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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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我就想寫一篇關於故鄉的文章。每次提起筆來,要麼剛開了個頭,就不知道怎麼寫下去了;要麼俗事纏身,一忙就忘了,等記起來的時候,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了。偶爾,勉強為之,寫了一些“豆腐塊”之類的文字,我總覺得很不成樣子。因此,為故鄉寫一篇像樣的文字這事就一拖再拖,成為我的一塊心病。

新中國成立已經七十年了!我出生在新社會,與共和國一同成長,見證了國家從弱到強的每一步。從出生到現在,我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幾十年來,祖國的變化是非常巨大的,我與我所在的城市的變化是巨大的,故鄉的變化當然也是巨大的,可以描繪的人和事特別多。我想,我隻能從繁複的人和事中采擷一朵浪花,或一顆露水,映射出太陽的光輝。這樣,就可以了卻我長久以來為故鄉寫一篇像樣的文字的宏願。

我的目光落在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燈火上。五十多年來,農村人的照明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從鬆明到煤油燈,再從煤油燈到電燈,可以說一步越千年。於是,我就把我與燈有關的事進行了回味和梳理,寫了一篇《不滅的燈火》。文字出來後,得到了呂勇、羅潤、敬秋平、伏德明等一幫友人的褒獎。這為我接下來的寫作增添了無窮的動力。於是,我又抽時間寫了《封溝堰》《課外書》和《我的春節》三篇文章。

2封溝堰是改變故鄉缺水狀況的一大水利工程。對我們那個地方來說,那一堰碧水,與其說是一道風景,不如說是一潭救命的甘露。在水的滋養下,溝壑裏的地塊、山梁上的梯田,從春到冬,生命蓬勃,生機無限。農人因此吃得飽飯、睡得著覺了。

直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封溝堰還在發揮它的作用。這是人定勝天、改造自然的真實寫照,也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最好詮釋。尤其是現在,要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複興,仍然需要這種艱苦奮鬥的精神。

我小時候能接觸的課外書比起現在的學生少之又少。那時,能閱讀到一本完整的課外書,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我讀過的一本書,或者一篇文章,就是我的一扇窗。透過一扇扇窗戶,我看到了一片天。就是這一本本難得的課外書,讓我看到了不同的風景,看到了外麵廣闊的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課外書成了我的啟蒙老師,成了我人生的指導老師。

至今,兒時讀的小人書、謎語書、劇本、小說……時不時就會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呈現在我的眼前。書中的人物和故事,依然是那麼鮮活靈動,甚至是翩翩起舞,令人欲罷不能,想入非非。

兒時的生活很艱苦,一個星期能吃一次肉,算是很幸福的了。更多的情況是一個月吃一次肉。過年,無疑是吃肉的最佳時期,也是解饞的好機會。

除了吃肉外,還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東西,比如烤柴疙瘩火、放鞭炮等等。

考上中專和參加工作後,每年回家過春節,交通成為最頭痛的一件事。一張小小的車票,不知難倒了多少歸心似箭的遊子。這些,都是社會變革中實實在在存在的問題,也是社會的一個縮影。

自序3以上都是些陳年舊事,但故鄉的那山、那梁、那壑裏的層林、梯田、塘堰、樹木、磨盤、曬場、放牛場、火把、煤油燈、小人書、兒歌、風箏、晨露、山霧、夕陽、禾苗、鄉音……其實都是我的鄉愁。

我知道,從古至今,人們對故鄉的書寫已經很多了,多得數不清,還有湮滅在曆史蒼煙裏的,更是數不清。我還是固執地寫下了我的故鄉,將寄托我鄉愁的四篇文章收錄成集,並把其中一篇文章的題目作為書名,展示在讀者麵前。

人們常說,一代人的經曆,就是一個時代的曆史。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是一些不成熟的文字。我想,如果能引起一個人的共鳴,也就欣慰了。但我相信,還會有兩個人、三個人,乃至更多的人出現。

