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飯店裏住了一晚,第二天很早就起來趕路,忽然看見一個紅衣女子走進鐵仙觀。公孫策等非常驚訝,忙上前敲門,想要查探一番。一個滿身酒氣、膀闊腰粗的道士開門放他們進去,讓他們坐下喝茶。
張龍、趙虎悄悄出來找那個女子,找來找去沒找到,卻在後院的大鍾下麵發現一個老人。那人口裏塞了棉花,捆得跟粽子似的,已經奄奄一息。趙虎連忙解開繩子,又給他順了順氣,老人這才緩過氣來。
張龍問他為什麼被捆在鍾下,老人邊哭邊說:“小人叫田忠,是陳州人。龐太師的兒子龐煜奉旨到陳州賑濟,卻一點好事都不幹。不僅沒有救災,反而建造花園,搶奪民女。我家主母金玉仙是個有孝心的兒媳婦,為了救染病的婆婆割肉煎藥。老主母病好了,主母上廟還願,卻被龐煜搶去,還把我家主人關到縣衙裏。老主母被嚇死了,地方上無人做主,小人葬了她就上京告狀。天色已晚就在這裏投宿,沒想到卻落在這些歹人手裏。幸好幾位大爺來了!”
張龍、趙虎聽了怒氣衝天,忙找到公孫策他們。幾人一起動手,把惡道士捆了送到縣衙,帶著田忠回了開封府。離開前,大家發現旁邊院子裏有一尊披了紅袍的佛像,這才明白那紅衣女子是菩薩顯靈。
到了開封府,公孫策把事情和包拯一說,又去七裏村查探劉氏的案件了。包拯則在書房詢問了田忠,了解案情後,他吩咐田忠住在開封府,不要走漏風聲。
公孫策離開後,邊走邊想,這次可不能再出錯了。到了七裏村,他裝成醫生沿路吆喝。一個婆婆看見了,請他去給自己的媳婦治病。婆婆姓尤,隻有一個兒子叫狗兒,是村裏大戶陳應傑家的長工。媳婦生病了,兒子也不回來,這讓婆婆很生氣。
公孫策見了病人,一把脈就知道她有了孩子,隻是心中生悶氣,所以生病了。公孫策問女子為什麼悶悶不樂,婆媳倆猶豫了一下就告訴他了。原來,尤狗兒前段時間帶了兩錠元寶回來,說是陳大戶叫他找東西,賞給他的。尤婆婆和媳婦覺得陳大戶不是好人,他一向跟七裏村張有道的老婆有私情,不久前被張有道發現了,就有了害人的想法。她們倆擔心狗兒幫陳大戶幹壞事,所以不肯收銀子。尤狗兒生氣地跑了,沒過幾天又傳來張有道死了的消息,婆媳倆害怕得不得了。
公孫策聽完,知道陳大戶跟張有道的死脫不了關係,尤狗兒也不會有好下場。他擔心這婆媳倆以後無人贍養,就寫了一張方子給她,又問道:“你兒子幫了陳大戶的忙,他沒有謝禮嗎?”
婆婆回答說:“聽說他答應給我兒子六畝田地。”
公孫策又問:“那有沒有證明字據呢?”
婆婆搖搖頭,說:“怎麼會有?他肯不肯給還是個問題呢。”
公孫策說:“這怎麼行!你兒子幫他做了這麼大一件事,如果沒有字據,將來你們靠誰養活呢?罷了,我給你們寫一張,到時候見了官爺,就拿這個跟陳大戶要。”說完他就寫了一張字據,還裝作保人畫了押,交給婆婆收好後,便飛快地往開封府趕。
到了開封府,公孫策悄悄地去了書房,把密訪得到的消息全都告訴了包拯。包拯聽了很高興,心裏想:“這個人果然有才學,能查到這些實在不容易啊。”
請公孫策下去休息之後,包拯馬上叫李才傳命,捉拿尤狗兒歸案。不一會兒,衙役就彙報說捉到他了。
包拯點鼓升堂,用張有道的案子審問尤狗兒。
尤狗兒心裏害怕,就招認說:“小人的當家跟張有道的老婆劉氏有私情,但又怕張有道知道,就想害了他,和劉氏在一起。那天,當家的把我叫到一邊,讓我去墳地裏找一個叫‘屍龜’的東西,還給了我兩個元寶,說找到之後再給我六畝田地。我為了銀子和那六畝田地,就每天晚上出去刨墳,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東西,交給了當家的。聽說,這屍龜曬幹了研成末,給人吃了就會心疼而死,身上也沒有傷痕,隻在眉心有一個小紅點。後來我聽說張有道死了,大概就是被這毒藥害死的。請老爺為小人做主啊!”
包拯聽完了,知道他說的大概是真的,就讓狗兒畫押,然後派人去傳陳大戶和劉氏。
他先將陳大戶傳上來跟狗兒對質,又擺出大刑嚇唬他。陳大戶嚇得膽裂魂飛,連忙把事情全招了,還畫了押。包拯又傳上劉氏,那女人原本得意洋洋,看到陳大戶後臉色都變了。
陳大戶哭著對劉氏說:“我們倆幹的事情老爺已經全知道了。我已經招了,你也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劉氏見事情已經暴露,也跟著招了。
這時,尤氏婆媳也上了公堂,把她們知道的事情一一回稟,又說沒有人贍養她們。婆婆拿出一張字據說:“陳大戶曾經許諾給我們幾畝田地,我怕他不認賬就托人寫了張字條兒。”
包拯接過來一看,認得是公孫策的筆跡,心裏暗笑,對陳大戶說:“你答應給他們的田地,怎麼不給?”陳大戶無可奈何,這確實是他說過的話,隻好撥了田地給婆媳倆。包拯就發公文,叫下麵的官員辦理這件事。
包拯問陳大戶怎麼知道“屍龜”的事情,得知是他家教書先生無意中說出來的,就告誡教書先生以後要小心說話,不要讓壞人知道這些事情。然後判處劉氏淩遲,陳大戶斬刑,狗兒絞刑,原告張致仁無事。
退堂後,包拯來到書房,將整理好的案情記錄和定罪報告交給公孫策,讓他謄寫好。公孫策剛寫完,包興又拿著一張紙進來請他謄寫,說是明天要和報告一起上奏給皇上。
公孫策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問包興說:“我就照著寫嗎?”
包興說:“這是老爺自己寫的,叫先生謄寫一遍,當然照著寫啊。”
公孫策點點頭,說:“成,你放著,我寫就是了。”心裏卻不自在。
原來這張紙上寫的是:陳州放糧不該任用寵妃外戚,皇上用人不當。全篇都是彈劾頂撞的話,哪能讓人不吃驚呢?公孫策搖頭歎息:“算了,寫就寫吧。大人明天上朝,免不了一個丟官回家的下場。唉,也是我公孫策沒好運氣,偏偏遇上這種事,隻能明天看著辦了。”
第二天,包拯五更就起來上朝。皇上看了他的折子,起初很不高興,後來一想,包拯這麼直言勸諫,正是忠心為國的表現啊,於是又高興起來。皇上很快傳來包拯,封他做龍圖閣大學士,仍然兼任開封府府尹,又派他去陳州查一查這件事,安撫一下百姓。
包拯並沒有謝恩,而是跪下來說:“皇上,微臣沒有任何權力,隻怕不能服眾,難以奉詔處理。”
皇上說:“朕賞賜你禦劄三道,有誰敢不服?”
包拯這才謝恩,領旨出去。
公孫策在府裏提心吊膽,坐立不安,他既想打點行李離開,又怕傳出消息對包拯不利,隻好忍耐下來。外麵傳來一陣呼喊,公孫策以為事情不好,驚惶不安。包興進來說:“老爺被加封為龍圖閣大學士,要去陳州查賬呢。老爺特別派我來跟先生商議,打發送報喜的人,不準他們在這裏吵鬧。”
公孫策喜出望外,忙和包興一起打理起來。
包拯下朝回來,告訴公孫策禦劄的事情,請他幫忙仔細參詳,就回書房去了。
公孫策納悶地想了很久,忽然醒悟到這是包拯對他的考驗。他想幹一番事業,也想看看包拯的膽量,就拿筆畫了三把鍘刀,分為上、中、下三等,做成龍、虎、狗的樣子,拿去給包拯看。他故意把“劄”當做“鍘”,把“三道”當做“三刀”。這樣,三道命令性質的“禦劄”就變成三口鋒利的“鍘刀”。
包拯看了公孫策的圖樣,喜得春風滿麵,連連誇獎公孫策是個天才,叫包興馬上傳木匠來。包拯吩咐完又對公孫策說:“先生真是天才呀!那就麻煩你再多指點一下,督促工匠們連夜做出來,明天還要呈給皇上看呢。”
公孫策又驚呆了,這時候就算說他隻是和包拯鬧著玩的,也改不了口。包拯還在那裏催衙役快傳木匠,公孫策也回過神了。他見包拯真的要這麼搞,隻好拿起圖樣做進一步的細化。不一會兒,工匠就到了,公孫策一邊比畫,一邊講解,愣是跟工匠一起,手忙腳亂地鬧了一整夜,終於把東西給整出來了。
第二天,包拯抬著三口禦鍘去上朝了。他到了堂上,興衝衝地打開裝鍘刀的箱子,對皇上說:“昨天皇上賜給臣禦鍘三刀,臣謹遵聖旨,派人連夜趕製了出來。自己還不敢試,請皇上一觀。”
皇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仔細打量著這三口鍘刀。
包拯還在那裏介紹:“如有犯法者,按照他們的品級處刑。”
皇上這下全明白了,覺得包拯真是有奇思妙想,太有意思了,就準了他的奏請,說:“很好,禦鍘做好了,你就趕緊動身吧。”
包拯謝恩,出朝上轎,剛走到街市上,就碰到十幾個百姓拿著狀子跪在路中央。包拯看得明白,跺了轎底一腳。隨從收到暗號就把轎子停下來了,包興連忙把狀子遞進去。不一會兒,包拯就叫人掀開轎簾,當麵把狀子撕了個粉碎,還很生氣地說:“這幫刁民,哪裏有這種事?來人,把他們趕到城外去,免得在城裏鬧事。”說完就走了。
百姓們哭哭啼啼地說:“我們辛辛苦苦到京師告狀,原以為能報仇雪恨。誰知這個老爺也是個害怕權勢的,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我們的冤情再也沒地方說了。”旁邊的衙役不耐煩地驅趕他們出城。
一群人剛出城,包興就跟著他們一起走,到了沒人的地方才告訴他們,老爺不是不收他們的狀子,而是怕街上人多口雜,走漏了風聲。說完,就帶了兩人悄悄回了開封府。
包拯做好了禦鍘,請了很多官員來觀看。有的人稱讚他厲害,有的人卻說他苛刻,議論紛紛,包拯也不往心裏去。沒過多久,他就帶著隨從啟程了。
一行人經過三星鎮的時候,碰到一個女人攔路喊冤。包拯接了她的狀子,問明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個女子姓文,嫁給韓家做媳婦,自從丈夫死後,她就租了間房子,和十六歲的兒子韓瑞龍相依為命,一邊做些針線,一邊教兒子讀書。
一天,韓生讀書時看見一個人影,在他消失的地方挖出一箱金銀。他高興得不得了,就磨著母親取一些買三牲祭品拜謝神靈。韓母雖然覺得不妥,但聽兒子說得有理就答應了。
韓生高興得睡不著覺,天還沒亮就起來了,趕到鄭屠戶家敲門買豬頭。他走得匆忙,沒帶包袱,鄭屠戶就拿自己的包了給他。回家路上,韓生走累了,到路邊休息,結果遇上兩個巡更人。兩人見他手上都是血,又氣喘籲籲,就要他打開包袱給他們查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裏麵竟然是個女人的頭!巡更人就把他押到縣衙去了。
縣令傳鄭屠戶來審問,那狠心的屠戶硬說沒有賣給韓生豬頭,包袱是以前借給他的。縣令見韓生是個懦弱書生,年紀又小,就沒有動刑,隻把他關起來了。
包拯準了韓母的狀子,到縣衙休整,問了韓生的事情。縣令無從下手,便由包拯處置。
包拯傳來韓生和鄭屠戶審問,知道韓生隻是小孩子貪心罷了,然後狠打了鄭屠戶三十大板,又派人去查韓生屋裏的箱子,結果從箱子裏搜出一具無頭男屍來。案子到這兒又卡了殼,包拯謝絕公孫策再次喬裝暗訪的請求,自己細細思索。
趙虎知道了,就裝成個叫花子去幫包拯打探消息。沒想到,還真叫他發現了一具無頭女屍,那埋屍的地方就是鄭屠戶家的後院。趙虎還順手抓了個小偷叫葉阡,審問時,得知他在白家堡員外白熊臥房裏誤拿了個人頭,順手丟在邱老頭院子裏了。
包拯和縣令繼續追查下去,終於破了案。
鄭屠戶貪圖一女子的美色,求歡不成失手殺了她,正在他心慌意亂的時候,韓生前來買豬頭,他鬼使神差地包了人頭給那孩子,指望韓生幫他把人頭丟掉。而白熊則貪圖表弟李克明的遊仙枕,不想給錢便殺了他,埋在出租的房子裏。他的小廝白安和侍妾私通,怕他發現責罰,就割了人頭藏起來做把柄,沒想到卻被葉阡偷走了。
包拯雷厲風行,很快發落了一幹人等,帶人往陳州去。他在這邊審案子,那邊展昭也遇上了陳州的良民。
聽聞龐煜的惡行,展昭氣憤不已。他到陳州龐煜的皇親花園打探消息,設計換了龐煜打算害人的藏春酒,又聽到龐煜找人去刺殺包拯的消息。
展昭擔心刺客對包拯不利,就躲在後麵試探他的功力。結果,南俠幾次從那人旁邊掠過,提了他的帽子拋出去,那個叫項福的刺客都以為是風刮的。展昭明白他學藝不精,不值得放在心上,就回到住的酒樓休息了。
第二天,展昭又偷偷跟著項福,打算趁機解決他。吃飯的時候,展昭跟著項福進了一家酒樓,在他不遠處坐了個鄉宦,一看就不是好人。展昭點了菜,正要吃的時候,樓下又上來一個人。
隻見那人穿了一身飄逸的白色武士服,眉清目秀,年少煥然。展昭不由得放下酒杯,暗自讚歎,細細打量那人一番,心中湧起一股親近之情。那人才要坐下,項福就忙不迭地起來,向武生行禮,說:“白兄久違了!”那人也還了禮,說:“項兄好久不見。”兩人互相客套一番,坐到了一起。
展昭看了很不開心,心裏想著:“可惜了啊!這樣一個瀟灑的公子卻和項福這小人同流合汙,真是可惜。”
項福那邊還在說:“自從我們上次分別,已經過了三年了。我每次都想去您府上拜見,偏偏忙得要死。您哥哥怎麼樣了?”
那人聽了眉頭一皺,歎了口氣,說:“兄長已經去世了!”
項福驚訝地說:“大恩人怎麼就去世了呢?可惜,可惜。”兩人慢慢聊起來。
這人是誰?他是陷空島五義士之一,名叫白玉堂,綽號錦毛鼠。
這項福原先是個街頭賣藝的,在街上跟人起爭執傷了人命。多虧他遇到了白玉堂的哥哥白金堂,白金堂見他像個漢子,又遠離家鄉碰上這樣的案子,就出手相助,救他出來,又送了他盤纏,讓他上京求取功名。項福原本也想去京城的,巧的是在陳州遇上了安樂侯龐煜,便投靠了他。
他們兩人正在說話,樓下又上來一個老人。他麵容枯瘦、衣衫襤褸,一上樓就走到那鄉宦旁邊跪下哭求。那鄉宦板著個臉,任憑老人怎麼求都不答應,隻是搖頭。展昭看了不忍心,正要問是怎麼回事,白玉堂就走過去,問老人出了什麼事情。
老人說他欠了鄉宦的債,借銀五兩,加上三年利息一共三十五兩。白玉堂聽了冷笑,說:“借五兩銀子,三年利息三十兩,這也太輕了。”說完拿出三十五兩銀子,換回老人的借據,打發他走了。
展昭見了微微一笑,暗中探聽到那鄉宦叫苗秀,住在苗家集,因為兒子當了小官,就在這裏欺負盤剝鄉鄰。
那邊白玉堂又問起項福的近況,項福告訴他,自己已經被安樂侯龐煜收留了,如今正奉命去天昌鎮辦理重要事件。
第五章 斬龐煜俠義顯能
白玉堂一聽,問道:“你說哪個安樂侯?”
項福得意地說:“還有哪個呢?當然是龐太師的兒子,安樂侯龐煜了。”
白玉堂不聽就罷了,一聽項福正在為龐煜辦事,頓時就怒氣衝衝,臉色都變了。他微微冷笑,說:“原來如此,你投到他門下了,很好!”說完立馬叫小二付了賬,起身回頭就走,再也不看項福一眼。
展昭看了這一幕,暗中稱讚道:“這就對了。”他心裏更加讚賞白玉堂了;又想到剛才項福說要去天昌鎮等包拯,而包拯還需要幾天才能到,自己何不趁這時候,去苗家集一趟呢?
這就是行俠仗義的人,他們隨遇而安,隻要遇見了不平的事情,他們就放心不下,像是對待自己的事情一樣。
這才不愧對“俠”字!
