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鏡月本能的後退了一步,小手死死的抓著白色的天蠶絲衣擺,張了張嘴,烏溜溜的眼睛裏閃著掙紮,片刻才低聲道:“那刀上原本是有毒的!”在周圍護衛詫異的驚呼下,緊忙加了一句:“我偷偷給擦掉了!”
“過來!”段凜澈一手捂著胸口,一手伸向小鏡月命令道,心裏焦急,口氣卻依舊隨和。
小鏡月猶豫了片刻,走過去站在段凜澈身側,身高正好與段凜澈坐著持平,直視著段凜澈的鳳眸,小鏡月咬著下唇道:“他答應我,傷了你就放了我娘!”
“你因此判斷那刀子有毒?”段凜澈低聲問道,放在胸口上的手未動,另一隻手搭在小鏡月的肩頭。
小鏡月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稚嫩的聲音遊弋在段凜澈耳畔:“那刀子在光線下還有藍光!”
段凜澈讚許的點了點頭,側頭在小鏡月耳側低聲道:“你叫我聲父皇,這事就算過去了,我們倆一起去救你娘!如何?”
小鏡月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掃了眼段凜澈周圍的護衛,隨即準確的判斷道:“父皇--”
聲音很小,就叫在段凜澈耳畔!
足以!段凜澈鬆開捂著胸口的手臂,抱起小鏡月一躍而起,隨即對身邊的護衛道:“這個時候應該走了,繼續找!”
護衛應聲離去,段凜澈抱著小鏡月轉身便走,小鏡月坐在段凜澈手臂上,低頭看著段凜澈的胸口,秀氣的眉頭用力的擰起,嘟著粉嫩的小嘴問道:“你沒受傷?!”
段凜澈挑了挑眉,邊走邊應聲道:“我武功高強,用內力自愈了!”
小鏡月小手指了指段凜澈胸前完好無損的衣服:“衣服也能治愈?”
段凜澈嘴角一勾,眼裏多了份懊惱,小孩子太精明也不好:“武功達到了也是可以的!”
小鏡月轉身指著賴亭柯那一身的破碎:“你治愈個我看看,一塊就行!”
段凜澈鳳眸裏挑起一絲無奈,轉頭責備的看了小鏡月一眼:“不著急找你娘嗎?”
小鏡月嘴角一癟,乖巧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由著段凜澈抱著,段凜澈問一句,小鏡月便答一句。
兩人一路走向鳳陽宮,宮門前除了一堆戰亂後的殘骸,早已沒了打鬥聲,一道道捷報跟隨在段凜澈身後,段凜澈恍若未聞般抱著小鏡月進了麒麟衛駐守的鳳陽宮。
鳳陽宮門推開時,顧丞相已經死了!不知道誰先動的手,停手時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因為廝打中的疲憊,二十幾個大臣都歪斜的躺在地上,衣衫淩亂著,如垂死的牛般大口大口的抖著氣。
門突然被打開,所有的大臣都驚慌的看了過去,猜測著是敵軍殺進來,還是友軍來救人,然而自敞開的門進來的,隻有一個抱著孩童的男子。
大臣們先是被鏡月太子吸引了視線,這可是這次內戰的救命符。可大臣們沒來的及驚喜,便被那男子冷冽的眼神寒到了心裏,尤其那男子身後竟然跟著一隊一身黑衣的黑風護衛。
男子身姿英挺,烏發束著玉冠,一雙鳳眸泛著冷冽的鋒芒,劍眉入鬢,膽鼻下菱唇似勾著笑,卻又分明染著寒意,一身黑色的錦袍,袖口處繡著繁瑣的金龍,腰上係著一條繡著盤龍的金色腰帶,一身黑色不僅未湮沒身上的貴氣,反而更存托了眉宇間睥睨天下的霸氣,步入鳳陽宮時步伐沉穩有力,似一股無形的壓力,踏在了在場人心頭,讓人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卻又不敢質疑,尤其在看到小鏡月和他如出一轍般的長相後,更是心中惴惴。
段凜澈進來時冷冽的掃了一眼橫七豎八的南賀國大臣們,那樣銳利的目光下,大臣們不自覺的直起身子,多次出使過大夏朝的大理寺少卿突然跳了起來,指著段凜澈道:“他就是大夏朝皇帝!”
居然仍舊一身黑風護衛的裝扮,此刻抬手一劍斷了他指向段凜澈的手臂,巴爾東正這時帶著禦林軍衝了進來。
大理寺少卿慘叫著在地上翻滾,眼見巴爾東進來高聲喝道“抓住他……,他是……大夏朝皇帝,殺了他……”
巴爾東冷冷的看了那少卿一眼,隨即轉頭衝身後的禦林軍吐出一句:“死罪!”
身後的禦林軍中衝出兩人,直接將大理寺少卿拖了出去,隨即院外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叫!
巴爾東這才俯地叩身道:“臣巴爾東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段凜澈應聲道,自居然出手時便抬手捂著小鏡月的眼睛。
“謝皇上!”巴爾東起身之際,抱拳道:“九皇子已經帶十萬大軍兵先一步入了琿梁,劉將軍也已經帶兵三十萬繞過淮南取道鳳江不日便會和林誌祥將軍於西京回合!”
段凜澈點了點頭,轉而看著周圍的大臣們,鳳眸裏陰暗不明,語調低沉且淩厲:“你們不是來找朕的嗎?朕就在這裏,你們當如何?”
長時間的空間壓抑的恐懼,一連串的恐慌,讓多數大臣都沒有反應過來此刻的狀況,也有反應過來的,卻不知要如何應對,人群中不知誰站起來怒罵了一聲,直接被刺死在當下!
沒人去想誰動的手,此刻麵對的是生與死的抉擇,崔興安突然站了起來,自懷裏掏出一張早就寫好的《告天下知》朗朗而讀。
周圍大臣詫異崔興安的身份時,才明白‘天’--已經變了!
選擇誓死為忠的,當即就被‘成全’了!
選擇繼續為百姓謀福的,仍舊跪在院中!
段凜澈轉身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這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侍衛們不停的穿梭稟告,跪在院中的大臣不知道新皇在等什麼,可有一點是肯定的,這一天一夜,讓跪地的大臣們更加認清了自己所跪的人,已經是大夏朝皇帝了!
