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合歡花在剛入秋的時候就被吹落入泥,現如今寒風一過,枝幹上更是光禿禿的一片。
就連冷宮侍奉的宮婢都換上了內務府發的冬裝禦寒,躺在景仁宮的謝霽雪卻隻穿著薄薄的一層,仔細點看還能看見蓋著的棉被細小的抖動。
太冷了,她實在沒辦法控製自己。
隔著內室的門,剛調過來的兩個小太監說話聲並不大,但室內安靜,謝霽雪依舊聽得清晰。
“真是晦氣,調來這麼個鬼地方。”
“這裏連冷宮都不如。在冷宮的那幾位好歹跟德馨宮那位沒仇沒怨,吃穿用度雖說不好可也不缺。哪像這啊,別的宮裏的都怕跟咱們扯上關係。”
太監們略有些尖銳的聲音讓謝霽雪心裏煩躁,使勁一咳,外麵的說話聲頓了一下,變得更加放肆。
謝霽雪想讓白術嗬斥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剛張開嘴,便想起一周前純貴妃就以白術衝撞她為由,活生生將白術亂棍打死。
是了,若是那丫頭還在,又怎麼會讓她挨凍,勢必是要把自己屋內的被子拿來,把她裹得厚厚一層才很罷休。
她這四個大丫頭,白芷死在刺客的亂刀下,白蘞在奪嫡期間活生生被二皇子的侍衛糟蹋致死,白薇給病中的自己偷藥被發現,以手腳不幹淨為由拉去慎刑司,出來直接丟到亂葬崗,就連白術也......
這四個丫頭對她忠心耿耿,她竟是一個也沒護住。
門外寒風依舊,謝霽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太監走進來,有些嫌惡地皺了下眉,掐著嗓子道:“皇後娘娘,吃飯吧,今日的菜可都是熱乎的。”
宮裏的人看人眼色辦事,她能吃上熱菜的日子屈指可數。
直到劇痛傳來,兩個小太監臉色煞白抖著手將她抬上床,沒一會純貴妃的大宮女走進來,她才明白怎麼回事。
她強忍著扯了扯嘴角,眼看兩個素日對她不甚尊重的小太監朝著宮女下跪磕頭,說些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看來病著還不夠,到底是要趕盡殺絕了。
等謝霽雪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體就發生了奇怪的變化。纏著她五年的病不疼了,宮人看不見她,連腳都不能沾地,隻能飄來飄去。
外麵已經從深秋轉變為嚴冬,宮裏朱牆上掛著銀霜,顯得喜氣洋洋,卻又莊嚴肅穆,能將人困住一輩子。
琉璃瓦的金頂宮殿,奢華糜爛的歌舞樓台,捆綁住了多少人的冤魂,又有多少人前仆後繼想要進來。
謝霽雪感覺不到冷,穿的依舊是死時的衣服,領口沾了絲絲血跡,以魂體飄來飄去。
她在宮裏轉了一圈,在禦花園的拐角聽到宮女太監邊幹活邊閑聊,才知道過幾天就要除夕了,皇上下旨封純貴妃為皇後,大典就在除夕過後舉行,算是雙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