我是在鄉下長大的,我在城市生活的時間比在鄉下多了兩倍。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在城裏的日子想念鄉下,到了鄉下又迅速回歸城市。我成了一隻不折不扣的遷徙鳥。我知道與我一樣害“鄉愁病”的人不在少數,或許,我的這些不成熟的文字,就是治療這類病症的良藥。

不得不說的是,書中的人和事大多是真實的,隻是一些地方進行了技術處理。因為,我還要回到故鄉去,請原諒我給自己留下了一條回鄉的路。

時下正值盛夏,各種植物拚命地生長,呈現出旺盛的生命活力。我的這些文字,也在這個季節奔湧跳躍,像稠密的夏雨,不管不顧地展現在讀者麵前。但願這些文字如夏季一樣蓬蓬勃勃,生機盎然。

2019年7月11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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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叫媽媽,媽媽不肯來,咕嚕咕嚕滾下來。

我是唱著這首兒歌,漸漸長大的。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物資相當匱乏,對於生活在川北深丘的我來說,連一個像樣的玩具都沒見過,更不要說如今的奧特曼、變形金剛了。我與同伴們做的遊戲有滾鐵環、打水漂、溜梭梭板、鬥雞等。

滾鐵環,就是取一根粗鐵絲,做成圓環,然後再做一個帶長柄的鐵鉤子,手捏長柄推著鐵環在平坦的操場上或路麵上滾著走。推得越有勁,鐵環就滾得越快,人也跟著跑得快。滾一次鐵環,不亞於一次長跑,往往大汗淋漓。薄衣單衫的我們尤其喜歡在冬季滾鐵環,既能暖身,又可打發單調、乏味的時光。那時,我是滾鐵環的高手,即使是崎嶇的山路或者是凹凸不平的田間小路,也能奔跑如飛。

在滾鐵環的過程中,時常會遇到一口口塘堰。這時,我們便會停下來,找幾塊瓦片,用力將瓦片甩出去,讓瓦片在平如鏡麵的水上急速地漂過,濺起一團又一團的水花。水花一圈一圈的,蕩開了一個又一個同心圓。手藝高超的,瓦片會從塘堰的這邊漂到塘堰的那邊,而瓦片卻不會濕。也許是打水漂練出了過硬的本領,一次放學回家途中,我們學著電影《地雷戰》裏的樣子,打2

起了仗。我個子小,自然不能當“八路”,隻能演日本鬼子。雖然我個子小,但打仗還是很勇敢的,完全不像日本鬼子。當“八路”撤退時,打紅了眼的我,從地上撿起一塊瓦片,對著大個子“八路”拋了出去。哪承想,瓦片飛快地砸中了奔跑中的大個子的頭頂。打中大個子,我心中一喜,轉而又是一驚,要是打了一個大洞,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還好,大個子受傷並不嚴重。因我出色的表現,自那以後我就演上了正麵人物。

我們那裏的梭梭板,現在叫滑梯,完全是因陋就簡,就地取材。深丘溝壑縱橫,在那些溝壑裏,分布著一塊又一塊房間那麼大的石頭。這些石頭的斜麵,就是天然的梭梭板。直接在石頭上往下梭,不是不可以,就是太浪費褲子了。往往梭不了幾回,嶄新的褲子就會磨出兩個大洞。回家後,不僅要挨打,以後也沒有更多的褲子穿了。但這難不倒我們。我們找來一塊表麵比較平坦的石頭,搬到大石頭的頂端,然後就坐在這塊石頭上往下梭,讓石頭與石頭摩擦,又不磨壞褲子。一次又一次,我們梭得不亦樂乎。

在鄉村學校課間或放學後,我們也會玩鬥雞。這種鬥雞與北方鬥雞完全是兩回事。我們玩的鬥雞,是兩個小夥伴各自卷曲一隻腳,雙手抱住小腿,用膝蓋當武器,去頂另一方,誰雙腳著地誰就輸了;而另一隻腳支撐著全身,在地上跳來跳去,既可衝鋒,又可撤退。我們越玩興致越濃,常常忘記了吃飯、睡覺和學習。