晚上剛過一更,展昭就換上了夜行衣,施展輕功,潛進了苗家集,來到苗秀家的房頂上,打探消息。
苗秀正在房裏詢問他兒子苗恒義,說:“你怎麼弄了這些錢啊?今天我在潘家集也發了個小財,得了三十五兩銀子。”說完就把白玉堂的事情告訴了他,還哈哈大笑。
苗恒義也笑著說:“您這隻是小財,我今天可白得了三百兩銀子。”
說完就告訴他爹,龐煜打算喬裝打扮,趁著項福去行刺包拯的時候,從東皋林偷偷進京去找龐太師。因為需要苗恒義替他打點,就給了他三百兩銀子。苗恒義知道龐煜沒幹好事,就想私吞了這筆銀子,反正龐煜的錢也是來路不明的,被人私吞了也不敢聲張。
展昭在外麵聽到了,暗自說道:“這可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他猛地一回頭,看見那邊又有一個人影,仔細一看,好像是白玉堂。他不由暗中笑道:“白天剛替人還了銀子,晚上就來討賬了。”於是笑著躲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丫鬟慌慌張站地跑來說:“不好了!員外爺,主母不見了。”苗家父子聽了,大吃一驚,連忙跑出去找。
展昭趁機翻進屋子裏,看見桌上有六包銀子,還有一個小包。他便拿了三包,心裏想:“剩下三包,就留給那個花了銀子的白玉堂吧,讓他也得點利息。”然後就離開了。
那個人影果然是白玉堂,他看見有人在窗外偷聽,又見他順著柱子貼在牆上,心裏暗暗讚歎,這人的功夫真不錯,本領不在我之下啊!他看到燈光,發現是苗秀的妻子帶著丫鬟來找人,就趁著丫鬟轉身放燈的時候,捉了苗秀的妻子,捆了丟在一邊。
那丫鬟找不到主母,就跑去報信。苗家父子追出去找人,展昭正好離開,他卻從旁門進來了。白玉堂進來一看,桌上隻剩下三包銀子,還有他之前給的,心裏知道是偷聽的人拿走一半,又留給他一半。於是他領了那人的情,拿著銀子也走了。
苗家父子跑出來,在角落裏發現了被捆的女子,才發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連忙跑回去看銀子。哪裏還有銀子呢?父子倆心中怨恨不已,卻不能聲張,隻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展昭拿了銀子去天昌鎮等包拯,包拯這會兒正在看他送去的字帖呢。
原來,展昭擔心包拯沒有防備,就偷偷給他的小廝李才送去了一封信,說天昌鎮有刺客行凶,又建議包拯兵分兩路,一路去東皋林捉龐煜,另一路去觀音庵,接之前被他們救出的貞烈女子,那女子就是田忠的主母金玉仙。
包拯看了以後,忙和公孫策等人商議起來。到了天昌鎮,他們在縣衙公館裏安頓好了,就分派人前後巡邏,防範得非常嚴密。一直到了晚上三更,外麵還沒什麼動靜。
正在他們嚴加防範的時候,外麵巡邏的趙虎突然喊道:“有人!”大夥兒都圍上去,隻見樹上一人喊道:“跳進去,裏麵的人防著呢!”趙虎一聽,連忙來阻攔,說:“小賊!哪裏走?”
誰知這是刺客的計謀,他飛起一堆瓦片打倒趙虎,抬腿就往院子裏走。可惜他還沒邁開腿,就“哎喲”一聲,從房頂上滾下來了,正好滾到趙虎旁邊。大家一擁而上,把刺客捉住了,原來這刺客腿上中了一枚袖箭。
刺客就是那項福,包拯上前安撫了他幾句。項福抬頭見包拯一身正氣,凜然不可侵犯,旁邊的王、馬、張、趙四人又氣宇軒昂,是群英雄好漢,不由得良心發現,撲倒在地,說:“小人冒犯欽差大人,實在該死!大人如此厚待小人,小人實在慚愧!”然後,把龐煜命他來刺殺的事情全都說了。
包拯笑道:“皇上看重我,是我聲名遠揚,所以遭來忌恨。將來我和安樂侯見麵的時候,壯士你要當麵證明,不要壞了我和龐太師的情誼。”說完就讓項福下去休息。
王朝把傷了項福的袖箭呈上來,說這是南俠展昭的箭,包拯聽了,心裏非常感激,說:“原來是展義士暗中幫助,前幾天送來的字帖,一定也是他做的。”於是,他暗中吩咐王朝明著放了項福,暗地裏把他軟禁起來。
刺客已經解決了,公孫策也分派好了任務,叫馬漢帶人去觀音廟接金玉仙,張龍、趙虎則去東皋林捉龐煜。
馬漢到了觀音庵,正好遇上了展昭,他帶著田忠的妻子來找主母。見到馬漢,展昭就將主仆倆托付給了他,還說自己有事情要辦,獨自離開了。
張龍、趙虎到了東皋林,沒發現一點動靜。他們還以為龐煜已經離開了,就有些不高興。正在這時,遠處來了一隊人馬,正是喬裝打扮了的龐煜。眾人一擁而上,將龐煜鎖了起來,押著他回去找包拯複命了。
到了公館,將龐煜帶上公堂。包拯看見龐煜戴著鐵索,連忙說:“你們也真是太不禮貌了,侯爺哪裏能鎖起來?還不快點給我開鎖!”衙役們連忙把鎖解開了,心裏還不太樂意。
龐煜這會兒,倒覺得包拯人還挺不錯。
包拯對他說:“你不用跟我客氣,畢竟我和龐太師還有師生的情誼,我們也算得上是師兄弟,應該好好相處。隻是現在這個案子,還需要應付一下。”
龐煜一聽,覺得包拯還是挺顧及他爹麵子的,不敢對他怎麼樣。不如說實話,暫時受點委屈,包拯看在爹的麵子上會從輕發落,到時候他再回京找人算賬不遲。他對包拯說:“欽差大人不用再問了,這些事情都是我一時糊塗做下的,現在後悔也遲了。隻求大人手下留情,我就感激不盡了。”
包拯說:“既然這事你已經招了,那項福是誰派來的?”
龐煜聽了一愣,說:“我不知道,他是太守蔣完派的。”
包拯就叫人帶項福上來跟他對質,項福像往常一樣走上來,並沒有被囚禁的樣子,他對龐煜說:“侯爺不用再瞞了,小人已經全部告訴大人了。您隻管說實話,大人自有主張。”
龐煜心想,反正都認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就招供畫押了。
包拯又對龐煜說:“現在有些百姓對侯爺有意見,告到我這來了。你們對質一下,我就打發他們走。別擔心,幹了的就承認,不用避諱,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龐煜見他不像會讓自己吃虧的樣子,就放寬心答應了。
包拯將一幹人證全部傳到公堂上來,叫各家來認人,父女、兄妹、夫妻相認,一時間公堂上哭聲震天。包拯讓他們站在公堂兩邊聽審,又派人去請太守,轉身對龐煜說:“如今你幹的事情,本來應該押解到京城審理的。但我想到京城路途遙遠,你又要去三司審判,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萬一皇上生氣,恐怕還會重判。不如,就讓本官在這裏發落了,倒落得爽快,你看怎麼樣?”
龐煜心裏高興,連忙說:“一切聽從大人做主,我哪裏敢不聽從?”
包拯滿意一笑,頓時變了臉色。他把驚堂木一拍,雙目一瞪,大聲喝道:“請禦鍘!”一旁的衙役就把龍頭鍘抬了上來,放在公堂上。王朝上前抖開了龍頭鍘的封套,隻見那禦鍘金光閃閃,寒氣逼人,龐煜嚇得魂飛魄散。
他正要開口說話,馬漢早就將他掀翻在地,又來了四個衙役,在他口裏塞了木嚼,剝去外袍,把他用草席一卷,牢牢地捆了三道。
張龍、趙虎抬起惡賊壓入龍頭鍘,王朝早已扶著刀背站在一旁,隻等包拯下令,就開閘動手。
包拯將袍袖一拂,脖子一扭,說了一句:“行刑!”
王朝深吸一口氣,雙臂用力下壓,隻聽“哢嚓”一聲,頓時將惡賊鍘成了兩段。四個衙役又跑上來,用木板把屍首抬下去。張龍、趙虎用白布把禦鍘上的血擦幹淨,套上套子收好。
兩邊聽審的百姓見包拯鍘了惡賊,這才知道包大人忠心為國,為民除害,有的念佛,有的拍掌,也有膽小不敢看的。
這時,包拯又吩咐:“換了禦鍘,給我把項福拿下!”剛說完,左右就一把將項福捉住,按在地上。
項福剛才看見包拯鍘了龐煜,心已經嚇得撲通亂跳了,現在又見拿他,嚇得腿都軟了。他高聲說道:“小人有何罪?這都是侯爺的命令啊,大人饒命!”
包拯一拍驚堂木,喝道:“你這個背主的奴才,本府是奉命巡查的欽差,你居然敢來行刺。行刺欽差就是背叛國家,你還敢說你沒罪嗎?來人,斬!”衙役早把狗頭鍘放好,照舊斬了項福。
這時,去傳喚太守的人也回來了,跪下回稟道:“小人奉命去傳喚太守,誰知蔣完已經畏罪自縊了。”包拯聽了撇撇嘴,說:“倒是便宜了這小子。”又另外派人前去查驗。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包拯又傳來田起元,訓誨他說:“你以後千萬不能讓妻子一個人出門了。家中老仆田忠替主人申冤,是個忠厚耿直的人,要好好對待。”說完又叮囑他要用功讀書,努力求得功名。眾人一起叩謝包大人,歡歡喜喜地回家了。
隨後,包拯又叫公孫策寫了奏折,連同龐煜、項福的供詞,一起彙報給皇上,還請皇上補派一名知府。送走信差,包拯就開始派手下人和地方官一起,稽查戶口,發放救濟糧。
一時間,陳州百姓歡天喜地,人人稱讚包大人是個青天大老爺。
過了幾天,皇上傳來了批示,誇獎包拯鐵麵無私,命他自行安排知府補缺。包拯心想:“皇上雖然對我十分讚賞,但是龐吉那老賊還在京城,他見我鍘了他的愛子,哪裏會放過我?這一定是他進了讒言,想先安撫我,等進京了再擺布我。唉!老賊啊老賊!我包拯公正無私,一心為國,哪裏怕你這鬼鬼祟祟的舉動。如今趁著手上還有權柄,放完賑後,偏要四處查訪一下,做一些不負朝廷、為民除害的事情。這才能顯出我心中的抱負啊!”果然,他放完賑後,四處查訪,不肯走來時的老路,揀了條新路往回走。
一天,一行人路過草州橋東的時候,包拯的轎子斷了杆,還好人沒有受傷。包拯又打算騎馬趕路,可他的馬在原地打轉,就是不肯走。包拯心裏想:“這馬跟我很多年了,它有三不走:遇到歹人不走,遇到冤魂不走,前麵有刺客不走。難道這地方有什麼事故嗎?”於是就下馬,叫包興去找地方官來見他。
包興不一會兒就帶著人來了。包拯一看,這人大概三十來歲,手裏拿著一根竹竿。那人一到馬前,跪下就拜,說:“小人範宗華,給欽差大人叩頭。”
包拯問:“這裏是何地名?”
範宗華說:“不是河,叫草州橋。雖然有個平橋,卻沒有橋也沒有草,不知道當初是怎麼起了這個名兒?小人也納悶。”
兩邊衙役喝道:“少說廢話!”
包拯又問道:“這裏有公館嗎?”
範宗華又嘮叨開了:“這裏雖然是通衢大道,卻不是鎮店碼頭,荒涼得很,哪裏有呢?再說了,這裏又不是驛站停留的地方……”
包拯見他囉裏囉唆的,很著急,就說:“沒有就說沒有,你幹嗎說這麼多的廢話?”
包拯用馬鞭指著前麵,問道:“前麵那個高高的房子是什麼地方?”
範宗華回答:“是天齊廟……”包興怕他又囉唆,忙打斷他。
包拯吩咐說:“我們去天齊廟。”他一帶馬韁,這馬兒居然不鬧了,溫順地載著包拯去了天齊廟。一行人就進了廟,包拯又吩咐包興把範宗華找來。
包興一邊吩咐範宗華不要再嘮叨,一邊把他領進去。不一會兒,範宗華就出來了。原來,包拯吩咐他去告訴附近的村民,有冤情就來天齊廟申訴。
範宗華扛著欽差大人給的布告牌,挨家挨戶問人家要不要告狀,結果被當成晦氣轟了出來。他也不嫌辛苦不生氣,一路問到最北邊的破窯。終於有一個人回應他了。他一看居然是李老太太,非常驚訝。
這位李老太太,範宗華也認識,是他父親範勝吩咐他要照顧的人。她原本住在一個大戶人家秦家裏,秦府的秦鳳接她到自己家,吩咐下人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好好侍奉她。這位李老太太每天哭泣,沒過多久就雙目失明了。那時候,範勝在秦府打雜,為人忠厚善良,李老太太經常接濟賞賜他。
後來秦鳳和秦母相繼去世,秦家子孫都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太太是誰,就把她趕出來了。範勝本來想接老太太到自己家侍奉,可她堅決不肯。範勝隻好找到這個破窯,收拾一下,安頓了老太太。範勝擔心有人欺負老太太,就叫兒子範宗華在外麵搭了個棚子守著,自己每天過來照顧老太太,給她送衣服和飯菜。
沒過幾年,範勝也去世了,臨終前他對兒子說:“這位老太太你要好好照顧,她是秦總管派人送到家中的,一定大有來曆,不能委屈怠慢了她。”範宗華跟他爹一樣是個忠厚的好人,又非常孝順。父親死後,他果然把老太太當自己母親一樣侍奉。
如今,聽說老太太要告狀,他真是吃驚極了,忙問道:“您老人家要告什麼狀啊?”
老太太說:“我兒子不孝,我要告他。”
範宗華很奇怪,說:“您老人家沒記錯吧?這麼多年我沒聽您說有兒子啊,怎麼突然告起兒子來?”
老太太說:“我這個兒子,非好官不能斷。我常聽人說,包公老爺擅長剖斷陰陽,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可他偏偏總是不從這裏經過,我才耽誤了這麼多年。現在他既然來了,我不趁著這會兒去申訴,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範宗華聽了就說:“既然這樣,我就領你老人家去。到了那兒,我一拉竹竿,您老就跪下,可別讓我受罰啊。”
說完,範宗華就牽著李老太太到了包拯麵前,拉一下竹竿,老太太也不理會,又拉了幾下,老太太反而把竹竿抽回來了。範宗華著急起來,卻聽到李老太太說:“請包大人讓其他人下去,我有話要說。”
包拯見她雖然雙目失明,卻自有一身莊重的氣度,就叫其他人離開,隻留包興伺候,說:“現在沒有人了,你有什麼冤情就說吧。”
那老太太忽然失聲痛哭:“哎呀!包卿!哀家真苦命啊,你一定要幫我把事情弄清楚啊。”
包拯聽了這句話大驚失色,連忙站了起來。包興站在一邊,也嚇白了臉,心裏直嘀咕:“我……我的媽呀!這鬧出個‘哀家’來,可了不得!”
包拯忽然想起之前玉宸宮的冤魂寇珠,知道今天這事兒非同尋常,就請老太太從頭講起。
第六章 換太子李後昭雪
包拯請李老太太坐下,老太太就講起二十年前的往事。
原來,先帝真宗皇帝宮中有劉、李兩位娘娘,她們同時懷孕了。恰好中秋佳節,真宗帶兩位娘娘去禦花園賞月。喝了一會兒酒,真宗非常高興,就說:“兩位愛妃都有了身孕,朕內心喜悅。偏偏昨日司天監彙報,說有天狗星衝撞禦座,對儲君不利。朕就賜給你們兩人每人一塊玉璽和一枚金丸,裏麵藏有一顆九曲明珠,用來鎮壓天狗星。”說完就把金丸交給太監陳林,讓他拿到尚寶監鐫刻劉、李兩妃的宮名。不一會兒,陳林就回來複命。
真宗一看,那兩枚金丸分別刻了“玉宸宮李妃”和“金華宮劉妃”的字樣,非常精巧,就立刻賞賜給兩人。兩妃謝恩後,真宗又笑著說,“兩位愛妃誰生了太子,朕就立她為皇後。”
這不過是天子一句酒後戲言,劉妃聽了,起了壞心眼。回到宮中,劉妃和總管郭槐商議,想要謀害李妃。金華宮裏有一名叫寇珠的宮女,一向正直忠義,她聽了劉妃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四處留心,看他們想做什麼。
一天,真宗正在玉宸宮和李妃閑聊,忽然想起第二天是南清宮八千歲的生日,就吩咐陳林去禦園準備果品,好給八王爺祝壽。陳林走後,李妃突然覺得肚痛難忍,原來是要分娩了。真宗立刻召劉妃前來照料,自己起駕回宮。
劉妃來了,吩咐郭槐和守喜婆尤氏依照之前商定的計策行事。這兩人捧著一個大盒子來到玉宸宮,別人還以為裏麵是吃的東西,誰料是一隻剝了皮的死狸貓。等到李妃生下了太子,劉妃、郭槐、尤氏趁亂用狸貓換了太子,又把太子裝進籃子裏,叫寇珠扔到水裏去。
寇珠到了水邊,非常不忍心,但又無法違抗命令,就打算跟太子一起死在水裏。恰好陳林辦好了果品,捧著盒子路過。寇珠見了大喜,知道太子有救了,就攔住陳林,把事情全告訴他。兩人商量好了,仍把太子裝在陳林的盒子裏,讓他帶去八王爺的府上。陳林見了八王爺和狄娘娘,哭著說了狸貓換太子的事情。王爺和娘娘大驚失色,隻好暫時把太子留在南清宮撫養,以後再想辦法。
劉妃把李妃生了個妖孽的事情稟告上去,真宗把李妃打入了冷宮。幸好冷宮的總管秦鳳人很好,又有忠勇的小太監餘忠幫助,李妃的日子才沒那麼艱難。
後來,劉妃懷胎十月,生下太子,馬上被立為皇後。誰知,太子長到六歲的時候病死了。真宗皇帝悶悶不樂,八王爺就進宮去安慰他。
真宗問八王爺有幾個兒子,王爺一一奏對,並且說他第三個兒子今年正好六歲,和太子同年,真宗立刻召見了那孩子。這個孩子就是李妃生的兒子,畢竟是父子天性,見麵後兩人難分難舍,真宗就把孩子留在宮裏。後來,真宗駕崩了,這人登基繼位,就是後來的仁宗皇帝。
起初,劉後看到這個孩子還沒在意,後來越想越懷疑,就招來寇珠拷問。寇珠哪肯招出實情,忍耐不住拷打,自己撞柱子死了。劉妃又覺得李妃留在冷宮也是個禍害,就誣賴她在冷宮中詛咒陛下,要奉旨賜死她。
秦鳳得到消息,連忙告訴李妃。餘忠聽了感慨地說:“就讓奴婢替娘娘死吧。”不等李妃做主,兩人就把她藏到下房裏。餘忠換了李妃的衣服,他本來長得跟李妃有七八分像,打扮一下就騙過來監察的人了。餘忠替死之後,秦鳳將李妃假扮成餘忠,報了重病,偷偷把她送到自己在陳州的家裏。後來,秦鳳得罪了郭槐,也被害死了。
後麵的事情,包拯也就明白了,他既吃驚,又有些懷疑,就站起來問:“雖然是這麼說,不知道您有什麼證據?”李娘娘從衣服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的小包,包興見了,忙接過來呈給包拯。
這小包裹了好幾層。最後一層剝開,露出一層黃色的緞子,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一枚金丸,上麵刻了“玉宸宮”和娘娘的名號。包拯看了,連忙包好還回去,又請李娘娘上座,跪下行了大禮。
李娘娘說:“卿家平身,哀家的冤情,全指望你了。”
包拯回稟說:“娘娘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還娘娘清白。隻不過現在耳目眾多,臣擔心事情泄漏了又有新變故,請娘娘寬恕臣的不敬之罪,暫且和臣認作母子。不知娘娘怎麼看?”
