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喵——”不知從哪裏傳來貓咪的叫聲。
申奶奶渾身一激靈，一個浪把她送回了河岸。
爸爸緊緊抓住她的手，拖著她就往回跑。
跑過月光花田，跑過星光芒草地，跑過深藍色的霧，他們從天空跑回到鬆樹上。
“丫頭，過了銀河，就再也回不來了。”爸爸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從那聲歎息裏，申奶奶聞到了過去歲月的馨香。
“爸爸，我渴了。”她說。
“走吧，”爸爸說，“篝火旁有壺菊花茶，我們喝茶去。”他們來到大樹底下，篝火燃得正旺。
火塘邊的鬆木墩105喝下一口菊花茶，申奶奶心裏暖洋洋的。
四周一下子變得明亮，她發現自己正站在熟悉的小小的雜貨鋪裏，手上的菊花茶冒著騰騰熱氣。
桌上的木碗裏，裝著很多飽滿的鬆果。
爸爸拿起鑿子，又叮叮當當地敲起來。
申奶奶剝出一顆一顆鬆子，把鬆仁放進木碗裏。
“丫頭，烤個鬆餅吧。”爸爸一邊敲一邊說。
“爸爸，麵團來不及發酵呢。”申奶奶說。
“有小麥粉嗎？”“有。”“烤一個試試吧。”爸爸說，“很久沒嚐過了，正好有新鮮的鬆子。”“好吧。實在發不了麵，咱們就烙鬆子餅吃。”申奶奶說。她踮著腳拿出小麥粉倒進木106申奶奶的雜貨鋪碗裏，加上水、雞蛋和糖，和鬆仁和在一起。
真神奇，木碗裏剛和好的麵，竟蓬蓬鬆鬆地鼓起來了。
麵發好了，申奶奶生火烤鬆餅。
不一會兒，鬆餅烤好了，甜甜的香味在整間屋子裏彌漫。
端出鬆餅，申奶奶驚喜地尖叫起來。鬆餅上鑲嵌的鬆子，竟然烤成了一顆顆金黃的小小的星星。
“這是大地的星星。”爸爸放下錘子說。
他的語氣就像是說小麥會結出麥子一樣平常。
“大地上會有星星嗎？”申奶奶還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不過，不像天上的星星孕育在星星貝的身體裏，大地的星星要豐富得多。星星的種子，藏在萬物心裏。”爸爸說，“瞧，火塘邊的鬆木墩107鬆子就是鬆樹的星星，麥子就是小麥的星星，花蕊是花朵的星星……”他頓了頓，接著說：“丫頭，你——是我的星星！”似乎有一朵金黃的星星花在申奶奶心頭綻放，喜悅的香甜包裹著她。雖然獨自生活了很久，但她從沒被人忘記，就像她從沒忘記自己的心一樣。一滴金黃的眼淚滴下來，落在鬆餅上。
鬆餅上的星星閃出一道金黃的光，又安靜了。
她把鬆餅切成星星的形狀，每塊鬆餅上都有一顆小星星。
“香啊——”爸爸一口就吃掉了一塊鬆餅，他說，“你還記得嗎？我們到溪邊抓魚，你想捉蝦子，結果卻被螃蟹夾了手指頭，痛得哇哇大哭。”108申奶奶的雜貨鋪申奶奶哈哈大笑起來，她咬了一口鬆餅，突然，就像擦去了水汽的眼鏡，回憶在她心裏清晰地浮現。
“爸爸，你還記得那次碼草垛嗎？把稻草一捆一捆碼起來的時候，你要在草垛中間留個洞，說是冬天下雪藏在草洞裏看雪花飄落。後來，真的下雪了，第一場雪就把草垛壓垮了。”“記得記得，隻怪我把草洞留得太大了。
接下來的冬天，我們不是都能藏在草洞裏看雪花飄落嘛。那真是個好地方，又安靜又暖和。”爸爸又吃了一塊鬆餅，接著說，“你頭一天上學可高興了，背著新書包又蹦又跳。
可等我把你送到學校時，你硬是拉著我的衣服，要跟我回家。最後，還是我揪下一粒紐扣給你，說紐扣裏也藏著一個我。你拿著紐扣，這才答應待在學校裏。”火塘邊的鬆木墩109“爸爸，那粒紐扣一直陪著我呢。”申奶奶喝了口菊花茶，認真地說，“紐扣裏真的藏了一個你。”“嗯，”爸爸點點頭表示同意，“我知道。”他們吃著鬆餅，喝著菊花茶，回憶往事。
夜漸漸深了，淡金色的菊花茶的味道漸漸濃鬱起來，有點酸，像是菊花酒。
申奶奶微微有些暈眩，在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聽到自己說：“爸爸，榆木墩壞了。”“我知道，丫頭，睡吧。”爸爸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申奶奶安然入睡。她頭上的小辮鬆散開來，慢慢地，又盤成了一個圓圓的發髻，發絲灰白。