這一天一夜跪去了一個國家的滅亡,跪來了另一個朝廷的統治!
晨曦的陽光再次灑在鳳陽宮院內,段凜澈伸手將自屋裏睡醒而來小鏡月抱在懷裏,不想給小鏡月壓力,可小鏡月畢竟和炎若輒呆了幾天,在賴亭柯給不了什麼線索、周圍的護衛又查不到蘇紫衣和炎若輒的下落時,段凜澈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小鏡月身上:“鏡月,告訴父皇,炎若輒有沒有特別喜歡什麼?”
鏡月搖了搖頭,隨即道:“除了看一個圖,就沒做其他的事了!”
“什麼圖?”長時間滴水未進,段凜澈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焦急此刻提高了音調,那沙啞聲直接扯出了喉嚨裏的血腥味,段凜澈輕輕咳後又用力咽下,不想嚇著鏡月。
小鏡月這一天一直不停的在回憶著和炎若輒待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每一次回憶都很恐懼,晚上都不敢睡下,可每次段凜澈問時,仍鎮定自若的回憶著,不肯讓段凜澈知道自己其實有多害怕回憶,隻因再多的恐懼都抵不了失去娘親的恐慌。
小鏡月小手死死的抓著腰上小巧的玉佩,仔細的想了想道:“就是山峰下麵有地道的圖!”
“山峰下麵有地道?!”段凜澈詫異的挑著眉,凝眉不得其解,轉而看著鳳陽宮院內跪地的大臣們。
段凜澈抱著小鏡月邁步上前,低頭看著跪爬在地上的大臣們,隨即朗聲問道:“一張山峰下麵有地道的圖,誰知道是什麼意思?!”
大臣們詫異的仰頭,片刻後便開始忐忑的開口回答,大多數的人都小心翼翼的道:“臣不知!”
偶有猜測的道:“是不是密室?!”
段凜澈隻緩緩的點頭,無可無不可的眯著鳳眸,臉色平靜並無怒意。
新皇的態度,讓周圍的大臣們漸漸開始多了些猜測。
“藏寶圖?”
“通山密道?”
“皇陵?”
“地下糧倉?”
段凜澈猛然指著其中一個大臣,臉上帶著恍然:“皇陵!”隨即用力的點了點頭:“他現在也就剩下那個了!”
段凜澈廣袖一甩,衝那開口說皇陵的大臣道:“你以後就是正二品宗人令!”說罷再次轉身回到座位時,朗聲命令道:“來人--,查炎若輒的皇陵之所?”
“臣知道!”跪在地上的大臣中,有人開口說道。
段凜澈緩緩點了點頭,朗聲道:“帶路!”
段凜澈趕到皇陵時,守皇陵的山下寺院已經燃起了大火,通往後山靈台的斷橋已經收了起來。
段凜澈抱著小鏡月飛快的衝向山頂,斷橋已經快要收至靈台了,等斷橋卡到對麵的靈台上時,就會頂出山頂凸起的巨石,整個山頂周圍的巨石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都滾落,山頂的池水也會如山洪般飛流直下。
站在山對麵,段凜澈遠遠的看到炎若輒正為蘇紫衣帶上南賀國皇後的鳳冠,隨即牽著蘇紫衣的手走向那敞開的皇陵石門。
一道巨大的溝壑攔在段凜澈麵前,沒有那斷橋,誰也過不了這條溝壑。
巴爾東緊忙讓身後的士兵砍樹木架橋,可此時,炎若輒已經拉著蘇紫衣已經離石門幾步之遙了!
“娘--”小鏡月高聲哭喊著,一聲聲催人淚下,可無論小鏡月怎麼喊,對麵山上的人仍舊穩步的走著,不曾回頭。
段凜澈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士兵,正加緊將砍斷的樹木捆綁道一起,段凜澈擰了擰眉,轉而看向那升起的斷橋,隨即拍了拍小鏡月的後背道:“抱緊我!”
“哢--”一聲巨響,斷橋密合的並上了山體,頂開巨石的同時,山上的滾石逐一滾落,巨石滾落的巨響伴著落下懸崖時的回音刺人耳膜。
段凜澈抱緊鏡月,等著那滾落的巨石,當迎麵的巨石滾下來時,段凜澈抱著鏡月一躍而起,落足在巨石上一點,又一個彈跳躍上了對麵的山峰。
身後的麒麟衛有樣學樣,跟著越了過去,剛過去了十幾個,隨即宣泄而下的池水隔住了後麵的人。
躍過來後,小鏡月轉頭看向蘇紫衣:“娘--”
炎若輒頓住腳步轉回身,今日破天荒的沒穿那件如雪的天蠶衣,而是著了件南賀國國主的國服,九龍金冠,大紅色繡金龍的長袍,腰上係著繁瑣的環扣,像是大婚中的國主。
而蘇紫衣也是一身南賀國皇後的滾金邊赤紅鳳袍,層層疊疊的裙擺拖曳在身後,聽到小鏡月的喊聲,蘇紫衣頓住了腳步,卻並未回頭,肩頭微微有些顫抖。
炎若輒冷冷的看著段凜澈,這是第一次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對視,倆個帝王一個俊美如神祗,一個霸氣淩然、風華絕代。
炎若輒朗聲一笑,不得不點頭讚許道:“你竟然沒死!”說完手一揮,周圍一躍而出的上百個黑風護衛直接衝向段凜澈。
居然隨即抽出劍護在段凜澈身前,段凜澈推開居然,開口道:“不用顧忌我,守在懸崖邊上,確保巴爾東將橋架過來!”
居然知道段凜澈的脾氣,雖猶豫卻未反駁,直接帶著過來的麒麟衛守在了懸崖邊。
段凜澈則抱著小鏡月,抽出腰際的軟劍,一路廝殺著靠向蘇紫衣。
炎若輒眯起雙眸,沒想到段凜澈的武功會如此之高,懷裏還抱著小鏡月,竟然能斬殺黑風護衛時,讓周圍的黑風護衛無法招架!
