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朱紈“將雙嶼賊建天妃宮十餘間，寮屋二十餘間，遺棄大小船二十七隻俱各焚燒盡絕”。
雙嶼港被平定後，嘉靖二十七年五月十七日（１５４８年６月２２日），朱紈登島查看，“直見東洋中有寬平古路，四十餘日，寸草不生，賊徒占據之久，人貨往來之多，不言可見。官兵屯守即嚴，五月、六月，浙海報賊船外洋往來一千二百九十餘艘”③。
根據鄭若曾的記載，雙嶼港之役“俘斬溺死者數百人，賊首許六、姚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世宗實錄》卷三二五，“嘉靖二十六年七月丁巳”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何喬遠：《名山藏》之《王享記·東南夷·日本》，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３年版，第６０８５頁。
③［明］朱紈：《甓餘雜集》卷二《捷報擒斬元凶蕩平巢穴以靖海道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７８冊），齊魯書社１９９７年版。
書大總與大窩主顧良玉、朱良貴、劉奇十四等皆就擒”①。隨後，雙嶼港被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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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官兵填塞，這個盛極一時的著名走私港口從此成為一個荒涼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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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曾到過雙嶼港進行歐亞跨洲貿易的葡萄牙商人及冒險家費爾&''''
南·門德斯·平托（１５０９—１５８３年，ＦｅｒｎｏＭｅｎｄｅｓＰｉｎｔｏ），於１５５８年返回葡萄牙。退休之後，平托根據自己的經曆寫了一本有關自己遠東冒險經曆的書———《遠遊記》，他在書中寫道：我們行駛了６天，來到了雙嶼門。謂門，實為兩個相對的島嶼。
距當時葡萄牙人的貿易據點有三裏格遠（裏格，歐洲和拉丁美洲一種古老的長度單位，通常在航海時運用，一裏格約相當於４８公!\"#裏）。那是葡萄牙人建立在陸地上的村落，房屋逾千。有市政官、巡回法官、鎮長及其他六七級的法官和政府官員……該城充滿自信和驕傲，有些房屋的造價已高達三四千克魯劄多（克魯劄多，當時葡萄牙的貨幣單位）。
根據平托的記載，雙嶼港口在被摧毀之前，有３０００多居民，其中有１２００名葡萄牙人，其餘則為大明、馬來亞、暹羅、占城、琉球、日本等國之人。當時，雙嶼港有房屋１０００餘座，還有２家醫院，六七所教堂。平托的話，可能也有一定的誇大成分，但他也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出雙嶼港作為當時世界國際貿易港口的繁華景象。遺憾的是當時的明王朝對內采取重農抑商的政策，對於當時外部世界的變化以及西方國家的地理大發現一無所知；對外采取閉關鎖國政策，對新興的國際貿易視而不見，從而錯過了地理大發現之後所引發的世界在進入近代之前的早期國際經濟全球化和國際貿易全球化的浪潮。盡管當時的明王朝也一度出現了早期的資本主義的萌芽，但卻徹底拋棄和失去了進入早期資本主義社會的一切機遇。
①［明］鄭若曾：《籌海重編》卷五《浙江倭變記》，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２２７冊），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
書!許棟、李光頭等人從雙嶼港逃脫後，遊弋在福建廈門灣、北茭以及羅\"
#$浮一帶，繼續從事海上走私貿易。１５４８年７月２６日，許棟與許社武、日!
!①%本人連壽和尚等６人被浙江金鄉衛指揮吳川等拿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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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朱紈上奏嘉靖皇帝朱厚趈的奏折，１５４９年３月１８日福建都指)
*揮盧鏜等在走馬溪一役中，俘獲李光頭等中國人１１５名，捕獲葡萄牙人+
,!及黑人９４人，另有３３名葡萄牙人被殺死，李光頭等９６人旋被朱紈下令-
.②\/處決。
朱紈奉朝廷之命在福建、浙江沿海地區平定倭亂、打擊東南沿海地區的海上走私商人，取得了重大勝利。然而，倭亂雖暫時被剿滅，但朱紈!\"#此舉卻極大地損害了福建、浙江那些坐地分贓的“勢豪”的利益，招致閩浙“勢豪”的嫉恨。朱紈本人對此是清楚的，他曾在嘉靖二十七年（１５４８年）三月上奏朝廷，請求朝廷依法處置窩藏犯罪的寧波府推官張德熹：日本使臣周良等至寧波賓館，有為匿名書投館中，稱天子命都禦史起兵誅使臣，可先發夜殺都禦史，署府事推官張德熹知之，不以告臣，臣嚐斬賊張珠。珠，德熹叔，凡報福賊死者，德熹皆與殮之。
禦史周亮奏革臣巡撫浙福之命者，又德熹鄉人，疑德熹構其事，且臣整頓海防，稍有次第，而周亮乃欲侵削臣權，謂一禦史，按之有餘，以致屬吏遂不用命。願陛下察臣先後奏詞，非有私挾，追究德熹等窩賊倡亂，背公黨私，廢壞紀綱，詐傳詔旨，扇惑夷情，謀殺撫臣事情，明正其罪。
①［明］朱紈：《甓餘雜集》卷四《三報海洋捷音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７８冊），齊魯書社１９９７年版。［明］鄭若曾：《籌海重編》卷八《寇蹤分合始末圖譜》，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２２７冊），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作者注：關於許棟的最後下落，朱紈與鄭若曾二人所說相同。
另據萬表《海寇議前》記載，許棟後來逃到京師。另一當事人鄭舜功則說許棟被殺，見《日本一鑒窮河話海》卷六《流逋》，故存疑。本文從朱紈說。
②［明］朱紈：《甓餘雜集》卷五《六報海洋捷音事》，卷六《奉行軍令軍法以安地方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７８冊），齊魯書社１９９７年版。
書盡管明世宗朱厚趈把朱紈的奏折下發“巡按禦史會同三司驗實”①，!
\"但卻沒有采取進一步的措施，這就使朱紈與張德熹等人的矛盾公開化。#$
%閩浙沿海的走私海商及倭寇被平定後，張德熹的同鄉好友、禦史周&''''
亮及給事中葉鏜等向朝廷上奏章彈劾朱紈等人，朝廷下詔將朱紈的浙江巡撫改為巡視，從而削弱了他的權力。朱紈不得已向朝廷上奏章自辯，並疏陳明國是、正憲體、定紀綱、扼要害、除禍本、重決斷等六事，語言悲憤激烈。這時，朱紈的支持者大學士夏言在與首輔嚴嵩的政治鬥爭中失敗，這幾乎注定了朱紈的人生悲劇。這時，禦史周亮、陳九德等人接連彈劾朱紈濫殺無辜，“舉措乖方，專殺啟釁”，又彈劾盧鏜、柯喬等朱紈部屬“黨紈擅殺，宜置於理”，致使明世宗朱厚趈大怒，將朱紈罷官，詔逮進京!\"\"訊問。朱紈擔心被辱，遂服毒自殺。
許棟、李光頭等走私海商頭目被捕入獄後，“王直收合其餘眾，更泊他嶼，而廣東有海賊陳四盼者，自為一黨”，泊於福寧州的橫嶼。②隨後，王直與同鄉徐銓（徐惟學，又名徐碧溪）率領海上走私商船隊先後在馬跡潭、長途島與日本人繼續進行海上貿易，而陳思盼也從福建東北的橫嶼來到舟山群島東北部的大衢山，劫掠洋子江口過往商船。嘉靖二十九年（１５５０年），海寇盧七、沈九等人進犯劫掠錢塘江，浙江海道副使丁湛派人向王直傳檄，如果擒獲盧七等人就允許其進行海上貿易。嘉靖三十一年（１５５２年），王直一直對朝廷抱有幻想，希望能與官方進行合作，以換取官方對海上貿易的承認，於是把商船隊停泊在列港（又名烈港、瀝港），先後拿獲盧七、陳思盼等海寇頭目以及七名日本人獻給官方。盡管後來閩浙官方食言，但王直仍與閩浙官方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合作關係。不久，王直又把曾參與剿滅雙嶼港的福清人吳美幹納入自己的麾下，因而成為後雙嶼港時代東亞海域海上走私貿易的霸主。根據曆史文獻記載，當時即使是葡萄牙商船，也“俱請五峰旗號，方敢海上行使”。由此可見，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世宗實錄》卷三四六，“嘉靖二十八年三月辛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何喬遠：《名山藏》之《王享記·東南夷·日本》，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３年版，第６０８６頁。［明］萬表：《海寇議前》，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３１冊），齊魯書社１９９５年版。
書!王直海上商船隊的力量之強大。①\"
#$嘉靖三十二年（１５５３年）至嘉靖三十七年（１５５８年），地處福建與廣!
!
%東兩省交界之處的南澳島成為東南沿海地區海上走私商人的走私貿易&
''''基地。嘉靖三十二年（１５５３年），福建走私海商葉宗滿（葉碧川，又名葉(
)*五龍）帶領日本浪人來到舟山群島進行海上走私貿易，見有官軍水師駐+
,!紮，遂不敢停泊，轉往廣東南澳島。嘉靖三十三年（１５５４年），王直的部-
.下徽州歙縣人徐惟學（徐銓）也帶日本人來南澳島進行貿易，後來他在去\/
日本進行貿易的途中被打死。有海商名周鸞者，與葡萄牙人來到廣東珠江口貿易，獲得了廣東海道副使汪柏的貿易許可，周鸞同葡萄牙人常用小船裝運貨物到廣州城內外進行貿易。嘉靖三十四年（１５５５年），有葡!\"#萄牙商人帶領日本人來廣東貿易，周鸞讓日本人冒充葡萄牙人進入廣州賣麻街進行交易。此後，葡萄牙人與日本人年年都會來廣東進行貿易。
直到嘉靖三十八年（１５５９年），廣東地方當局才禁止葡萄牙人入廣州進行貿易。隨後，葡萄牙海上殖民勢力遂以欺騙手段在澳門建立了海上貿易基地。②１５５２年６月１９日，是１６世紀中國史的一個轉折點。福清人鄧文俊、林碧川、沈南山帶領由兩千餘人組成的烏合之眾洗劫了黃岩縣城，史稱“壬子之變”。嘉靖“三十一年浙直之禍，碧川實為之首，破黃岩獲利，遂啟群盜貪心。三十二年，蕭顯繼出，碧川與顯以次敗亡，而徐海、陳東又繼之，為浙直大患”③。“壬子之變”誘發了長達十三年的“嘉靖倭亂”（日本稱之為“嘉靖大倭寇”）。
①［明］鄭舜功：《日本一鑒窮河話海》卷六《海市》，據１９３９年舊抄本影印，廈門大學圖書館藏。［明］鄭若曾：《籌海重編》卷八《寇蹤分合始末圖譜》，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２２７冊），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明］何喬遠：《名山藏》之《王享記·東南夷·日本》，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３年版。
②［明］鄭舜功：《日本一鑒窮河話海》卷六《海市》，據１９３９年舊抄本影印，廈門大學圖書館藏，第４頁下—第６頁上。
③［明］鄭若曾：《籌海重編》卷八《寇蹤分合始末圖譜》，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２２７冊），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第１４６頁。
書!