第二天，申奶奶醒來，屋子裏還彌漫著鬆餅的香甜，樵夫送來的鬆木墩變成了一大110申奶奶的雜貨鋪一小兩個木碗，擺放在木桌上。火塘邊那個舊舊的榆木墩又變得完好無損，連裂縫都找不到了。
申奶奶照照鏡子，她還是她，慈祥善良的申奶奶。
清晨第一道陽光灑進來，地上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申奶奶撿起來一看，是一粒小小的紐扣——爸爸藍外套上的紐扣，它有著金黃的色澤，就像星星一樣。
握著這粒紐扣，申奶奶似乎又聽到了爸爸的歌聲，她心裏香甜而溫暖。
火塘邊的鬆木墩111花茶壺裏的小矮人申奶奶有把花茶壺。
說是花茶壺，其實，茶壺上連一朵小花也沒有，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拙樸的陶壺。
花茶壺有一個鼓鼓的壺身、一個尖尖的壺嘴和一個彎彎的手柄，隻有最細心的人才會發現，有一道淺淺的藤蔓從手柄繞過壺底，一直蔓延到壺嘴。
申奶奶非常喜歡這把花茶壺。她把它收112申奶奶的雜貨鋪在雕花木盒裏，木盒放在雕花木箱裏，木箱放在雕花木櫃裏。
晚上，點上燈，燒旺炭火，打開木櫃，搬出木箱，打開木箱，取出木盒，打開木盒，將茶壺拿出來，倒入剛汲上來的井水，過不一會兒，茶壺裏的水就變香，變成了一壺熱氣騰騰的花茶。
是的，沒錯，這是一把能將井水變成花茶的花茶壺！
花茶壺裏的茶，有時是玫瑰花茶，有時是茉莉花茶，有時是薰衣草花茶，有時是洋甘菊花茶……申奶奶隻有聞到了茶香，喝上了茶水，才能確定這一壺是什麼茶。
拿出花茶壺，光想一想“今天能喝到什麼樣的花茶呢”，期待著，心情就變得無比悠閑了。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13這天晚上，申奶奶照例用花茶壺喝茶。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玫瑰花香，申奶奶知道了，今晚喝的是玫瑰花茶。正好，她就想著要喝玫瑰花茶呢。窗外北風呼嘯，烤著火，在暖暖的玫瑰花香裏回憶著甜美的夏日，多妙啊。
把茶倒進細瓷的白茶杯，茶水呈現出一種透明的、極淡極淡的玫瑰色。一朵小小的玫瑰花，在茶水衝起的漩渦裏盤旋著落到杯底。
申奶奶嚇一跳，瞪大了眼睛，茶杯裏真的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申奶奶喝過很多次花茶了，從來沒有在茶水裏看到過花。不單她沒看到過，就連送給她花茶壺的奶奶都從沒見過茶壺裏的花。
114申奶奶的雜貨鋪奶奶說：“這把壺裏就蘊藏著花田呢，可一點痕跡都沒露出來。我喝了幾十年，連片花瓣都沒看到過。”現在，申奶奶居然在茶水裏看到了一整朵小小的玫瑰花！
這朵玫瑰花還是花苞呢，聚攏著花瓣，很小很小，隻有小豌豆那麼大。
“不知道玫瑰花是什麼味道？”申奶奶舔舔嘴唇，端起茶杯，一仰脖子，把小玫瑰連同茶水一起喝了下去。
空氣裏似乎蕩漾著一種芬芳的氣息。
“多麼熟悉的感覺啊！”申奶奶暗自嘀咕，“是玫瑰的香味嗎？啊，我想起來了，姐姐的女兒節！”可不是嘛，姐姐的那個女兒節，空氣裏彌漫的就是這種清新香甜的氣息。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15那幾天，玫瑰花都開了。
清晨，露水還沒幹，奶奶就采回來一大把玫瑰花。她摘下玫瑰花瓣，在井水裏淨一淨，用木棒擂出花汁，還往裏添了一點點明礬，使花汁的顏色更明亮。
媽媽一大早就忙著用新米蒸了一大鍋米糕。
出鍋了，她用拇指沾了玫瑰花汁，在熱氣騰騰的蒸氣裏，點一點每個蓬鬆的、軟軟的米糕。鮮豔的玫瑰紅一下就把雪白的米糕襯托得嬌豔起來。
姐姐用井水洗了臉，奶奶幫她梳好辮子，用刻著玫瑰圖案的楓木章沾上花汁，在她額頭上蓋出一朵小玫瑰，一邊樂嗬嗬地說：玫瑰的花，初夏的花，帶給女兒嬌與美。