李娘娘說:“既然這樣,就聽我兒的安排吧。”
包拯又磕了幾個頭,站起來又吩咐了包興幾句話。
包興領命出廟,正好看見縣官在那裏嗬罵範宗華。包興見範宗華被縣令罵得實在可憐,就上前勸解了一番,又叫縣令趕緊準備好一頂新轎子、兩個伶俐的丫鬟,還有一些上好的衣服首飾,並且說:“一切花費請縣老爺暫時墊著,我們老爺回京了再奉還。”縣令哪裏敢多說話,忙不迭地準備去了。包興又對範宗華說:“方才你帶來的老婆婆,已經和大人母子相認了。大人聽說你一向照應老太太,還要把你帶到京城去呢!以後你就伺候老太太吧。”範宗華聽了喜不自禁,連忙叩謝老太太。
不多時,縣令將東西都送來了。包拯命人為李娘娘梳妝。第二天,包拯又伺候李娘娘上了轎子,一行人在縣令等人的護送下上路了。包拯又叫包興快馬加鞭,先回去報信。別人還好,唯獨公孫先生看出點眉目,知道這老夫人來曆肯定不簡單,卻也沒說破,隻是一路留心觀察。
包興連夜回了開封府,將密信交給了包夫人李氏。李氏看過信件,連忙叫人將佛堂東間打掃幹淨,預備給娘娘居住。包興問候了主母,又和相熟的夥計們吃了飯,就趕著回去接包拯。
李夫人依照包拯信裏的指示準備好東西,每天都盼著大人帶著娘娘回來。一天,兩個衙役前來報信,說:“大人和太夫人已經進城了,馬上就回府。”李夫人連忙換了吉服,帶著丫鬟仆婦到門口恭候。不一會兒,李娘娘的轎子就抬進來了,李夫人扶著娘娘到佛堂淨室休息,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談到往事,李娘娘又哭了起來。
李夫人感歎娘娘命運多舛,又雙目失明,陪著她哭了一會兒,猛然想起自己的陪嫁古今盆來。她回稟過李娘娘後,捧著古今盆來到院中,焚香禱告天地,祈求天露為娘娘治眼睛。
她內心誠摯,真的感動了上天,古今盆裏果然出現了天露。李夫人滿心歡喜,趕緊回到淨室,用天露給娘娘洗眼睛。第二天,娘娘的眼睛居然複明了!李娘娘從此便把李夫人當女兒一樣看待。李夫人也每天陪娘娘散心,把她照顧得妥妥當當。
這天,包拯收到南清宮的帖子,說是狄王妃做壽,請他去參加宴會。包拯想,八王爺是個賢王,這是一個替李娘娘申冤的好機會,就向王府總管提議,想帶自己母親一起去。總管答應了。包拯又請示了李娘娘,準備好禮物,帶娘娘去了南清宮。
到了南清宮,王府總管領著李娘娘去見狄王妃。狄王妃遠遠看見娘娘就覺得麵熟,好像是當年的李妃;可是李妃已經賜死了,狄王妃心裏有些不安。兩位娘娘坐下來聊天,越聊越投機,狄王妃越看越像李妃,就出言試探。
李娘娘忍不住,反問她說:“皇姐,你難道認不出哀家了嗎?”
狄王妃大驚失色,說:“難道夫人是李後娘娘嗎?”
兩人終於相認了,狄王妃急著問當年是怎麼回事。李娘娘又說了一遍自己的遭遇,還把金丸拿出來給她看。狄王妃終於確認了李娘娘的身份,又和八王爺商議,如何請皇上來和李娘娘母子相認。
皇上雖然已經登基了,但仍然和南清宮關係很好。狄王妃決定裝病,到時候皇上親自來探望,就能說出實情了。
誰知這天晚上,皇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彩色鳳凰,渾身狼狽不堪,對著他哀聲叫喚。他從夢中驚醒,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等到五更之後,他正要上朝,就聽到仁壽宮總管來報,說劉後夜間生病了,一晚上沒睡。皇上以為這應了夢兆,連忙前去請安,又擔心太後病中不耐煩,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
他才出仁壽宮,南清宮的總管又來回報,狄王妃晚上得病,病得很嚴重。皇上一驚,立刻吩咐擺駕南清宮。
南清宮外,皇上見了來迎接的八王爺,問起狄王妃的病情,稍覺心安。他帶著陳林進去請安,卻見屋子裏沒有一個丫鬟,裏麵的帳子也掛得嚴嚴實實。
皇上坐到床榻旁邊,和狄王妃說了一會兒話,見她總是唉聲歎氣,就問她有什麼事情。狄王妃說:“我有一句話想問陛下,天底下至重至大的是什麼?”皇上說:“沒有比孝更重要的了。”王妃歎了一口氣,說:“既然孝是最重要的,那麼身為人子,不知道親生母親算不算不孝?身為人子,又是君主,卻不知道他母親四處漂泊算不算不孝?”
皇上被這兩句話打懵了,不禁大驚失色,問道:“皇娘為什麼這麼說?請明明白白地告訴我。”狄王妃又說:“這件事,臣妃盡知底蘊,就怕陛下不相信。”說完就從帳子裏拿出一個黃匣子來。
皇上聽到狄王妃自稱“臣妃”,就覺得事情不對,接過黃匣子打開一看,裏麵放的正是當年真宗賜給李妃的玉璽和詔書,還有一塊龍紋繈褓。看到這些東西,皇上不明白,陳林卻忍不住哭了起來。
皇上連忙追問這些東西的來由,狄王妃這才把郭槐與劉妃圖謀皇後寶座,設計陷害李後的事情說了出來。“其中還多虧了兩個忠義之人,一個是金華宮承禦寇珠,另一個是陳林。寇珠奉劉後之命把太子抱出宮來,又托付給陳林,用的就是這塊繈褓。”皇上瞅了陳林一眼,他已經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狄王妃接著說:“多虧陳林冒著危險,將太子送入南清宮,在這裏撫育了六年。陛下七歲入宮成了太子。千不該,萬不該見了冷宮母後落淚,這才引起劉後的猜忌,活生生弄死了寇珠,又要賜死母後。後來又多虧兩個忠臣,一個小太監餘忠替母後殉難,秦鳳才能將母後送出,送往陳州。後來秦鳳死了,家中無主,母後不能留存,隻能流落到破窯。幸好包卿去陳州放糧,認出了母後,裝作母子掩人耳目。昨天給臣妃做壽,臣妃這才和國母相認啊。”
皇帝聽了,淚流滿麵,說:“母後竟然這麼苦命,那她現在人在哪裏呢?”話音剛落,屏風後麵走出一位身穿一品服色的夫人,她雙目通紅,哽咽難言。
皇上見了一怔,李後擔心他生疑,就取出金丸遞給他。皇上一看就發現這丸和劉後的金丸一模一樣,隻是上麵刻了“玉宸宮”和李娘娘名字的字樣。他強行幾步,雙膝跪下,哭著說:“孩兒不孝,讓皇娘受苦了!”母子倆抱頭痛哭。
狄王妃和陳林邊哭邊勸。皇帝又叩謝了狄王妃,站起來拉著陳林的手說:“如果不是你忠心為國,哪裏有朕的存在呢?”
皇上氣劉後如此歹毒,就想立刻接李後回宮。狄王妃勸他說:“皇上您先回去下旨,叫郭槐和陳林一起去開封府宣讀,包學士自然有辦法。”皇上覺得有理,就照辦了。李後仍然暫時住在南清宮。
那郭槐拿到聖旨,還以為要加封包拯,欣然和陳林一同前往,打開聖旨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原來,皇上把害國母、殺寇珠的案子交給包拯審理了。
包拯立刻將郭槐拿下,又在旁邊設座,讓陳林坐了,升堂審問郭槐。誰知道郭槐是個嘴硬的主兒,又指望著劉後來救他,所以無論包拯怎麼嚴刑拷問,他就是不承認。包拯見問不出什麼來,隻能暫時收監,明天再問。
包拯退堂後,來到書房,命包興請來公孫先生,請他想個辦法。公孫策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弄清楚了,就給包拯出了個注意。
第二天,包拯依舊給郭槐上刑。沒過多久,郭槐就暈過去了,衙役就把他關入獄神廟。郭槐等了劉後好久,都不見她來救命,又回想到這段日子宮裏鬧鬼的事情,就有些心神恍惚。
他正暈得迷迷糊糊,就覺得身邊刮起一陣陰風,又聽見一陣沙沙的響聲,鐵鏈相碰,叮叮當當,淒淒慘慘的光景讓他很害怕。他猛地一睜眼,眼前好像有個人形,忽近忽遠,又嚶嚶唔唔的,他越發害怕起來。
那人影忽然飄到他麵前,披頭散發,滿臉是血,好不嚇人。那怨恨的眼神,細細的嗓音,不是寇珠又是誰?!隻聽女鬼幽幽地說道:“郭公公……當日我含冤而死,連閻羅殿都進不去,隻能在外麵做孤魂野鬼。之前我和太後去閻王那裏對質,太後說我的死是你一手策劃的,她已經放回去了,我特來與你對質。你和太後都有一紀的壽命。閻王說你給我做個證明,我就可以投胎轉世了……郭公公,你就當做好事,讓我早點投胎轉世吧。”
郭槐嚇得牙齒直打架,連忙說:“寇珠,真是委屈你了。原本是我和尤婆定的計劃,陷害李後。你並不知情,竟然含冤而死。如今我既然有一紀的壽命,出去後一定找高僧做法超度你。”
那女鬼哭著說:“郭公公,你有這樣的好心,我感激不盡。到了閻羅殿,你隻要說出當初的實情,我自然可以超生,不必高僧超度;如果你不講實話,反而會增添罪孽。”
話音剛落,忽然出來兩個小鬼,拿著閻王的令牌,說閻王召見郭槐的生魂,拖了他就走。郭槐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們來到一座大殿上。隻看見四周黑漆漆、陰森森的,殿上果然坐了一位閻王。
四周小鬼喝令:“跪下!”郭槐連忙跪倒,閻王問他說:“郭槐,你和劉後幹的事,地府已經記錄在案。原本應該墮入輪回,無奈你陽壽未盡,還是要回陽間去。隻有寇珠這個女鬼,既不能留在陽間,也不能留在地府。你必須將當初的事情說個明白,她才能投胎轉世。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不可隱瞞。”
郭槐聽了,連忙磕頭,把當初劉妃圖謀皇後寶座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剛說完,殿內燈光大亮,包拯坐在台上,兩邊的衙役就是剛才的小鬼。
包拯看了郭槐的供詞,叫人拿下去給他畫押。郭槐知道已經落入圈套,隻好畫押。再看那女鬼寇珠,分明是個女子假扮的。包拯賞了她五十兩銀子,打發她回去了。
第二天,包拯上朝,把供詞呈給皇上,皇上帶著它去了仁壽宮。這時劉後病得昏昏沉沉的,抬眼看見皇帝在一旁,還想替郭槐求情。皇上聽了也不答話,隻拿出郭槐的供詞丟在她麵前。
劉後拿起來一看,登時嚇得膽裂魂飛、氣堵咽喉。她本來就是重病之人,哪裏經得住?一下子就嗚呼哀哉了。皇上吩咐將劉後抬到偏殿,按照太妃的禮儀草草安葬了,然後又吩咐趕緊打掃宮殿,準備迎接李後入宮。
第二天上朝,皇上把劉後的罪狀跟大臣們說了一遍,所有人都驚呆了。皇帝又傳令包拯,讓他擬定詔書昭告天下,讓百姓知道國母姓李,不姓劉。
皇上又選了良辰吉日,齋戒沐浴,祭奠先祖,帶著文武百官前往南清宮,恭迎李太後回宮。
最後,皇上處死了郭槐,又給寇珠、秦鳳和餘忠建了祠堂。
第七章 救包公南俠鋤奸
李後回宮的事情在群臣和百姓中流傳了很久,通過這件事情,大家也看到了包拯的本事。
一天下朝之後,王丞相給皇上送了一本奏折,他覺得自己年紀已經很大了,力衰體弱,精力已經不足以再替皇上分憂,所以想請求皇上讓他告老還鄉。皇上知道王丞相是先帝的老臣,為大宋江山立下了不少功勳,現在年紀大了,也該讓他享享清福了,就答應了他的奏請,還封賞給他田地宅院。
皇上送走王丞相後,認為包拯很有才幹,就加封他為丞相。包拯也不敢獨自占據全部的功勞,就向皇上奏明了公孫策和四位勇士的功績。皇上聽了,就封公孫策為主簿,四位勇士都賞賜了六品校尉的官職,仍然在開封府供職。
包拯當了丞相之後,每天勤勤懇懇地替皇上辦事,不畏權奸,每次都秉公執法,所以他上的條陳,皇上沒有不批準的。文武百官都很敬佩包拯,就是那些以前和他有仇隙的人,現在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一天,包拯下朝回府,親自寫了一封書信,又叫包興準備了一份厚厚的禮物,帶著三百兩銀子,派了一個能幹的差役去常州府武進縣遇傑村,聘請南俠展昭展熊飛來開封府任職。然後,又寫了一封家信,叫差役順路送去。
他剛把這事辦好,外麵值班的衙役就進來了,跪下來說:“啟稟相爺,外麵來了兩個男女在喊冤。”包拯聽了,就吩咐點鼓升堂。
等到了公堂,包拯一看,那兩人都是五十多歲,就叫先帶上婆子,問她是怎麼回事。那個婆子跪下來說:“婆子我姓楊,丈夫姓黃,已經去世很久了。我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金香,小女兒叫玉香。我這小女兒原本許配給趙國盛的兒子為妻,誰知我大女兒也不見了。我到處尋找,急得要死,我隻有這兩個女兒,還指望靠她們過活呢。正在我著急的時候,我親家趙國盛來找我,非要說我把女兒換了。我們糾纏不清,就來找老爺您,求老爺幫我們判斷是非,也幫我找找我的女兒。”說完就哭了。
包拯聽了,就問她還有沒有別的親戚。這婆子孤苦得很,連鄰居都不常往來。
包拯叫把婆子帶下去,又傳上趙國盛來。趙國盛一上來就很生氣地說:“小人原本和楊婆子是親家,她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長得醜,小女兒卻很漂亮。我給兒子訂下的是小女兒,沒想到娶來一看,卻是她大女兒。所以我急忙趕到她家跟她理論,問她為什麼換了人。不料她好狡猾,反倒說我家把她兩個女兒都娶走了,欺負她一個寡婦。小人特來求大人,請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包拯問他認不認識楊家的大女兒,趙國盛說:“當然認識了,當初還沒娶親的時候,我就見過她的女兒了。就是因為她小女兒長得漂亮,我才給兒子定了親。長得醜的那個,小人是肯定不要的。”
包拯聽完點點頭,叫兩人先回去,等他的傳訊。
包拯回到書房,仔細琢磨這件案子,包興也在一邊伺候。包拯剛開始還好好的,不一會兒,就坐在椅上晃起來。包興湊上去,悄悄地問:“老爺你怎麼了?”包拯突然把身子一挺,說:“好大的血腥味!”說完就倒下來昏迷不醒。包興連忙扶著他回到臥室,和夫人一起呼喚老爺的名字,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夫人正在納悶,包興請來公孫策給包拯看診。
公孫策進來給包拯把了脈,連連說:“沒事兒,沒事兒,咦?好奇怪,真奇怪!”
包興連忙問相爺是什麼病症。公孫策說:“依我看來,相爺六脈平和,並沒有生病啊。”正說著,他又摸摸包拯的額頭和心口,還聽了一下他的呼吸,都沒有問題。包拯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包興將剛才書房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公孫策,公孫策聽了也想不出病是怎麼來的,隻好叫包興安慰夫人,又替包拯寫了告病的折子,呈給皇上。
皇上看到奏折,就派禦醫到開封府給包拯診脈,還是看不出是什麼病。太後也派了陳林過來探視。此時此刻,開封府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在關心包拯的病情。
好在公孫先生通曉醫術,每天都給包拯診脈照料,李夫人就更不用說了。隻是一連五天過去,包拯始終沒醒。眼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公孫策和大夥兒都著急起來。
包興看著他家老爺,忽然想起包拯剛革職那會兒,也是遇到這樣的病症,幸虧大相國寺的了然方丈醫術高明,救了他一命。可偏偏了然方丈已經離開大相國寺,雲遊四海去了,到哪裏去找人呢?