\"二、倭亂中的童年#$
%嘉靖三十一年（１５５２年）“壬子之變”發生後，福清由於地處沿海，再&''''
加上較為富庶，因此成為倭寇騷擾竄犯的重災區之一。嘉靖三十七年（１５５８年），倭寇一千餘人攻陷了福清縣城，到處燒殺搶掠，廬舍為之一空。隨後，倭寇在距葉向高家鄉化南裏僅有二十多裏的牛田（今福清市龍田鎮）建立了巢穴，牛田就成為倭寇騷擾福建的三大據點之一。此後，倭寇以牛田為根據地，四處出擊，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僅化南裏就曾被這些海寇燒殺搶劫了兩次。
嘉靖三十八年（１５５９年），也就是葉向高出生的這一年，倭寇四千餘!\"#人自海壇山（當時屬於福清縣，今屬於平潭縣）出發進犯福清，屯泊上逕（今福清市上逕鎮），四出燒殺劫掠，蔓延日久。①當時，甚至省會福州城外，都到處是四處流竄搶劫的海寇，據當時人記載：省城外，賊遍市鎮鄉村，州縣戒嚴，欲內避而不敢，欲外避而不能，遲疑驚恐，日切一日。二十六日，餘倭由鬆下直抵東門上洋地方，揮扇橫行，實輕吾之破城，不知城之有備，大銃一放，擊死二賊，眾賊驚奔。二十八日，又二百餘由長樂來抵北門，被銃一擊，馬傷賊仆，亦皆驚走。四月十七日，又四百餘，由鬆下抵東門，被銃擊走三次，賊俱南去。焚殺擄掠，極其慘酷，獨城中人頗得蘇息，是後內避者始多，有不入者，多為雨濕傷生；此時，倭賊依山瀕海，罕有不到，鮮有不害。（四月）二十六日，又千餘由興化來，從延慶寺後過天寶陂，屯宿溪前、馬山等處，次早亦去石湖。此一夥賊乃二十四日自石湖往海口者，然時梅雨浸淫，北城傾倒四十餘丈。羅公（即福清縣令羅向宸）急賞浙浦二兵隨布木柵完整，雖垛夫有不之知，幸賊不窺城，不知城傾。偶晴可守，此天不更困吾民也。五月五日，四千餘從牛宅抵上洋前，觀望良久，亦由玉屏山過洋埔屯宿，宏路左右前後皆①［明］鄭若曾：《籌海重編》卷八《寇蹤分合始末圖譜》，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第２２７冊），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６年版，第７３頁。
書!為賊營，亦從前去，此一次，賊比前尤多，眾心驚悸，比前尤甚，未及\"
#①$兩月，經賊七次。民何為而不困？官何得而不憂？
!
!
%&
''''秋天，林夫人即將分娩，為躲避海寇引發的戰亂東躲西藏，後來逃難(
)*到娘家，但娘家族人以鄉俗所忌為由，不願意接納。林夫人迫不得已，無+
,!奈隻好回自己家，半途在一個破敗的廁所內生下了葉向高。後來，在林-
.夫人病逝時，葉向高記述此事，心裏仍然感到十分酸楚：\/
時島夷肆虐，海上居人奔竄，母逃之外家，適彌月，俗謂女誕其家者不利，諸族人共驅母出。母皇遽出，依敗廁頹垣，而生孤，故孤!\"#少名曰：“廁”，示艱難也。②葉向高在廁所出生時，林夫人身旁並無一人，其情其景非常淒涼。
第二天，葉廣彬、葉朝榮父子得知消息後，甚為高興。葉向高之父葉朝榮“從風雨中，蓑笠持豚蹄、雞酒來餉。未浹日，夷複大至，母徒步抱孤出避，屢為賊所窘”③。
小廁兒出生後第三天，有一群倭寇迫近葉向高的家鄉化南裏，林夫人不得已，攜帶著剛剛出生的小廁兒，到葉向高的姨母謝家避難，“又不數日，複走他處，東奔西馳，無刻安居”④。
剛剛出生的小廁兒，在父母親攜帶下四處躲避，在逃難過程中屢遭危險。那時候，小廁兒特別愛哭，林夫人在逃難中常常與公公、丈夫失散。由於整天東奔西走，她腳上長滿了燎泡，不能走路，萬般無奈之下，隻好躲藏在樹叢中，四處劫掠的賊寇屢屢從身旁邊經過，情況十分危險。
每當小廁兒哭泣時，林夫人隻好乞求天神保佑：“天乎，兒之有成立也，止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４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４頁。
③［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頁。
④［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４—１６１５頁。
書勿啼。”說來奇怪，這樣一禱告，小廁兒也就不哭了，“如是者數四”①。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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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就是傳說之中的吉人自有天相，冥冥之中自有蒼天庇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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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與家人失散的林夫人帶著繈褓中的小廁兒與賊寇突然遭&''''
遇，相去僅有數步，“度不能勉，而賊忽顧見他婦人，遂舍去”。另有一天，林夫人看見賊寇，急忙躲避在灌木叢中，賊寇以長槍亂刺灌木叢，“卒不傷。其危險如此。當急時，前後男婦棄子者無算”。②林夫人逃難途中時常遭遇難以想象的窘境。有一次，她懷抱小廁兒匆忙之中迷了路，來到海邊適逢退潮，赤足在泥沼中行走，“十步九躓，海水鹹鹵，齧膚盡裂，痛楚欲死，顧視前後婦人負兒者，悉棄去，獨身逃”。
有人勸說林夫人拋棄剛出生不久的小廁兒，自己去逃命。林夫人不忍!\"#心，哭著說：“吾舅（福清方言，即公公）年近七十，吾夫年四十餘，隻有此兒，奈何委之？死則俱死耳。”葉向高的庶母林氏，也非常喜歡小廁兒，林氏常與林夫人一起逃難，並代林夫人懷抱小廁兒，葉向高所以得全，“庶母亦甚有力焉”③。
嘉靖三十九年（１５６０年），有一天夜晚，葉向高的母親睡夢之中，“會有神人夜告，以倭至，當急避。遂決策，語具《神惠記》中，太夫人（葉向高之母林夫人）徒步繈餘，至中途複遇倭，憊極不能行，忽有一老人謂太夫人曰：‘吾代若負兒先趨，相待於龍江橋。’太夫人不聽，時先大父在旁，曰：‘事迫矣，當如老人言。且當此亂難顛沛中，而代人負兒，此必長者，毋他慮。’遂解與之。次日，至龍江橋，則老人已先在矣，問其姓名卒不告”④。葉向高說有神人相助，此事真假難辨，且無從考證，筆者認為，這不過是美化傳說而已，是不可信的。但是，在兵荒馬亂的逃難之中，遇到好心人的無私幫助，確屬幸事。
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５頁。［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３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５頁。［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３頁。
④［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４頁。［明］何喬遠：《閩書》，福建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４９頁。
書!根據《福清縣誌》記載，葉向高的父親葉朝榮在省城福州（三山）讀\"
#$書時，有一天夜晚，酣睡中夢見有神相告：你怎麼還在讀書呢？快回家逃!
!
%避倭寇吧。於是，葉朝榮“無鼓就道，夜分抵鄉，越日趨家，家人行，止於&
''''（鎮）東（衛）城。未十日，倭以風便突至，誅殺慘毒，至有一門無噍類(
)*者”①。
+,
!明代，福清縣鎮東衛設在方民裏，兵營則在衛城東，擁有指揮使（３-
.
\/人）、指揮同知（５人）、指揮僉事（３人）、衛鎮撫（１人）、正千戶（６人）等以下軍官７３人、兵員４６４９人（其中旗兵１３５８人，屯旗不支糧兵３２１人，屯糧頂田軍１４３２人），明代中後期鎮東衛官兵缺員較為嚴重，部隊戰鬥力比較低，在抵抗倭寇侵擾時作用有限。在鎮東衛，葉家先住在葉向高!\"#祖姑徐百戶家，後來賃房單獨居住，當時，鎮東衛城很小，由於避亂的人多，“毋論米珠草桂，即飲水泉竭，晨起出汲，井中之指，相拿如蝟，母以夜分興躬提甕取水，半雜汙泥。家十餘口，每餐僅升米，糜而食之，母最後視盂中，空矣。竟日常餓腹，終不言饑”②。
讓葉向高痛恨不已的是，他的姑姑葉從介，就是在倭亂中被賊寇殺死的。據葉向高本人記載：“嘉靖季，倭難作，季姑為賊所得，欲汙之，憤詈不已，賊大怒，斫殺之，糜其屍。”③嘉靖四十二年（１５６３年），這場由海上走私與反走私所引發的倭亂逐漸被平息，葉向高一家才從鎮東衛城搬回室廬蕩盡、田園荒廢的化南裏。葉朝榮在帶家人從鎮東衛回家的途中，又留下了一個美麗的傳說：公（葉朝榮）全家人浮海歸，業已登舟，神來，告以不利，遂易舟而前。舟發不數裏，颶風作，覆其舟，舟中人皆葬魚腹，公獲安全以①［清］饒安鼎，邵應龍：《乾隆福清縣誌》卷二十《雜事誌·叢談》，上海書店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版，第５３０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先母林孺人壙誌》，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５—１６１６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五《家譜列傳》，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５８０頁。
書歸。然神究不言其誰何？公亦不審其為何神也。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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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顯聖的神靈與先前曾經賜藥方挽救過葉朝榮一命的是同一位&''''
尊神。據葉向高記載，在嘉靖倭亂中，這位神靈“降者再，競得免（於倭難）”。這位神靈多次顯聖挽救葉家人，可見對葉家情有獨鍾。奇怪的是這位神靈是僧是道？是神是仙？神靈自己沒有說，無論是葉朝榮，還是葉向高，誰都不知道這位神靈是何方神聖，這就更增加了神秘色彩。不過，耐人尋味的是，關於這位神靈的記載，是出自葉向高自己所寫的《神惠記》②，遺憾的是，筆者並沒能查閱到《神惠記》這篇文章，也許湮沒而不可考了。
!\"#嘉靖倭亂給明代中期東南沿海地區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幼年的葉向高耳聞目睹，在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致使他終生難忘。晚年，他回憶起童年往事，仍曆曆在目，記憶猶新。
葉向高５歲（周歲，以下同）時開始啟蒙，幼年的葉向高“就外傅讀書”。他才思敏捷，過目成誦，尤其擅長屬對，被人視為神童。祖父葉廣彬非常喜歡聰明伶俐的小廁兒，夜晚常常與他同眠。有一天晚上睡覺時，葉廣彬出一幅上聯“日長似歲閑方覺”讓小廁兒作對，小廁兒應聲而答：“夜永如年臥不知。”葉廣彬聞聽大喜。幼年葉向高才思之敏捷，由此可見一斑。③嘉靖四十五年（１５６６年），年滿７歲的葉向高，正式開始讀書，受業於同村的儒生王肖岡先生。隆慶元年（１５６７年），明穆宗朱載篨登基，“詔選郡國廩生入太學”，剛入學沒有多久的葉向高於是隨入選的父親葉朝榮進京讀書。葉朝榮於順天府參加舉人考試落第後，在福清縣同鄉、時任給事中魏體明（１５２３—１５９１年，字用晦，號瀛江，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①［清］饒安鼎，邵應龍：《乾隆福清縣誌》卷二十《雜事誌·叢談》，上海書店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版，第５０３頁。
②作者注：葉向高本人曾兩次提到《神惠記》，參見其《蒼霞草》卷十五《家譜列傳》，第１５６６頁；《蘧編》卷一，第３頁。另一處記載見《乾隆福清縣誌》卷二十《雜事誌·叢談》收錄的根據《神惠記》所改寫的葉桂山（葉朝榮，字桂山）逸事。
③［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６頁。
書!進士，官至四川左布政使）家做塾師。當時在戶部擔任主事的另一福清\"
#$同鄉施觀民（字於我，龍江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在魏家見到活!
