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怏怏地橫了一下脖子:“你想,他閑散慣了,能願意受別人的管束?我聽說共產黨的紀律是很嚴的。再說,武哥向來討厭的就是這個主義那個主義的,他就想幹自己的,誰的主義他也不想聽……反正這事兒要是武哥不同意就不好辦。你知道不,前一陣子武哥下山去偷襲左家莊那邊的鬼子,丟了一條胳膊回來,還讓臧大勇批評了一頓。當時武哥要不是看你的麵子,直接就‘插’了他了……後來說起這事兒,武哥說,大哥現在被臧大勇給迷惑了,將來肯定帶咱們兄弟‘靠傍’共產黨,老子不幹,如果真是那樣,老子寧肯自己拉杆子幹自己的。”
“別聽他胡咧咧,”關成羽皺了皺眉頭,“他那是在火頭上,有些話不能當真。”盡管這樣說著,關成羽的心裏還是有些刺撓。
“其實……”喇嘛偷眼看看關成羽,囁嚅道,“其實我也讚成武哥的想法,咱們過得好好的,憑什麼給共產黨扛活兒?”
“為的是各位兄弟的前程!”關成羽陡然光火,一隻桌子角被他一把擰了下來,在手裏攥出哢哢的聲響。
“好,好好,算我沒說……”
“漢傑,”關成羽愣怔片刻,伸手抱了抱喇嘛的肩膀,聲音柔和下來,“慢慢你會理解我的,現在我不想多說了。”
“以後別叫我漢傑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喇嘛晃開關成羽,悻悻地坐到了椅子上,“大哥剛才說讓我下山跟武哥接頭?”
關成羽點點頭:“對。現在的情況你是了解的,沒有人能夠越過鬼子的封鎖線,隻有你。”
喇嘛反著眼珠子瞪關成羽:“你不會懷疑我再去賭錢吧?”
關成羽搖搖頭:“不會。”
“你不會懷疑我再去攛掇傳燈幹一些讓你不放心的勾當吧?”
“不會,”關成羽的表情嚴肅起來,“上次傳燈私自去機場,幸虧武工隊掩護他,這才走脫了。這次你盡量不要跟他多說什麼,他最近憋得夠嗆,總想活動活動。下山以後你先去跟楊武聯係,然後去下街找一下傳燈,讓他不要隨便去找小爐匠,以免打草驚蛇,小爐匠那邊我已經安排人了。如果他願意跟你一起上山,你就帶他上來,我估計現在他的處境也不是那麼安全了。找到楊武以後,無論他探查到韓仲春的行蹤沒有,一定不能讓他在那裏直接殺人,你配合他們把韓仲春抓到山上。後麵的事情不需要你們操心,我有大事兒安排。”
喇嘛點點頭不說話了,輕手輕腳地走到臉盆邊洗臉,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將他照得像一隻毛茸茸的山貓。
門被輕輕打開了,臧大勇進來,瞥一眼專心洗臉的喇嘛,悄悄把關成羽拉到了門口:“張彪果然叛變了。”
關成羽的臉上沒有表情:“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地下黨青島交通站。”臧大勇沉聲道,“錢老三來過,栓子也來過,我綜合了他們的信息。”
“說說。”關成羽的臉色沉靜得就像睡著了。
“張彪下山之後先是躲在板橋坊的一個道觀裏……”臧大勇幫關成羽點了一根煙,慢慢說,張彪住進道觀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他也一直沒有出來。過了幾天,蔣千丈去了,沒有多長時間,張彪跟在蔣千丈身後進了營子村。半夜,從營子村出來了蔣千丈,錢老三直接跟了上去,出來的隻有蔣千丈一個人,他鑽了幾條胡同之後就甩掉了錢老三。第三天清早,咱們交通站得到了一個消息,有個從嶗山下來的人在跟滄口憲兵隊聯係,這個人就是張彪。從那天以後,張彪就回了他在李村的家。不長時間,他們家就熱鬧起來,去找他的人不少,有他以前幹綁票勾當時的兄弟,大部分是他在嶗山的手下。咱們交通站的人接到指示,時刻監視他的動向。大概是在上個禮拜,張彪半夜帶著幾個兄弟摸去了營子村,營子村裏響起一陣槍聲,後來知道,那個叫王斜眼的人被打死了,有人看見張彪在追殺一個胖子,被那個胖子藏在暗處的一個兄弟打傷了腿,胖子逃脫了。估計這個胖子應該是周五常。張彪這幫人走後,鬼子憲兵去了,沒做什麼調查就撤了。根據這個,我料想張彪跟周五常有過接觸,很可能因為自己的母親跟周五常翻了臉……“我要的是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關成羽冷冷地說。
“事情有,”臧大勇說,“盡管不是那麼確切,但應該不會有多大的誤差。”
“你說。”關成羽的臉色又恢複了正常。
“交通站的人通過內線了解到,周五常已經把張彪的母親送到了鬼子陸軍總部,吉永太郎派專人看守著她。這個消息封鎖得很嚴密,張彪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張彪急於尋找自己的母親,可他一直沒能如願,這樣,他的鼻子就一直被周五常牽著。剛下山的時候,張彪通過蔣千丈找到了周五常,把自己畫的那張嶗山地形圖交給了他。周五常將地圖交給了吉永,吉永很狡猾,一直沒有動靜。張彪非常著急,感覺周五常是在欺騙他,於是想要綁架周五常,逼他交出自己的母親。抓到周五常之後,周五常不說實話,讓張彪開槍……栓子說,張彪正在左右為難的當口,劉祿的槍走火了,張彪以為周五常要跟他‘毛楞’,上去就抓周五常,混亂中王斜眼被打死,周五常躥了……”
“這個你就不用說了,張彪是被劉祿打傷的。”關成羽捏著下巴沉吟道,“劉祿到底在扮演一個什麼角色呢?”
臧大勇繼續說自己的:“張彪沒有抓到周五常,思來想去,直接去見了吉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