殊不知段凜澈本就是練武奇才,又得了蘇紫衣的十年功力,加之兩人雙修的進度極快,此刻的功力確實是極為強悍的。
眼見段凜澈有衝上來的勢頭,炎若輒伸手用力將蘇紫衣擁進懷裏,逼著蘇紫衣轉身看向被黑風護衛團團包圍住的段凜澈和小鏡月,低頭親昵的在蘇紫衣耳畔道:“怎麼?沒有什麼對他說的嗎?”
炎若輒說完,抬掌衝自己胸口擊了一下。
小鏡月隨之一聲尖叫,捂著胸口在段凜澈懷裏打挺,段凜澈用力抱住小鏡月,為防她受傷,側身時受了一刀。
蘇紫衣痛苦的閉了閉眼,轉頭看向炎若輒,眸子裏泛著濃濃的恨意,開口冰冷的道:“我該感謝你讓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嗎?”
炎若輒麵上笑容一頓,隨即伸手再次將蘇紫衣拉入懷裏,低頭陰冷的道:“你別想了!”
炎若輒說完,拉起蘇紫衣便進那皇陵石門--
巴爾東終於將簡易的樹木捆綁鏈接的橋搭在了對麵的麒麟衛身後,隨即蜂擁而至的麒麟衛和同樣是暗衛精英的黑風護衛交戰了一起。
沒了周圍的壓力,段凜澈抱著小鏡月提劍直奔皇陵石門。
“別過來!”蘇紫衣大喝一聲,由著炎若輒拖著她進了皇陵,回頭貪戀的看著段凜澈,高聲道:“炎若輒在他身上和鏡月身上下了子母盅!”
段凜澈頓住腳步看著蘇紫衣,明白蘇紫衣的意思,側頭看了看懷裏的人兒,段凜澈將小鏡月放在地上,耳邊響起皇陵石門下落時刺耳的摩擦聲。
“鏡月!”段凜澈雙手扣住小鏡月的肩膀,對著淚人般的小家夥低聲說道:“你要堅強,不要在意身份,也不要去想什麼規矩,有一天你站到了最頂端,你的話就是這個天下的規矩!”
段凜澈隨即站了起來,將鏡月推到了居然身側,朗聲命令道:“盡快給她解了身上的盅,像對我一樣對她!”
段凜澈說完翻身衝向那即將關閉的石門,身後不知誰高喊了一句:“皇上--,你是帝王,你身係國之存亡!”
段凜澈飛身貼著下落的石門前行,口中朗聲一笑:“我先是一個男人,而後才是一個帝王!”
石門寬厚,段凜澈直直貼著地麵衝了三米,才險險的在石門落下時出了石門的縫隙。
起身時周圍青石密道上,兩排拳頭大的夜明珠在這陰冷的帝陵裏散發著柔和的光,然而四麵光禿,早已沒了蘇紫衣和炎若輒的身影。
與此同時,流水聲灌入帝陵,山頂的池水竟然開始倒灌入帝陵內,轉眼間已經沒至段凜澈膝蓋處。
小鏡月趴在那石門前哭喊著,小小的人兒在那巨大的石門前顯得極為渺小,可那哭聲卻絲絲入耳,讓人心痛。
巴爾東著人清剿了剩下的黑風護衛,又著人撬開了斷橋的機關,放下斷橋,隨即過來的有剛趕到的莫蘭和童茵,還有一身粗布服相擁而至的段昶梓和藍月儀。
巴爾東赤紅著雙眼,命令三千精兵輪播不停的鑿石門,自己更是瘋了一般的拎著鐵錘。
莫蘭和童茵也哭喊著衝向前,千趕萬趕卻連麵都沒見著,怎麼甘心。
居然理智的站在一側,緊緊的握著手裏的劍,用力的搖頭,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沒用的,石門目測至少有三米寬,便是用火烤水潑也至少要十天半個月的,那時……”
藍月儀捂著嘴哭倒在段昶梓身側,聞言,心中一亮,緊忙上前急切的問道:“有沒有皇陵的圖紙,若是有,我可以想辦法打盜洞!”
“圖紙?”居然搖了搖頭,來的時候爺就著人找過,曆來的帝王修陵墓怎麼會留下圖紙,別說是圖紙,便是修這陵墓的主將都要殉職在這陵墓內。
“我見過圖紙!”小鏡月突然開口道,轉頭看著那個美的不像話的女子,抬袖抹了把臉上的淚,快速的衝了過去,仰著故作堅強的小臉道:“我見過那圖紙,我畫給你看!”
藍月儀驚訝的看著小鏡月,隨即側頭詢問的看向居然,居然點了點頭。
藍月儀欣喜的看著小鏡月,紫衣的孩子,這麼大了,這麼可愛,這麼讓人心疼,這麼……
藍月儀在找著詞形容著自己的外孫,隨即便看到小鏡月閉上眼睛靜靜的冥思片刻後,自地上拿起一個小樹枝,在地上快速的畫了起來,等到藍月儀看清楚小鏡月畫的內容後,不由的驚在了原地,喃喃的自語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拍照記憶嗎?”
“什麼是拍照記憶?”段昶梓不解的開口問道,因擔憂眉頭始終深鎖著,手始終與藍月儀交握在一起,如今的每時每刻都倍感珍惜。
“就是如拍照一樣,看過的東西能在腦裏保存成一個圖片,用的時候可以從腦子裏調用出來,每一個細節都可以展現在腦子裏。”藍月儀不可思議的解釋著,眼神則始終盯著才四歲的小鏡月。
“什麼是拍照?”小鏡月放下筆,仰頭問道,隨即又想起時間急迫,用力的甩了甩小腦袋,指著地上的圖道:“這樣行不行?”
藍月儀用力的一點頭:“夠了!”隨即蹲下仔細的看著圖,竟然詳細到每一個走水點,每一個暗器和機關的標注,真是神奇了!
藍月儀測算了片刻,隨即舉步丈量著山體,片刻後指著一個位置道:“通風口就在這裏,從這裏挖!”
帝陵內,炎若輒一路拖著蘇紫衣入了帝王棺槨室,蘇紫衣用力的甩開炎若輒的手,冷聲追問道:“什麼時候取出盅蟲?”