!
%潑好動的葉向高，非常喜歡，對魏體明說：“此子所就遠大，吾與若不及&
''''也。”於是邀請葉朝榮父子到其家，對其夫人開玩笑說：“何不生女以配此(
)*子乎？”①+
,!
-三、初入仕途.
\/有關葉向高青少年時代的活動，目前留下的曆史資料甚少，除了一些民間傳說外，就是葉向高本人的記述了。這些記載及傳說，使我們能勾勒出葉向高早年活動的大致梗概。
!\"!
隆慶三年（１５６９年），葉向高隨名落孫山的葉朝榮從京師返回家鄉，在省城福州讀書。
隆慶五年（１５７１年），葉向高開始了他的科舉之路。年僅１２歲的葉向高第一次參加了縣試，因成績優異，時任福清縣知縣許夢熊（字應峰，別字男兆，南直隸南陵縣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一見奇之，且歎曰：‘此必桂山先生子也’”。葉向高隨後參加府試，同樣表現不俗，名列前茅，督學宋儀望先生（字望之，號陽山，江西吉安永豐縣人，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進士，後曾任應天巡撫，官至大理寺卿）欲拔為第一，許夢熊因其年少，抑居為第三。②萬曆元年（１５７３年），１４歲的少年葉向高同父親葉朝榮一起居住在福州醋巷，督學宋儀望先生為葉向高延譽於士大夫。曾任南京刑部尚書的馬某聽說後，把葉向高延攬到家，陪其子馬焱!跟卓華東先生讀書。
葉向高由於年少貪玩，學業有所耽誤，馬某也對葉向高有所不滿。當年，新任督學宋豫卿（字子樂，江西新淦縣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進士）策試諸生，葉向高僅名列三等，因此沒有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
萬曆二年（１５７４年），葉朝榮在本縣塘北村陳家設館，葉向高隨父親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７—８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９頁。作者注：葉向高自稱當時為１４歲，這是虛歲，本文所寫為實際年齡。
書在陳家私塾讀書。當時，年輕人普遍談婚論嫁比較早，葉向高此時也到!
\"了婚娶的年齡，福清縣知縣許夢熊主動為葉向高做媒。三山有王一言#$
%者，曾為（直隸）南陵縣教諭。當時，許夢熊為諸生，家貧好學，但卻無力&''''
求學。王一言知道後，對其予以資助，使許夢熊得以繼續學業。後來，許夢熊不負厚望，中了進士，事有湊巧，朝廷派他擔任福清縣令。許夢熊到任後，就打聽恩師王一言的情況。當時，王一言已死，有一女已成年，尚待字深閨。於是許夢熊決定為恩師擇一佳婿，說：“吾以此報師矣。”令許夢熊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提婚卻被王家拒絕了。後來，許夢熊為葉向高選擇了福清縣海口鎮永東裏（今裏美村）鄉紳俞廷禦之女，並親自在縣衙為其主婚。斯時，“觀者如堵”，一時傳為佳話。①!\"#萬曆三年（１５７５年），葉向高在省城讀書，督學胡二溪先生策試諸生，葉向高考居二等，當年冬天，長女葉命出生。
萬曆四年（１５７６年），葉朝榮被吏部選任為九江府通判（俗稱別駕）。
萬曆五年（１５７７年），葉向高送母親、妻子到九江父親任所，遂留在父親的公署讀書。當年，葉朝榮署理瑞昌知縣，所選秀才第一名為李汝祥，葉向高與其一起讀書。翌年，兒子葉成學在九江出生。
萬曆七年（１５７９年），２０歲的葉向高參加福建鄉試，考中第二十五名舉人，本房座師為邵武同知蔣輝，總裁為當時的福建布政使嘉定人沈!
（字時雍，嘉靖三十八年乙未科進士，累官廣東、福建布政使，病卒於福建巡撫任上）及提刑按察使華亭人蔡汝賢（字用卿，別字思齊，號龍陽，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大總裁為福建巡按監察禦史敖鯤（字化甫，新喻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隆慶元年（１５６７年），葉向高隨父親上京時，路上曾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告訴他“子得舉矣”，於是他拿出試卷，見大書“汝賢”二字，並且貯以紅籮。巧合的是，當年蔡汝賢為詩經總裁，葉向高的試卷就是他評閱後選中的，而敖鯤當時也命令藩司用紅籮運送鹿鳴宴物品，葉向高認為自己考中舉人是上蒼注定的。葉向高有沒有做過類似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１—１２頁。
書!的夢，我們無法考證，但是，葉向高把其中舉看作是“事之前定”①，顯然\"
#$帶有迷信的成分在內。事實上，葉向高的中舉以及他後來的飛黃騰達，!
!
%與他本人的努力奮鬥是密不可分的。
&''''同年冬，葉向高隨同父親一起進京，參加第二年春天的會試，遺憾的(
)*是，葉向高這次會試名落孫山，之後回到九江父親任所。
+,
!萬曆九年（１５８１年），葉向高在九江讀書。當年，九江府官署內長出-
.了一株靈芝。靈芝自古以來在民間就是祥瑞的象征，葉朝榮特為此“作\/
瑞芝堂為之記”②。
萬曆十年（１５８２年）秋，葉向高北上京師參加會試，路經南京國子監（南雍），便道拜訪曾任國子監祭酒的高啟愚（字敏甫，四川銅梁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官至禮部侍郎）以及國子監司業劉蠨（字玉儔，蘇州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同年，葉朝榮被任命為廣西養利州知州，單車赴任。當年冬天，次女葉湖出生，因出生於鄱陽湖畔，故名。
萬曆十一年（１５８３年），２４歲的葉向高時來運轉，第二次參加會試，捷於南宮，為第七十八名貢士，房師為職方郎中長樂人陳長祚（字培所，又字以，號肅庵，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後任兩廣總督、兵部尚書），大主考為時任內閣大學士的餘有丁（字丙仲，號同麓，浙江鄞縣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進士，後官至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副主考為吏部侍郎許國（字維楨，號穎陽，徽州歙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後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廷試時，葉向高考中第二甲第十二名，萬曆癸未科進士題名碑記載：“葉向高，福建福州府福清縣軍籍。”有人據此認為葉向高家庭出身社會地位不高，這種說法似是而非。
葉向高中進士後，“選庶吉士第六名，八月開館”。館師為莆田人陳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４頁。作者注：葉向高在其自傳《蘧編》回憶說，萬曆七年（１５７９年）他參加福建鄉試的主考官是嘉定人沈!，這是錯誤的。因為沈!（字純甫，號青霞，嘉靖十七年戊戌科進士）是浙江會稽縣人，早在此之前的１５５７年，就被首輔嚴嵩的兒子嚴世蕃誣陷謀反而被殺。沈!僅做過溧陽縣知縣，就被左遷為錦衣衛經曆（下級軍官），沒有在福建任過任何職務。因此，據筆者考證，萬曆七年（１５７９年），福建鄉試的總裁官應為沈人種。沈人種，字時雍，直隸嘉定人，嘉靖三十八年進士，萬曆初年任福建巡撫。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４頁。
書經邦（１５３７—１６１５年，字公望，號肅庵，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後官至!
\"禮部尚書）以及無錫人周子義（１５２９—１５８６年，字以方，號敬庵，嘉靖十#$
%四年乙未科進士，官至南京吏部左侍郎兼詹事府詹事）。“閣試初試第&''''
六，再試第一。故事，閣試卷皆糊名，以宮坊先閱，然後呈閣老，其閱再試者，為蛟門沈公（沈一貫），複庵吳公（吳中行，字子道，號複庵，常州府武進縣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時任侍講學士），業已定餘第一矣，而沈公偵其為餘，遽欲易以他卷，蓋閩中庶常二人，其一為吳龍征，沈公所取士也，往試第一者，必留館，沈公恐餘留，而吳須出，故必欲抑之，以為吳地，複庵公力爭之。時複庵方以杖謫起家，望甚重，沈公不能奪也，自是不喜餘矣。”①葉向高自此得罪沈一貫（？—１６１６年，字肩吾，號蛟門，浙江鄞!\"#縣人）。後來，沈一貫任內閣首輔，對葉向高多有壓製，使他多年不得升遷，不能早日伸其誌。
沒有多久，陳經邦升為禮部尚書，沈一貫為館師。盡管沈一貫不喜歡葉向高，但葉向高在周敬庵的推薦下，與首輔大學士申時行（１５３５—１６１４年，字汝默，號瑤泉，晚號休休居士，蘇州府長洲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第一甲第一名進士）結下了友誼。申時行對葉向高的才華頗為欣賞，“每試多獎掖”。在當時的官場上，往往利用師生、同年、同鄉的關係為奧援，作為飛黃騰達的階梯，葉向高當然也認識到這一點，他說：“時諸同館多時髦，皆有馮（憑）藉，而餘海上孤生，朝中無一相識，踽踽如也，然卒不見擯，以馴至今日，豈非天哉？”②葉向高在朝中雖然沒有多少關係可以利用，但是他憑借自己的才華不斷得到升遷。然而葉向高卻認識不到這一點，認為這是天意所在。
萬曆十二年（１５８４年），仍在翰林院讀書的葉向高，接到家中結婚不到三個月的弟弟葉向亮不幸病故的消息，非常悲痛，在《葉氏家譜》中寫孝子傳以示懷念。
萬曆十三年秋（１５８５年９月），２６歲的葉向高，被任命為翰林苑編修。次年五月（１５８９年６月），已經致仕準備返回家鄉的葉朝榮病卒。葉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６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７頁。
書!向高聽到父親去世的噩耗，“自燕走粵西，逆其喪”①。在贛閩交界處的\"
#$鉛山縣，葉向高迎到了父親的棺柩，遵舊製在家為父親服喪。是年，次子!
