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對上玉碎的目光,麵露難色:“今夜天色已晚,姑娘先回去休息吧,待改日樓主召見,姑娘再前去參拜。”
玉碎默了默,正色道:“我自小離家,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是先去見過母親為好,勞煩周管家引我去見母親。”
說罷,便提起衣擺往院子裏走。
周管家見玉碎執意如此,也沒了辦法,隻得上前幾步為玉碎指著路。
踏進院門,迎麵的是一座磚砌的影壁牆,轉過牆後,豁然看見一座寬闊的院子。院內井然有序地矗立著數間粉牆黛瓦的房舍,一條碎石鋪就的甬道筆直地貫穿整個院子,甬道盡頭是高聳入雲的樓閣。
這座樓閣瞧著結構精美,想必建造起來也是十分不易,南疆一域災害頻發,按理說這樣高的樓閣是最容易倒塌的,為何南樓還要耗費如此心血建一座這樣的樓呢?
玉碎停住腳步,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樓閣。一旁的周管家瞧見玉碎的異樣,解釋道:“這是摘星閣,十七年前樓主廣邀天下技藝卓絕的匠師一同商議,耗費了三年時間才建成了這座不懼天災又精妙絕倫的摘星閣。”
“那這摘星閣是有什麼用途呢?”玉碎瞧得有些出神,追問道。
周管家順了順垂到胸口的胡須,臉上洋溢起自豪的神色,“這摘星閣便是今日南樓的根本所在,裏頭存放了自古以來的所有南樓古籍珍寶。這也是巫族忌憚我南樓的原因。”
玉碎輕笑點頭,又隨周管家拐過幾處廊角,在一處掛著“臨風居”牌匾的院落前停下。
墨色鑲金的院門緊閉著,隻有門頭掛著的紅燈籠隨風擺動,還透著些許生氣。
周管家在院門前停下,轉過頭對著玉碎說:“姑娘在此稍候一會兒,容老奴先去稟報一聲。”
玉碎微微頷首,周管家這才抬手輕扣木門。不消片刻,便有人將緊閉的木門掀開了條縫,周管家跟著開門的侍女輕手輕腳地進入院內。院裏的燭火已被先前的暴雨澆透,若不是天邊透出一線天光,隻怕這院子裏便是一方深不見底的死穴。
侍女領著周管家轉入屋內,隔著屏風,周管家隻瞧見那半透的屏風後瘦削的身影,“樓主,三姑娘回來了。”
屏風之後傳來哀怨的歎息。
周管家隻覺心悸,額角不爭氣地滲出一絲冷汗。一旁的侍女垂眸望向周管家,示意他跟自己一同離開。
待二人一同轉出屋子,侍女才湊近了些,耳語道:“今夜你實在太過大膽,未得樓主的意思怎麼將人帶來了?”
“也是這三姑娘執意要先參拜樓主我才將人帶了過來……”周管家麵露無奈,輕歎了口氣。
侍女拍了拍周管家的胳膊,安慰道:“罷了罷了,先帶三姑娘下去歇息吧,樓主若要見她自會遣人傳話。”
周管家得了回複才匆匆往外走。轉出院子便瞧見端端正正站在燈籠下的玉碎,他深吸了口氣,歉然道:“姑娘還是先隨老奴下去歇息吧,樓主若要見你,自會遣人通報。”
玉碎對上周管家的目光,忍不住苦笑:“母親不願見我嗎?”
周管家重重吐了口氣,搖了搖頭。
玉碎轉頭望向緊閉的大門,輕咬下唇,隨後撩起衣擺,撲通一聲在浸透雨水的碎石路上跪下,提高了幾分音量,鄭重道:“女兒玉碎,求見母親!”
院內並無動靜,四周死一般的寂靜。玉碎吞了口唾沫,又道:“清江玉碎,求見南樓樓主!”
守在院中的侍女聽著一牆之隔的動靜,終是不忍,交疊在一起的手指捏得死緊,又倏然放下,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侍女將玄木雕花的房門推開,側身轉入屋內,“樓主,三姑娘不肯離去。”
屏風之後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文青,茶涼了。”
侍女先是一愣,隨後快步轉到屏風後,將案上的茶水撤下。
眼見天色熹微,三姑娘返回南樓的消息很快傳開,已有不少下人遠遠地望見跪在樓主院門前身著巫族華服的玉碎。
今晨天剛亮,便有下人往玉秋書的院子裏傳了信,說是沈行舟昨日後半夜便返回了南樓,一同回來的還有三姑娘。
玉秋書套了鞋襪便要往沈行舟的院子趕。
沈行舟的院子離得不遠,玉秋書沒帶丫鬟,轉過院前的蓮花池,沿著回廊往前走,穿過拱門,廊壁後傳來丫鬟閑聊的聲音。
“聽說昨夜沈大人將三姑娘尋回來了,怕是這南樓的格局又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