“你覺得可能嗎?”炎若輒冷聲一笑,上前一把抓住蘇紫衣的手,將蘇紫衣手上的戒指摘下來用力的甩開,戒指落地的聲音在這密室裏彈跳脆響。
沒有詫異和怒火,蘇紫衣隻是陰冷的看著炎若輒,即便是明知道炎若輒不會那麼痛快的將盅蟲取出來,可當炎若輒用鏡月的安危來威脅自己時,作為娘,自己又能如何拒絕?!
炎若輒冷冷的看著蘇紫衣眼裏的恨意,隨即輕聲一笑:“你現在恨我,不久就會忘了這恨,我們重新來過!”
蘇紫衣詫異的聽著那句‘不久’,他何以會用‘不久’這兩個字,難道他們倆還會過一段時間才會死去?!不是現在?
炎若輒上前按住棺槨前的一個方形的按鈕,棺槨對麵的石壁徐徐升起,那石壁後掛著昏迷不醒的兩個人,一個是令狐婉萼,一個是如墨。
炎若輒轉頭看著蘇紫衣,開口時聲音在這寂靜陰森的墓穴裏蕩著如鬼魅般的回響:“知道那場大火我何以隻放過他們倆嗎?”
不期待蘇紫衣回答,炎若輒接著道:“令狐婉萼也有鳳命,而這個如墨則煞氣極重,一個適合你,一個適合我,過不了多久,你入了令狐婉萼的身體,我在如墨身上借屍還魂,之後我再找祭司抹去你的記憶,等我這具身體死後,鏡月就會死去,而這個帝陵,實則是為段凜澈準備的,他果然不負我望的進來了,給他個帝陵也不算虧待他了!大夏朝和南賀國的戰亂依舊會繼續,結局雖然和我之前謀算的有差異,也算相差無幾了!”
“為什麼一定是我?”蘇紫衣吼出了這麼多年來心底的疑問,為什麼他可以有別的選擇時,還會扣著自己不放,就如同惡魔纏身般不得脫離。
炎若輒為這個問題蒼白了臉色,轉而伸手指著角落裏開著的一束赤紅色的曼陀曼蘭,隨即挽起了胳膊上的衣袖,露出來的胳膊上布滿刀口,炎若輒低聲怒喝道:“蘇紫衣,你曾說過,能養活曼陀曼蘭你就不會離開我,我為了養活它,想盡了一切辦法,那兩株花是我用血養大的,你卻背棄了我?!”
“你又背棄了誰?師傅、師母、師妹、師兄,你可以背棄所有人,為什麼我不能背棄你這樣的背棄!”蘇紫衣用力的甩開炎若輒的手臂,怒聲指責著。
“你不可以!柳幕風,我說過,我隻有你!”炎若輒伸手用力的將蘇紫衣拉入懷裏,低頭俯在她肩頭,聲音似帶和嗚咽般低吼著:“自你將我從火場裏救出來,指著我怒罵,打我耳光,不給我飯吃,逼著我學醫開始,我便隻有你一個目標,我不能不跟著你,不能放開你!”
炎若輒用力的收緊扣在蘇紫衣腰際的手,低低的如自語般道:“當我知道你有鳳格,很有可能和我相守,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殺了四個皇後,讓祭司做法卻不能換來你的鳳格鸞命相融,可我卻不舍得對你動手,我是將這事告訴了柳勤易,可我隻是想讓他阻止你跟冷成古離開,我沒想過他會聯合祭司做法殺了你,幕風--,原諒我,我從不想坐江山,我隻想有能力將你留在身邊!”
“不管我的意願是嗎?”蘇紫衣仰頭看著這個無理可說的人,這個眼裏腦裏隻有他自己的人,用力的搖頭甩開他的手臂:“你從來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你說對我如此,我問你,你可曾滿足過我一個願望,哪怕一個?”
炎若輒吃驚的看著蘇紫衣,自來給蘇紫衣的都是自己認為應該給她的,和自己認為好的,從來沒有問過她想要過什麼:“你有什麼願望?”
“取出盅蟲,放過鏡月!”蘇紫衣斬釘截鐵的回答道,眼裏閃過一絲期盼。
炎若輒突然暴怒的看著蘇紫衣:“到這個時候了,你想的還是他!”
炎若輒說完一掌拍在棺槨上,棺槨蓋應聲彈開,周圍的青石牆壁瞬間彈開幾個空洞,空洞裏是四方十二辰位的莫諾神像,神像的眸子裏放置著二十四顆古天神舍利,神像的手中是圖騰燈,燈光全都在特殊的調整後射在了一個位置--帝王棺槨!
棺槨發出淡黃色的光,炎若輒抱起蘇紫衣直接將她放入棺槨中,棺槨裏麵並無棺木,隻是一個空的棺槨。
蘇紫衣落入棺槨時,雙手支底,直接縮在了棺槨側角上,這種祭司活動,之前還是柳幕風時被施展過一次,但凡此時,最重要的一個點便是位置不能有半點的偏移。
炎若輒怒意十足的看著蘇紫衣的躲避,對於她臨到如此了還不死心的掙紮大感心痛,足下一點直接入了棺槨,拉過角落裏的蘇紫衣,直接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禁錮著她手腳,讓她全身都不能動彈。
棺槨的顏色在逐漸增強,也許片刻後這個密室裏的四個人都會生死互換。
蘇紫衣用力的搖著頭,不許自己流出懦弱的淚水,可淚水仍是不爭氣的流了出來,這個世界有太多太多自己留戀的人和事了,自己可以死,卻不能讓鏡月也死去,她還那麼小,還有人生那麼多的美好沒有嚐試過。
蘇紫衣用力的咬著下唇,直到下唇滲出血跡:“奇跡不會屢次發生的,也許我這次死後,再也活不過來了!”
炎若輒神色一緊,伸手輕輕的拂去蘇紫衣臉上的淚,勾起蘇紫衣的下顎,紫色的雙眸始終盯著蘇紫衣唇上的血跡,低聲脈脈私語道:“別怕,便是不能成功,死--我也會陪著你!”