116申奶奶的雜貨鋪玫瑰的花香，明亮的花香，帶給女兒滿心的陽光。
奶奶很重視女兒節。她說，一個家裏，女孩歡快了，空氣都會輕一些。女孩家心裏，要花點心思，家裏才有香味，才有顏色。
奶奶把姐姐打扮得可美了。繡著一圈粉色小花的白棉布小褂，一個褶皺一個褶皺疊起的、有著深深淺淺藍色的百褶裙，她腳下的布鞋鞋沿還繡著淺綠色的藤蔓。
申奶奶那時還是申小丫呢，盯著姐姐瞧不夠，嚷嚷著最少也要在額頭上印朵玫瑰花。奶奶用楓木章沾上花汁，也給她印了個圖案。花汁沾上皮膚的時候，微涼，申小丫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就在那時候吧，那種彌漫在空氣中的微甜、輕盈的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17氣息，一下子進入到她的心裏。
收拾妥當了，奶奶拿出花茶壺泡茶。她在茶壺的壺蓋上插了一朵玫瑰花，對著茶壺說：“拜托啊，今天是女兒節，請幫忙泡一壺玫瑰花茶。”井水在茶壺裏漸漸沸騰，甜甜的玫瑰香飄散開來。
奶奶高興極了，她說：“花茶壺有靈氣呢，能給我們家的丫頭帶來花的靈秀。”姐姐喝過茶，便領著申小丫，提著竹籃，給村裏的鄰居送剛出鍋的新鮮米糕。這米糕叫玫瑰糕，又叫百家糕，還叫女兒糕，是用姐姐提著小木桶一家一家討來的百家米做成的。
得了玫瑰糕的嬸娘們，都要誇一誇姐姐，還要送上兩句吉祥話。
奶奶說，女兒家心裏要有花一樣的話，麵容才會恬靜、美麗。
118申奶奶的雜貨鋪“可惜，奶奶走後，媽媽忙碌了很多，我的女兒節過得可寂寞了。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吧，我一直都記得那個日子，記得空氣裏玫瑰花的氣息。”申奶奶憂傷地歎息了一聲，她把茶壺裏的茶一杯一杯倒出來，可是，一直把茶壺倒空了，茶杯都清清靜靜的，連一片花瓣也沒有。
在這個寂寞的冬夜裏，申奶奶抱著空空的茶壺，回味著空氣裏淡淡的玫瑰香。
又一個冬夜，申奶奶依舊拿出花茶壺泡茶喝，她期盼著再次得到一朵花。
注入井水後，申奶奶撥弄著火盆裏燃燒得正旺的木炭，安靜地等待著。
“小心點——”“誰在說話？”申奶奶一抬頭，頓時驚呆了。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19從茶壺嘴裏垂下一架小小的綠繩梯，三個小矮人正從上麵爬下來。申奶奶使勁揉揉眼睛，她清楚地看到，最下麵的小矮人戴著草帽，穿著農夫常穿的深藍色的棉大褂，一隻手抓著繩梯，一隻手扛著鋤頭，輕鬆地往下爬；上麵的小矮人是個小女孩，穿著碎花小褂，背著背簍，跟著他一級一級慢慢往下走；再上麵是小矮人媽媽，包著藍頭巾，穿著樸素的白褂子和藍裙子，卻係著一條色彩繽紛的圍裙，挎著一個提籃。
“嘿，爸爸，快點！”一個男孩的聲音傳來，還伴隨著清脆的口哨聲。申奶奶這才發現，在壺口邊還站著個提木桶的小矮人男孩。
木桶的提手上，繞著長長的麻繩。小矮人男孩穿著一雙花木屐，正跟著嘴裏吹出的不成調的小曲踏著節奏。
120申奶奶的雜貨鋪“好了！”小矮人爸爸下到桌子上，衝著小矮人男孩喊，“打水吧。”小矮人男孩拿起木桶，從茶壺裏打了一桶水，利用長繩子把木桶慢慢放到桌子上。
小矮人爸爸拿起木桶倒了一些水在木桌上，仰頭招呼小矮人男孩：“夠了，下來吧。”小矮人男孩從腳邊撿起一把小鋤頭，咚咚咚連蹦帶跳三下兩下跟在媽媽和妹妹身後跳下來。
小矮人爸爸拿起鋤頭鋤地，小矮人男孩也揮舞起自己的小鋤頭。嘿，真奇怪，明明是一張用了很多年的老木桌，在鋤頭下，被井水澆濕過的桌麵，竟然輕易被鋤鬆了，就像是春天被雨水澆透過的鬆軟的土地。
小矮人媽媽放下提籃，幫小矮人女孩取下背簍，然後從背簍裏掏出一個金黃的圓盤，122申奶奶的雜貨鋪踮起腳把它掛在空中。圓盤一下子明亮起來，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太陽，閃耀著金黃的光。