隨著年齡漸長,我才知道兒歌裏的“叫媽媽,媽媽不肯來”,實際上是“叫媽媽,媽不在”。試想,自己的娃兒遇到困難,媽媽能不來嗎?除非媽媽不在。母親在教我們兒歌時,直接把“媽不在”改成了“媽媽不肯來”。之所以那樣改,是因為媽媽真的很忙很累。我的父親是一個鄉村教師,在學校裏是全能型人才,語文、數學、音樂、體育……啥都要教。在學校,他本來就很忙,回家後還要種自留地、挑水、煮飯……啥都要幹。農忙時3

節,鄉村學校放了農忙假,父親在家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我們家人多,隻有母親一人在生產隊掙工分。母親既要參加農業生產,又要照顧家庭,哪有時間來管娃兒?我想,母親是通過改編童謠,教育我們遇事要靠自己去解決,從小就要鍛煉獨立處事的能力。

兒歌中所說的燈台,指的是燒桐油或菜油的燈。那種燈,基座上有一個長長的手柄,頂端有一個燈台,燈台中間或邊緣,有一根燈芯。燈台裏裝有桐油或菜油。燈的材料有石製、陶製、鐵製、銅製和木製的,大戶人家用的是木製或銅製的,小戶人家常用的是陶製的。

從我記事起,我們家用的是紅岩牌藍墨水瓶做的煤油燈。父親教書,自己和學校娃兒用的墨水多,自然空墨水瓶也多。這種墨水瓶比較方正,容積不大,正適合用來裝本就稀罕的煤油。那年月的煤油是憑票供應的。做煤油燈很簡單,隻需在瓶蓋上鑽一個孔,插上一根鐵皮做的空管子,再將棉芯穿過空管子,留一個頭,煤油燈就做成了。點煤油燈時,把煤油倒進墨水瓶,煤油會順著棉芯自然到達燈頭。一遇明火,煤油燈就亮堂起來。我們家空墨水瓶多,用不完,母親就送給周圍的鄉親。因此,我們附近的人家,家家戶戶幾乎都用上了墨水瓶做的煤油燈。

其實,煤油以前叫洋油。它是石油分餾或裂化而來的,按質量不同,分為動力煤油、溶劑煤油、燈用煤油和洗滌煤油。點燈的煤油,當然用的是燈用煤油了。煤油燃燒完全,亮度足,火焰穩定,不冒黑煙,不結燈花,無明顯異味,對環境汙染小。中國人最早使用煤油照明,應該是從光緒二十二年(1896)開始的,當年進口了5000加侖;第二年,外國煤油公司先後在杭州開設煤油公司。從此,用煤油照明在中國普及開來。

關於煤油和煤油燈的知識,我是長大後才知道的。

4夜幕降臨,繁星閃爍。忙完了家事,一家人圍坐在一張八仙桌周圍,在煤油燈的映襯下,天南地北地擺龍門陣,其樂融融。

幼小的我最喜歡聽故事。一次,我問母親沒有煤油燈的時候,用什麼點燈。母親說,過去有錢人家點的是桐油燈或菜油燈,窮人家照的是鬆明。桐油,我是知道的,老家山上桐子樹多,每年都會開花結果。鄉親們常常摘取新鮮的桐子葉,內包嫩玉米磨成的漿,蒸嫩玉米饃饃。秋末冬初,桐子果成熟的時候,鄉親們就會把桐子打下來,賣給鄉上的油站榨油。桐油不僅能照明,還是一種保護膜,塗在家具上,黃黃的,很好看。對鬆明,我就不知道是何物了。見我憨憨的樣兒,母親說,就是有油的鬆木啊。我這才恍然大悟:周圍的山上,到處是鬆樹,鬆油可以點燈!