蘇紫衣側頭甩開炎若輒的手,轉頭看著那亮黃色的棺槨逐漸變的透明,貝齒更加用力的咬著自己的下唇,星眸裏被泛濫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炎若輒輕聲一笑:“別咬了,我是不會碰的!”
在蘇紫衣轉過來詫異看著自己時,炎若輒接著道:“我知道我給你的那二十二個黑風護衛裏有二十一個是死在你的血液上,四年來我一直阻止你接近任何藥物,但是我相信你蘇紫衣若想製造迷藥,根本不需要煉製,你曾經隻是通過正常的飲食,就能在自己的身體裏配製過最溫和的解藥,用你的血液配置迷藥有什麼難?”
蘇紫衣挑了挑眉,原來是二十二個!
“是!”蘇紫衣點了點頭,用力的眨眼,將眼裏的淚水擠出,出口的聲音依舊清冷:“四年來我每日都會食用你送給我的胭脂水分,那裏麵的返元露和我每日食用的魚湯會致人昏迷,我每日的亥時都要挺過那一個時辰的嗜睡期,一直到四年後,血液變成了迷藥,隻不過這種迷藥需要加溫揮發後才能有效果,所以當初我殺黑風護衛時,是將血滴在火堆裏的!”
炎若輒挑了挑眉,蘇紫衣如此冷靜的陳述,和她剛才流淚時的脆弱判若兩人,沒來由的心裏湧上一股不安,伸手插入蘇紫衣的指間,牢牢的握住,便是如此,心底仍有股莫名的心慌。
蘇紫衣星眸緩緩的眯了眯,隨即撇了撇嘴角,接著道:“我用力咬唇,不是為了引你碰我的血,而是我想流淚,眼淚揮發的快,但是必須是近距離才行,就像我們現在的距離!”
蘇紫衣抬手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炎若輒,炎若輒應聲倒在一側,蘇紫衣隨即鬆了口氣,快速的坐起身子,隱忍了如此之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蘇紫衣要起身離開棺槨,可與炎若輒十指相扣的手卻被他握的死緊!
炎若輒全身無力,深紫色的眸子卻始終鎖在蘇紫衣臉上,帶著貪戀,帶著不甘,帶著深深的不舍,帶著寧肯舍去天下換執子之手的懇求--
蘇紫衣拽下腰上的玉佩,抬手打爛了其中一個莫諾神像手裏的圖騰燈,整個棺槨上的黃色光芒瞬間消失了。
蘇紫衣轉而低頭看著另一隻被炎若輒握住的手,輕輕的歎了口氣,就這樣坐在棺槨裏,低聲如自語般道:“我曾經想過無數次,真有一天你落在我手裏,我會怎麼做?你殺了那麼多我至親的人,你該償還的有那麼多,我即便將你碎屍萬段,都不足以還你欠下的債。”
炎若輒紫色的眸子微微的眯了眯。
蘇紫衣單手抱住膝蓋,仰頭倚在那棺槨邊上,看著那雕刻著梵文的青石頂,嘴唇蠕動了片刻才接著道:“我更希望你在那之前就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別落在我手裏,我不知該如何處置你,因為你也曾是我至親的人,如果那天我沒跳進火場救下你,我柳家仍舊會被全家處斬,可小師妹卻仍會天真純淨,師傅、師母不會癡怨成疾,三個師兄仍舊嬉笑無度,冷成古全家仍舊是三品大將世家,所以--,錯的是我還是你?該受懲罰的人是我還是你?我想過時間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會不會跳入那火場?”
蘇紫衣輕聲一歎,似乎聽到了另一聲歎息,側頭看向炎若輒,他依舊睜著眼無力的看著自己。
蘇紫衣再次抽手,他的大手已然無力的放開,蘇紫衣收回的手握成拳,許久--,緩緩抬手放下他手臂上擼起的衣袖,遮住了那滿是疤痕的手臂,隨即起身,一躍下了棺槨。
蘇紫衣快速的解開如墨的穴道,又解開了如墨身上的繩索,如墨感激的看了蘇紫衣一眼,衝蘇紫衣微微頷首。
蘇紫衣轉身去解令狐婉萼的穴道,等解開令狐婉萼的繩索時,刀刃入體聲讓蘇紫衣猛然回頭--
如墨將手裏的劍刺入了棺槨裏,拔出來時帶出了噴散的血跡--
“不--”蘇紫衣驚呼一聲,衝過去一掌推開如墨,看著棺槨內胸口湧著鮮血的炎若輒,上前將他扶在了懷裏:“炎若輒--,你有沒有事?你怎麼樣?!”
炎若輒勾唇輕輕笑了,張了張嘴:“你眼裏……這個時候……有我!”
蘇紫衣用力的點了點頭,許久才開口:“是!鏡月不能死,你……也不能死!”
炎若輒努力的抬起右手,掌心裏一個蠕動的肉蟲,艱難的開口道:“拿著……”
令狐婉萼扶著如墨站在一側,不解的看著這一幕。
炎若輒用力的按下棺槨的一側,頭頂的石壁上開了一個不大的方口,能看到外麵藍色的天空上飄著白雲。
“走……”炎若輒衝蘇紫衣道,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受懲罰,不可以是她。
如墨上前拉住蘇紫衣便要往外走,被蘇紫衣用力甩開,蘇紫衣轉身看著炎若輒,眸子裏泛著淚,詢問在眼裏晃動卻始終沒出口。
可炎若輒看懂了,隻有棺槨受力,這個方口才能打開,而對自己來說,已經不想出去了,這一刻,隻有一個問題:“幕風--,時間重來……,你還……會不會去……救我?”
蘇紫衣眼角的淚不知何時滑落,深吸一口氣:“會!”
“走呀!”如墨拉著蘇紫衣道,無論如何要先將蘇紫衣送出帝陵。
蘇紫衣將手裏的肉蟲遞給如墨:“這個一定要交給巴爾東,隻有這個能救的了鏡月!你們走吧!”
蘇紫衣說完轉身看向炎若輒:“我要找段凜澈!”