空氣裏有一種新挖的泥土才有的清新氣息。
小矮人媽媽從提籃裏拿出一個木盒，木盒被隔成了許多小木格，每個小木格上都畫著花。
金銀花、杭白菊、貢菊、洋甘菊、茉莉花、玫瑰花……那樣細小的圖案，申奶奶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瞧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清在洋甘菊的花瓣上，還畫著一隻比芝麻還小的瓢蟲。
“媽媽，我們今天種什麼花？”小矮人女孩奶聲奶氣地問。
“你想吃什麼花糕？”小矮人媽媽笑著反問她。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23“茉莉花糕。”小矮人女孩咯咯笑起來，她打開畫著茉莉花的小木格，用一個尖尖的小勺，從裏麵舀出一勺黑黑的小種子。
“哥哥，種茉莉花了。”小矮人女孩和媽媽一起把種子種在剛剛鬆好的土地裏。
種子才種下去，就發芽了，嫩綠的小芽從泥土裏冒出來。一陣微風吹過，小芽迎風見長，不一會兒就長成了茂密的茉莉叢。
小矮人爸爸帶著小矮人男孩一直在茉莉叢裏忙活著，鬆土、拔草等。
小矮人媽媽從背簍裏摸出一個銀色的圓盤，掛在空中。那個小太陽的光芒一下子收斂了，照射出黃昏才有的溫和的光芒。光芒漸漸柔和，最後變成一個金黃的圓盤掉落在背簍裏。銀圓盤閃耀著銀輝，越變越小，越來越明亮，最後變成了一彎月牙，把銀亮的124申奶奶的雜貨鋪月光灑落在木桌上。
小矮人一家坐在茉莉叢旁休息。小矮人爸爸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口琴，吹起了一首小調。小矮人男孩脫下木屐，拿在手裏，隨著節奏輕輕敲打木桌。
“哎呀，是茉莉調啊！”旋律如此親切，申奶奶的心一下子飛得老遠老遠。那不正是奶奶在晚上哼唱的茉莉調嗎？那還是奶奶的奶奶教給她的呢。
茉莉花開的夜晚，奶奶坐在床頭，用花邊給小褂盤扣子，嘴裏哼著：茉莉花，茉莉花香，淡淡溫婉月點妝。
茉莉花，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25茉莉花雅，柔淑清婉，舒沉盞底，茶杯舞芬芳。
奶奶特別喜歡茉莉花茶，屋前園子旁的那叢茉莉花，奶奶總要收點來做成花茶。她說，茉莉花沉靜，香味也清，女孩家喝了心靈雅致。
一縷幽香飄散在屋子裏。申奶奶發現，口琴聲裏，茉莉花枝頭冒出了一個個小花苞。
小矮人媽媽起身采收茉莉花，口琴聲還在繼續，木屐的嗒嗒聲也不停歇。
小矮人女孩在月光裏踮起腳，跟著媽媽，采了一朵又一朵小小的花。明明看上去很溫和的動作，卻迅速把花苞都摘下來了。
小矮人爸爸收起口琴。金圓盤從背簍裏徐徐升起，像是朝陽。銀圓盤沉入背簍。陽126申奶奶的雜貨鋪光越來越明亮。
小矮人媽媽把茉莉花曬在陽光裏。“媽媽，這朵好！這朵！”小矮人女孩挑揀著一朵又一朵花，放到小矮人媽媽的圍裙上。真奇怪，花一碰到圍裙就不見了，隻留下一抹淡雅的茉莉白。
“這可真是一條花圍裙啊！”申奶奶在心裏暗自嘀咕。她非常羨慕，要是圍著這樣一條圍裙做家務，被花環繞著，碰到木桌，木桌沾上香氣；碰到窗簾，窗簾沾上香氣；說不定碰上風，風也香了呢，多美啊！
小矮人媽媽笑著抱起小矮人女孩親了親，抓起一把茉莉花撒在她的頭發上。哇，小矮人女孩戴上了一頂清雅的花冠。
小矮人爸爸忙著拔除茉莉叢，一塊塊土坷垃滾到桌麵上。小矮人男孩抱起光禿禿的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27枝條，繞著茶壺擺了一個圈。
茉莉花被金黃的陽光烤得香香的。小矮人媽媽從提籃裏拿出一塊潔白的、織得很疏的細棉布，縫成口袋，等小矮人女孩把茉莉花裝進口袋裏，她再把口袋縫起來，做成了一個花茶包。花茶包上，留著一根長長的線。
“好了。”小矮人爸爸擦擦額頭上的汗。