正在這時,去找展昭的人也回來說:“展熊飛並不在家,他家老仆說會告訴他一聲,讓他回家就來開封府。”又說了包拯家中一些事,父母兄嫂都很平安。
包興聽了心裏難受,隻能點頭。
展昭去了哪裏呢?他是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浪跡萍蹤,向來無拘無束,自由得很。自從那次救了金玉仙,把她托付給馬漢之後,他便遊遍了名山古寺,一路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他每日閑遊,偶然聽到別人談天,說當今國母姓李不姓劉,多虧了包大人查出來,現在包大人已經入閣拜相,百姓要有好日子過了。南俠聽了這個消息,暗自歡喜,忽然心神一動,起了去開封府探望包拯的念頭。於是,他就往開封而去。
一天,他來到榆林鎮,在一家酒樓裏吃飯。他正要喝酒,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走過來,麵黃肌瘦,憔悴不堪,身上穿著粗布衣衫,卻洗得幹幹淨淨。
那女子看展昭不說話,遲疑了一下,羞得麵色通紅,這才小聲說,她姓王,嫁了個丈夫叫胡成,現在住在三寶村。因為遇上了荒年,家裏沒有了生計,婆婆和丈夫又病倒了,她萬分無奈才出來行乞,希望能得到周濟。她說完就向展昭行了個福禮,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展昭見她可憐,就給了她半錠銀子,叫她趕緊買藥回家,不要再拋頭露麵,沿街乞討了。女子一看銀子有三兩多,不敢拿,隻是說:“謝謝客官,隻用給我幾文錢就行了,這麼多我實在不敢拿。”
展昭見她不肯拿,很不解。女子又解釋說:“您有所不知,我出來乞討實在是迫不得已。如果我拿了您這麼多錢,回家我婆婆和丈夫反而要懷疑,那時就辜負您的美意了。”
展昭聽了覺得有道理,誰知旁邊一個人說:“你隻管放心。這位大哥既然給你銀子,你就收下。如果你婆婆、丈夫責怪的話,叫他們隻管來找我。我給你作證。”展昭連忙表示讚同。女子又給展昭行了禮,拿著銀子走了。
這時候,旁邊又來了一個人,名字叫季婁,他為人狡詐,不是個好人。他看見展昭給了女子那麼多錢,就跟展昭說:“客官你不該給她那麼多錢的,她這是故意裝可憐。上次有個人給她銀子,結果被她丈夫訛化,說人家調戲他老婆,逼著拿了一百兩銀子才完事。你現在給她銀子,當心她丈夫來找你麻煩。”
展昭聽了,雖然不介意,卻又在心裏想:“照這個人說的,天底下還有人敢行善積德嗎?我雖然不怕訛化,卻也不能讓別人給騙了。罷了,反正我沒有事,不如去三寶村看看。如果是真的,也能懲戒一下。”吃完飯,他就打聽好方向,往三寶村去。
這時候還早,展昭就在路旁一個通真觀借宿。廟裏的老道邢吉有事出去了,隻留下兩個小道士,分別叫談明、談月。
天剛黑,展昭就換了夜行衣,來到三寶村胡成家中。遠遠就聽到婆子和男人的罵聲,還有女子的哭泣聲,吵個不停。那婆子說:“如果你不是和他人有私情,他怎麼給你這麼多銀子?”男的說:“娘也別說了,明天叫她滾回娘家就行了。”女子卻沒有辯解,隻是不停地哭。
展昭聽到了,想到白天女子在酒樓裏說的話,覺得她真是可憐。忽然,他看見外麵有一個人影,那人又大聲說:“你既然拿了我的銀子,就是我的人了,還不趕緊出來?再不出來就把銀子還給我。”
展昭聽了這人的胡言亂語,非常生氣,一把抓住他,仔細一看,原來是那個不幹好事的季婁。季婁還沒張嘴就被展昭打暈了,展昭提著人飛到院子裏,高聲說:“我是夜遊神,今天碰到日遊神說白天有賢孝節婦,為了生病的婆婆、丈夫,含羞行乞。遇上酒樓裏的正直君子,可憐她有孝心,送她半錠銀子。誰知被奸人看見,起了不良的心思,夜間來訛化。夜遊神在這裏,哪裏容得下奸人陷害!你跟我去荒郊野外吧,不要再連累好心人家。”說完,提著季婁走了。胡家母子聽到了,連忙安慰了王氏。
南俠提著季婁回到通真觀,才進後院就聽到小道士談月在和人聊天。裏麵一個女子說:“我們雖然定了這個計謀,不知道我姐姐嫁過去,人家肯不肯吃這個虧。”談月說:“怕什麼?他要是不依,自然有我那嶽母攔著,你怕什麼?”展昭一聽,知道這小道士不學好,懶得再聽,正要離開,卻又聽見女子說:“我問你,你說龐太師要害包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展昭聽了一驚,連忙側耳傾聽。
談月又說:“我師父做法百試百靈,他在龐太師家花園設了祭壇,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再過兩天包拯就死了。我師父也能得到一千兩銀子,我把銀子偷出來,我們倆雙宿雙飛,做對恩愛夫妻。”
展昭聽了這個消息,連忙回去取自己的包裹,來不及換衣,飛快地往汴梁城趕,不一會兒就到了城下。隻是時間太早,城門還沒開,展昭無奈之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用包袱裏的繩索翻過了城牆,然後直奔龐太師的花園。
花園裏,一個老道士披頭散發,正在法台上作法。展昭偷偷翻進去,輕輕地上了高台,在老道士後麵,悄悄拔出寶劍來。
那邢吉老道正在作法,忽然覺得腦後一涼,連忙閃身躲過,正好對上展昭殺氣騰騰的眼神。正所謂邪不勝正,展昭一劍將老道作法的瓶子砍成兩半,又追著他下了高台。
老道爬起來正要逃跑,展昭飛起一腳把他踹回地上,然後手起劍落,將他的人頭割了下來。
展昭斬了老道,又回到法台上仔細查看,發現滿桌的怪玩意兒中有一個木頭人。他連忙輕輕提出木人,又撕了塊桌布包好,收入懷裏。這才跳下高台,提起人頭往書房去。
書房裏,龐吉正跟家丁龐福說:“今天天亮就是第六天了,明天就能成功殺了包拯。雖然給我兒子報了仇,卻也便宜包黑子得了個全屍。”剛說到這裏,窗子忽然破了,從外麵飛進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龐吉主仆嚇了個半死,半天才提起膽子去看,居然是老道士的人頭。龐吉忽然明白了,說:“這一定是開封府暗中派了能人,前來破了法術。”又叫龐福傳喚仆人到處尋找。哪裏還找得到呢?龐吉隻能叫人打掃了花園,埋了老道的屍首,心裏越來越怨恨包拯。
展昭離開花園,帶著小木人直奔開封府。隻見府衙內外燈火通明,都是來守護包拯的人。公孫策聽說展昭來了,就帶著四位勇士出來迎接。一見麵,展昭就問:“相爺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嗎?”
公孫策奇怪地說:“展兄弟你怎麼知道?”
展昭一揮手,說:“咱們先進去,再慢慢談。”
大家進去之後,展昭就把那個小木人拿出來給他們看,還把他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公孫策拿起木人一看,上麵有包拯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不覺失聲道:“哎呀,這是詛咒吧?”展昭點點頭,正要繼續說下去,包興興衝衝地從裏麵跑出來說:“相爺已經醒了,正在書房喝粥呢。他派我出來,說是和展義士一起來的,叫我請他去書房。不知道展爺來了嗎?”
大夥兒都圍著看小木人,倒是把展昭給遮住了。這會兒,公孫策和展昭一起來到書房,參見包大人。
幾人入座之後,隻聽包拯說:“本閣多次得到展義士的救助,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呢?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包拯早就一命嗚呼了。我請義士以後常留在開封,能幫我一點忙,我也是開心的。”
展昭連忙說:“不敢不敢。”
公孫策見了,也說:“相爺之前曾經派人到遇傑村去請展兄,結果你外出了沒有回家,好在今天終於見到了你。”
展昭說:“小弟習慣浪跡天涯,所以行蹤不定。因為聽到包大人拜了相,特地趕來祝賀。沒想到,在通真觀聽說包大人生病的緣由,所以連夜趕來。幸虧相爺已經好了,展昭也不用擔心了。”說完又把通真觀遇到小道士和女子聊天,到龐太師的花園殺了老道的事情說了一遍。
包拯聽了,如夢初醒,又再次感謝了展昭。
公孫策在一邊說:“這樣一來,黃寡婦的案子也好辦了。”
這句話提醒了包拯,他說:“是呀,之前那個婆子不是說丟了女兒嗎?難道就是被小道士拐走了?”
公孫策點點頭,又將這幾天他替包拯上折子告病假,皇上派禦醫和陳林來看望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拯慰勞公孫策這幾天辛苦了,又請他幫忙寫折子,一來銷病假,叩謝皇恩;二來彈劾龐太師暗中運用邪術,謀害朝廷大臣。
天亮以後,包拯身體還沒完全好,就回去休息了一會兒。四位勇士和公孫先生一起,擺了一桌酒席給展昭接風。雖然大家為了包大人幾天都沒合眼,但包大人轉危為安又讓大夥兒非常開心。他們坐在一起你說我講,敬酒夾菜,聊得不亦樂乎。
喝了一會兒酒水,包拯也抽空進來,敬了展昭一杯酒,感謝他多次救命之恩。然後,又叫包興帶人去捉拿通真觀的道士,順便傳召黃寡婦和趙國盛。眾人看在眼裏,覺得包拯時時刻刻不忘為國為民,身體還沒完全康複就開始審案,不愧為諸相之首。
不一會兒,談明、談月還有其他人等都到了公堂,包拯立刻點鼓升堂,命令先帶談明上堂。
這談明大約三十來歲,舉止端莊,身體消瘦,不像是個做壞事的人。
包拯一問才知道,這談明本來是邢吉唯一的徒弟,隻因為看不慣他師父經常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被師父喜歡。後來他一個遠房弟弟來看他,跟他師父臭味相投,就拜了師,起了個名字叫談月。可這談月也不是個好東西,邢吉前腳才被龐太師請走,他後腳就偷了師父的銀子,勾搭走了黃家的小女兒。
包拯又傳了談月上來,問他如何偷了銀子又騙人。談月說他和黃玉香兩情相悅,又給了黃寡婦三百兩銀子做彩禮。
包拯問:“你哪來的銀子?”
談月回稟說是偷了師父的,還把師父跟龐太師咒人的約定全招了。
包拯又傳上黃家母女三人,嚴加審問,然後將不知廉恥的黃母和黃玉香發配到教坊,又抄出贓銀,償還趙國盛五十兩,令他另娶媳婦。談明做了通真觀觀主,談月暫時定了個充軍罪,等太師案一了結就押解他上路。
第二天,包拯就帶著公孫策寫好的折子上朝了。皇上得知包拯的病已經痊愈了,連忙宣他進來,好好勸慰了一番。
第八章 耀武樓展昭受封
包拯病好了之後,就去叩謝皇上的恩典,又遞了一封奏折,參告龐吉收買老道,詛咒朝廷命官。皇上聽了大怒,忙將龐吉宣上殿,嚴厲申飭了一番。龐吉看見皇上龍顏大怒,連忙跪下來認罪。
皇上雖然痛罵了龐吉,但又顧念他是龐妃娘娘的父親,就命他當麵給包拯賠禮道歉,還罰了他三年俸祿。包拯得了皇上的安慰,也知道龐太師是皇親國戚,皇上不能不顧及,況且又罰了他俸祿,也就算了。
這件事多虧了皇上做和事老,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了個了結。
包拯五六天沒有上朝,皇上實在是想念,就留他在書房多聊了一會兒,順便問他如何脫險。包拯回稟說:“臣這次能化險為夷,多虧了義士展昭相助,而且這位展義士曾經多次救了臣的命。臣對他實在是感激。”
皇上聽了好奇,又問了展昭的事情。包拯就把當初趕考,在金龍寺遇賊人,展昭救了他以及陳州放糧,經過天昌鎮,展昭擒拿刺客的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聽了,龍顏大悅,就說:“這麼說來,這人不僅對卿家有恩情,而且武藝超群?”
包拯也不想讓展昭被埋沒,就誇讚他說:“展昭的武藝是一等一的好,其中又有三項絕技。第一,劍法精妙;第二,袖箭百發百中;第三,他的輕功非同一般,飛簷走壁不在話下。”
皇上一聽,不覺鼓掌大笑,說:“朕早就想找一個武藝超群的人,總是沒有見到合心意的。今天聽了你的話,覺得展昭實在是太合朕的心意了,不知道他如今還在不在?”
包拯回稟道:“展昭現在就在開封府。”
皇上說:“既然這樣,明天你就帶他來上朝吧,朕要親自去耀武樓,看看展昭的本事。”
包拯領了聖旨,就回開封府。回到府邸,他派人把展昭請到書房,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皇上的旨意告訴了他,然後請展昭明天和自己一起上朝。
展昭本來不願意去皇宮,無奈包大人已經替他答應了,隻能謙虛地說:“多謝包大人的誇獎,我隻擔心才藝不夠好,反而辜負了您的一番美意。”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然後展昭就出來了。這時候,公孫策和四位勇士知道展昭明天要進宮獻藝,都替他高興,眾人又是道喜又是客套的,又在一起吃了頓飯。
第二天五更,包拯坐轎子,展昭騎馬,一起進了皇宮。這時,皇上也帶著文武百官來到了耀武樓。皇上剛坐定,包拯就帶著展昭來丹墀拜見陛下。皇上見展昭還不到三十歲,氣宇軒昂,舉止又很合乎禮儀規範,更加高興。隨後,他又問了展昭的家鄉籍貫,展昭都一一作答,條理清晰,層次分明,皇上非常滿意。
問完了,皇上就想看展昭舞劍。展昭領旨,下了丹墀,從公孫策和四位勇士那裏拿過自己的寶劍,又回到丹墀,朝皇上坐的方向行了禮,就開始舞劍。
隻見寶劍出鞘,寒光閃閃,一縷銀光上下翻騰。起初,他身形隨著劍光飛舞,仔細看還能跟上他的速度,後來他的身形越來越快,竟然讓人眼花繚亂。其中每一項招式都非常精妙,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喝彩。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也是習武之人,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們的感受又和其他人不一樣。展昭武藝超群,身法精妙,令他們佩服不已,都在心裏稱讚:“有這樣的功夫,難怪他被稱作‘南俠’了!”
展昭在台上表現突出,卻還沒有用盡全力。他一邊舞劍,一邊留心注意周圍的情況,等到一套劍法舞完了,他便收了功夫,又向皇上行禮。臉不紅,氣不喘,可見功力深厚。
皇上看了很高興,就問包拯說:“真是好劍法!怪不得你誇獎他,那他的袖箭又怎麼試一試呢?”包拯回稟說:“展昭曾經說過,他的袖箭晚上能打滅香頭的火星。現在是白天,隻好用校場上的木牌,上麵糊一層白紙,皇上您隨意在上麵點三個紅點,就可以試他的功夫了。”
皇上一聽,正合他意,就吩咐按照包拯說的辦,他親自在白紙上隨意點了三個點,又命人跟展昭說,站在哪裏射袖箭隨他的意,因為每個人練的武功都跟別人不同。
展昭明白皇上的意思,就帶著人下了丹墀,斜著走了大約二三十步,才叫人把木牌放好。其實他還可以再放遠一點,隻是擔心太遠了皇上就看不見了。
放好木牌子後,展昭站在木牌旁邊,對耀武樓上的皇上行禮。禮畢,他立刻站起來,看準紅點,飛身竟然直奔耀武樓。跑了大約有二十步,隻見他左手一揚,跟著右手一揮,那邊木牌上已經啪的一聲響,中箭了。展昭停下腳步,又是一揚手,木牌又響了一聲。最後,展昭又換了一種身法,腰一弓,脖子一扭,從腋下送出一枚袖箭。隻聽遠處木牌再響第三聲,被這隻袖箭打得前後亂晃。射完袖箭,展昭身形一動,又回到丹墀上,向皇上行禮。
這時,守在木牌旁邊的人,已經把它送上來,給皇上檢查。隻見三枝八寸長的袖箭釘在木牌上,每一隻都正中紅點,第三隻更是將木牌都釘穿了。皇上看了很驚訝,連聲稱讚展昭真是絕技!
包拯又上奏說:“啟稟皇上,展昭第三項絕技就是輕功,這需要到高處才好演練。不如就叫他去對麵那五間高樓,陛下您也可以到樓上去看,這樣看得更清楚。”皇上聽了,就站起來,帶著幾位大臣一起登上高樓,又允許展昭脫去外麵的長袍。
正當展昭已經準備好了,趙虎卻不知從哪裏端來一杯酒,讓展昭解渴助興。展昭謝過趙虎,喝了酒就到了高樓下麵,又向耀武樓行禮。他站起來,在平地上活動了一下手腳,又走了幾步,忽然身體一縮,腰背一曲,嗖地一下,就好像雲中飛燕一樣,輕輕落在了高樓上麵。
這邊,皇上驚喜萬分,說:“大家看,他剛才還在平地上,怎麼一下子就上了高樓呢?”旁邊的大臣們都一起誇讚展昭。
漸漸地,展昭的身形更加靈活。隻見他走到高樓的柱子下,雙手摟住柱子,身體一飄,居然順著柱子倒著爬上去了。到了柱子頂上,他左手抓了柱子,左腿盤住,身體一挺,右手一揚,做了個探海的動作,引得皇上他們連連叫好。
突然,他又用右手抓住柱子,身子圍著柱子滴溜溜一轉,倒把圍觀的人嚇了一跳。他卻轉過左手,又去抓柱子,腳尖一蹬,手腳並用,從這邊竄到那邊,又從那邊竄到這邊,竄來竄去,看得下麵的人眼睛都花了。最後,他終於停在柱子頂上,手腳一收,縮成一個圓團,一個空翻翻到房頂站好。
皇上看到這裏,不由得失聲說道:“天啊!太奇妙了!太奇妙了!這哪裏是人啊,簡直和朕的禦貓一樣!”
