但修潯卻很高興。他端下蜂窩煤爐子上的藥鍋,墊著抹布的手微顫著、小心地把藥水倒進屋門口油漬漬的木桌上的洋瓷碗裏。第一次煎藥,而且是為父親,所以從藥店拿藥的時候一再問過藥房老頭煎藥的各項事宜,他聽得非常仔細,不時的問東問西,走了半路又折回去問老頭幾個想到的問題,等到反複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又放心地回家去。回來按照老頭教的,一點不差地、一絲不苟地操作著,生怕有什麼差池。

藥房老頭說父親的病沒事,但要靜養一陣子時,他就暗自高興起來。

他靜靜地耐心地等著,盯著洋瓷碗裏冒著的白色蒸汽,摸摸碗邊,又把筷子伸進碗裏蘸了蘸放進嘴裏吮了吮。可以了。於是他小心地慢慢地端起洋瓷碗,用腳掀起竹簾,慢慢走到父親身前。

房裏一股中藥味,他喜歡上了這種味道,因為在這種味道的陪伴下,這三天來他再也不是獨自吃飯了,而是跟父親一起,而且父親對他說了好多話。

他望著父親安睡的臉,不知該不該叫醒父親喝藥。嘴巴張了兩次,又合了起來。父親額上敷的毛巾掉在枕邊,他拿起毛巾,輕輕摸摸父親的額,還是有點燙,他連忙用熱水燙了燙毛巾,小心、輕輕地敷在父親額上。

父親醒了,他忙拿掉毛巾,小心扶起父親,把枕頭豎放在床頭,攙扶父親慢慢靠好,雙手端起藥,遞給父親。

父親皺著眉一飲而盡,他忙剝好一塊糖遞給父親,父親塞進嘴裏。

“爸,想吃啥?”修潯問。

“你又不會做麵食,還是熬糝子吧!”父親說。

“我這幾天趁你睡的時候,跟張姨學了幾回,不行今個晌午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寬片片麵?”

父親看了他幾眼,點了點頭,他高興地站起來,把電視開開,扭到父親愛看的中央五,聲音調到父親習慣的音量。

父親不是三更半夜回來,就是幾天不回來,回來都是醉醺醺的。早上去上學時,父親還在呼呼大睡,幾天也說不了幾句話。他揉著麵心裏想著,要過多久才能跟父親這樣相處呢?

他揉著麵看著屋對麵的房子,那是他以前住的,後來,父親輸的沒錢了,就租給了張姨。他就住到現在這屋,這屋是個套間,父親住裏麵,他住外麵。他高興地幾乎蹦起來,終於可以跟父親住一起了,但看到父親唉聲歎氣不時揪起自己的頭發時,他又為父親擔憂起來,但沒擔憂多久,他又不擔憂了,輸了些錢,父親總會贏回來的。他藏著喜悅,學著父親皺著眉的樣子,也擔憂起來。

他已經做過四、五年飯了,十歲那年他就開始做飯,人還沒有灶台高,就站在凳子上趴到灶台上開始了他的廚藝。後來連廚房都租出去了,隻能在屋前的台沿上簡單的弄個爐子、廚具等。隻有咱兩個人,夠了,父親說。

那時由於力氣太小還不能揉麵,所以一直未學,隻是做些簡單的飯菜。父親特別愛喝糝子,所以他苦練熬糝子。父親說熬得美得很時,他便低了頭,不好意思,緋紅的臉上帶著微笑的酒窩,眼光裏綻放著稚氣的閃閃的光澤。

他刀功不錯,但從來沒切過麵,而且是為父親,他就緊張起來,他顫顫的拿著刀顫顫地切著擀好的麵。終於麵都切好也下進了鍋裏,他已汗流滿麵,頭發都粘在額頭上了。他長出一口氣,手背錘了錘有點疼痛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