茉莉叢拔完了。木桌上，那塊被開墾過的地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爸爸，我來！”小矮人男孩從口袋裏掏出一麵小圓鏡子，放在茉莉枝條上方，對著陽光調整方向。
哧——一團火苗冒出來。
“哦，放大鏡！”申奶奶一下子明白過來。
用放大鏡聚焦陽光產生的高溫點燃枯葉的事情，她也幹過。
128申奶奶的雜貨鋪茉莉叢劈裏啪啦地燃燒起來。
在劈啪的火苗聲中，小太陽沉進了背簍，月亮升上來。
雖然茉莉的枝條不多，但火苗卻很旺盛。
茶壺裏冒出一縷白色的水蒸氣，水熱了。不久，咕嘟咕嘟冒起泡——水開了。
小矮人爸爸背著茉莉花茶包，爬上藤梯，把茶包浸在水裏。茉莉的幽香頓時彌漫開來。
申奶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看到木桌上的三個小矮人正在收拾著提籃和背簍，一下子著急起來，嚷嚷道：“嘿，別急著走啊！”三個小矮人停了停，互相看了看，又收拾起來。
“嘿，茶壺裏來的客人，請別走啊！”申奶奶又說。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29“你在說我們嗎？”小矮人媽媽直起腰，疑惑地問，“你能看到我們，聽到我們說話嗎？”“是的。”申奶奶說，“謝謝你們，辛苦了。”“怎麼可能！”小矮人媽媽驚訝極了，“除非，你嚐過我們的花瓣！”“我吃過一朵從茶壺裏倒出的玫瑰花，”申奶奶看到小矮人媽媽瞪大的眼睛，趕緊補充了一句，“花很香。而且，你的圍裙真漂亮。”“是嗎？讓您見笑了。”小矮人媽媽趕緊扯扯衣衫，把圍裙整理得更平整，“可是，你從哪裏得到的玫瑰花呢？”“媽媽，”小矮人女孩拉拉媽媽的衣角，低著頭，小聲說，“我把一朵玫瑰花丟在茶壺裏了。”“沒有關係。”小矮人爸爸站在茶壺嘴130申奶奶的雜貨鋪上，一手提起茶包，大聲說，“這麼多日子，我們知道申奶奶是個可靠的人。既然看到我們了，就請來坐一坐，吃塊糕點。”“好，謝謝。”申奶奶可高興了，“可是，我該怎麼過去呢？”“爬上桌子，走過來就行了。”小矮人媽媽也笑了，“雖然每次都一起喝茶，但能聚在一起聊聊天，也不錯呢！”小矮人男孩在一旁高興得手舞足蹈，說：“是我讓妹妹悄悄留一朵玫瑰花的。”大家都笑了。
申奶奶踩著凳子，爬上桌子。剛一上桌，她就發現木桌不見了，自己正站在月光下的田野裏。
遠遠地，有一堆篝火正在煮著一把巨大的茶壺。
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31“那麼大的茶壺，誰喝呀！”申奶奶話剛說出口，就意識到，那正是自己的花茶壺，“一定是我變小了！泡這麼大一壺茶，可真不簡單。”一縷歡快的口琴聲傳來，夾雜著咚咚的踢踏聲。她朝著篝火和口琴聲走了過去。
小矮人一家愉快地歡迎她。小矮人爸爸又燒起一團篝火，大家圍著篝火坐下。
旁邊，一個大麵盆裏裝著濕漉漉的茉莉花。小矮人爸爸又吹響了口琴。小矮人男孩掄起木槌，像打糍粑一樣敲打著茉莉花。
不一會兒，茉莉花被搗爛了，小矮人媽媽往麵盆裏加上糯米粉，揉成一個個小糯米團。小矮人女孩拿出一個玻璃罐，把玻璃罐裏金黃的花蜜刷在糯米團上，然後把糯米團放到火上烤。糯米團膨脹起來，香噴噴的，132申奶奶的雜貨鋪很誘人。
“好了嗎？”申奶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小矮人女孩扯扯她的衣服，笑著衝她眨眨眼睛，悄悄說：“噗——就好了。”噗——她話音剛落，糯米團上爆開一個小小的金黃的泡泡。
“哦，好嘍！”小矮人女孩跳起來，從提籃裏掏出碟子和茶具。
小矮人媽媽將茉莉花糕一個一個夾到碟子裏。奶白的茉莉花糕上，蓋著一層被烤得薄脆的、金黃的花蜜，看起來又甜又糯。小矮人爸爸從大茶壺裏打來一壺茉莉花茶。