!
%出生，三年後夭亡。
&''''萬曆十五年（１５８７年），葉向高為長子葉成學聘於龔家。冬天，葬父(
)*親葉朝榮於羅灣山祖墳之左。據葉向高記載，當初葉家造祖墳時，有堪+
,②!輿家言：“四代後當出大貴。”其後果然如此。
-.
\/萬曆十八年（１５９０年），葉向高丁憂期滿，除服北上補官。他到京師還不足兩個月，就接到了母親林夫人病逝的噩耗，悲痛異常。因已是年底，次年春葉向高回福清老家奔喪。
萬曆二十一年（１５９３年），葉向高為母親守製期滿，為長子葉成學娶!\"\"婦，並把家搬到了省城。
萬曆二十二年（１５９４年），葉向高赴京補官，按資曆當外派出任浙江省鄉試的主考官，禮部官員給葉向高通了消息，但葉向高的同年、時任國子監司業的周應賓（１５５４—１６２５年，字嘉甫，號寅所，浙江鄞縣人，葉向高同年）想出任南直隸鄉試的主考官，臨期又改周應賓以中允的身份出典畿試，而以葉向高代理國子監司業。當時，國子監缺少主官祭酒，葉向高實際上是在主持國子監的日常事務。上任後，他即對國子監的太學生近三千人進行遴選，預備參加順天府鄉試，所選拔的前五名蔡宗禹、孫慎行、吳中偉、李士安、陳勳中，除李士安中舉外，其餘四人均登科及第，孫慎行後來曾出任禮部尚書，成為一代名臣。
萬曆二十三年（１５９５年），湖廣漢陽人蕭良朋出任國子監祭酒，上任不到兩個月，就遭到彈劾而去職。當年夏天，葉向高的長孫葉益蕃出生。
秋天，葉向高改任右春坊右中允，因國子監缺祭酒，仍署理國子監事務。
萬曆二十四年（１５９６年），葉向高的同年方從哲（字中涵，錦衣衛籍，北京人，後官至內閣首輔）出任國子監司業。葉向高在國子監兩年，“待①［明］朱賡：《朱文懿公文集》卷九《養利州知州葉公墓誌銘》，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齊魯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版，第３７２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８頁。
書諸生頗有恩意，貧者周之，死者恤之，有迫切至情，為委屈處之，諸生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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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①。由於辦事公道，堅持原則，即使是權貴子弟也決不徇私舞弊，葉向$
%高因此受到了國子監師生的愛戴。這年冬天，次孫葉益苞出生。&''''
萬曆二十五年（１５９７年），３８歲的葉向高首次辦理外差，出任南畿（留都南京）鄉試副主考。在封建社會，辦理學差是許多進入仕途不久的官員所豔羨的美差，因為不僅可以通過科舉考試發現拔擢獎掖人才，而且可以廣結人脈，通過師生關係，為以後發展自己的勢力打下堅實的基礎。當時，南京鄉試的主考官為葉向高同榜狀元朱國祚（１５５９—１６２４年，字兆隆，號養淳，浙江秀水人，後官至大學士），同年聯袂為官，葉向高頗為高興。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這次辦理學差出了一點小小的紕漏，原來!\"#這次外出辦差，內閣原擬由葉向高的另一位同年鄒德溥出任主考官，因鄒德溥家人涉及一樁貪賄案件而受到牽連，臨行前，更之以朱國祚。於是，朱國祚從鄒德溥那裏要來試策（試卷），鄒德溥給了朱國祚兩策，而朱國祚用了其中之一，使用前，葉向高又把試策加以修改，原卷僅僅保留了數段。後來，鄒德溥的事情搞清楚了，又出任當年河南鄉試的主考官。
因此，當年河南與南直隸的鄉試題目就有了部分雷同，葉向高與朱國祚為此都受到了奪俸一月的懲罰。②是年秋天，葉向高升任右諭德兼侍講學士，接掌司經局。
萬曆二十六年（１５９８年），幸運之神再次降臨到葉向高身上。當年秋天，葉向高升任左春坊左庶子，同時兼任侍讀學士掌坊事，隨後，又充任皇長子（朱常洛）侍班官。當時，皇長子朱常洛缺少日講官，葉向高的同年好友郭正域（字美命，號明龍，湖廣江夏人）托人向次輔張位（字明成，號洪陽，江西新建縣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１５９１—１５９８年間任）通融，欲以葉向高充任。張位表示同意，他征求另一位大學士沈一貫（１５９４—１６０６年間任）的意見。沈一貫卻對葉向高抱有成見，認為“閩人豈可作講官”，堅決不同意葉向高出任日講官。這樣，此事就被暫時擱置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１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２頁。
書!下來。不久，朱常洛缺侍班官，首輔大學士趙誌皋（１５２４—１６０１年，字汝\"
#$邁，號?陽，浙江蘭溪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１５９６—１６０１年間任）沒有!
!
%征求沈一貫的意見，就直接奏請以葉向高充任，沈一貫對此頗為不悅。
&''''
(後來，每當二人一起在皇長子朱常洛的講宴上，沈一貫就常常借故來找)
*葉向高的麻煩，對他聲色俱厲，葉向高隻能隱忍不發，默然承受。當時，+
,!侍班官主要的職責是給皇長子朱常洛講解對句、書法以及字意，葉向高-
.
\/的講解言簡意賅，頗受朱常洛的喜愛，因其臉上多髭須，風吹飄飄搖動，遂私下稱其為“飛須先生”。
當年秋天，朝廷舉行武科會試，內閣本來擬以葉向高為主考官，以袁!\"#宗道（１５６０—１６００年，字伯修，號石浦，湖廣公安人，明代著名文學家，萬曆十四年會元）作陪，範醇敬為副主考官，不料，神宗朱翊鈞卻點用了袁宗道與範醇敬，“先一歲，京畿主考亦點陪，遂至大哄”。翰林苑編修焦（１５４０—１６２０年，字弱侯，號澹園，別號漪園，明萬曆乙醜進士第一，官至內閣首輔，著名學者）因此受到牽連而被貶官。袁宗道因葉向高作為首推而沒有被點用，心裏頗感不安。葉向高對他說：“臣子聽命君父，上既點用何嫌何疑，而顧慮若此？”①袁宗道由於缺乏準備，心中悶悶不樂，葉向高又把自己所擬的策試草稿贈給了袁。當時正在太子朱常洛的講宴上，眾官員見葉向高如此大度，不禁大為歎服。
第三節日本侵略朝鮮中國與日本是一衣帶水的鄰邦。但是在１６世紀末期，日本執政豐臣秀吉（中國曆史典籍稱平秀吉）在剛剛完成對日本的統一大業之後，就窮兵黷武，悍然發動侵略朝鮮的戰爭，企圖占領朝鮮後，以此為跳板進一步侵略中國。當時，明朝廷一麵派援兵幫助朝鮮抵抗日本侵略，一麵加強東南海防，防止倭寇騷擾明王朝東南沿海地區。葉向高當時作為一個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５—２６頁。
書中級官員雖然不能參與具體的決策，但是他也以自己的方式關注著這場!
\"戰爭，關注著東南海洋社會的安危。#$
%&
一、日本發動侵朝戰爭''''１５８６—１５９４年，葉向高在家服喪期間，與中國一水之隔的日本的國內形勢發生了重大變化，日本薩摩州人（九州）豐臣秀吉在政壇崛起，逐漸統一了日本各島，結束了日本四分五裂的政治局麵。
豐臣秀吉，１５３６年１月出生於日本尾張國中村（今名古屋市中村區），幼年時因家境貧寒，曾經到處流浪。據《明史》記載：尾張國大名織田信長偶爾郊遊田獵，“遇一人臥樹下，驚起衝突，執而詰之，自言為平秀!\"#吉，薩摩州人之奴，雄健蹺捷，有口辯。信長悅之，令募馬，名曰木下人”①。這樣，織田信長就收留了豐臣秀吉，讓他做了自己家的用人。豐臣秀吉因精明才幹而漸漸地受到織田信長的賞識，“逐漸顯露頭角，織田信長擊滅淺井氏的時候，將淺井氏的領地賞給了他”②。１５８２年６月２日，織田信長在京都的本能寺被其家臣明智光秀殺死（日本史稱“本能寺之變”），深謀遠慮的豐臣秀吉擁立織田信長年僅兩歲的孫子三法師為幼主，自己接掌了織田信長的領地。次年，他消滅了競爭對手柴田勝家與織田信孝，取代了幼主三法師的地位，成為一位大權在握的大名。此後，豐臣秀吉更是野心勃勃，四處征戰，借以擴大自己的領地，１５８５年終於當上了總攬日本軍政大權的關白（即執政官）；１５８６年，又兼任了太政大臣，被當時的天皇賜姓為“豐臣”。１５９０年，通過一係列的戰爭，豐臣秀吉終於完成了統一日本的大業。
１５９２年４月，豐臣秀吉平定日本後兩年便出兵１６萬，野心勃勃地發動了侵略朝鮮的戰爭。豐臣秀吉侵略朝鮮，是為了進一步征服中國、征服東亞。其實，豐臣秀吉侵略朝鮮與中國是蓄謀已久的，早在１５８３年，他在致琉球國王的諜狀中，就明目張膽地說：①［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二百一十《外國三·日本》，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②［日］井上清：《日本曆史》上冊，天津曆史研究所譯，天津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４年版，第２８２頁。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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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也欲征大明國，蓋非吾所為，天所授也。如其國者，未通禮!
!