我記住了母親的話,想看一看用鬆油照明,究竟是咋回事。

可惜的是,幼小的我不知道怎麼提取鬆油。每次外出撿柴,我都會拿砍刀在鬆樹上砍幾刀,然後觀察鬆油是怎麼長出來的。農家煮飯,沒有柴不行。天然氣和煤炭,那時還是稀有物。我所在的川北深丘隻產天然氣,全部用管道輸送到大的城市和工廠去了,與普通農家無緣;地下又無煤,場鎮單位用的煤是從很遠的地方拉來的。所以,燒柴就是個大問題。因此,很小的時候,我們就自覺地上山撿柴,為家人分憂了。

在山上,我們會煮鍋鍋窯。幾個娃兒分了工,有的從家裏偷偷拿來紅苕(紅薯)、土豆,有的負責出食鹽、辣椒麵、醋等調料,還有負責鍋碗的。我們學著大人的樣子,在鬆林下挖一個坑,放上一個瓷盆,倒進水,把從家裏偷來的東西放進去7

煮。多餘的,就放在火上燒。年齡大的,負責燒火。我們就去附近找幹柴,掉在地上的鬆針容易著火,燃得快,火焰高;鬆果裏含鬆油,遇火燃得歡,吱吱地笑;幹柏樹枝也是好材料……火燃著,鍋裏沸騰著,我們的心裏樂開了花。成天在樹上跳來跳去的畫眉、斑鳩、灰喜鵲飛走了,好像專門為我們騰了場地。一會兒,紅苕熟了,土豆了,我們快樂地“開飯”了……忙亂中,你踩了我的腳,我撞了你的腰,剛才還團結如一人的幾個娃兒迅速分成兩派。惹禍的一方躲得遠遠的,另一方逮不著,就唱兒歌:踩到我的腳,啷個說?送醫院,巴膏藥。啥子膏?牙膏。啥子牙?豆芽。啥子豆?豌豆。啥子豌?台灣。啥子台?抬你屁娃兒進棺材。

這一派唱一段,那一派接著唱:月亮月亮光光,芝麻芝麻香香,燒死麻大姐,氣死幺姑娘。

姑娘不要哭,買個娃娃打鼓鼓。鼓鼓叫喚,買個燈盞。燈盞漏油,買個枕頭。枕頭開花,結個幹媽。幹媽腳小,氣死癩疙寶。

正唱得起勁,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燒紅苕熟了!”兩派一哄而上,矛盾瞬間化為無形。吃完燒紅苕,個個嘴巴烏漆墨黑的,大家坐成一圈,領頭的開始一個一個地點: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打到小鬆鼠。鬆鼠有幾隻,一二三四五。

點到最後的那個娃兒接力點,就像擊鼓傳花一樣,稚嫩的童聲與歡樂的笑聲,仿佛把整個山林都感染了。

8在撿柴的過程中,我認識到鬆果裏含的鬆油多。於是,我就專門去采鬆果了。鬆果掛在高高的樹上,我不怕。我像猴子一樣,爬上了樹梢去摘,鬆果落了一地。我從樹上下來,忙著往小背簍裏撿。突然,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像喝醉了,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我順手一抓,連一根灌木條都沒有抓住,眼裏開始天旋地轉……我滾到了三十多米高的山腳下。與我在一起的幾個娃兒嚇著了,趕緊向家裏報告。家人們趕到山腳下,找到我的時候,我並沒有大礙,隻是受了一點擦剮傷。說來也怪,山腳下到處是石頭,而我落下來的地方居然是一個沙窩,要是差那麼一丁點兒,說不定就報銷了。

“這娃兒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我們生產隊和場鎮上的人都這樣說。

出了這件事,父母嚇得不輕,他們再也不敢讓我上山了。這麼多年來,沒有人問我為什麼要去采鬆果,我也不會向外人輕易透露這個兒時的秘密。

不上山就不上山!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煤油燈亮起來的時候,大多是天已經很黑了。煤油燈的火光照耀著土牆房,照耀著每個人的臉龐,把短暫的白天一下子拉長了,人們又可以接著幹許許多多白天沒有幹完的事了。煤油燈驅走了黑暗,帶來了光明。盡管這一束閃爍的燈火並不太明亮,但比起桐油和鬆明照明,人們已經很滿足了。實際上,我們一家人團聚在煤油燈下擺龍門陣的時候並不多,更多是在忙著吃晚飯,忙著喂豬,忙著縫洗漿補……11農家的晚飯是真正的晚飯,一般要等到晚上九十點鍾,才能吃上。晚飯大多是酸菜稀飯。有時為了經餓,要在稀飯裏放幾塊紅苕,或者幾粒炒過的胡豆,或者紅豆。這樣的稀飯,花樣多,吃不煩。下飯菜多是泡在上了釉的大肚壇子裏的泡菜,夏天有土豆、南瓜、茄子、黃瓜、豇豆之類的素菜,肉是絕對沒有的。