皇上說這句話的時候,展昭正好收了功夫,就在那房頂上對皇上行禮。其他人都替他高興,又見他站得那麼高,心裏挺擔心的。
隻因為皇上金口說出了“禦貓”兩字,便幹脆把這作為展昭的封號。可憐南俠一來就得了這樣一個綽號,人人稱他做“禦貓”。也因為這個綽號,後來他認識了一幹英雄好漢,這些都是後話了。
那天,皇上試了一下展昭的武藝,當天就回宮傳旨,說:“封展昭做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就在開封府供職。”包拯帶著展昭叩謝皇恩,回了書房就叫人準備了四品武官的服飾。展昭忙穿好官服來拜見包拯,大家又設宴為展昭慶賀。
正在大家吃飯的時候,包拯又命包興來找公孫策商量案情。
第二天,包拯帶著展昭去上朝,大家看見展昭穿著官服,更加顯得威風凜凜,一表人才。展昭又是一個謙遜有禮的人,所以大家都願意和他親近。
皇上龍心大悅,準了包拯遞上去的折子,決定今年加一場科舉考試。
這個消息一下子廣為流傳,不知不覺就傳到了湖廣地區。湖廣武昌府江夏縣南安善村有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叫範中禹,家中還有個妻子叫白玉蓮,和一個七歲的兒子金哥。他雖然是個飽學名士,卻家道艱難。
一天,他和幾個同窗好友會文之後,回來長籲短歎。妻子白玉蓮不知道他為什麼悶悶不樂,就問他。範中禹把皇上特別恩典,今年加了一場科舉的事情告訴了妻子,卻又因為家中貧困,沒有錢上京趕考而煩惱。
白玉蓮一聽,勸慰了丈夫一番,說願意帶著孩子跟他一起去京城,順便還能去探望一下娘家人。範中禹見妻子這麼賢惠,也不好再煩惱讓她擔心,隻好暫時不去想了。
第二天,夫妻倆正在梳洗,就聽見有人叫門,原來是範中禹的好朋友劉洪義。劉洪義對範中禹說:“我今天來有事情和兄弟你商量,聽說今年皇上加了一場科舉。賢弟你學識淵博,文采非凡,不如也上京趕考吧。”
範中禹想去趕考,卻又沒有錢做路費。他本來不想告訴別人,但他和劉洪義是多年的好友,情誼不同一般,就把昨天晚上妻子說的話告訴了劉洪義。劉洪義拍手說:“這樣做是應該的,人生莫大於孝。隻不過,你們三人一起去京城,需要花費多少銀子呢?”範中禹發愁地說:“少說要七八十兩,我家裏貧困,一時哪裏籌辦得出這麼多銀子呢?趕考的事情隻好算了。”
劉洪義聽了,想了一會兒說:“這事兒你別擔心,等我幫你籌辦路費去。”範中禹哪裏肯答應,忙留劉洪義吃飯。劉洪義說:“吃飯是小事,你這才是正事。我現在就去,你等我的消息吧。”說完就走了。
範中禹送走劉洪義,既高興又愧疚,高興自己終於有機會上京趕考,卻又覺得連累朋友替他奔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範中禹正在家等得著急,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原來是劉洪義牽著一頭黑驢進來,他邊走邊笑,說:“這頭畜生真是不聽話,就是不肯好好走路。好在賢弟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這是一百兩銀子,你們一家可以進京了。”說完笑著把銀子遞給他。範中禹又驚又喜,連忙謝了又謝。劉洪義又把黑驢借給他們拉行李,叮囑範家人一番,就送他們離開了。
範中禹一家沿途趕路,本來想先到萬全山去拜見嶽母,白玉蓮攔住他說:“相公不用著急,我們原本就是為了科舉考試來的。等你考完了,我們再去也不遲。”範中禹聽了有道理,就安心讀書,準備考試。
這一次的主考是包拯,因為他正直無私,鐵麵無情,所以沒有出現任何徇私舞弊的事情。範中禹考完了試,感覺還不錯,就帶著妻兒一起去探望嶽母。
白玉蓮的娘家住在萬全山裏麵,他們一直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範中禹就讓妻子帶著孩子坐在一塊青石上休息,自己騎著黑驢去找,打算找到了再來接他們。結果他找了很久,腿都酸了,還是沒有找到嶽母家,隻好回來找妻子。
沒想到妻兒兩個都不見了,他高聲呼喚,到處尋找,半天都沒人答應,他隻好坐在青石上放聲大哭。
他正在哭的時候,來了個打柴的老人,他忙上去問有沒有看到他的妻子和孩子。那老人說:“我隻看到個女子,沒有看到小孩。那女子被獨虎莊的葛登雲抓走了。”範中禹聽了,忙問明山莊的位置,急匆匆地趕去找人。
白玉蓮有了下落,那金哥又去了哪裏呢?
原來,葛登雲帶著一群人上山打野獸,把一隻老虎嚇出來了。老虎跑過青石的時候,一口叼走了金哥,嚇暈了白玉蓮。葛登雲追著老虎跑過來,看見這裏有個女子就把她帶走了,他素來喜歡強搶民女,幹了這樣的壞事也不怕別人看到。
那老虎叼走了小孩,路過樹林時又遇上了一個樵夫。樵夫見了急中生智,拿著斧頭就打,正好打在老虎頭上。老虎吃痛,忙丟下孩子逃走了。樵夫連忙上去查看,幸好這孩子沒受傷,不一會兒就醒了。
樵夫擔心又遇上野獸,就帶著孩子回家了。樵夫的母親見他帶回一個小孩,又聽兒子說虎口救人的事情,害怕得不得了,忙安慰孩子,又問他父母是誰,家住什麼地方。
金哥說:“我叫範金哥,今年七歲,我爹叫範中禹,娘叫白玉蓮,我們住在安善村。”
這婆婆一聽大驚失色,原來她正是白玉蓮的母親、金哥的外祖母,她兒子白雄就是白玉蓮的弟弟。祖孫三人抱頭痛哭,金哥又把父親進京趕考,一家人來萬全山探親的事情說了一遍。白母連忙叫兒子去找女兒和女婿,隻因為天色已晚,這才作罷。
第二天,白雄下山到了青石旁邊,哪裏還有人影?正在他四處張望的時候,遠處忽然來了一個人。那人蓬頭垢麵,臉上全是血,手上又拿著一隻鞋子,搖搖晃晃,跑到白雄麵前就打,邊打還邊說:“打死你個狗才!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白雄急忙避開,又仔細看那個人,覺得他長得很像自己的姐夫範中禹,卻瘋瘋癲癲的。他突然想起家中的外甥,就說:“瘋子,你在這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說完就回去接金哥來認人。
這個瘋子確實是範中禹,他昨天跑到獨虎莊,找葛登雲要妻子。誰料葛登雲好狠的心,居然一頓亂棍將他打死了。葛登雲又讓人把範中禹裝到木箱裏,連夜拖到荒郊野外去拋屍。
拋屍的人本來心裏就有點害怕,在路上又碰見一群報喜的人,慌慌張張地就拋下箱子跑了。原來,範中禹中了狀元,這些報喜的就是來找他的。誰料到處找不到人,又看到這個箱子,他們還以為發了筆橫財。打開箱子,範中禹居然死而複生,一下子就跳出來了,還拿著鞋子到處亂打人。旁邊的人看了害怕,就一哄而散。
白雄回到家,跟母親說了這件事,又背著外甥下山。等他到的時候,瘋子早就不見了。
這邊白雄還在到處找他姐姐、姐夫,那邊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原來,城中鼓樓大街西邊有座興隆木廠,裏麵的老板是兩個山西兄弟,哥哥叫屈申,弟弟叫屈良。屈申長了一臉絡腮胡子,又最喜歡喝酒,好在他心裏有數,從來不會因酒誤事,弟弟對他挺放心的。
這天,屈申騎了一頭花驢去萬全山看木頭,可他對那木頭不中意,也就沒買。跟木材老板一起喝完酒後,他醉醺醺地回家了。在路上,他看到一頭拴好的黑驢,本來就嫌自己的驢子不好,一時貪心,就用自己的花驢換了那頭黑驢。他又走了一會兒,看見天色不早,就到一戶人家借宿。
誰料,這家的男主人就是當初卷了銀子逃走的李保。李保見屈申行李很重,知道他帶了很多錢,就同意他借宿了。李保的老婆偷偷看了屈申的行李,發現他有很多錢,就要李保把人灌醉,然後殺人奪財。
李保灌醉了屈申,本來不想殺了他,老婆卻在一邊恥笑痛罵,一時也顧不得天理報應,夫妻倆合力把屈申勒死了。
殺了屈申後,李保騎著黑驢去拋屍。他一直都膽小怕事,在路上看到個人影就嚇得半死。他慌忙把屍體往萬全山北坡一扔,又把驢子趕走了,這才心驚膽戰地回家。
第九章 破奇案審陰斷陽
第二天,路人看見了死屍,都圍上來觀看。有人看見屍體脖子上的繩索,就叫來地方官苦頭兒,要他上報給縣令。苦頭兒答應了,正要離開,隻聽見路人大叫:“苦頭兒!苦頭兒!回來,回來。活咧!活咧!”
苦頭兒還以為是玩笑,沒想到,屈申還真的活過來了。
旁邊的人連忙把他扶起來坐好,隻見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又輕輕“哎喲”了一聲。苦頭兒在他對麵蹲下來,問他說:“兄弟,你醒醒啊,有什麼話跟我說就好。”
屈申微微睜開雙眼,看了看苦頭兒,又瞧了瞧周圍的人,忽然叫起來:“哎呀!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和奴家麵對麵說話?這成什麼體統,還不快點後退一些!”說完,就用袖子把臉一遮,說話也細聲細氣的。
圍觀的人看了,都笑了起來,說他怎麼學女人說話。
苦頭兒連忙攔住說:“鄉親們別笑了,這人剛醒過來,神不守舍的。你們都安靜些,等我問問他是怎麼回事?”眾人這才不笑了。苦頭兒又問他:“兄弟,你是被誰害了?誰勒死了你?隻管跟我講。”
隻見屈申羞羞答答地說:“奴家不是被人勒死的,是懸梁自盡的。”
旁邊人都說他胡說,明明是被人勒死,這裏又沒有樹木,他脖子上的繩子還在呢。苦頭兒又安撫了眾人一番,接著問:“那兄弟你為什麼上吊呢?”
屈申說:“奴家和丈夫兒子來探望母親,不料被一個叫葛雲登的人搶去,想要強迫我。我假裝答應,又支開了丫鬟,這才上吊自殺了。”
苦頭兒聽了,跟周圍的人說:“大夥兒都聽見了,原來是葛雲登幹的好事,跟他一貫的做法很相稱。隻是這回搶的怎麼是個男的?”他正奇怪,忽然後腦勺挨了一下子,轉頭一看,竟然是個瘋子,那瘋子正拿著鞋子打人呢。苦頭兒埋怨道:“今天我還真倒黴,一大早就碰上這個腦袋不清醒的躺在這兒,現在又挨了瘋子一鞋底子。倒黴!”
屈申忽然說道:“那個拿鞋打人的是我的丈夫,求各位鄉親幫忙將他拿住。”
大夥兒又笑了,說:“夥計,你長成這個樣,怎麼還有丈夫?”正說笑呢,旁邊又有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他們一起拉著一頭花驢,一邊高聲亂叫:“苦頭兒,苦頭兒!我們要打官司!”
苦頭兒無奈地說:“我怎麼就這麼倒黴,一件事還沒搞定,又來一件。兩位鬆手啊!有話好好說。”
原來,這兩人一個是屈申的弟弟屈良,另一個是白玉蓮的弟弟白雄。
白雄昨天沒找到人,今天又來找了,結果看見樹上拴住一頭花驢,金哥沒說驢子是什麼顏色,他便以為是姐姐姐夫的。有了驢子就好找人了,他解開驢子往前走,恰好碰上了同樣來找哥哥的屈良。
屈良一見白雄牽著哥哥的驢子,連忙上去一把揪住他,問:“你怎麼牽著我家的驢子?我哥哥呢?我們的銀子呢?”
白雄聽了好不惱火,眼睛一瞪,說:“這是我親戚的驢子,我還要問你要我姐姐姐夫呢!”他倆就這麼扭打起來,回頭看見地方小官苦頭兒,就找他評理。
屈良一眼看見苦頭兒旁邊那個人,正是他哥哥,便嚷嚷道:“好了啊!這不是我哥哥嗎?”忙鬆開白雄跑到屈申旁邊,說:“哥哥喂,你怎麼在這裏啊?脖子上的繩子是怎麼回事啊?”
屈申大聲說:“你誰啊?怎麼這麼無禮!快離我遠一點!”
屈良一聽哥哥居然發出女人的聲音,而且還沒講山西話,覺得很奇怪:“哥哥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呢?”
屈申卻衝著白雄說:“那不是我弟弟白雄嗎?弟弟啊,你看姐姐真是好苦啊!”白雄一聽,懵了,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旁邊圍觀的人又喊道:“快躲開!快躲開!那個瘋子又來了!”白雄一看,正是前天在山底下看到的那個人。屈申又高聲說道:“弟弟啊,那是你姐夫範中禹,你快點把他拉住啊!”白雄聽了,也顧不得是怎麼回事,把驢子給苦頭兒拉住,上前將瘋子抓住。
苦頭兒也覺得腦袋裏變成了一團糨糊,隻好說:“這件事情我可處理不了。我看你們兩個也別爭了,幹脆一起去縣裏說理吧。”
剛說完這些,他同伴就趕來了兩輛車,載著他們幾個人一起去縣裏。上車的時候,屈申還是腿軟,自己上不了,偏要白雄扶他。白雄見了,隻好扶他上去。隻見屈申扭扭捏捏,好像長的是三寸金蓮一般,小心翼翼地上了車。圍觀的人笑得肚皮都要破了。屈良在旁邊看著,覺得哥哥實在是丟臉,隻能唉聲歎氣。最可惡的是,他哥哥還不準他上車,非要白雄坐在旁邊不可。沒辦法,他隻好上了瘋子的車,卻被瘋子一鞋底子打了下來。苦頭兒又不讓他騎驢,說還不能確定驢子是他家的。
可憐的屈良,最後隻能跟著車子跑,這麼跑了一路才到了祥符縣。
走到路當中,忽然又見到一頭黑驢,那花驢一見就追,苦頭兒拉不住,幾個人隻好跟上去了。一行人正追趕著,又看見驢子後麵跟來幾個人,為首一人正是開封府的趙虎。
不一會兒,屈良終於追上了花驢,將它一把拉住,兩撥人馬擦肩而過。
這邊,趙虎奉包大人之命,前來找新科狀元。包大人一下朝,就看見一頭黑驢衝著他跑來,旁邊的衙役居然攔不住。那黑驢到包拯麵前,也不發潑,竟然屈了兩隻前蹄,又朝包拯點了三下頭,就像個人一般。
包拯問:“莫非這驢子有什麼冤情?”
黑驢果然站了起來,又衝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就跑。包拯連忙吩咐趙虎帶人追上去,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那黑驢帶著衙役們往前跑,到了萬全山下麵一間古廟,就站著不動了。
趙虎正納悶,忽然聽到廟裏有人喊“救命”。趙虎進去一看,裏麵有一口薄木棺材,棺蓋倒在一邊,卻有一個美貌的女子,正按著一個老道士往死裏打。趙虎連忙上去說:“喂喂,男女授受不親啊,你們這麼打怎麼行?”
那女子說:“俺被人謀害了,有人搶了俺四百兩銀子啊。不知咋的,俺就跑到棺材裏咧,這賊道士跑來開棺蓋,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咧,俺幹嗎不打他?”
趙虎說:“既然是這樣,你先把他放開,我來問他。”
那女子就鬆開手,叉腰站在一旁。
老道士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了,對趙虎說:“這裏本是葛家的家廟,昨天抬了一口棺材來,說是主管葛壽的母親病死了,叫我立刻埋葬。隻因現在嚴禁動土,就暫時放在廟裏。今天早上忽然聽到棺材裏麵亂響,小道連忙把棺蓋打開。誰知這女子一下子跳出來,把我一頓好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趙虎聽了老道的話,又見那女子雖然是個女人模樣,說話卻是山西男人口音,說的又是謀財害命的話。他心裏就有點不高興了,於是對兩人說:“我也不管你倆是怎麼一回事,反正你們都得跟我到開封府走一趟。”說完就帶兩人出來。
才出了廟門,後麵那女子說:“官爺,前麵南坡上站著的人,就是害俺的人。”說完跑過去,一把揪住那人痛罵:“好你個李保!居然敢勒死俺,快說,你把俺的四百兩銀子藏到哪裏去了?快點還給俺!”
那人說:“你這女人真是沒道理,我又不認識你,誰拿了你銀子?”
女子更加生氣了,說:“你個混蛋咧!謀財害命,還敢跟俺不承認?”
趙虎一聽,不由分說,就叫人把李保也一起帶回了開封府。
祥符縣縣令接到苦頭兒的案子,發現裏麵有新科狀元,這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連忙帶著一幹人等前來找開封府包大人,又把事情的大概情況跟包拯說了一遍。
包拯立刻點鼓升堂,先叫人帶上範中禹。範中禹到了公堂,還是瘋瘋癲癲的,直嚷嚷:“好個狗才!叫你們打我!叫你們打我!”說完就拿鞋子打人。衙役們連忙七手八腳地攔住他。公孫策一看,明白他得了氣迷瘋痰的病症,就稟過包拯,打算用藥物調理他。包拯同意了,叫人將他押送到公孫先生那裏去。
然後又帶上白雄。包拯問:“你是什麼人?有什麼冤情?”白雄就把他救了外甥,到處尋找姐姐、姐夫,然後又和屈良扭打的事情說了。包拯又傳上屈良來,屈良上來稟告,他哥哥屈申帶了四百兩銀子去萬全山南批木料,一夜沒回,他去尋找卻看到有人拉著他哥哥的花驢。等他找到了哥哥,哥哥卻不認得自己,反而說白雄是他兄弟。
包拯聽了納悶,就叫他先下去,然後帶屈申。
左右的衙役喊了好幾聲,屈大胡子都不動,衙役隻好走到他麵前說:“大人叫你上堂呢。”隻見屈申羞答答地走上堂,像個女人一樣行了禮,兩邊的衙役都想笑,又不敢笑。
包拯皺眉,問道:“你被什麼人害了?快說吧。”
屈申回稟道:“小婦人名叫白玉蓮。有個丈夫叫範中禹,小婦人帶著兒子金哥,陪丈夫一起上京趕考。科考結束後,又一起去萬全山探親。丈夫先去找人了,小婦人就帶著兒子在青石上等。忽然來了一隻老虎,將我兒子叼了去,小婦人被嚇暈了。昏迷之際,隻聽見有人說了一句‘搶’,醒來就在那賊人家中了。以免受辱,小婦人就投繯自盡。恍恍惚惚的,又覺得涼風透體,張開眼看時,旁邊圍了很多人,小婦人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包拯看他的樣子,又聽他說話,覺得很奇怪,就把屈良叫上來,問:“你認得他嗎?”屈良說:“他是我哥哥。”包拯又問屈申:“你呢?”屈申卻說:“小婦人不認得他是什麼人。”包拯又叫來白雄,問了同樣的問題。白雄說:“小人不認得他。”屈良忍不住說:“我可是你親姐姐,你居然說不認識,豈有此理!”白雄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包拯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是魂魄上錯了身。這可怎麼辦才好?