%聘，故先雖欲使群卒討其地，原田孫七郎以商舶之便，時時來往，此&
''''故紹介於近臣曰：“某早早到其國，而備可說本朝發船之趣，然則可(
)*解辯獻筐雲雲。”不出帷幄而決勝千裏者，古人至言也，故聽褐夫言，+
,!而暫不命將士，來春可營九州肥前，不移時日，可偃降幡而來服，若-
.匍匐漆行，於遲延者，速可征伐必矣。勿悔不宣。天正十一年季秋\/
十五日，日本國關白小琉球。①在諜狀中，豐臣秀吉公然聲稱征討大明是天命神授，他不得不為之，!\"#並且派遣間諜原田孫七郎以來明朝經商貿易為名刺探情報。１５９０年，他在給朝鮮國王李!的信中，再次表達了他欲侵略中國的野心：不朝開辟以來，朝政盛事，洛陽壯麗，莫如此日也。人生一世，不滿百令（齡）焉，鬱鬱久居此乎？不屑國家之遠，山河之隔，欲一超直入大明國，欲易吾朝風俗於四百餘州，施帝都政化於億萬斯年者，在分寸中。貴合格先驅入朝，依有遠慮無近憂者乎？遠方小島在海中者，後進輩不可容許也。予入大明之日，將士卒望軍營，則彌可修鄰盟。餘願隻願顯佳名於三國而已。②而實際上，豐臣秀吉的野心還不止於此，日本曆史學家井上清先生曾經這樣描寫其野心：豐臣秀吉的領土野心是無止境的。他隨著平定全國的事業有所發展，便夢想征服琉球、台灣、菲律賓，並使朝鮮和明朝也服從自己。遠征南方雖然僅以空想而告終，但征服明朝的計劃卻從剛剛統一全國之後就具體化了。豐臣秀吉首先要求通往明朝的通路的朝①［日］池內宏：《朝鮮征伐記》，吉川弘文館１９８７年版，第７９頁。
②吳晗：《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中國史料》上編，中華書局１９８０年版，第１５３４—１５３５頁。
書鮮臣服於他，但遭拒絕。所以在公元１５９２年（文祿元年）４月，派遣!
\"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為先鋒，開始遠征朝鮮。①#$
%&
''''日本侵略朝鮮戰爭爆發後，朝鮮當時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由於承平日久，朝鮮軍備廢弛，軍隊在日本侵略軍的大舉進攻下，完全不堪一擊，日軍所到之處，朝鮮軍隊望風披靡。日本侵略軍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連戰皆捷。家藤清正等率領的先鋒部隊在釜山登陸後不足一個月，就占領了朝鮮首都王京（今首爾），緊接著，平壤失陷，家藤清正統率軍隊繼續北上進行追擊。朝鮮國王李!帶領王族先從王京逃至平壤，再逃到義州。日軍占領王京後，大肆燒殺淫掠，“毀墳墓，劫王子、陪臣，剽!\"#府庫，八道幾盡沒，旦暮且渡鴨綠江，請援之使絡繹於道”②。
１５９２年５月，朝鮮國王李!的告急文書抵達明王朝的京師，神宗朱翊鈞聚集百官廷議，認為朝鮮是中國的藩籬，在所必爭，欲安中國，必救朝鮮。６月，明廷“令遼東撫鎮發精兵二枝（支），應援朝鮮”。又派行人薛藩到朝鮮，曉喻朝鮮國王李!以興複大義，並且揚言大兵十萬將至。
同時，調兵遣將，準備援朝。８月，兵部上言：“倭陷朝鮮，國王逃避可憫，援兵既遣，仍諭彼國大臣集兵固守，控險隘以圖恢複，豈得坐視喪亡。”③葉向高聽到日本侵略朝鮮時，借詩言事，表達了對日本侵略朝鮮戰事的看法與擔憂：屬國東南久晏安，長鯨何事!狂瀾；諸番半苦倭奴暴，邊吏全驕漢法寬。
強弩樓船皆出戍，度遼橫海各登壇；扶桑回首猶烽火，愁絕秋風壁壘寒。④①［日］井上清：《日本曆史》上冊，三聯書店出版社１９５７年版，第２９６—２９７頁。
②［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二一《外國三·日本》，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百五十，“萬曆二十年七月已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④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百五十，“萬曆二十年七月已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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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向高在詩中不僅譴責了日本侵略者對大明屬國王朝的蹂躪，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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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達了對日本有可能會侵略明王朝邊疆的擔憂。同時他又聯想到“壬子&
''''(之變”倭寇侵擾明王朝東南沿海地區所帶來的沉重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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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明軍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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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日本發動侵略朝鮮的戰爭之前，明王朝就已經獲得了情報，當時，內閣大學士許國鑒於明王朝所麵臨的內憂外患日益嚴重，於１５９１年９月７日上書神宗朱翊鈞，表示了他的擔憂：!\"!
昨得浙江、福建撫臣共報，日本倭奴招誘琉球入犯。蓋緣頃年達虜猖獗於北、番戎蠢動於西。緬夷侵擾於南，未經大創，以至島寇生心，乘間竊發。中外小臣爭務攻擊，始焉以卑淩尊，繼焉以外製內，大臣紛紛求去，誰敢為國家任事者。伏乞大奮乾剛，申諭諸臣各修職業，毋恣胸臆。①神宗皇帝接到許國的奏折，下詔指示兵、刑、工、禮、戶、禮六部以及都察院，采取應對措施：祖宗設官分職，使之上下相統、內外相維，體式俱存，紀綱攸係。
是以官守、言責各有司存，豈容紊亂！近年以來，人各有心，眾思為政，或以卑淩尊，或以新間舊，或以僚屬而詈官長，或以外吏而排閣臣，以致國事紛紛，朝綱陵替。大臣解體，爭欲乞身，國無其人，誰與共理。內治不舉，外患漸生；四夷交侵，職此之故。但有幹名犯分、抵冒誣蔑肆無忌憚者，憲典昭然，定不情貸。仍行與南直隸、浙江、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三八，“萬曆十九年七月癸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福建、滇、廣鎮守督撫等衙門預講調度兵食之計，申嚴備禦海汛!
\"之方。①#$
%&
''''１５９１年１２月１９日，明朝廷接到了朝鮮國王李!派人送來的情報，內稱：“本年五月內，有倭人僧俗稱：關白平秀吉並吞六十餘州，琉球、南蠻皆服。明年三月間，要來侵犯，必許和方解。”於是神宗朱翊鈞下詔飭兵部加強沿海提防，並對朝鮮偵報消息加以獎賞，以示激勵。②但是，明朝廷對這一消息疑慮參半，並沒有給予應有的重視，也沒有提醒朝鮮嚴加防範。
１５９２年，日本侵略朝鮮戰爭發生後，鑒於朝鮮一敗再敗，８月２３日，!\"#右副都禦史兼遼東巡撫郝傑派副總兵祖承訓率３０００人馳援朝鮮，與日本侵略軍在平壤城外展開了激戰，結果明軍大敗，遊擊將軍史儒戰死，祖承訓僅以身免。９月２３日，明朝廷以兵部尚書右侍郎宋應昌經略備倭軍務，１１月１９日又下詔著名將領李成梁長子李如鬆（？—１５９８年，字子茂，遼寧鐵嶺衛人）提督薊、遼、保定、山東軍務，充防海禦倭總兵官，統率兵馬７萬入援朝鮮，李如鬆之弟李如柏、李如梅也率師去朝鮮幫助驅除倭寇。
當時，寧夏未平，朝鮮戰事又起，文武大臣紛紛向朝廷上書建言，提出禦敵之策，以至於“章滿公車”。太仆寺卿張文熙（字念華，萬曆五年丁醜科進士）建議調集浙江、直隸、福建、廣東等濱海四省的兵馬，從海上進攻日本本土，但沒有被當時的兵部尚書石星（字拱辰，號東泉，北直隸大名府東明縣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進士）所采納。石星一邊商議派人打探日本方麵的消息，一邊準備與日本和談。③於是，投機分子沈惟敬等響應招募願意前往日本偵查消息。
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三八，“萬曆十九年七月癸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四二，“萬曆十九年十一月丙寅”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卷十七《程鵬起》，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１５２頁。
書!沈惟敬，浙江平湖（嘉興）人，本名叫家支屬，年輕時曾經當過兵，倭\"
#$寇騷擾東南沿海地區之時，他親眼見證過１５５４年倭寇在嘉興的燒殺搶!
!
%掠所帶來的災難。在倭亂中，沈惟敬家裏也遭到海寇的洗劫，致使他一&
''''(貧如洗，後來他流落到京師一帶謀生，成為一名浪跡天涯的江湖術士。
)*由於嗜好煉丹之術，沈惟敬也騙取了不少錢財，他當時所結交的人，大多+
,!為煉丹術士以及迷信長生不老的官員，甚至還有一些地痞、流氓、無賴。
-.
\/兵部尚書石星有一個姓袁的小妾，其父親與沈惟敬有相同嗜好，二人臭味相投，是莫逆之交。當時，有一個名叫沈嘉旺的溫州人從日本逃回，賣身於沈惟敬家為奴，“或雲漳州人（沈）萛，降日本，入寇被擒脫獄，沈得!\"#之，為更姓名，然莫能名也”。沈嘉旺對日本有所了解，說豐臣秀吉“無他意，止求貢中國，為朝鮮所遏，以故舉兵，不過折柬可致，袁信其說，以聞之司馬”。石星病急亂投醫，聞之大喜，立即題奏授予沈惟敬為神機三營遊擊將軍，就連沈嘉旺也被授予指揮之職，與其同黨十餘人，來往於中國與朝鮮，在中日之間傳遞消息。石星對沈惟敬言聽計從，委以重任，即使禦史們交章彈劾攻擊，石星也不為所動。①除沈惟敬外，程鵬起也應召願意前往。程鵬起本來是一個江湖騙子，借此之際企圖撈點外快，自告奮勇願意赴東南亞從暹羅借兵，從海上直搗日本老巢，令日本侵略朝鮮的軍隊回師自救，以解救朝鮮之困。石星聞聽大喜，以為奇策可用，於是向朝廷推薦程鵬起為參將，並給其資金。程鵬起招募了二十多名地痞、流氓和無賴，“並授指揮充中軍、旗鼓等官，先入朝鮮約會師之期，索其賂數萬，至閩、廣造船募兵，費餉數十萬，俱匿入橐中，盤桓海上不發”②。後來由於受到監察禦史的彈劾，才不了了之。沈惟敬、程鵬起二人都是對海外有一定了解的人，但是，以軍國大事托付之，這已不是他們這些江湖騙子所能做的事情了。顯然，這是兵部尚書石星用人失誤之處。
①［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卷十七《沈惟敬》，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１５５—１１５６頁。
②［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卷十七《程鵬起》，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１１５２—１１５３頁。
書當時，朝廷內不少人以為沈惟敬所言不可信，於是催促宋應昌等進!
