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白雪皚皚,明月閣邊的湖被吹拂的漣漪陣陣,倒映著禦劍來來往往的伏魔宗弟子的身影。
宋驚鴻跌跌撞撞地衝至湖邊,看著倒影中依然擁有完整美麗麵孔的自己,忍不住伸出手去觸摸,湖水的寒意沿著指尖傳遍身體。
她忍不住扶著身邊的樹哈哈大笑了起來,可卻膝蓋一軟,摔倒在了雪地中,黑發如瀑沾滿了雪,宋驚鴻絲毫沒有站起來的打算,仰躺在雪地中大笑著。
她回來了,她居然回來了,在與“魔物”做了一場交易後,她真的有了重來一世的機會。
就算將靈魂獻出,她也絕不後悔,此生定要讓那些卑鄙之徒以命相償。
她是伏魔宗宗主的養女,以五靈根的廢物體質拜入伏魔宗宗主座下,享受了十年伏魔宗大小姐的待遇,從滅門慘案的幸存者,到金尊玉貴的伏魔宗大小姐,無一人不豔羨她,無一人不感慨宗主大義。
直到真千金歸來,鳩占鵲巢又不識好歹的她便到了該歸位的時候了。
比如說交出靈根,比如說以血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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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第一次知道她不是五靈根廢柴的時候,是上一輩子在伏魔宗真正的大小姐的床前。
“嘉憶,你姐姐好不容易回來了,她身體一直不好,娘親請了五海穀的醫仙來,這才得知了你姐姐是流落民間近十載傷了靈根,嘉憶最是體貼,定是願意幫你姐姐度此難關的吧?”景夫人握著宋驚鴻的手,一下一下親拍著,眼角的慈愛一如既往。
可是床上的寧嘉儀卻不是這樣想的,“娘親何時又生了一個妹妹?我才沒有妹妹!她既鳩占鵲巢十餘載,既替我享受了十年伏魔宗大小姐的日子,自然也該回報於我,這有什麼好商量的!”
“你閉嘴!”景夫人怒而站起,指著寧嘉儀,“嘉憶這十年也替你盡孝膝下,於我們一家不是親人更勝親人,她就是我的親女兒!”
“母親,姐姐是不舒服,她不是故意的,嘉憶知道父親母親對嘉憶的心。”雖是這樣說,但看著這幅情景,宋驚鴻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是五靈根的廢物,若非如此又如何會作出她曾經最不屑的小白花的姿態,隻為獲得一點點憐惜。可是母親對她如此之好,如此維護與她,想讓她幫幫寧嘉儀,她也無法拒絕。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麼呢,“嘉憶如果有能幫上姐姐的,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景夫人笑得更深了,“傻孩子,哪裏要你粉身碎骨。”她又站了起來,抱著宋驚鴻,手沿著她的脊背滑下,宋驚鴻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嘉憶既不愛修煉,又何必浪費這身好靈根,不如送給你姐姐,倒也圓了這份姐妹情誼。”景夫人說著彎了下腰來,似貼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宋驚鴻愣在了原地,景夫人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為何串起來她就不明白了?她何時“不愛修煉”,浪費了“一身好靈根”?
沒待她反應過來,門就被重重撞開,以她那位“父親”為首的人撞了進來,那雙曾經輕輕撫摸過她的頭,將她舉過頭頂的手變成了掙紮不開的禁錮,“既然嘉憶沒有意見,願意換靈根給嘉儀,那宜早不宜遲,現在就動手吧。”
從她點頭認可願意幫助寧嘉儀的那一刻起,契約已成,是自願贈與而非強奪,被將養了十年已經成長完整的靈根終於可以到寧嘉儀手中了,甚至不需要承擔一分因果。
宋驚鴻努力掙紮著,一個個叫著周圍弟子的名字。
“大師兄,大師兄救救我,你不是最喜歡嘉憶打的絡子嘛,嘉憶以後天天給你打……”
“二師兄,你不是說你會好好保護我的嘛?”
“周師兄……曹師弟……”這些曾經許諾過永遠守護、赴湯蹈火,開心地收下她精心製作的配飾、吃食的師兄弟,卻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宋驚鴻清晰地看見,二師兄舉劍走來,而他左手持的本命劍的劍鞘,正是她耗盡多年積蓄又尋來天外石,以心頭血淬煉而成的。
宋驚鴻的心一點點冷下去,可是大師兄卻在此時開口了,“師父,嘉憶師妹不過築基,此時扒去靈根如同要她的命,師父不如緩緩再來。”
“好一個嘉憶師妹,大師兄現在心裏是不是隻有她沒有我了,換她靈根她隻是可能喪命,可是不換,我就一定會死!”寧嘉儀眼睛紅紅的,卻依然白天鵝一樣高抬著下巴,“大師兄這樣想,二師兄是不是也這樣想?父親是不是也舍不得?”
從不落淚的小師妹紅了眼眶,宋驚鴻眼睜睜地看見大師兄拱手認錯,剛剛甚至有點猶豫的景宗主也冷下了神情,曾經與她互許終身的二師兄怒氣衝衝地指著她,“你已經搶了嘉儀那麼多東西,難道還想要嘉儀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