這時,趙虎也回來了,將黑驢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拯就叫帶老道。那老道交代說:“小道是給葛家照看家廟的,名叫葉苦修。昨天葛家抬了一口薄皮棺材來,說是主管葛壽的母親病故,要小道立刻埋了。小道因為現在禁止動土,所以就讓他們放在廟裏。”
包拯學識淵博,哪裏聽不出這“禁止動土”的假話,喝道:“你這家夥滿口胡說!來人,掌嘴!”老道慌了,連忙交代說:“小道該死,這就招認!我聽說是總管的母親,料到棺裏必然有首飾和衣服。小道一時貪財,就說了謊,想撬開棺蓋得些錢財。誰料,我剛把棺蓋打開,那女子就活了,把我按住一頓好打。她說一口山西話,而且力氣好大。小道又怕又急,就喊救命,然後差爺就把我帶到這裏來了。”
包拯吩咐叫老道畫押,然後又叫人去捉拿葛壽歸案。老道下去了,包拯又叫人帶上女子。
衙役叫道:“帶婦人,帶婦人!”那女子卻動也沒動,還是那個差役上前說:“那女子,老爺叫你上堂呢!”隻聽女子說:“俺是個大老爺們,誰是女子呀?你可不要開玩笑咧!”
差役說:“你如今就是個女子,誰跟你開玩笑?還不快上堂去!”
那女子聽了,就邁著大步子走上堂來,咕咚一下跪下。
包拯問:“那女子,你有什麼冤情,快點說吧。”
女子說:“俺不是女子,俺名叫屈申。帶了四百兩銀子去萬全山批木頭,沒想到買賣不成。回來晚了,在路上瞧見一頭沒主的驢子,毛色鮮亮,就把自己的驢子拴樹上,給他換了。後來又找了家投宿,沒想到那個叫李保的家夥,把俺灌醉,還把俺勒死了。俺正喘不過氣來,誰料天光一亮,一個道士撬開棺材。俺正不知道怎麼跑到棺材裏去了,又不見了銀子,這才把老道打了。不想剛出廟門,就碰到了李保,我便揪住他,一起來這兒了。”
包拯聽了,又叫白雄上來,說:“你認得這個女子嗎?”白雄見了,失聲說:“你不是我姐姐玉蓮嗎?”他剛要上去跟姐姐相認,卻見那女子說:“誰是你姐姐?俺是個大老爺們!”白雄嚇了一跳。包拯便讓他下去,換屈良上來。屈良一上來,那女子就嚷道:“哎喲,俺的兄弟啊!你哥哥被人害了,千萬想著要找到咱們的銀子啊!”屈良說:“這是咋回事?我啥時候有這樣的哥哥了?”
包拯終於明白了,原來這男女兩人的魂魄都上錯了身。
之後又叫帶李保上來,包拯一見是他家逃走的惡奴,也不追究往事,隻問他為什麼謀財害命。李保這會兒看見包相爺如此威嚴,身後站著的包興、李才都穿了七品郎官的衣服,悔不當初,隻求能快點死,就全部招了。包拯讓他畫了押,叫衙役前去搜查贓銀,順便捉他老婆。
剛把這事兒審完,葛壽也帶到了。包拯命人將他帶上來,問他道:“昨天你主人的家廟裏多了一口棺材,裏麵裝的是什麼人?”葛壽一聽,慌慌張站地答道:“是小人的母親。”包拯又說:“你在葛府中當了這麼多年的主管,必定是個可靠的人。既然是你母親,為什麼用薄皮棺材裝殮?你即便不能置辦好的棺材,也可以求主人家賞賜,沒想到居然這麼狠心,草草安葬,做出這種不孝的事情!來人,先打他四十大板!”
“是!”衙役們一起答應,將葛壽重重打了四十大板,打得他滿地打滾。
包拯又問了他幾個問題,葛壽還想說謊,聽見說繼續打又害怕了,於是招認出葛登雲打死範中禹,拋屍荒郊野外,又逼死白玉蓮,假裝是總管母親安葬的事情。
包拯重重處罰了他,又派衙役去捉拿葛登雲。退了堂,包拯回到書房中,覺得白玉蓮跟屈申的事情有點難辦,他倆陰差陽錯地附錯了身,怎樣調換回來才好呢?
他口中不斷念叨著“陰差陽錯,陰差陽錯”,包興在旁邊忍不住說:“既然是陰差陽錯,小人想,這非得到陰司地府的陰陽寶殿去查不可。”
包拯很奇怪,問他是怎麼回事。
包興說:“大人忘了,上次白家堡為了遊仙枕害死了他表弟李克明,這枕頭就當堂交上來了。之前相爺去陳州的時候,小人偷偷試了它,結果到了陰陽寶殿。那裏的衙役說小人冒充星主,就把小人趕回來了。”
包拯一聽,想起當初審的烏盆案,後來玉宸宮的冤魂都稱呼自己為星主。於是,決定照包興說的試一試。他命包興取來枕頭,枕著它睡到床上。果然來到了陰陽寶殿,那裏的紅衣判官說:“星主必定是為了那陰差陽錯的事情而來。”就給包拯看一本冊子,上麵寫著幾句話,最後兩句是:“若要明此事,井中古鏡存。臨時滴血照,磕破中指痕。”然後又把包拯送回陽間。
包拯醒了,正好公孫策也把範中禹治好了,便叫包興取出古鏡,帶那兩人上來。包拯命兩人咬破中指,將血滴在鏡子上,兩人照做了。隻見鏡麵雲翳散開,光芒四射,鏡中映出兩人死前的模樣。兩人正覺得難受,一起跌倒。這時,光芒散去,兩人居然換回來了。
第二天,葛登雲和李保的老婆也帶到了,包拯秉公處理,將惡人斬於禦鍘之下,又送範中禹夫妻等人一家團圓。
第十章 救周老三俠相會
新科狀元範仲禹的案子終於了結,皇上看了包拯的奏折,恩準範仲禹休息幾日,再來參加瓊林宴。包拯又啟奏陛下,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因為要回原籍祭奠先祖,所以告假兩月。皇上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小事,也一起恩準了。
展昭便告別開封府眾人,換回原來的打扮,回了遇傑村。到了家門口,展昭上前敲門,家中老仆展忠開門一看,喜不自禁,連忙將展昭迎進來。一邊走,展忠一邊說:“少爺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你總是一出門就不想回家,也不管家裏的事情,隻叫老奴我處理。將來要是老奴我不在了,少爺你怎麼辦呢?哎喲,我的少爺,你又瞎買東西了,這兩匹馬少說也要一百五六十兩銀子啊,連人帶牲口,一天要花費多少錢啊。少爺你真是不會過日子啊。”他絮絮叨叨,囉唆個不停。
展昭也不生氣,展昭一直把他當長輩看待,愛的就是他一心照顧自己,從來沒有私心,更何況他一家又是世世代代伺候展家的忠仆,說的這些話也是為了自己好。展昭見他講個沒完,就想岔開話題,說:“這段時間房門開過沒有?”
展忠說:“自從少爺你出去了,家裏也沒人來拜訪,開房門準備迎接誰呢?老奴又擔心丟了東西,還不如鎖了安心。現在少爺你回來了,那書房也應該打開了。”說完又跟旁邊的小廝說:“你年輕些,腿腳靈便,就跟我進去取鑰匙吧,省得我到處走。”說完進去找出鑰匙,交給小廝,讓他去開門,順便打掃房間安放行李。
展昭剛進屋坐下,又見展忠端了一碗熱茶來,就叫小廝趕緊接過來,說:“你也回房歇息吧,可別累著了。”其實還是怕老人家囉唆。
展忠卻說:“多謝少爺啦,老奴不累,話說少爺也該做點正經事兒了。你每日在外麵閑遊,又總不說什麼時候回來,耽誤了多少事情啊。前幾個月,開封府包大人那裏派人來請少爺,又是禮物又是聘金的,老奴說少爺你不在家,不能收禮物。那人哪裏肯依?放下禮物就走了,還留下一封書信。”說完,從懷裏掏出書信,遞給展昭,說,“少爺你看,應該怎麼做才好?俗話說‘無功不受祿’,人家包大人既然這樣看重,少爺你也要拿個主意才好啊。”
展昭也不說話,接過書信拆開,看了一遍,說:“忠伯你放心吧,我現在已經在開封府任四品武官了。”
展忠不相信,說:“少爺又來騙老奴了,你要是做了官,怎麼還穿這樣的衣服呢?”
展昭說:“你不信啊?看看我包袱裏的官服就知道了。我跟你說,因為我做了官,所以特地告假回來祭奠先祖。你明天幫我準備好祭品,我要到爹娘墳前拜祭。”
旁邊的小廝打開包袱,裏麵果然是四品武官的官服。展忠更加歡喜了,連忙笑嘻嘻地要下跪,說:“少爺你真的當官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老奴給少爺磕頭道喜。”
展昭連忙一把攙住他,說:“使不得使不得,忠伯你年紀大了,不用多禮。”
展忠又說:“少爺既然已經做官了,那就得考慮到香火子嗣的問題。從現在開始,你就要想想成親對象,好早點成家立業啊。”
展昭順口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前幾天我在杭州遇到個朋友,跟我提了門親事。明天祭拜之後,我就去杭州。”
展忠聽了,心中一塊大石落下,說:“這樣就太好了,老奴這就去準備祭品。”說完就歡天喜地地去了。
第二天,街坊鄰裏都來展家幫忙,往墳上搬運祭品。等到展昭換了四品官服,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街邊就站滿了看熱鬧的男男女女。展昭見了,不想過分招搖,連忙下馬步行,讓小廝牽著馬跟在後麵。
這些人看展昭衣冠楚楚,又生了一副好相貌,而且這麼懂得禮數,人人羨慕歡喜。
展昭到了祖墳,依照禮儀祭拜了先祖,又仔細察看了一下周圍,隻見陵園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暗中感念老仆展忠。想起已經去世的父母,展昭留戀了好久,這才吩咐小廝幫著展忠收拾好祭品,啟程回家。
展昭回家後,天天都有人上門拜訪,那些人各有各的心思。展昭覺得在家反而不能好好休息,就準備起身前往杭州。第二天,他就收拾好行李,囑托家中仆從協助展忠,騎馬離開了。
杭州哪裏有什麼朋友說親啊,不過是展昭曾經遊覽過西湖,念念不忘那裏的美景,所以騙了展忠,來西湖遊玩罷了。
一天,展昭慢慢步行到斷橋亭上,徘徊遠眺,欣賞大好風光。正在此時,他忽然看見那邊堤岸上,一個老人家用衣服把頭一蒙,撲通一下跳到水裏。展昭見了,不覺失聲大喊:“哎呀!不好了!有人投水啦!快救人啊!”展昭是個不會遊泳的,隻能站在亭子上幹著急。
忽然,一葉小小的漁舟,好像弩箭一樣,飛快地劃過來。到了老人投水的地方,一個年輕的漁郎縱身躍入水中,不多時就將老人拉了上來,他拖著老人的身體,慢慢往岸邊遊來。展昭見他在水中自由自在,就好像在岸上一樣靈活,便知道他是個會遊水的好手。
等他遊得近了,展昭細細端詳,隻見他不過二十出頭,滿麵英華,氣度不凡,心裏暗中稱讚。那人將老人救上岸,又幫他吐出了肚子裏的水。老人一會兒就醒了,他微微一睜眼,說:“你這人真是多事,為什麼把我救活?我早就不想活了!”
岸邊已經聚集了一圈看熱鬧的人,聽了老人的話,都說這老人不知好歹,人家救了他,他還抱怨。那漁郎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老人家別這麼說嘛,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人呢?你有什麼委屈,就跟我講。要是真的不想活了,我待會再把你送下水去就是了。”旁邊人聽了,都打了一個冷戰。
老人這才說道:“我名叫周增,在中天竺開了一座茶樓。三年前我一時心軟,收留了一個叫鄭新的人。見他會寫會算、做事勤快,就招贅他為女婿,幫我照料生意。不料我女兒去年死了,他又娶了個姓王的女人,就對我不尊重起來。後來,他趁著收拾門麵的工夫,騙我把店名改了。誰知改了字號後,他們夫妻倆越發不把我放在眼裏,說我白吃白喝賴上了他家。我聽了很生氣,就去縣令那裏告他們,他們卻買通了縣令,將我打了二十大板,還趕出仁和縣。小哥你說,我還能活嗎?還不如死了,去陰曹地府告狀,出這口惡氣!”
漁郎聽了笑著說:“老人家,這你可就錯了,人要活著才能出氣,他們能買通縣令,難道就不能買通陰間司嗎?我倒給你出個主意,不如你再開一家茶樓,氣死他們。”
周老爺子聽了心中一動,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沒有那麼多錢。
漁郎聽了他的煩惱,笑著表示,不過三四百兩銀子,他可以借給老人,並和他約好,明天午時,在斷橋亭邊見麵。
展昭看了暗暗點頭,稱讚這漁郎是個仗義疏財的人,隻是看他的打扮,不像是有那麼多錢的人,所以很好奇。
他也想幫那周老爺子一把,就直奔中天竺,租下了住的地方,又問明了鄭家茶樓的方向,就往那裏去了。
一來到茶樓,茶博士就迎了上來,問道:“大爺你是喝茶呢,還是喝酒呢?還是會客呢?”
展昭答道:“我不會客,隻吃一杯茶。”
茶博士聽了,就摘下寫了店裏茶名的水牌,問展昭喝什麼茶。
展昭先不點茶,倒打聽起茶樓主人的事情。茶博士和他閑聊,把鄭新娶了王家女兒後,改了茶樓名字的事情告訴了展昭。
展昭又問,鄭新夫婦二人平常住在哪裏,家裏還有些什麼人。茶博士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心裏卻有些奇怪,覺得展昭不像是來吃茶的,倒像是來私訪的。展昭打聽完,又問了掌櫃的長相,這才點了一壺雨前茶慢慢喝了起來。
不一會兒,樓下又上來一個武生打扮的公子。他服色鮮明,相貌英俊,一上來就找了一張桌子坐下,恰好就在展昭斜對麵。茶博士又跑過來招呼客人,沒想到這位公子也不著急喝茶,倒是問了和展昭一樣的問題。茶博士非常驚訝,隻能含含糊糊地應付過去,就下樓去了。
從那武生一上樓,展昭就覺得他很麵熟,後來聽到他和茶博士的談話,聽聲音,認出他是剛才那個救人的漁郎,心裏很納悶。正好那武生也看了過來,就說了句:“兄台請了。”展昭連忙還禮,兩人都覺得彼此很容易親近,於是就坐在一起了。
茶博士送茶過來,看見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恍然大悟,又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這邊,展昭和武生也相互認識了。原來那武生名叫丁兆惠,住在鬆江府茉花村。展昭忽然想起江湖上有名的“雙俠”兄弟,便問他說:“莫非令兄名叫兆蘭,你是丁二少爺嗎?久仰兩位兄弟的大名,展某多次想去拜訪。沒想到今天居然能在這裏見麵,真是太有緣分了。”
丁兆惠說了聲慚愧,說:“家兄也時常惦念展兄,原本要去常州拜會,可惜太忙了。後來,又聽說你受封四品護衛,我們兄弟越發不好意思去拜訪了。今天能遇上你,也是我的福分。”
展昭搖頭說:“唉!丁兄弟別再提那個封職了,小弟我實在不願意做官。你我兄弟本是江湖兒女,過慣了遊山玩水的悠閑日子。如今,被這官位纏住,反而覺得心裏不暢快,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丁兆惠說:“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本來就應該為國家出力,報效皇恩。兄弟你這話說的,有些言不由衷啊。”
展昭說:“我展某人從來不說謊,如果不是看著包相爺的一番情誼,我早就掛冠離去,歸隱江湖了。”
這裏就有些話不投機了,於是兩人岔開話題,邊喝酒邊聊天。展昭問丁兆惠為什麼打扮成漁郎,丁兆惠笑著說,不過是他一時遊戲罷了。
正在此時,一個小童上來找丁兆惠,說是他哥哥丁兆蘭找他回去。丁兆惠打發走了小童,又約展昭明天午時在斷橋亭相見,就付了茶錢離開了。
展昭回到落腳的地方,等到二更時分,連夜行衣都不換,就運起輕功去了鄭家茶樓。茶樓裏麵,鄭新正和老婆王氏說話。展昭臨窗偷看,見鄭新把好幾封銀子收入放錢的格子裏,又關好了假門,一邊問王氏急著找他來有什麼事。
王氏說:“我還不是為了那個周老頭,雖然已經把他趕出了縣城,但他既然能在這裏告你,也能去別的地方告狀。到時候怎麼辦才好呢?”
鄭新說:“不管怎樣,當時是他收留了我,對我有恩。我如今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已經對不起死去的妻子了。”他聲音嘶啞,好像很傷心。
展昭心裏想:“這小子還有點良心。”
那王氏聽了便哭著說:“既然你那麼想原來的妻子,幹嗎還要娶我呢?”哭哭啼啼的,哭得鄭新心都碎了,連忙安慰她說:“是我錯了,惹娘子傷心。你不要生氣啦,我明天再想辦法,打發掉那老東西就是了。”
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一下子就暴露了本來的麵目。
正在這時,丫鬟忽然跑上來喊道:“不得了了,樓底下著火了!”鄭新和王氏便叫丫鬟點了個蠟燭,三人一起下去看看情況。
展昭見了,就想趁機進去找他的麻煩。剛拔出寶劍,就見燈光一晃,一條人影飛快地溜了進去,仔細一看,原來是救了周老的丁兆惠。隻見丁兆惠也不東張西望,熟門熟路地打開假門,從格子裏拿出九封銀子。正要離開的時候,樓梯上響起鄭新夫婦的聲音。
展昭在窗外,擔心鄭新等人把門堵住,丁兆惠無法脫身。如果他拔刀威嚇鄭新,就是搶劫而不是俠客的行為了。沒想到,丁兆惠居然吹滅了屋子裏的燈。鄭新“哎喲”了一聲,訓斥丫鬟說:“這下可好了,樓上的燈也滅了,你又把蠟燭扔了,咱們沒個照明的東西,還得下樓取火去。”
丁兆惠就趁著這會兒的工夫溜走了,展昭又暗自稱讚他機智,身形一動,自己也走了。
鄭新叫丫鬟取來燈火,進門一看格子門好像被人動過,打開一瞧,裏麵的銀子都不見了,急得到處尋找。哪裏還找得到?