\"兵。１５９３年１月，沈惟敬來到明軍統率李如鬆軍中，帶來日軍先鋒小西#$
%行長的信息，請明軍退到平壤以西，以大同江為界。李如鬆認為沈惟敬&''''
是奸邪之人，欲斬之，參謀李應試說：“藉惟敬紿倭封，而陰襲之，奇計也。”李如鬆采納了這個計謀，把沈惟敬留在軍營，誓師渡江。１５９３年２月４日，明軍到達肅寧館，小西行長以為明朝冊封使快來了，派牙將二十人來迎，李如鬆俘獲３人，其餘１７人逃回去了。小西行長大驚，派遣親信小西飛來謁，李如鬆好言撫慰。２月６日，明軍來到平壤城，與日軍在平壤展開激戰，取得大捷，日軍先鋒小西行長渡過大同江，遁還龍山。明!\"#軍乘勝追擊，２月１９日，李如柏收複開城。隨後，明軍又收複黃海、平安、京畿、江原四道，另一日軍先鋒加藤清正也從鹹鏡逃回了王京。
明軍在接連獲得勝利的大好情況下，遂生輕敵之心。１５９３年２月２７日，明軍再次進軍，有朝鮮人謊報軍情，說日軍放棄了王京，李如鬆輕信了這個消息，率輕騎直趨碧蹄館，在距離王京三十裏的地方，驟然遭遇日軍，被日軍重重包圍起來，遂督率部下力戰。明軍失利，李如鬆退守開城。３月，明軍得到諜報：日軍以２０萬人入寇。李如鬆重新做了軍事部署，下令副將楊元駐守平壤，扼守大同江，接應明軍餉道；李如柏等率本部駐守寶山諸處；留遊擊將軍李寧、副將祖承訓守開城，自己則東西調度兵馬。李如鬆聞知日軍將領平秀嘉據龍山倉，積存糧食達數十萬斤，遂派人焚毀了日軍糧倉。日軍由於缺少糧秣，士無鬥誌，於是提出和談撤軍的要求，戰爭於是處於膠著狀態。
葉向高初聞朝鮮前線大捷，非常高興，接著驟聞戰事不利，心情也忍不住沉重起來，這種複雜的心情，在他的詩中盡情地流露出來：捷書午夜奏明光，十萬狂夷盡裹創；忽報重圍開鹿角，坐令諸將失鷹揚。
牙旗晝卷腥風暗，鎧甲朝披戰血黃；書
!莫訝鼓聲全不起，軍前三日已無糧。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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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明王朝內部主和派占據了上風。當年底，朝廷下令&
''''“素無威望”的宋應昌、李如鬆回國②，取而代之的是主和派南京兵部左(
)*侍郎顧養謙（字益卿，號衝庵，南直隸通州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
,!士）。顧養謙於１５９４年５月上疏神宗皇帝，論及一年來的和戰之爭：-
.
\/今日所難不獨任倭情，而在朝議。當倭之敗平壤，沈惟敬先以封貢之說與倭媾，倭不為備，我兵出不意拔之。因媾而收其功，乘勝以堅其媾。然經略、提督雖用惟敬以成尚書之功，皆二臣功也，乃諸!\"#臣所以罪二臣者，則南北將領分為二心，彼此媒孽，是以功是以罪淆耳。③明朝廷就是否對日本封貢一事爭論了很長時間，１５９４年８月，顧養謙上疏奏請封貢之事，說日本貢道應從寧波，豐臣秀吉應該封為日本國王，同時，讓日本軍隊完全撤退。１２月，朝廷派遣臨淮侯都督僉事李宗城（南直隸鳳陽府盱眙縣人）為正使，以五軍營右融將左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楊方亨為副使，同沈惟敬一起前往日本封貢。１５９５年２月８日，神宗皇帝下詔：茲特遣後軍都督府僉事李宗城、五軍營右副將署都督僉事楊方亨，封以日本國王，賜以冠服、金印、誥命。凡你國大小臣民，悉聽教令，共圖綏寧，長為中國之藩籬，永奠海邦之黎庶。恪遵朕命，克祚天庥。④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五《問警》，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９０—１９１頁。
②［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卷二十二《經略大臣設罷》，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第１４８１頁。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七一，“萬曆二十二年三月壬辰”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④［清］談遷：《國榷》卷七七，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
書!
\"１５９６年９月，明朝廷冊封使節到達後，冊封正使李宗城由於貪淫過#$
度有辱使命，被日本守臣所逐，拋棄朝廷璽書連夜遁逃，事聞於朝，詔被%&
''''逮問。朝廷改派楊方亨為冊封正使，沈惟敬為副使，對豐臣秀吉進行了冊封。“但在公元１５９６年（萬曆二十四年，日慶長元年），由於明朝的講和使節帶給豐臣秀吉的明朝皇帝的書信裏，把豐臣秀吉看作是屬國的國王，豐臣秀吉大怒，於第二年的一月，再次派出了遠征朝鮮的軍隊。”①於是，明朝廷的封貢之議失敗，兵部尚書石星被逮捕關進了監獄，朝鮮再起戰火。
１５９７年３月，明朝廷再議東征朝鮮之事，根據葉向高記載：“丁酉（１５９７年）倭事方棘，上命公（邢）以兵部尚書薊遼總督往視師，於是有!\"\"經略朝鮮之役。”②這次，大明朝廷派出了邢（字伯，別字昆田，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官至兵部尚書），下令“命總督侍郎邢（為）經略，以總兵麻貴濟師；都禦史楊鎬特開府天津，經理朝鮮”③。邢走馬上任後，倡議募兵於川、浙，集結薊州、遼、宣大、陝西、山西軍隊，同時檄調福建、吳淞水師官兵進行增援。
葉向高當時隻不過是一名中級官員，還不可能進入決策層參與軍國大事的決策過程，但他卻自始至終關注著明軍援朝戰爭的進展情況。在一首詩中，葉向高流露出對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的擔憂：征兵歲歲急朝鮮，遼水東西斥堠連；異域君臣真不兢，中原戎馬更騷然；樵殘箕子墳邊樹，耕盡玄!郭外田；聞道釜山猶築壘，何時聽唱凱歌旋。④①［日］井上清：《日本曆史》上冊，三聯書店出版社１９５７年版，第２９７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一《光祿大夫柱國少保兼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參讚機務?田邢公墓誌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９４５頁。
③［明］茅瑞徵：《皇明象胥錄》卷二《日本》，《台灣文獻叢刊》第２３７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１０８頁。
④［明］葉向高：《蒼霞詩草》卷五《聞警》，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９０頁。
書!
\"#
$後來，葉向高在給邢撰寫的墓誌銘中，詳細敘述了這場戰爭的!
!
%經過：&
''''(
)*當是時，倭已破朝鮮五道，傳其國都，公乃趣中丞楊公鎬等夜馳+
,!入王京，而以檄隨其後，曰：吾征天下兵百萬，且至矣。倭望風宵遁，-
.
\/公遂執沈惟敬送之朝，倭失內間益窘。是年冬，征兵將皆會，公以計縻行長，急擊清正軍，搏蔚山，礕太和，?鴟亭，蹀血而前，絕其樵汲，清正蹙乞和，公曰：吾受降不受和。會天大雨，我師解而歸，倭複收合餘燼，棲島山。議者楊中丞，語侵公，諸將吏多顧望，公意氣彌!\"#曆，曰：吾與賊俱毖耳。複分軍三道，以劉!\"、董一元、麻貴等將之，且屯且戰，上知公，益任公，不為異議動，大發金錢犒軍，賜公劍，曰：大將以下不用命皆斬。公標劍登壇，感憤用壯，遂濟師，以一軍縻清正，以一軍圍行長，石曼子率諸兵來援，公授方略，陳瞞邀擊錦山、南海間，大破之。石曼子殲焉，擒偽九州都督平正成及大將平秀政等，先後斬首五千級，焚其舟九百，倭赴海死者無算等，清正、行長狼狽渡海去，海上之倭跡如掃，而朝鮮不失寸土。①１５９８年８月，日本執政豐臣秀吉病死，侵略朝鮮日軍得知關白已死，再加上戰爭曠日持久，遂毫無鬥誌，紛紛準備撤離，明軍則乘機發動反攻。在海戰中，明朝海軍老將鄧子龍與朝鮮水師將領李舜臣並肩作戰，兩人壯烈犧牲。中朝聯軍在兩人的鼓舞下，奮勇殺敵，大獲全勝。中國統帥邢下令明軍在陸上分路進攻，取得了大捷。
這場戰爭持續時間達７年之久，中朝聯軍最終打敗了日本侵略者，維護了朝鮮領土主權的完整。但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給明王朝也造成了重大損失，“喪師數十萬，糜餉數百萬，中朝與屬國迄無勝算，至關白①［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一《光祿大夫柱國少保兼太子太保南京兵部尚書參讚機務?田邢公墓誌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９４５—９４７頁。
書（豐臣秀吉）死而禍始息”①。明軍援朝戰爭極大地損耗了大明帝國的國!
\"力，致使朝廷國庫空虛，財政支出捉襟見肘，明王朝陷入了空前的財政#$
%危機。&''''
三、加強東南海防日本執政豐臣秀吉在發動侵朝戰爭之前，為防範中國對朝鮮的軍事援助，對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發動了諜報戰，不斷派人到中國境內進行偵察搜集情報活動，“入中國北京者，用朝鮮人為導，入浙、閩沿海郡縣者，用唐人為導”。同時，“慮琉球泄其情，使毋入貢”②。雖然戰前日本防範嚴密，明朝廷還是事先獲得了日本要入侵朝鮮的情報。據記載，首先獲!\"#得這一情報的是福建巡撫趙參魯（字宗傳，號心堂，浙江鄞縣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１５８９—１５９０年間任）。
就在日本密謀武裝侵略朝鮮時，福建省同安縣海商陳申正在琉球經商，當他獲悉日本要侵略朝鮮和大明的消息後，擔心祖國受到侵害，就與琉球華裔長史鄭迥商量，委托琉球派往明朝進貢請封的使節將這一消息報告明朝廷。隨後，陳申還不放心，親自回到福建，把他所獲的情報報告給了時任福建巡撫趙參魯。③幾乎與此同時，被倭寇擄掠到日本、當時在薩摩州行醫的江西吉安人許儀，也獲悉了這一情報，當即派其弟子朱均旺設法給福建巡撫趙參魯送信，告之豐臣秀吉正在積極備戰，有出兵朝鮮和侵犯中國之意。
福建巡撫趙參魯得到情報後，於１５９１年９月１８日上書朝廷，請求加強戰備：“琉球貢使預報倭警，法當禦之於水，勿使登岸；奸徒勾引，法當防之於內，勿使乘間。歲解濟邊銀兩，乞為存留；推補水寨將領，宜為慎選。至於增戰艦、募水軍、齊式廓、添陸營，皆為製勝之機，足為先事之備。”兵部接受了他的建議。④①［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二八《朝鮮》，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②［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二一《日本》，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③［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二一《日本》，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④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三九，“萬曆十九年八月甲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１５９１年，因母親病故回家守製的葉向高，途經江西鉛山，聽說福建有\"
#$倭警後，借詩言事，表達了心中的擔憂之情：!