小矮人媽媽給大家倒上茶，又特別給申奶奶夾了一塊茉莉花糕：“請吧——”申奶奶早就饞了，她拿起茉莉花糕，大大地咬了一口，哇，味道太妙了，她差點連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33自己的舌頭都吞了下去。
“就是這個味，就是這個味！”申奶奶激動地喃喃低語。可要說出來是什麼味道，她一點也不知道。
這個味道帶著淡淡的悠長的感覺。清晨茉莉花盛開時帶著露水的香味，奶奶的茉莉花茶，媽媽煮豆漿的時候丟進去的茉莉花瓣……記憶中與茉莉花有關的所有氣息混合在一起，被一種金黃明亮的香甜包圍著，淡雅地芬芳，綿遠醇厚。
申奶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一滴淚花從她眼角冒出來。
“分享吧，分享吧——”小矮人男孩央求道，“申奶奶，分享吧，把你的回憶分享吧！”“申奶奶，”小矮人女孩也奶聲奶氣地央求，“給我們也看看吧！”134申奶奶的雜貨鋪“嗬嗬——”申奶奶裝作不在意地擦掉那滴眼淚，說，“好啊，我慢慢說給你們聽。”“一起看看吧。”小矮人爸爸也湊過來，“你點點頭就可以了。”申奶奶點點頭，她感到一股熱氣從耳朵裏冒出來。在篝火明亮的火焰裏，她看到了枝頭盛開的茉莉花。
“一朵，就回來；兩朵，等會回來；三朵，就回來……”申小丫一邊數著，一邊把茉莉花摘進小竹籃裏，“二十一朵，回……”“小丫——”奶奶走進院子。
“奶奶——”申小丫驚喜地瞪大眼睛，“姐姐說的真靈。茉莉花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回來。”“嗬嗬，茉莉花是有魔法的花。”奶奶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香包，“看，我在集市上給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35你挑的；來，我們把茉莉花裝進去吧。”好漂亮的香包，五彩的絲線在藍棉布上繡出一隻美麗的大鳥。奶奶說那是鳳凰。
申小丫隻挑開得最好的花朵放進香包裏。奶奶點著茉莉花葉熏了熏香包，又曬了一會兒太陽，香包香噴噴的，掛在小褂的衣襟上。
跑啊，嬉鬧啊，小小的香包都會輕輕跳起來，打在胸口，輕輕地，像是茉莉花的問候。
篝火閃了閃，申奶奶又吃了一塊茉莉花糕……吱吱呀呀——媽媽用石磨磨著豆子，黃色的豆漿從石磨的縫隙裏流出來，一會兒就裝滿了瓷盆。
奶奶燒上灶火，把豆漿煮開。
136申奶奶的雜貨鋪“唔，真香——”申小丫趴在灶台上，“我要喝兩碗，媽媽。”媽媽正在一旁炸油條，笑著嗔怪道：“小丫嘴巴大，可以喝三碗。”“不——”申小丫咧著嘴，嚷嚷著要媽媽看，“我嘴巴不大，隻比瓷盆小一點點，我要喝一瓷盆。”媽媽撲哧笑出來：“去，去采幾朵茉莉花來，丟在豆漿裏煮一煮，添點香味。”“好嘞。”申小丫興衝衝地去采花。
奶奶笑著搖搖頭：“哪有豆漿裏煮茉莉花的！”雖然這麼說，她卻並不阻止，還幫著申小丫把花瓣剝下來丟進豆漿裏。
茉莉花瓣丟進熱豆漿裏，一下就蔫了，粉嫩的花瓣變得黃黃的。媽媽搖搖頭，喝了一小碗。
奶奶搖搖頭，喝了一小碗。隻有申小丫張大嘴，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37喝了三大碗。
申奶奶記得，雖然她不斷地對媽媽說，加了茉莉花瓣的豆漿又香又甜，可是媽媽再也不肯這麼做了。
她喝了一杯茶，又吃了一塊茉莉花糕。
篝火的火焰漸漸暗淡了下去……奶奶曬的幹茉莉花，媽媽總要拿些烙茉莉餅。
把茉莉花放在大大的粗瓷碗裏，用開水衝泡。
小小的茉莉花苞在水中舒展開來，很安靜的樣子。
申小丫趴在木桌上，就這樣看著茉莉花茶，能看上很久。
茶水泡好了，用它和麵，加上糖。媽媽用刷子在平底鍋上塗一層香油，把和好的麵糊倒在鍋子裏，攤成薄薄的一層。
138申奶奶的雜貨鋪餅烙到八分熟的時候，就會有一股很香的茉莉花茶的味道……“很抱歉，申奶奶，我們必須得走了。”小矮人媽媽抱歉的聲音，打斷了申奶奶的回憶，“火焰熄滅之前，我們得回家。”“你們一家就住在茶壺裏嗎？”申奶奶很好奇，茶壺裏怎麼能居住呢？