大人們煮晚飯的時候,就是我們幾個小娃兒逮貓貓的時候。

尤其是在夏天,我們逮貓貓的興致特別高。躲貓貓時,一人用手蒙住眼睛,另外幾個躲到不容易找到的旮旮旯旯藏起來。藏好後,蒙眼睛的說,我來了。躲貓貓的就特別緊張,生怕被抓住。

一般細心搜尋,都能及時找出來。玩得差不多了,我們又玩打鐵的遊戲,嘴裏唱起了兒歌,你一句我一句,還夾雜著合唱:張打鐵,李打鐵,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割燕麥。燕麥裏麵有條蛇,把我耳朵咬出血。

打鐵遊戲玩完了,我們又玩騎馬。騎馬也有兒歌:胖娃兒胖嘟嘟,騎馬上成都。成都又好耍,胖娃兒騎白馬。

白馬跳得高,胖娃兒耍關刀。關刀耍得圓,胖娃兒坐海船。海船倒過拐,胖娃兒蘿下海。

可能這是我對成都最早的認知:成都好耍!考中專的時候,我填的誌願裏麵,好些是成都的學校。

吃過晚飯,人困馬乏,娃兒們大多打起了鼾,而父母親卻還要喂豬。喂完豬,父親要準備第二天的教案,母親則要縫補我們磨爛了的褲子、穿爛了的衣服,更多的時候,是納鞋底做布鞋。一家人的穿著打扮,都是母親一人操勞。我有姐姐、哥哥。姐姐懂事早,12父母親操持家務的時候,她就端著煤油燈,在前方照亮。

那一盞煤油燈,指引著一家人生活的航船,不停地駛向遠方。

我上小學了。那是1974年秋天的事。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轉折點。蒙童上學,有一些驚喜,也有一些害怕。上學前,母親就給我準備了一個書包。與其說是書包,不如說是一個布口袋。那時,流行的書包是一種淺黃色的軍用挎包,上麵印有毛主席手書的“為人民服務”五個紅色的大字。家裏僅有一個,大哥上學時占用了,我就沒有那個福氣了。布口袋雖不那麼時尚,但也是書包,也能裝讀書用的書本、鉛筆、橡皮擦等。其實,很多娃兒跟我一樣,也是提著這樣的書包上學。

記得第一天上學,那天是一個豔陽天。早晨的空氣特別新鮮,天空特別藍,太陽也特別溫暖。父親領著我,穿過密密的苞穀林,走過一塊塊芳香馥鬱的稻田,走進了位於場鎮上的文昌宮。我們村還沒有村小,父親教書的地方也在一座寺廟裏,距離文昌宮不遠。我的讀書生涯就這麼開始了。我在文昌宮讀了一年,就搬到繭站去了。其實,繭站也是一座寺廟。後來,村小修起後,我們幾個年級才搬到一起上課。

從上學開始,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做家庭作業。一般情況下,我都是在天黑之前,坐在小凳子上,趴在長條木凳上,寫完作業。偶爾寫不完,才會在煤油燈下寫。我的作業寫得比較工整,書也碼得整整齊齊。這個習慣,我一直保持到現在。

年歲漸長,作業越來越多,僅靠放學後的那點時間肯定完不成了。於是,父親準許我在煤油燈下學習。為了不給大人添麻煩,我13悄悄地利用空墨水瓶做了一盞煤油燈。煤油燈做成,特別有成就感,我時常在哥哥、姐姐和小兄弟麵前炫耀。父親看見了,說,這不算啥,你娃兒要是讀書“脫了農皮”,就算真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