!
%&
''''(見說茲山好，何期愜勝有；)
*懸崖蘿欲合，怪石盫能抽。
+,
!磴轉危闌暮，苔深古洞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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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圍群嶂色，綠湛小池流。
紺宇標香屆，慈雲繞沃州；氣從關尹望，轄為故人投。
旅況尊中盡，冥搜象外幽；!\"#忽傳烽火急，臨眺且銷憂。①這時，葉向高想起了靖倭平亂的戚繼光將軍，他在另一首詩中寫道：海上誰刊戰伐勳，居人盡說戚將軍；青磷夜泣殊方鬼，赤羽秋搖故壘雲。
一自營門沉太白，隻令窮島起妖氛；麒麟寂寞幹戈急，幾向羊碑涕淚紛。②當明朝廷獲悉有關情報後，一方麵下令沿海地區加強戒備，另一方麵派人到朝鮮、日本偵察軍情。福建巡撫趙參魯接到朝廷命令後，也采取了兩項措施：首先，加強福建沿海水師防衛力量。福建沿海水師官兵以及艦船，向來是根據海防情況進行增減的。１５９１年９月，福建巡撫趙參魯請求朝廷，“請於五寨共添福、鳥船四十隻，海壇遊增福船一隻、鳥船四隻，浯銅①［明］葉向高：《蒼霞詩草》卷四《過鉛山吳明府招?觀音山有作時席上聞有閩警》，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６１—１６２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詩草》卷五《聞警》，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８９—１９０頁。
書遊增福船二隻、鳥船四隻，共享船價銀五千九百餘兩，應增器械、火藥，約!
\"用三千餘兩。北、中二路，共增浙兵三營，共一千九百名有奇，歲增餉二#$
①%萬四千七百餘兩。其銀宜留解邊錢糧支用”。兵部采納了他的意見。&''''
其次，征求參加過平倭戰爭老將的意見。趙參魯請曾任福建南路參將、參加過嘉靖平倭的老將秦經國出山，詢以戰守之策。
秦經國，字嘉猷，別號東望，祖籍鳳陽府五河縣，出生於福建福清，曆任南日、銅山二水寨把總、遊擊將軍。在嘉靖倭寇騷擾東南沿海地區時，秦經國身經百戰，每戰必身先士卒，是一個令倭寇聞風喪膽的水師戰將。
秦經國自幼在海邊長大，熟諳大海的習性，“狎風濤如履平地，自浙至粵海道數千裏，險夷曲折，無不周知，舟行，臥聽水聲，輒曰：‘此某地，某!\"#地’，尺寸不差。即長年三老，日走海上者，亦皆驚服”。當時，人們都說戚繼光善於陸戰，而秦經國善於海戰，福建人稱“戚如虎，秦如龍，不虛也”②。
日本發動侵略朝鮮戰爭之後，東南沿海地區戒嚴，麵對趙參魯的谘詢，秦經國“借箸為籌，鑿鑿中款……當事者多采用其策，至刊而布之，為禦倭須知”。日本獲悉明朝廷在東南沿海地區軍事上有所防備，遂不敢進犯。③萬曆二十五年（１５９７年），明朝廷對日本豐臣秀吉的封貢失敗，戰爭再度爆發。為了防止日本倭寇騷亂東南沿海地區，時任右僉都禦史、福建巡撫金學曾（字省吾，又字子魯，杭州府錢塘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１５９５—１６００年間任）向兵部建議，從四個方麵加強海防：一、守要害。謂倭自浙犯閩，必自陳錢，南麂分!\"。台、馣二山乃門戶重地，已令北路參將統舟師守之。惟澎湖去泉州程僅一日，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二三九，“萬曆十九年八月甲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五《秦將軍傳》，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３６１—１３６２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五《秦將軍傳》，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３６１—１３６０頁。
書!綿亙延袤，恐為倭所居；議以南路遊擊汛期往守。一、議節製。謂福\"
#$建總兵原駐鎮東，但倭奴之來，皆乘東北風，福寧、福州乃其先犯，鎮!
!
%東反居下遊；欲將總兵於有警時移紮定海，以便水陸堵截。一、設應&
''''援。造大小戰船四十隻、募兵三千名，遇急分設應援。一、明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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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這四條建議被兵部所采納。
-.為了摸清日本侵略朝鮮以及中國的意圖，大明帝國也派出了諜報人\/
員赴日本偵察情況。當時，派出偵察敵情的情報人員，既有朝廷所派遣的，也有福建、浙江等地方官員所委派的。兵部尚書石星派出的有沈惟敬、史世用、沈秉懿等人。沈惟敬赴朝鮮進行偵查，前文已有所涉，此不!\"!
贅述。史世用與許豫等赴日本進行偵察，當時的福建巡撫許孚遠（１５３５—１６０４年，字孟仲，號敬庵，浙江德清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進士，１５９２—１５９４年間任）對此記載的頗為詳細，現據有關資料，記述如下：１５９３年５月，兵部尚書石星派遣名色把總史世用、沈秉懿等從福建取海道去日本，許孚遠認為沈秉懿“老而黠，不可使”，令其回京師還報兵部尚書石星。他又密令泉州府同安縣，挑選船隻護送史世用等人前往日本，讓史世用扮作商人，同海商許豫一起，於６月份開洋，赴日本薩摩州偵察。１５９４年４月２０日，許豫偵察回報：舊年七月初四日（１５９３年７月３１日），船收日本莊內國內浦港———距薩摩州尚遠，探得州酋藤義久同許儀後隨關白去名護屋地方，名護屋（今九州島佐賀縣唐津市鎮西町名護屋），乃關白侵高麗屯兵發船出入之所；史指揮就於內浦分別，潛去名護屋尋覓儀後，又有同伴張一學等密往關白居住城郭，觀其山川形勢，探其動靜起居。
八月十三日（９月１１日），關白同義久、幸侃、儀後等回家，儀後隨史指揮於八月二十七日（９月２１日）來內浦會豫。九月初三日，豫備緞匹禮物，以指揮作客商、儀後權重譯，進見幸侃，幸侃曰：“此恐非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一二，“萬曆二十五年七月乙巳”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商販之人。”儀後答曰：“亦是大明一武士也。”侃將伊自穿盔甲送豫。!
\"九月十九日，被奸人泄機，有大隅州正興寺倭僧玄龍來內浦，就豫問#$
%曰：“船主得非大明國福建州差來密探我國動靜之官耶？”豫權答曰：&''''
“是。因爾國侵犯高麗，殺害人民，我皇帝不忍發兵救援。近聞差遊擊將軍來講和好（遊擊將軍者，沈惟敬也），我福建許軍門聽知，欲發商船前來貿易；未審虛實，先差我一船人貨來此，原無他意。”①倭僧玄龍聞聽將信將疑，１５９３年１１月，日本頭目義久派幸侃前往朝鮮，史世用乘坐海澄海商吳左沂的鳥船先走，沒有料到中途遇到台風而又回到日本。１２月，日本頭目義久、幸侃等派黑田又審問了許豫，通事又!\"#以倭僧玄龍與許豫會麵的情景對答，消除了對許豫的懷疑，允許許豫將所買的硫黃２００餘石帶回大明，“仍奉文書一封。旗刀二事付豫進送軍門（許孚遠），以圖後日貿易通利之意”。
１５９４年３月１５日，許豫與海商鄭龍、吳鸞及以前被倭所虜的浙江溫州府瑞安縣人張昂等人從日本返回，許豫向許孚遠彙報了偵察所得到的消息：一、日本前歲侵入高麗，被本朝官兵殺死不計其數，病死與病回而死者亦不計其數。彼時弓盡箭窮、人損糧絕，思逃無地，詭計講和，方得脫歸。一、關白令各處新造船隻千餘：大船長九丈，闊三丈，用櫓七十枝；中船長七丈、闊二丈五尺，用櫓六十枝。豫訪諸倭，皆雲候遊擊將軍（沈惟敬）和媾不成，欲亂入大明等處。一、日本六十六國分作二關，東關名相板關，西關名赤間關，內稱有船數千隻，限三月內駕至千大溪點齊，莫知向往何處。又點兵十八歲至五十歲而止，若有奸巧機謀者，雖七十歲亦用之。一、日本長岐地方，廣東香山澳佛郎機番每年至長岐買賣，裝載禁鉛、白絲、扣線、紅木、金物等貨。進見關白，透報大明虛實消息；仍夾帶倭奴，假作佛郎機番人，①［明］陳子龍：《明經世文編》卷四○○《（許孚遠）敬和堂集·請計處倭酋疏》，中華書局１９６７年版。
書!潛入廣東省城覘伺動靜。一、關白奸奪六十六州，所奪之州，必拘留\"
#$子弟為質，令酋長出師以侵高麗，實乃置之死地。各國暫屈，讎恨不!
!
%忘。及察倭僧玄龍與豫對答語氣，義久等甚有“惡成樂敗”之意，豫&
''''與寫答間，亦微有礭誘之機。一、浙江、福建、廣東三省人民被虜日(
)*本，生長雜居六十六州之中，十有其三，住居年久，熟悉倭情，多有+
,①!“歸國立功之誌，乞思籌策，令其回歸”。
-.