“我們住在花田裏。”小矮人男孩說。
“我們有很多鄰居。”小矮人女孩說。
申奶奶越聽越不明白。
“給茶壺泡花茶，是我們的工作。”小矮人爸爸解釋道，“我們是花農，生活在花穀裏，那裏有很多花田。茶壺嘴裏有一條小路，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花穀來。”“再見，申奶奶。”小矮人媽媽挎著提籃，花茶壺裏的小矮人139揮揮手。小矮人女孩背起背簍，小矮人男孩扛起小鋤頭，他們跟在扛著大鋤頭的小矮人爸爸身後，沿著從壺嘴垂下的藤梯離開了。
篝火閃了閃，熄滅了。
申奶奶眨眨眼，看到燭火閃爍。她正坐在木桌上。木桌上幹幹淨淨，一點痕跡也沒有。
花茶壺裏的茶，還是溫熱的。申奶奶烤著火，遙想著小矮人的花田。
140申奶奶的雜貨鋪和禮堂的葵花皂“和禮堂的葵花皂有貨嗎？”“知道和禮堂的皂莢樹嗎？”“來一盒葵花皂，和禮堂的。”提這些問題和要求的顧客，都是晚上悄悄來的原野上的顧客。申奶奶從沒聽說過和禮堂，隻好一律搖搖頭。
“眼見著要過年了，還等著和禮堂的葵花皂把家裏清洗幹淨呢。”和禮堂的葵花皂141“用和禮堂的葵花皂洗過的衣物，有陽光的味道。”大家嘀咕著，拒絕了雜貨鋪裏所有的透明皂，失望地走了。
“哪裏才有和禮堂的葵花皂呢？”申奶奶到城裏進貨，跑了好幾個市場，都沒有人知道。
一天，天氣特別晴朗。暖融融的陽光，給大地染上了一層金黃的光澤，遼闊而明亮。
申奶奶坐在院子裏縫著新圍裙。陽光照著縫衣針，縫衣針也變成金黃的了。
“你好，和禮堂……”突然，耳邊傳來細小的聲音。
申奶奶放下了針線，低下頭，看到地麵上小小的田鼠太太正使勁揮舞著黃手帕。
“你好，”申奶奶問，“需要什麼嗎？”“和禮堂的葵花皂。”小個子的田鼠太太說。
142申奶奶的雜貨鋪“對不起，”申奶奶抱歉地搖搖頭，“沒有，我在城裏跑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葵花皂。”“嗬嗬——”田鼠太太笑起來，“葵花皂怎麼在城裏找呢！得在晴天，迎著陽光的方向一直往前走，直到遇到一棵很老的皂莢樹，就到和禮堂了……”“是嗎？”申奶奶也笑起來，“怪不得找不到。”“和禮堂的葵花皂有著香噴噴的、清爽的陽光的味道呢。”田鼠太太望著原野說，“原野上的居民都知道和禮堂的葵花皂呢。”田鼠太太又有些遺憾地說：“他們說日常需要什麼，可以到申奶奶雜貨鋪去問問，所以就抱著希望來試試了。”聽到這樣的話，申奶奶的心裏舒坦極了。
當初，開雜貨鋪的時候，不就是這麼想的嘛，和禮堂的葵花皂143開一家很日常的小店，賣點油、鹽、糖果、蜜餞、針頭線腦之類的。
“我去找找，”申奶奶說，“我去找找和禮堂的葵花皂，請耐心等一等。”話這麼一說，她心裏像是被陽光照透了，也明亮起來。原來，她也想見見這神秘的和禮堂的葵花皂呢。
“太好了。”田鼠太太將黃手帕放在申奶奶的鞋尖上，“帶上吧，這是用向日葵的花瓣染的顏色。向日葵是太陽的花呢。”“謝謝。”申奶奶收起黃手帕，“明天再來吧。”迎著太陽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走過那片還掛著最後一顆紅漿果的灌木叢，走過老柳樹下的老水井，一直往前走啊，陽光在她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景色漸漸陌生起來。
144申奶奶的雜貨鋪有一塊地裏種著一棵向日葵。向日葵已經成熟了，大大的花盤，結滿了黑黑的葵花籽。
兩棵、三棵、五棵、九棵……再往前走，向日葵越來越多，成了一大片望也望不到邊的向日葵的花田。
真奇怪，越往前走，向日葵的個頭越來越矮，也越來越茂密，金黃的花盤盛開著，朵朵都向著太陽。
申奶奶走在金黃的花田裏，心裏湧起一種溫暖的、香甜的感動，小時候全家人圍著火塘烤火，當炭火堆裏的烤紅薯冒出那種甘甜的暖香時，心裏也有過這種感動。