第二天,丁兆惠果然到了斷橋亭邊,把四百兩銀子都給了周老爺子,還把自己身邊的一幹小廝留下來,幫他開新茶館。
丁兆惠邀請展昭去茉花村做客,展昭見假期還長,又不想回遇傑村聽展忠嘮叨,就答應了。
到了茉花村,隻見碼頭站著一人,旁邊圍了好幾個家仆小廝,這都是丁家的人。等船隻靠岸停穩了,那人便迎了上來。展昭見了他嚇了一大跳,原來這丁兆蘭、丁兆惠兄弟是一對雙胞胎,兩人長得一模一樣。要不是展昭和丁兆惠一起回來,怕是分辨不出這兄弟倆誰是誰了。
三位俠客相見,都非常開心,就一起往府邸走去。展昭第一次到他們家做客,又知道家中還有一位年邁的母親,不適合帶著刀劍拜見長輩,就解下寶劍交給一個小童收起來。丁兆惠先進去給母親請安,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找展昭閑聊。他回家後竟然有些撒嬌的樣子,和之前大不相同。展昭以為他在哥哥麵前玩鬧慣了,並不介意。
丁兆惠問了展昭“禦貓”封號的事情,展昭無奈,隻說是包相爺的情麵,把包拯帶他到耀武樓獻藝的事情說了出來。丁兆惠大感興趣,提出要看展昭舞劍。展昭命人取來自己的寶劍,丁兆惠見了連說好劍。展昭見丁兆惠一直在調笑自己,有意讓他認一認自己的劍。沒想到將門虎子、見識不凡,丁兆惠竟然認出寶劍是“巨闕”。
這時丁兆蘭也來了,他設了一桌酒席款待展昭,聽說展昭要舞劍,也想觀看。展昭正要舞劍時,丁兆惠說:“大哥劍法雖好,隻是小弟覺得這劍有些重。”於是命人取來一柄寶劍給展昭,非要他用這把劍試試。
展昭試過之後,也稱讚是好劍。丁兆惠便得意洋洋地說,這劍的名字叫“湛盧”,又問展昭這把劍他舞得吃不吃力。展昭見他多次有意調笑,心裏有些不高興,就說:“這把劍比我那把輕多了。”
丁兆惠哈哈大笑,說出這把是妹妹的劍,輕視劍就是輕視人,要展昭小心妹妹找他算賬。
正在這時,丁母也來到花園,見了展昭非常喜歡,就稱呼他賢侄。原來丁氏兄弟有意為妹妹說親,請母親先過來把把關,如滿意就叫賢侄,不滿意就叫貴客。如今看來,展昭是過了丁母這關了。
丁家兄弟到底疼愛妹妹,還想讓妹妹自己看,又怕她害羞。丁兆惠偷偷溜出去,用激將法讓妹妹和展昭比武。
展昭推辭不過,也答應了。兩人比試了很久,不分勝負。
展昭之前怕傷了小姐,不過搪塞一下,後來看她有些章法便高興起來,送了幾招指點一下。後來,展昭輕輕打落丁月華的耳墜,贏了這場比試,小姐卻也削落了南俠的頭巾。
比試完後,丁母請展昭去大廳,提起了結親的事情,展昭這才恍然大悟。
既然是緣分,便沒什麼好推辭的。
展昭便拜了丁母和丁氏兄弟,把巨闕和湛盧互換,作為定禮。
第十一章 真名士結交英雄
展昭答應了親事,丁家兄弟對他更好了。三人每天玩賞美景,飲酒閑談。
這一天,三人又約好了去江邊看風景,才到丁家碼頭,就有一名漁郎跑過來向丁家兄弟彙報。丁兆蘭聽了還好,丁兆惠卻生氣地說:“這還了得!要是都這麼放肆,以後還有規矩嗎?”
展昭就問出了什麼事。丁兆惠說:“這鬆江漁船原本分兩塊,以蘆花蕩為界,北邊是我丁家,南邊是陷空島的地盤。島主盧方為人和睦,又有爬杆之能,大家就送他一個‘鑽天鼠’的綽號。他結拜了四個兄弟,是五義之首,下麵還有老二徹地鼠韓彰,老三穿山鼠徐慶,老四翻江鼠蔣平字澤長。唯有老五少年華美,器宇不凡,為人雖然陰險狠毒,卻喜好行俠仗義。他是金華的一個武生員,因為容貌秀美、文武雙全,所以人稱‘錦毛鼠’。”
展昭一聽就說:“白玉堂我認得,正要去拜訪他。”然後又把苗家集的事情一說。
正在此時,丁家漁民的頭目過來告狀,說:“兩位員外看見了。他們過來搶魚,咱們阻攔,他們就動起手來,把我們的人都打傷了。”丁兆蘭連忙調船,趕過去調解,展昭也跟過去了。
隻見江麵上有兩隊漁船,船上的人都拿著漁叉,死死瞪著對方,激戰一觸即發。對麵船上的首領叫鄧彪,是個蠻不講理的人,見到丁兆蘭就要動手,沒想到被丁兆惠一枚彈丸打落水中,然後被抓了起來。
鄧彪還在那裏滿嘴胡話,那邊盧方趕了過來。盧方身材魁梧,果然是個忠厚的人,見了丁家兄弟連連賠禮道歉,又要把魚全給丁家。丁兆蘭也不是個占便宜的人,隻收下自家被搶走的魚,又和盧方謙讓一番,各自回家了。
展昭聽說白玉堂上京找“禦貓”的麻煩了,連忙跟丁家兄弟告辭。他一路兼程,路過武進縣,在那裏救了一名叫顏福的老人,又急著趕路了。
顏福的主人名叫顏眘敏,今年二十二歲,胸懷大誌,滿腹經綸。他父親為官兩袖清風,一貧如洗,不幸染風寒去世了,顏眘敏就和寡母、老仆相依為命。
顏眘敏打算進京考試,母親鄭氏就建議他去姑母家,一來可以安心讀書,二來他和堂妹早有婚約,也能早日成親。顏眘敏因為家中貧寒,和姑母多年沒通信,又擔心自己上京母親沒人照顧,一直在猶豫。
正好好友金必正來探望他,得知消息之後,不但送給他衣服盤纏,還派自家的小童雨墨陪他上京趕考。雨墨雖然年紀小,本事卻不少,一路上多虧了他,顏眘敏這個老好人才沒被人騙了。
一天,他們在一家小店投宿,正等著吃飯,聽見外麵有人嚷道:“你們這地方竟敢小看人?憑什麼不讓我住!”顏眘敏出去一看,居然將那個人領回來同住,可把雨墨急壞了,生怕他被人騙了。
那人自稱名叫金懋叔,身上破破爛爛的,滿臉都是土,像個無賴。他雖然看著落魄,卻非常講究飲食,點了好酒好菜大吃一通,吃完了就談天說地,把顏眘敏的情況都摸清楚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也不管其他人,倒頭就睡。雨墨很看不起他,但顏眘敏覺得人家是個英雄,想要結交,雨墨也沒辦法。
金懋叔白吃白喝,又使喚雨墨,臨走前還讓顏眘敏替他賞了店小二銀子。雨墨更覺得他是騙子。主仆倆到了興隆鎮,那金懋叔又找上他們,跟昨天一樣蹭吃蹭喝,要人家替他賞銀子。雨墨不情不願地付了賬。
因為這兩天金懋叔吃喝太花錢,原本還算充裕的路費全用光了。顏眘敏知道了,就讓雨墨去把衣服當了換盤纏。
到了下一站,雨墨好不容易找了家最便宜的小店,還沒坐穩,那金懋叔又找到了他們。顏眘敏見了很開心,直說兩人緣分不淺。
金懋叔便說要跟顏眘敏結拜為異姓兄弟,還帶著他們去了這裏最好的酒樓。雨墨急得跳腳,看著兩人又像前兩天那樣吃喝,還準備了三牲祭禮,真的結拜了,無奈地想:“這個金懋叔怕是要吃定他幹哥哥了。”
第二天,金懋叔叫人來結賬,雨墨正在發愁銀子不夠,隻見外麵進來個衣著講究的人。他一進來就跟金懋叔磕頭,說:“老爺打發小人前來,擔心您缺少盤纏,特地送了四百兩銀子,您將就著用吧。”金懋叔說:“我上路哪裏用得了這麼多銀子,多謝你家老爺的好意,留下二百兩,替我謝謝你家老爺。”說完又問雨墨要了當票,叫那人去興隆鎮取顏眘敏當掉的衣服。
雨墨驚得目瞪口呆,覺得這變化也太大了。
金懋叔叫人買了馬匹給顏眘敏,請主仆兩人吃飯之後,把剩下的一百多兩銀子都給了雨墨。
顏眘敏不肯要他的銀子,他隻說:“兄長隻管拿去,我上路自然有人付賬,我是從來不帶銀子的。我要先走了,到了京城再見麵吧。”說完就走了。
這會兒,雨墨總算回過神來,收拾好行李,精神百倍地跟著少爺來到祥符縣。
顏眘敏的姑父名叫柳洪,是個地主,他為人最小器,隻顧錢財不管親人。他因為顏老爺原先做了縣令,以為顏老爺能風光發大財,就把女兒柳金蟬從小許配給顏眘敏。沒想到顏老爺後來病故了,他就有點後悔這門親事,隻是礙著妻子顏氏的麵子不好意思。誰知三年前,顏氏也病死了,他就決定斷了親事,然後又娶了馮氏為妻。
馮氏是個麵善心毒的人,還好她很疼愛柳小姐。不過她也是有目的的,想讓自己的侄兒馮君衡娶柳小姐,就經常叫侄兒在柳洪麵前獻殷勤。柳洪雖然喜歡他,但覺得他其貌不揚,又沒有功名,所以沒有答應。
一天,柳洪正在想怎麼給女兒退了顏家的親事,外麵仆人來報,說:“武進縣的顏姑爺來了。”他很吃驚,想說自己不在家,可聽說顏眘敏衣著鮮明,騎著高頭大馬,還帶著書童,就命人請進來了。
他見顏眘敏一表人才,心裏有點高興,可一看到顏母的信臉就黑了,讓人送顏眘敏到花園幽齋去。送走之後,柳洪跟妻子馮氏說想要退親的事,又聽了馮氏的話,打算冷落顏眘敏,讓他自己退親。
不想這些話被小姐的乳母田氏聽到了,田氏忙告訴了小姐,請她幫助顏家,不要因小失大。她的丫鬟繡紅也百般勸她,送些錢給顏眘敏另找住處,還寫書信請他功成名就之後,再來求親。小姐無奈,就答應了。
那馮君衡聽說顏姑爺來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去找顏眘敏想奚落他。到了幽齋,他看見顏眘敏一表人才,就有些自慚形穢了,又逞強要和人比對對子。他半點文采也沒有,哪裏是顏眘敏的對手?隻能雞同鴨講、胡攪蠻纏一番。走之前,看見顏眘敏手中的扇子好看,還硬跟人家換了。顏眘敏哭笑不得,也沒放在心上。
馮君衡回來後,更加嫉恨顏眘敏,翻來覆去地想害了他,自己好娶表妹為妻。
這一天,馮君衡看到繡紅去花園找顏眘敏,好奇地跟去。顏眘敏拿了張字帖正要看,看見馮君衡來了就順手夾在書裏。馮君衡借口找他借書看,暗中偷了那張字帖。回房一看,原來是小姐約顏眘敏今晚在角門相會,私贈銀兩。馮君衡一看很生氣,決定晚上也去,破壞他們的好事。
到了晚上,小姐準備好銀兩首飾,礙於閨門禮儀叫繡紅送過去。繡紅提著包裹到角門,發現不是顏眘敏,正要大喊“有賊”。馮君衡害怕她嚷出來,失手把她掐死了。他見丫鬟已死,急忙提起包袱銀兩,把字帖和顏眘敏的扇子留在那裏,跑回房去了。
小姐和乳母等了繡紅很久,還沒有回來,正打算去找的時候,聽到繡紅死了的消息。柳洪去了角門,看到字帖和顏眘敏的扇子,非常生氣,在馮氏的提醒下寫了狀子送到縣令那裏,說顏眘敏殺了他家丫鬟,並沒提到小姐私自贈銀的事情。
顏眘敏什麼都不知道,幸好雨墨機靈,打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他心裏有了主意。馮氏和柳洪一心想置顏眘敏於死地,非要他抵命不可。
顏眘敏可憐小姐一番好意,因為自己粗心丟了字帖,害死了繡紅,如果當堂和盤托出,就會壞了小姐的名節。於是他心甘情願地認罪,想要保全小姐。
祥符縣縣令見顏眘敏是個懦弱書生,不像是殺人凶手,有意憐憫,就把他暫時關了起來。雨墨擔心顏眘敏在牢裏受苦,就帶著銀子求牢頭,請他讓自己也進去服侍少爺。
柳洪聽說顏眘敏招供了,非常開心,就把這事告訴了小姐。小姐心裏想:“他馬上就沒命了,我怎麼能獨活?不如也死了,好報答他的情誼。”於是她支開身邊的人,在自己房裏懸梁自盡了。等到家裏人發現,小姐已經咽氣了。
馮氏大罵柳洪是個白癡,那邊顏眘敏剛被關起來,這邊小姐就自盡了,別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於是,柳洪就謊稱小姐病重,買了一副棺材衝喜,實際是把她裝殮了,放在花園敞廳裏,還給了所有仆人封口費。
其中一個仆人叫牛驢子,他看見小姐裝殮的時候,棺材裏放了好多值錢的首飾,就帶了把斧頭,趁著夜色去偷首飾。誰料他剛剛打開棺蓋,就聽見小姐叫了一聲:“哎喲!謝謝公公指引。”然後又不說話了。
牛驢子嚇得半死,想到小姐可能是還魂了,但又一想,還魂了又怎麼樣?她現在氣息弱得很,把她掐死了,不是照樣能發財嗎?於是,他壯起膽子,把手放到小姐脖子上,正要掐的時候,一個東西正好打在他手上。
牛驢子疼得放開了手,就被一個人一腳踩在地上。那人用刀指著他,問:“棺材裏死的是誰?”
牛驢子連叫饒命,又答道:“是我家小姐,上吊死的。”
那人很吃驚,問他小姐為什麼上吊。牛驢子就把顏眘敏殺人的事情一說,還補充道:“那顏眘敏當堂招認了,我家小姐就自殺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求大爺饒命啊!”
那人說:“你起初貪財還情有可原,後來居然想謀財害命,這就可殺不可留了!”說完就把他一刀殺了。
原來,這個人就是改名金懋叔的白玉堂。他自從結識了顏眘敏後,就先到祥符縣打聽了他嶽家柳洪,知道這個人一向小器,一定會嫌貧愛富。後來聽說顏眘敏也來了,翁婿倆相處得還不錯,他正高興呢,就聽到顏眘敏被抓到縣衙了。他很詫異,就來打探消息,這才碰上了牛驢子。
他殺了牛驢子,又看到小姐還魂了,本想上前攙扶,又想到小姐算是他嫂嫂,他得避嫌,就想出一個計策。他大聲喊道:“你們小姐還魂了!快來救人呀!”然後又使勁一踢房門,弄出很大的聲音,就趁亂跑到柳洪的房裏去了。
柳洪聽說女兒還魂了,連忙來看,小姐又嘀咕說:“多謝公公指引。”果然活了。柳洪夫婦見了大喜,叫乳母帶小姐回去好好照料,再來處理牛驢子的事情。
牛驢子的死驚動了更夫,地保知道了,就拿這件事找柳洪,要他拿銀子打點一下。柳洪回房去取錢,發現銀子不見了十封,心疼得不得了。可家裏這段時間接連出事,他又怕事情鬧大了,銀子找不回不說,還要花更多的銀子去打點,隻好自認倒黴。
大牢裏麵,雨墨正服侍他家少爺,那牢頭來了,說雨墨給的銀子快花完了,要他趕緊出去弄錢。雨墨求了又求,想通融一段時間。
這時,外麵說有個姓白的來找顏眘敏。雨墨一看,那人一副武生打扮,衣著非常考究,好像是之前的金懋叔。白玉堂見到雨墨,忙叫他帶自己去看顏眘敏。
顏眘敏已經蓬頭垢麵,憔悴不堪。白玉堂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有些哽咽地問道:“兄長怎麼就遇到這樣的冤枉了呢?”
顏眘敏卻一點也不發愁,隻是有點羞愧,說:“唉,我真是羞於見到賢弟你了,你又怎麼進來的?”
他坦坦蕩蕩,是真正的名士。白玉堂見了,心中讚歎:“這才是真英雄啊。”他對顏眘敏說:“我們是結拜知己,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難道你還要瞞著我嗎?”
顏眘敏無奈,隻能說出實情,又說不想連累小姐名節受損。
白玉堂見他說得有理,轉念一想又說:“兄長知恩圖報,舍己為人,這本來是大丈夫應該做的事情。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家中的老伯母該怎麼辦呢?”
這句話到勾起了顏眘敏的傷心事,他哭著說:“這也是前世的冤孽啊。既然這次在劫難逃,我死後,希望你能幫我照料母親,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說完淚流滿麵,雨墨也在一邊陪著哭泣。
白玉堂說:“事情哪裏就糟糕到這種地步?兄長你放心,開封府包大人斷案如神,為什麼不去申訴呢?”顏眘敏還是不願意。
白玉堂沒辦法,隻好跟顏眘敏借了雨墨,又給了牢頭幾封銀子,叫他好好照顧顏眘敏,就離開了。
雨墨是個機靈的,一出來就知道白玉堂想要自己替主人喊冤,忙收拾好行李趕往開封府。
這邊,開封府也出了一件怪事。包拯早上起來上朝的時候,忽然發現房裏桌上有一柄鋼刀,刀下還壓著一張字帖。包拯打開一看,上麵寫著“顏眘敏冤”四個大字,心裏很奇怪,就上朝了,打算回來再慢慢查訪。
下了朝,他還沒進縣衙,一個小孩就從人群中跑出來,跪在他轎子旁邊喊冤。包拯命人帶他進去,這人正是雨墨。
包拯點鼓升堂,命帶雨墨上來,問他:“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來喊冤?”