炎若輒搖了搖頭,緩緩的躺下:“帝王棺槨……的門,關上了……就打不開的!我沒有多少……力氣了……,再不走,就走……不了……”
蘇紫衣一愣,心瞬間跌入冰窖,段凜澈在這裏,自己不可以出去--
令狐婉萼焦急的看著蘇紫衣和如墨,這個弟弟,決定的事是不會更改的,說先救蘇紫衣就絕不會改變主意把自己先送上去,令狐婉萼暗恨的看著蘇紫衣,焦急的聲音裏透著怒意:“你先上去吧!”
如墨伸手想強行帶走蘇紫衣,卻被蘇紫衣快速的閃過,如墨幹脆伸手將手中的肉蟲遞給蘇紫衣道:“大哥說過,讓我保護你,你若不走,我也不會離開的!”
頭頂突然嘩嘩的落下大堆的泥土,令狐婉萼驚恐的尖叫著,蘇紫衣和如墨仰頭看去。
那通往方口的旁邊,突然推開了一塊青石,泥土就是在那裏掉落的,顯然是一個另開辟的土通道,隨著通道裏的泥土落盡,裏麵探出了一個人,那人灰頭土臉、濕漉漉的身上沾滿泥濘,當真狼狽的要命,隻是那雙鳳眸在看向蘇紫衣時,帶著繁華落盡後的漣漪,唯一且曆久彌新--
轉眼又一個四年!
今日是四年前瀛成皇後失蹤後被皇帝找回來的日子,四年前煦熙皇帝曆盡千辛將掉入寒泉的皇後找回來後,鳳攆自整個京城繞了一周,皇帝下旨整個大夏朝同慶三日,當日被定為朝慶日,普天同慶!
蘇紫衣一直以為段凜澈會換一個身份再娶自己,畢竟那樣才能讓自己名正言順的入宮為後,省去了許多麻煩!卻沒想到段凜澈從南賀國當著群臣的麵高調認下自己,直接封鏡月為長公主,一路回到大夏朝京城時,每經過一個地方就建一個祈福亭,說是為感謝上蒼讓自己平安回來,實際是做給天下人看,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皇後他是認定了!
回到大夏朝到現在四年了,至今仍有朝臣以皇後失蹤四年、是否保潔不敢妄斷為由,不斷上折子讓自己退去皇後之位的,段凜澈的答複就是直接將上折子的人發配邊疆,便是每年都有一批人因此去了邊疆,可這折子還是沒斷過,隻是方式換了!
蘇紫衣端坐在主坐上,看著周圍七嘴八舌的命婦們,議論的不過是三年一度的選秀應該開始了,之前戰亂給荒廢了,如今天下太平,也該提上日程了。
在場的命婦各自都憋著勁,如今皇上的後宮隻有皇後一人,怎麼著也該添妃子了!再者皇後除了一個鏡月長公主,就沒再有孩子,若是能入宮有了子嗣,皇後之位不是手到擒來!
童茵臉色很是難看,身材已經長得比莫蘭還高了,俏麗的小臉上怒氣已經很明顯了,這些個人當著自家娘娘的麵如此討論選秀的事,推薦著各自的女兒,分明是不將娘娘放在眼裏,從南賀國回來後,為了去掉血液裏的迷藥,娘娘四年來幾乎足不出戶,但不等於娘娘是好欺負的!何況還有自己呢!
鏡月進來時,似帶著撲麵的歡愉爽朗,小小年紀就有了繼承自母親的絕美五官,偏偏那對鳳眸像極了段凜澈,笑時鳳眸一眯,一臉的古怪精靈。
初時,為了堵住天下人對鏡月血統的質疑,段凜澈特地在封禪時為鏡月驗親,一道道繁瑣的程序後,將鏡月由長公主又封為無憂長公主,定下了鏡月的血脈,後來鏡月越長越像段凜澈,根本就無人懷疑了!
鏡月一進屋就轉圈看著周圍的命婦帶來的女兒們,八歲的娃娃小嘴依舊粉嫩嫩的,張嘴時先就笑開了:“這些都是要來給我父皇當妃子的嗎?”
這樣大刺刺的問話,讓在場的少女們都紅了臉,鏡月偏偏不死心,從頭開始一個一個的逼問:“你是想入宮,給我父皇做妃子的嗎?”
哪有女子會厚臉皮的應是,隻羞臊的搖著頭。
鏡月一臉遺憾的皺著眉頭,隨即輕聲一歎:“原來你們都不想給我父皇當妃子呀!魏公公--,把這些個女子的名字都從秀女名單上去掉,人家都不願意,父皇幹嘛要強人所難!”
魏公公聽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便一個箭步衝了進來,看小祖宗似的看著鏡月,不停的應聲道:“奴才明白!”轉身擺手叫來身後的小太監,逐一記下了那些剛才一臉含羞此刻一臉煞白的少女們的名字。
小太監有些猶豫,魏公公怒瞪一眼,通過以往的經驗,凡是鏡月公主決定的事,再荒謬,皇上也會讚同的!
段凜澈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進門時在門前站了片刻,含笑的看著蘇紫衣起身看著自己,每次看她站在不遠處,隻要自己靠前就能將她實實在在的擁在懷裏,段凜澈便覺得心裏滿滿的,一天的困乏和見不到她的空虛都被她一顰一笑填滿了。
周圍的命婦們躬身施禮聲,少女們欽佩愛慕的眼神,伴隨著一聲聲短暫的輕歎,在大殿裏回響。
段凜澈視若無睹的走上前去將蘇紫衣擁在懷裏,雖然這四年因為蘇紫衣身體的關係,兩人當眾同時出現的機會不多,但是每次無論什麼場合,段凜澈就沒有讓蘇紫衣單獨坐著的時候。
將蘇紫衣擁在懷裏,深深的嗅著她的發香,低聲在她耳邊問道:“月事好了沒!”
蘇紫衣臉色一紅,在這裏問這個問題,太:“無賴!”
“想你了!”段凜澈擰著眉,側身之際托了下她的臀,讓她感受到自己寬大衣袍下堅挺的想念,隨即轉頭一臉威嚴的道:“平身--”
“父皇--”鏡月敢作敢當的衝向前,小臉上帶著挑釁道:“我將這些姐姐們的名字從秀女名單上剔除了,人家都不願意嫁給你!”
“秀女?”段凜澈擰著眉,轉頭詢問的看向蘇紫衣:“誰說要選秀女的?!”