一直往前走啊，太陽一點也沒有要落下的痕跡，燦爛的照耀著。在向日葵的花田中央，有一片小小的原野。原野中，有一棵在這個冬日裏依然茂盛的大樹。
和禮堂的葵花皂145申奶奶的心怦怦跳起來。
走下一個長長的緩坡，大樹越來越近。一道長長的竹籬笆圍著大樹，仰起頭，可以看到繁茂的枝葉間掛著扁豆一樣彎彎的皂莢果。
竹籬笆上有一扇竹門，門邊掛著一塊小木牌，木牌上寫著“和禮堂”。
門後麵傳來噗噗的聲音，好像什麼東西煮開了。申奶奶笑起來，空氣裏有一種清爽潔淨的味道，皂莢樹下的院子裏一定住著勤勞的人。
她走過去，輕輕一推，門開了。
院子裏，燃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架著一個熏得黑黑的大陶罐，一個係著白圍裙的老婆婆正往火堆裏添柴。
“找誰？”老婆婆問。
“我是申奶奶雜貨鋪的申奶奶。”申奶奶148申奶奶的雜貨鋪趕忙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和禮堂的禮婆婆。”禮婆婆說著，從旁邊拿起一根粗木棒，伸進陶罐裏用力攪拌，“很抱歉，正忙著呢，請稍等。”陶罐裏冒出熱騰騰的蒸氣。這是申奶奶熟悉的氣味。
秋天，皂莢成熟了，用扁豆一樣彎彎、長長的皂莢果，做成的天然去汙劑，還帶著植物的清香。
小時候，沒有自來水以前，原野那片金黃的河灘上，晴朗的天氣裏常常會飄散出這種氣味。村裏的主婦們用皂莢汁在河灘漂洗衣物，笑笑鬧鬧。孩子們也在河邊追追打打，尋找著最美麗的小貝殼。
申奶奶記得，村尾曾經有一棵老皂莢樹，樹冠茂盛，伸展開來有一座院子那麼大。皂和禮堂的葵花皂149莢成熟的季節，村裏的主婦們都聚集在樹下，領著孩子們用竹竿打皂莢。
劈劈啪啪——好幾根竹竿伸進茂密的枝葉中，打下一串串皂莢果。申奶奶小小的額頭，還被失了手的竹竿打過一個雞蛋大的包呢。
申奶奶摸摸額頭，心情突然像是被金黃燦爛的陽光浸染過的米酒，醇厚又溫暖。
“冬天還有皂莢果嗎？”申奶奶好奇地走過去，探頭看看陶罐，驚呼起來，“哇——金黃的皂莢汁！”果然，陶罐裏金燦燦的，不像是在熬煮皂莢汁，倒像是煮了滿滿一罐陽光。
“和禮堂的皂莢樹，是不一樣的皂莢樹啊！”禮婆婆得意起來，“請幫我添點柴火。
和陽光相比，柴火的火力總是有些不夠的。”申奶奶往篝火裏添了好幾塊木柴，又將150申奶奶的雜貨鋪火堆攪動了幾下，火苗旺起來，陶罐裏噗噗響得更厲害了。
“一個人真有點忙不過來。”禮婆婆說。
她更用力地攪動木棒，幾滴金黃的皂莢汁濺了出來。
“皂莢汁是金黃的嗎？”申奶奶問。
“這是用向日葵的花汁熬製的呢。用向日葵的花汁熬製葵花皂，是和禮堂的一個秘訣呢。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先流傳下來的，隻有河狸才知道的方法呢。”禮婆婆笑起來，“我們家的葵花皂可好用了，還要用到太陽的魔法喲。”禮婆婆轉過身，申奶奶看到她長著一條有著一環一環金黃色花紋的褐色尾巴。
“原來是個河狸婆婆啊，怪不得叫和禮堂。”申奶奶心裏暗暗想，“要是學到一點魔和禮堂的葵花皂151法就好了。”禮婆婆用力嗅了嗅，停了手：“好了。”她把陶罐搬下來，從地上撿起兩片皂莢樹的落葉，放在手心，然後雙手合十，對著太陽默默誦禱。
申奶奶發現，照在禮婆婆手上的陽光越來越金黃，從透明的陽光變成了金黃的光柱。
過了一會兒，禮婆婆停下來，鬆開手，眨眼之間，光柱消失在她的手心。手心裏枯黃的落葉變得金黃透亮。她將葉子放進陶罐裏，陶罐頓時浸潤在一片盈盈的光澤裏。
太陽的光，溫暖的光。
向日葵的花瓣，金黃的花瓣。
152申奶奶的雜貨鋪皂莢的果，清潔的果。
禮婆婆一邊輕聲地反複念叨，一邊拿起粗木棒用力攪拌。陶罐裏，盈盈的金黃光澤慢慢暗淡下來。
等到所有的光芒都斂盡了，她又從圍裙裏掏出一塊小小的木板和一個有著長手柄的小竹勺。
“快，幫幫忙吧。”她將木板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