雨墨說:“小人名叫雨墨,是武進縣人。我和主人到祥符縣投親,……”
包拯突然問道:“你主人叫什麼名字?”
雨墨說:“叫顏眘敏。”
包拯一聽,心想:“原來真有顏眘敏。”又問道:“你們投在什麼地方?”
雨墨說:“雙星橋柳員外家,員外柳洪就是主人的姑父。”又把柳家的事情一說,然後就提到了顏眘敏的舉動,“小人和主人片刻不離,主人並沒有離開花園的書齋,怎會在內角門掐死丫鬟?可誰知主人被縣裏抓走了,才過堂就承認自己殺了丫鬟,情願抵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小人就求到相爺這裏,請您為主人做主啊!”
包拯問他們和柳家人相處如何。雨墨說柳家對顏眘敏很冷淡,隻有小姐的乳母對他們好,叫他們居住小心。包拯聽了,暗想乳母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於是吩咐分別傳柳洪和乳母來,又叫祥符縣提顏眘敏到開封府聽審。
柳洪到審之後,供出女兒私下贈銀,還說在屍體旁邊發現了字帖和顏眘敏的扇子。乳母又稟明小姐得知顏眘敏將死,自盡後又還魂了。包拯痛恨顏眘敏得財殺人,卻又奇怪有人替他喊冤,就問雨墨扇子怎麼在現場。雨墨就說出馮君衡換了扇子的事情,引得包拯哈哈大笑。
事情已經明了,包拯即刻命人捉拿馮君衡,很快他就被抓到了。這狗賊招供畫押後,當堂就被喂了狗頭鍘。包拯勸慰顏眘敏行事要顧及母親,不可失大義全小節,把他和雨墨兩個交給柳洪,命柳洪好生照顧,無論顏眘敏科舉成績如何,都不可嫌貧愛富。包拯成全了顏眘敏和柳金蟬的良緣。
第十二章 闖禁宮玉堂題詩
包拯審完顏眘敏的案子,回到書房,正好聽說展昭回來了,就叫包興請他進來。展昭來了,包拯把之前鋼刀留書,為顏眘敏喊冤的事情一說。
展昭聽了,回稟道:“卑職覺得,這明著是替顏眘敏喊冤,暗中卻是來探查的。留刀的人,想必就是白玉堂了。卑職這就去找公孫先生商量一下。”包拯點頭答應了,叫他小心防範。
展昭從書房裏出來,正好是吃飯的時候,公孫策和四位勇士叫他一起,邊吃邊聊。提到白玉堂的事情,大夥兒很不解,顏眘敏已經回柳家去了,為什麼還要防範白玉堂呢?展昭不得已,就把茉花村比武招親,到蘆花蕩才聽說白玉堂來京師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大家都鬧著要吃展昭的喜酒。
馬漢問:“吃酒是小事,就不知道這錦毛鼠是什麼人?”
展昭說:“他叫白玉堂,是陷空島五義之一。”眾人又問五義,展昭少不得介紹一番。
公孫策在旁邊聽出了問題,說:“他哪裏是來找你?分明是來找麻煩的!”
展昭問說:“我跟他又沒有什麼仇怨,他來找我什麼麻煩?”
公孫策給他分析,說:“你想想看,他們五人號稱五鼠,你卻號稱禦貓,哪有貓兒不抓老鼠的道理?他分明是生氣你的禦貓名號,特地來找麻煩。”
展昭說:“先生這話也有道理。隻是我這‘禦貓’的封號是皇上冊封的,又不是我有意自稱,欺負弟兄。如果他真的為這件事來,我就甘拜下風,從此不稱禦貓,也不是不行。”
別人還沒說啥,趙虎正喝著酒,聽了展昭的話有些不服氣,就拿起酒杯,說:“大哥,你一向膽量過人,怎麼今天說出這種喪氣的話?你這‘禦貓’是皇上禦賜,哪裏能改?要是那個什麼白糖、黑糖敢來找你麻煩,我燒一壺開水把他衝了喝了,也好給你出氣。”
展昭連忙擺手,說:“你別說了,當心隔牆有耳。”
果然,話剛說完,隻見窗外飛來一枚暗器,不偏不歪,正好把趙虎手中的酒杯打了個粉碎。大家都驚呆了。
展昭立刻站起來關上窗子,又把燈吹滅了,脫了外麵的長袍,露出裏麵的武士服。他悄悄拿著寶劍,假裝開窗。隻聽啪的一聲,又是一枚暗器打在窗子上。展昭飛快開窗,一伏身躥了出去。隻覺迎麵一陣寒風,一把刀迎麵砍來。展昭拿起寶劍,順手一擋,有招拆招。
他借著黯淡的星光仔細一看,來人穿著夜行衣,腳步輕快,好像就是之前苗家集看到的那人。
兩人也不講話,隻聽見刀劍之聲,叮當亂響。展昭隻是招架,並不還手。見那人刀刀緊逼,刀法奇妙,展昭不禁暗自喝彩,又想到:“這位朋友真不知進退。我讓著你,不想傷了你。你又何必如此?難道我還怕你不成?哼!也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於是,展昭將寶劍一橫,等他刀劈過來時,使出一個鶴立長空的身法,用力往上一削,隻聽“噌”的一聲,那人的刀已經分成兩半,不敢再殺上來了。
隻見那人縱身一躍,跳到牆頭,展昭也跟上去。那人又到了耳房,上了大堂的房頂。展昭正要追過去,那人伏身越過屋脊。展昭不敢追得太緊,擔心有暗器,於是退了幾步。正要從這邊屋脊越過去。忽然瞥見眼前一道紅光,忙說了一聲“不好”,低下頭,那暗器就把他的頭巾打落了。展昭定睛一看,原來是個石頭。
這麼一打岔,那人已經跑遠了。張龍他們這才點著燈火,帶著衙役圍過來。
展昭從房頂上下來,連忙整理好衣服去找包拯,把剛才交手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拯也沒怪他沒捉到人,仍然叫大家小心防範。
正在開封府眾人日夜防範白玉堂的時候,陷空島的幾位當家也在想念他們的五弟。其他人不必說,莊主盧方就整天神不守舍的,其他幾位義士見大哥茶飯不思,便和他商量,要去找白玉堂。
正在這時,外麵莊丁稟報說:“鳳陽府柳家莊柳員外求見。”盧方不知道是什麼人,蔣平忙介紹說:“他是金頭太歲甘豹的徒弟,名叫柳青,綽號白麵判官。”於是盧方就讓兄弟們先回避,他來接待柳青。
這柳青不是很高大,臉色慘白,又有點凶惡的樣子,一看就是個詭計多端的人。兩人互相行禮之後,柳青就說明了來意。
原來,鳳陽縣太守孫珍是個大貪官,他是兵馬司孫榮的兒子,也是太師龐吉的外孫。龐吉馬上要過生日了,孫珍就準備了八盆鬆樹盆景當壽禮,裏麵藏了黃金千兩,都是他四處搜刮來的。鳳陽縣正遇到旱災,柳青想請陷空島幫忙,偷了這批黃金,用來買糧食幫助百姓。
盧方因為白玉堂的事情心神不安,就沒有答應柳青。柳青聽了很生氣,覺得盧方名不副實。他氣衝衝地想離開,卻被請去見了蔣平他們。蔣平跟柳青說盧方擔心五弟,不是有意拒絕他,又表示自己和兩個哥哥可以去幫忙。
柳青聽了大喜,連忙和三人一起商議。
後來,蔣平三人隻說去找五弟,告別盧方,卻在半路上轉去了鳳陽縣,找老五的事情就推後了。他們也沒想到,白玉堂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白玉堂跟展昭比試過後,回到旅店暗自思考:“我看那姓展的本領還真不錯。當初我在苗家集遇到夜行之人,他的武功身法跟展昭很相似。難道展昭就是那個人?如果真是這樣,倒是我中意的朋友。況且南俠‘禦貓’的稱號,原來不是他自己想的,是皇上賜的。皇上隻知道他的技藝比貓還巧,哪裏能知道我錦毛鼠的本領呢?我既然到了京師,為什麼不去皇宮裏看看呢?沒準還能做一兩件事情,讓皇上知道白玉堂和陷空島的本事。再說了,我做的事情,皇上知道了,肯定會叫開封府辦理,那南俠就沒有不來找我的道理。到時候我再設個計策,騙他到陷空島戲耍一番。縱然犯了天條,哪怕刀斧加身,立刻死了,也不枉我白玉堂來世上走一趟。而且這事兒一做,我也能名傳天下。等我明天去找個好地方落腳,讓他們隻能捕風捉影,知道我的厲害!”他既然這麼想,自然就顧不得朝廷的法令了。
正巧,宮裏萬壽山有個總管叫郭安,他是郭槐的侄子。自從郭槐死了,他就一心想殺了陳林報仇。這天,他叫了小徒弟何常喜過來,給了他一把轉心壺。這把壺很精巧,一壺裏可以倒出兩種不同的酒。郭安就叫何常喜請陳林喝酒,再用這把壺裝毒藥害死他。
何常喜戰戰兢兢地接過壺,正要去準備,半路上被人用刀逼住了。那人說:“我不殺你,隻把你綁起來。你明天到了開封府,一定要實話實說,要是有半句隱瞞,我還會來取你的狗頭。”說完就綁了他,提刀直往郭安房裏去,一刀把他殺了。
不一會兒,就有人發現郭安被殺了,還找到了何常喜,並報給了皇上。
皇上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忠烈祠,祭奠幫過李太後的寇珠等人,聽到消息之後很詫異,居然有人敢在皇宮裏殺人,就吩咐把案子交給開封府,自己帶著陳林去了忠烈祠。
到了忠烈祠,皇上默默地上香,又看了看寇珠等人的塑像。陳林跟在旁邊,想起往事,不覺滴下淚來,又不敢哭,就偷偷去擦。誰知皇上早就看見了,他不想讓陳林難堪,就仰起頭看廟裏的寶幡,一回頭,居然看見西山山牆上好像寫了字,他好奇地走過去看,隻見上麵寫著一首五言絕句:“忠烈保君王,哀哉杖下亡。芳名垂不朽,博得一爐香。”詞寫得雖然粗俗,下筆卻極有氣勢,而且言簡意賅,富有深意。
皇上問:“這詩是誰寫的?”陳琳不知道,就把管理祠廟的太監叫來,他們也不知道,隻說昨天打掃的時候,還沒見到。
皇上突然明白了,就說:“朕明白了,你看看詩寫的地方,那人一定要有非常出奇的本領才可。郭安被殺,也是這樣。那麼這個題詩的人,就是殺郭安的人。”說完就命人宣包拯來見他。
包拯見了皇上,皇上命他訪查兩件案子。包拯領命回府,立刻升堂,審問何常喜。何常喜就將郭安定計謀害陳林的事情說出,又拿出轉心壺作證,並且將綁住他的那個人形容了一遍。包拯聽了,將何常喜收監,又找了展昭、公孫策來商議,他們都認為這是白玉堂做的。
第二天上朝,包拯將何常喜的事情奏明,又把自己的推測跟皇上說了。皇上聽了很高興,說:“這人雖然行事魯莽,卻也秉公除奸,行俠仗義,是個好人。卿家你要細細查訪,不管用多少天,一定要把他捉住,朕要親自召見他。”包拯領旨,回到開封府,又告訴所有人,要大家多多留心。
趙虎聽了包大人的話,想起當初他假扮乞丐,幫大人破了案子的事情,就又假裝成乞丐出去查訪了。
他出了城,到一間破廟休息,忽然聽見兩個乞丐在聊天。一個說有人在忠烈祠題詩,交給包大人查了;另一個說鼓樓大街吉升店,有個姓孫的跟宮中有關係。兩人支支吾吾,講也講不清楚。趙虎隻聽見“有關係”這幾個字,就心花怒放,連忙回開封府找相爺去了。
其實,這完全是兩碼事,但趙虎這愣爺傻人有傻福,歪打正著,居然拿下了偷偷給龐吉送禮的一行人。
包拯見呈上來兩封信,其中一封上有“密啟”的字樣,就知道這壽禮不簡單,忙嚴加審訊。那行人招出,孫珍的壽禮不止是盆景,盆景底下還藏有黃金。
事關重大,包拯就彙報給了皇上,皇上命大理寺文彥博一起審理。
文大人派人取來壽禮,仔細查驗的時候,卻發現盆子裏是空的,隻找到一塊象牙牌,上麵寫著“無義之財,有意查收”八個字。他繼續審問送禮的家丁,那家丁說:“路上我們曾經遇到四個人,他們說是開封府的六品校尉。我們一起投宿,聊得很投機,還一起喝了酒。沒想到我們喝醉了,他們就偷走了黃金。”
文彥博全部上奏給皇上,皇上宣來包拯問他,包拯說四位勇士天天跟著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開封府,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們。於是,皇上就命包拯暗中查訪,把這件事弄清楚,又下旨把孫珍革了職。龐吉和他女婿孫榮知道了,隻能上折子請罪。
龐吉的威勢因為這件事降了很多。他非常生氣,生日也沒好好過,隻讓女婿在外麵招呼。兩個小妾在壽宴上沒看到太師,就到樓上來找他。龐吉這才喜笑顏開,同兩人說笑起來。
正在他開心的時候,書童來回報,說府上的十二位先生來給太師祝壽。這些先生都是龐吉的幕僚,平常沒少幫他出壞點子。龐吉一向很看重他們,就下樓去和他們一起喝酒。
一群人喝得很開心,龐吉的女婿孫榮正好送了一盤河豚進來,說是孝敬太師的。這些先生們見了,都誇讚孫姑老爺有孝心,能弄到這麼美味的東西。龐吉喜滋滋地招呼大家一起吃河豚。那東西果然鮮美,不一會兒大家就吃得一幹二淨。
就在大家都稱讚河豚美味的時候,門邊一個麹先生忽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亂顫。旁邊的米先生忙叫起來:“哇呀!了不得,了不得!我怎麼一時忘了河豚有毒啊,麹先生這是中毒了啊,大家都要死的啊!怎麼辦啊?”
旁邊一人說:“怎麼辦?難道我們要死了嗎?”
米先生猛然想起來,說:“還好,還好,有個方子可以解毒,快拿黃湯來!”龐吉聽了,連忙叫人去取。
一時間下人手忙腳亂,找不到合適的器皿。一個虞候想了個辦法,叫兩個仆人把桌子上的翡翠瓶抬著,又拿了多寶閣上兩個白亮的羊脂玉碗,叫他們快點到茅廁舀黃湯,越多越好。
仆人忙到了茅廁,捏著鼻子舀黃湯。可憐這兩樣珍貴古玩,竟然遭受這樣的汙穢。
黃湯來了,虞候先拿白玉碗裝了一碗,奉給太師。龐吉見了惡心,又怕不喝毒發身亡,正在猶豫,就看那些先生怎麼做。隻見先生們,有的優雅地用湯匙舀著喝,有的等不及就扳倒瓶子,嘴對嘴灌了不少。龐吉見了,隻好端起碗,一連喝了好幾口。那米先生又擔心麹先生,就掰開他的嘴,往他嘴裏也灌了幾口。
不一會兒,麹先生醒了,隻覺得嘴裏臭味難當,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米先生問他:“麹兄,你好些了嗎?”麹先生說:“我沒事啊,怎麼我嘴巴裏這麼臭?”米先生就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拿麹先生爬起來說:“哇呀!難怪——難怪這麼臭啊!我是得了羊角風啊!為什麼用這東西灌我?”說完嘔吐不已。原來,剛才有一個人搶了他看中的河豚肉,他一時惱火,就犯了舊病。
他這一吐,大家都吐出來了,整個大廳臭不可聞,連虞候、仆人們也跟著吐了。米先生不好意思,抽空溜了,其他人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尷尬萬分。龐吉拉不下麵子,就吩咐在芍藥軒大廳裏重開宴席,大家漱口換衣之後又去了那裏。
眾人又開始喝起酒來,直到二更才散了。
龐吉喝得醉醺醺的,扶著個小童回到小妾這裏來,一路上少不得跌跌撞撞,耍耍酒瘋。剛走到門口,龐吉聽見裏麵有男子和女子調笑的聲音,就叫小童去找管家龐福和虞候來,準備抓人。他悄悄地推門進屋,隻見滿桌的酒肴,杯中酒還有餘溫。他醉眼蒙矓,往床上一看,一男一女摟在一起,不由得怒氣衝天,拔了牆上的寶劍就砍。
龐吉兩刀砍掉男女的頭,沒想到男頭掉到樓板上,脫落了頭巾,竟然是個女子。龐吉細細一看,卻是另一個小妾。他“哎喲”叫了一聲,寶劍也哐啷落地。
龐福帶人上了樓,見太師殺了兩個愛妾,正在那兒哭呢。原來,兩人在樓上,見龐吉總也不來,於是就自己喝酒了,喝醉了假裝男子玩,玩累就睡了。
龐吉哭了很久,又生氣又懊悔,吩咐龐福把兩個小妾收殮了,又叫人把得意門生傳來。這人名叫廖天成,現在是烏台禦史。
龐吉見了廖天成,跟他說了誤殺小妾的事情。廖天成奉承龐吉說:“這一定是開封府跟老師作對,派人來這裏打探。他們那能人很多,看到兩位姨太太睡著了,就假裝男聲說話,讓老師生氣,惹得家宅不寧。”龐吉聽了覺得很對,就想借這事參倒包拯。
廖天成就幫龐吉寫了奏章,龐吉還添了幾個看不順眼的人。
這時,外麵小童大喊:“有賊!”龐吉等人去看,隻見竹林下麵綁著一個人,是本府裏的廚子。廚子說有人逼住了他,綁在這裏。
廖天成心神一動,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忙回到書房,逐字逐句地檢查了奏章,發現並沒有改動,就把它放到匣子裏。龐吉誇獎他說:“你很細心,想得周到。”然後又叫家丁四處搜查,哪裏還找得到人影?
第二天上朝,龐吉就把奏章交給皇上。
皇上正因為他和包拯的矛盾心煩呢,但他還是接過來看了。一看開筆寫著“臣龐吉跪奏,開封府遣人謀殺二命事”,後麵寫了他兩個小妾的事情。皇上看見殺了兩個小妾,就覺得奇怪,於是翻來覆去地看,忽然看見奏折後麵露出張小紙條兒。
打開一看,皇上的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