“我老姥爺!”鏡月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來,自從皇祖母以出家為尼為由周遊天下後,老姥爺整天就想著如何給娘填幾個堵,這次自己絕不會幫他掩護了!
“永安侯?!”段凜澈擰起眉頭,轉身就要往外走,自己說過無數次,牽扯蘇紫衣的事,絕不會輕饒,他還頂風作案,是吃準了自己不會將他怎麼樣嗎?
周圍的宮女們看著一貫沉穩有度的皇帝,此刻如盛怒中的獅子般邁步往外走,各個大氣不敢出,也不知誰碰了下桌子,茶杯咕嚕嚕在桌子上滾了幾圈,段凜澈猛然頓住腳步,轉身轉圈掃了一眼。
那一眼的淩厲讓周圍的命婦們都不自覺的屏著氣,瑟瑟的站在原地連眼都不敢眨一下。
“傳朕旨意,從今以後,未婚女子不得入皇宮半步!”段凜澈冷冷的下完旨,隨即怒聲:“滾--”
命婦們緊忙帶和女兒們奪門而出,有不小心摔倒的,頓時咕嚕滾了一片,鏡月捂著嘴笑趴在了地上,段凜澈走過時抬腳踹了下鏡月的屁股:“還不去告訴你老姥爺一聲!真要父皇將他們一家派遣邊關嗎?”
鏡月心知肚明的伸出手,躲開蘇紫衣的視線,在段凜澈身側低聲道:“出宮令牌借我幾天!”
“幹嘛?!”段凜澈捏了下鏡月細滑的小臉,寵溺的問道。
“我去找陸青逸玩,不會有事啦!”鏡月一把奪過令牌,轉身跑了出去。
段凜澈轉身又折了回來,衝蘇紫衣張開手臂,不等蘇紫衣走過來便上前用力的擁住她,低頭咬著她的耳垂喃喃道:“我這次一次性解決納妃的事,你怎麼獎賞我?”
“一次性解決納妃的事?”蘇紫衣詫異的看著段凜澈,對上他鳳眸裏的自信,勾唇一笑,手自他領口探入,雙手左右一分,抬指在那點上逗弄著,臉上如他一般嚴肅著道:“想讓我怎麼感謝你?”
“就這樣!”段凜澈挑眉若有所指的看著她,眼裏燃燒著似火般的熱切。
蘇紫衣點了點頭,隨即無奈的道:“可惜--,我有了!”
“不可能?!”段凜澈氣急敗壞的怒道:“我一直都很注意的!我每次都用的雙……”隨即用力的咬了下舌,上個月被她勾引時忘了這茬了!明知道她是塊好地,自己怎麼就不小心點,又要等三個月了!
段凜澈當天便去了趟永安侯府,永安侯就說了一番話:“你若想對蘇紫衣好,就納妃!否則獨霸後宮的妖後罪名,她蘇紫衣是背定了,她一個女子受了多少質疑,這是你堵住再多人的嘴都壓不住的!你忍心讓她背上妖後的罪名,受天下人辱罵?何況納妃可以不寵幸呀!”
段凜澈應聲點了點頭,鳳眸裏的冷冽中多了份狡黠,隨即開口道:“好,你明日上折子請旨納妃吧!”
段凜澈回宮後便拉著蘇紫衣出了大殿,指著對麵的宮牆道:“紫衣,能不能一掌將它擊倒!”
蘇紫衣看了段凜澈一眼,隨即運足功力,一掌將宮牆推的七零八落!
段凜澈讚許的點了點頭,抱起蘇紫衣便回了鳳鸞宮,嘴角勾笑著道:“前兩天聶輕塵來時,給了朕一本他聶氏家族的房術冊子,朕拓了幾本送給夜小愛和你娘了,看蘇譽冉和父皇的臉色,應該是不錯的,你能不能也……”
遠遠的又聽段凜澈高聲一笑:“你不知道的方法多了去了,都試試如何?”
第二日早朝,永安侯將勸慰皇上納妃的諫承上去後,金鑾殿上有一段時間的壓抑,在大臣們發現皇帝並沒有之前那樣激烈的反對後,便開始七嘴八舌的進言開來。
段凜澈冷眼看著,原來無論自己多打壓,這件事一直在群臣們的心裏,可想而知背後蘇紫衣受了多少委屈和壓力,自己曾說過,要給她一個恣意的天空,承擔她所有的壓力!
段凜澈抬頭看著滿朝文武,俊朗無匹的臉上突然一改之前的威嚴,嘴角一抿多了些無奈,深深一歎之際開口道:“朕今日向各位愛卿們坦白一件事!”
如此的語調,讓群臣們瞬間靜了下來!
段凜澈自龍椅上起身,下了高高的台階,就站在殿中,抬手一掌竟然隔了那麼遠將殿外的一個高大的玉石獅子拍的粉碎。
群臣驚訝過後,紛紛高聲讚歎。
段凜澈緩緩的搖了搖頭,轉而再次重重一歎,開口道:“朕自幼練武,二十多年苦練才得了這一身功力,受了多少苦、多少累無人知道,可朕練的是純陽至極的武功,絕對不能近女色,也就是皇後練的純陰功力才能於朕相容!”
段凜澈邁步走向龍椅,明黃色的衣袂翻身甩,坐下時,眼神再次冷冽如斯:“諸位愛卿以為朕是獨寵皇後嗎?錯!朕隻是不舍得朕的一身功力,二十多年的付出,誰若讓朕失去功力,朕就滅他九族!”說完猛然拍了下龍頭扶手,整個大殿都似隨著那一聲響震了一下。
帝王的威懾讓大臣們瞬間跪了一地!
段凜澈接著道:“皇後的功力各位想必已經知道了!也就是皇後是武功奇材才能和朕相容,一直以來,皇後都不願意嫁給朕,不願意深鎖在這後宮裏,是朕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皇室子嗣捆綁著將皇後留下的,所以朕才不能納妃!朕若氣走了皇後,誰給皇室留子嗣?”
“皇上如今已是真龍天子,不需要武功了,臣懇請……”
“拖出去--,斬!”段凜澈擰著眉怒喝道,這個貪官,正愁沒機會拿下他呢!上杆子送死!
嘉德挑眉看了巴爾東一眼,巴爾東沒發覺倒是站在一旁的居然察覺了,抬腳用力的踹了嘉德一下!這個嘉德,一會兒還想讓皇上做主向皇後討莫蘭當娘子,此刻還敢私下做小動作,傻了吧!
除了皓月任禁衛軍都統仍跟著段凜澈身邊外,如今這三人都是殿中三品大將軍了!
三人對視一眼,自己兄弟幾個是看著皇上和皇後這一路走來的,皇上對皇後的心思,哪裏是武功可以比擬的,此刻看著皇上的唱作俱佳,想笑卻不敢笑,隻能一言不發的可勁的低著頭!
滿殿的文武都因那句‘斬’禁了聲,皇上不是個輕易會處死刑的人,但凡當殿宣斬,就是扶了帝王的逆鱗,如此說來,武功對皇上真的很重要!
整個金鑾殿唯有兩個人對皇上這一說辭高調的不讚同。
一個是蘇譽冉,回南賀國後,夜小愛昏迷了很久,醒來後‘突然’不喜歡美男了,蘇譽冉努力了好久,夜小愛才好容易接受他了,兩人正商量著回土族成親去,段凜澈突然下旨讓蘇譽冉繼承封汾陽王爵位,為新任汾陽王位!一個王爺總不能‘嫁給’土族公主吧,於是和夜小愛兩人為誰嫁誰、誰娶誰難為到現在!
蘇譽冉直接上前一步,臉色薄怒的道:“皇上,臣以為皇上喜歡的就是皇後,武功怎麼能和紫……皇後比!”
另一個高調反對的是劉凱旋,劉凱旋邁前一步,段千黎在身後拚命的拉,不但沒拉住,反倒被劉凱旋給帶出了隊伍。
劉凱旋算是大夏朝開國以來第一個女將,因為在南賀國之戰中確實戰功卓越,帝王冊封其為女將時,滿殿文武倒也讚同,倒也讓天下人公認皇帝唯才是用,天下為公了!
可唯有段千黎知道,他段凜澈純粹是在報複自己隱瞞蘇紫衣消息的事,封劉凱旋為將軍,讓劉凱旋沒了居於內府的心思,害的自己四年了還沒把自己的王妃追回來,抓狂不?!段千黎甚至絕對的肯定,段凜澈封蘇譽冉為汾陽王,也是在報複蘇譽冉和夜小愛,搞得這兩個人現在還沒結成婚。
劉凱旋抱拳,小臉漲得通紅,又圓又大的眼睛裏泛著怒意,這就是男人,就知道想著自己,竟然連皇上也不例外,開口時都帶著怒氣道:“皇上--,臣也認為皇後娘娘是世間女子的楷模,皇上喜歡的就應該是皇後娘娘,怎麼能拿武功和皇後娘娘相提並論!臣鬥膽,言之過激請皇上恕罪!”
段凜澈撇了撇嘴,這個劉凱旋就這樣,每次開口就像放炮一樣,完後再加一句‘恕罪’,若不是蘇紫衣一再的叮囑自己,這樣的臣子早該杖責了!段凜澈直接將怒氣轉向段千黎:“靖王爺,你已經是王爺了,不站在殿前,跑四品將軍側作甚?”
段千黎抱拳一躬,直接打起了太極:“臣想說,臣也練武,練武之人為了武功什麼苦都能吃,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喪失武功,皇上的心情,臣弟最能體會!”
段凜澈緩緩的點了點頭,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劉凱旋猛然回頭,怒視著段千黎,嘴角一撇,冷冷的、蔑視的哼了一句:“男人!”
段千黎緊忙加了一句:“但是為了娘子,命都是可以拋的,男人嘛!”再也不敢看那龍椅上一眼,心裏比黃連還苦,他段凜澈討好他娘子,憑什麼拉這些人墊背!
段凜澈朗聲道:“朕對武功之情,武將想必都能體會!”段凜澈說完往武將站立處掃了一眼,嘉德和巴爾東帶頭跪了下來,高呼體恤聖意。
段凜澈轉而對一旁的文官道:“各位愛卿,朕對武功好比文官對自己的滿腹經綸,各位愛卿可願意為了一夜歡好變成癡傻之人?!所以,即日起--,廢除選秀,未婚女子不得入宮,但凡有人破了朕的武功,誅--九--族!”
此後,上表的奏折從譴責皇後獨霸後宮,變成了勸段凜澈為了皇室血脈放下武功。
蘇紫衣更是由一代妖後,變成了大夏朝皇室血脈的救星!
吳佩梓自蘇紫衣身側邊說邊笑:“蘇譽冉和劉凱旋都是個死腦筋,夠靖王爺愁的了!”
蘇紫衣低聲輕笑,仰頭正看著藍月儀牽著自己的小弟弟走了過來,小家夥剛會走路,搖搖擺擺的像個企鵝般,段昶梓在一旁不去護著孩子,反倒始終挽著藍月儀的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吳佩梓順著蘇紫衣的視線看去,輕聲一笑:“你又要添一個弟弟了!”
“不是吧?!”蘇紫衣詫異的看著藍月儀,看樣子自己這一胎怕是要和自己的娘趕一塊了!
鏡月一路跑過來,猛然發現藍月儀手裏領著的小人兒,轉頭就逃。
小家夥也發現了鏡月,鬆開藍月儀的手搖搖擺擺的追著鏡月,嘴裏口齒不清的喊著:“外星(外甥)女--,等等豆豆(舅舅)--”
小家夥一路奶聲奶氣的高喊,引得周圍人大笑,鏡月卻如魔音灌耳般飛奔而去。
段凜澈走過來自身後用力的擁住蘇紫衣,低頭將臉埋在她發髻,隨即道:“吳佩梓,輕塵在宮外等你很久了!你還不走!”
“皇上下逐客令了,臣婦怎敢再留!”吳佩梓笑著離開。
段凜澈打橫抱起蘇紫衣,低聲道:“娘子,無論別人怎麼說,你隻需要知道,你在我心中無可代替!”
蘇紫衣挑眉一笑:“我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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