\/從許豫探聽到的情報中，我們從中可以看出：豐臣秀吉窮兵黷武，悍然發動侵略朝鮮的戰爭，不僅損兵折將，而且給日本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日本內部對於這場不義戰爭也是有爭議的。這場戰爭存在著一定!\"#的危機，更為重要的是許豫刺探到日本準備侵略中國的消息。
１５９４年５月４日，許豫的夥伴張一學、張一治也陸續從日本返回福建，偵察到的情況與許豫等探聽到的大同小異，許孚遠遂向朝廷做了彙報。②據《明神宗實錄》記載，當時的福建當局還曾派遣劉可賢等到日本偵察消息，隻是由於劉可賢本人接受了豐臣秀吉的禮物，又私自帶日本僧人回來，福建巡按監察禦史周維翰認為劉可賢接受日本政府禮品，擔心其被日本收買而對大明不利，於是向朝廷上書，請求申飭沿海一帶練兵曆械以防患於未然。“兵部覆奏，詔今後沿海地方隻宜修整防禦，毋得擅遣偵探以生事端。”③雖然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劉可賢是由許孚遠派出的情報人員，但是，從當時的情況來看，許孚遠至少應該是知情的。
葉向高在《許敬庵先生墓誌銘》中也透露了許孚遠曾經派出過情報人員去日本偵察的信息：①［明］陳子龍：《明經世文編》卷四○○《（許孚遠）敬和堂集·請計處倭酋疏》，中華書局１９６７年版。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神宗實錄》卷二七三，“萬曆二十二年五月癸未”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神宗實錄》卷二八六，“萬曆二十三年六月丁卯”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時平秀吉猖狂島中，濱海岌岌，朝議主封貢，先生偵得其情形，!
\"具言其廢主僭位，六十六州劫於威，上下怨毒，勢必敗。堂堂天朝，#$
%奈何假之名器，而與之市，疏上議乃格。於是益搜士儲軍餉，征南台&''''
稅，罷行都司及各巡檢司，歲省費數萬緡，軍食益充，乃遣間使至島中，檄原義久使內應，亡何，倭僧元龍來報命，事且有端，而先生擢南廷尉去。①從這段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出，許孚遠當時是反對同日本進行議和的，葉向高不僅讚同許孚遠的觀點，而且對許孚遠由於擢升到南京任職，沒有完成對日本的反間計劃而多少感到有點遺憾。
!\"#當時，明朝廷派到朝鮮的遊擊將軍茅國器，也曾派遣千總毛國科赴日本偵查情報，後來被豐臣秀吉的繼承人幕府將軍德川家康派人送回浙江，由於地方官員不了解情況，朝廷讓浙、閩兩省巡撫會審，搞清楚情況，②據記載：（毛國科）初入倭營，奉經理（邢）之檄文，今歸本土，齎倭將之書器。或者進兵時，經理、撫臣（萬世德）奉揚天討，先禮後兵，振軍聲以褫倭魄不可知。然所持檄文止一抄白，既無印信可憑，又無年月足據，其言曷敢輕信。惟是倭書之中誘以和平、要以通商，為謀甚狡。除書器進納外，國科宜仍送經、撫兩臣備查真偽，具奏定奪。
其沿海省直，移文督、撫嚴禁奸商闌出，以防窺伺勾引。③有趣的是，毛國科自稱是奉明軍統帥、經理朝鮮事務的邢之命去日本偵察的，但是，邢與萬世德在給明朝廷的奏疏中卻加以否認：“毛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六《嘉義大夫兵部左侍郎贈南京工部尚書許敬庵（孚遠）先生墓誌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６３５頁。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神宗實錄》卷三四八，“萬曆二十八年六月戊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神宗實錄》卷三五四，“萬曆二十八年十二月甲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國科自稱宣諭，初無文憑，既解至閩，應聽審明真偽，酌議功罪。”①\"
#$如果毛國科確實是邢、萬世德所派遣，二人不會不承認。可見，毛!
!
%國科赴日本偵察敵情，很可能是遊擊將軍茅國器打著邢的旗號而派遣&
''''去的。
()
*此外，據葉向高所言，福建巡撫金學曾也曾經派人到日本進行偵察，+
,!“倭酋跳梁，三韓為墟，將蔓及南鄙，公繕甲治兵，具裓踖，補卒伍，戎備大-
.飭，時遣間使入島，披離凶類，情形纖悉，無不豫知，滄溟萬裏，如在幾席\/
矣”②。
在日本侵略朝鮮戰爭期間，由於明朝廷在東南沿海地區采取了加強海防的預防措施，再加上日本無力開辟第二條戰線，進行兩麵作戰。因!\"#此，日本在朝鮮戰爭期間，沒有同時入侵中國東南沿海地區。
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明神宗實錄》卷三五一，“萬曆二十八年九月庚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六《督撫奏議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６２８頁。
書第二章留都歲月萬曆二十七年至三十四年（１５９９—１６０６年），葉向高在留都南京任職，先後擔任南京禮部右侍郎與吏部侍郎。在這期間，明王朝國內外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由於七年（１５９１—１５９７年）的援朝戰爭，再加上神宗皇帝朱翊鈞揮霍無度，致使明王朝在財政上捉襟見肘。為緩解財政危機，明朝廷派出了大批礦使稅監分赴全國各地，到處搜刮民脂民膏，對百姓敲骨吸髓，全國各地民不聊生，導致民變時有發生。朝廷派遣礦使稅監到處搜刮民財的做法，遭到了包括葉向高在內的許多有識官員的強烈反對，無奈忠言逆耳，神宗朱翊鈞根本聽不進去。萬曆中後期，以利瑪竇為首的西方天主教傳教士們，在１６世紀末葉來到了中國，伴隨著他們而來的除了天主的福音，還有古代的西方科學技術知識，這宛如在一泓靜水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死氣沉沉的明王朝社會的陣陣漣漪，同時也使葉向高及士大夫們大開眼界。葉向高在向利瑪竇等傳教士學習西方科學技術知識的同時，也與利瑪竇等人結下了友誼。當時，位居東亞一隅的日本，在執政豐臣秀吉死後，進入了江戶幕府時代，德川家康通過戰爭逐漸統一了日本。在德川家康的縱容下，日本一些封建領主們，持續不斷地小規模騷擾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給海洋社會帶來了一定的恐慌與震蕩。這時，葉向高的好友沈有容來福建任職，消滅了騷擾福建沿海的日本倭寇，維護了東南沿海地區的社會安全。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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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諫止礦使稅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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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廷在留都南京設有吏、戶、禮、兵、刑、工六部，規製比北京六部+
,!要小得多。葉向高升任南京禮部右侍郎後，名義上地位尊崇，但實屬閑-
.
\/曹。葉向高上任之時，適逢神宗朱翊鈞大榷天下關稅，搜刮民財，以滿足自己糜爛奢侈、揮霍無度的生活需要。這時，葉向高與其他正直的大臣們一起，紛紛上奏朝廷，請求神宗朱翊鈞停罷派遣礦使稅監。隨後，京師發生了一起所謂的妖書案，葉向高上書首輔沈一貫，勸其少事株連，結!\"\"果，再次惹怒了沈一貫。沈一貫對葉向高進行打擊報複，致使葉向高多年不得升遷。
一、反對搜刮民財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葉向高到留都南京擔任禮部右侍郎。在此之前，朝廷六部兩次奉旨推薦內閣大學士，先後有十餘人入選，葉向高與福建同鄉、禮部侍郎陳經邦、黃鳳翔（１５３８—１５１４年，曾用名鳳翥，字鳴周，號儀庭，晚年號止庵，泉州人，隆慶二年戊戌科進士）、南京吏部右侍郎李廷機（１５４１—１６１６年，字爾張，號九我，晉江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會試會元、殿試榜眼）四人入圍，號稱一時盛事。
當年秋天，葉向高到南京走馬上任，與父親的好友李廷機“聯曹”，二人過從甚密。葉向高的同年好友郭正域此時也在南京任國子監祭酒，好友聚首，非常高興，“留都故稱佳麗地，公暇招尋覽勝，常無虛日，真仕宦之仙境也”①。當時，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字紹傳，號忠銘，自稱天池居士，瓊州定安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因遭到彈劾而不視事，不久去職。同年夏天，就在葉向高還在京師時，第三個孫子葉益蓀出生。
葉向高在南京任職期間，由於明朝統治者窮奢極欲的腐朽生活，加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６頁。
書上連年戰爭所造成的巨額軍費開支，以及兩宮、三殿發生火災後需要修!
\"葺建造，致使國庫空虛，財政捉襟見肘，寅吃卯糧，瀕於絕境，據《明史》#$
%記載：&''''
至（萬曆）二十年（１５９２年）寧夏用兵，費帑金二百餘萬。其冬朝鮮用兵，首尾八年，費帑金七百餘萬。二十七年播州用兵，又費帑金二三百萬。三大征踵節，國用大匱。而二十四年乾清、坤寧兩宮災。二十五年皇極、建極、中級三殿災。營建乏資，計臣束手，礦稅由此大興矣。其遣官自二十四年始，其後言礦者爭走闕下，帝即命中官與其人偕往，天下在在有之。真、保、薊、永則王亮，昌黎、遷安!\"#則田進，昌平、橫嶺、淶水、珠寶窩山則王忠，真定複益以王虎，並采山西平定、稷山，浙江則曹金，後代以劉忠，陝西則趙欽，山西則張忠，河南則魯坤，廣東則李鳳、李敬，雲南則楊榮，遼東則高淮，江西則潘相，福建則高肕，湖廣則陳奉，而增奉敕開采山東。通都大邑皆有稅監，兩淮則有鹽監，廣東則有珠監，或專遣，或兼攝。大小監縱橫繹騷，吸髓飲血，以供進奉。大率入公帑者不及什一，而天下蕭然，生靈塗炭矣。①清代史學家穀應泰曾經明確指出，礦稅之興與神宗朱翊鈞的貪婪有著直接的關係：神宗奕葉升平，邊圉封貢，海內硋安，家給人足。而乃苞桑之憂，不係於慮，日中之昃，弗虞於懷。遠賢士大夫，親宦官宮妾。女謁苞苴，陰性吝嗇。孳孳所談，利之所萌耳。逮至萬曆二十四年，張位主謀，仲春建策，而礦稅始起。②由於明王朝的橫征暴斂，就連當時號稱富庶的留都南京，財政也是①［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一九三《陳增傳》，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②［清］穀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五《礦稅之弊》，中華書局１９７７年版。
書!日益窘迫。當時，葉向高正擔任南京禮部右侍郎並署理戶部，他向朝廷\"
#$上書，反映南京戶部內存空虛的情況，建議神宗朱翊鈞不要再親自下令!
!
%要錢要物：&
''''(
)*臣一介書生，不諳錢穀，頃因人乏，攝事戶曹，諸曹郎見臣，輒蹙+
,!額愁眉，謂：帑藏匱竭，萬分困急，留都陵寢所在，六軍庶府朝夕仰-
.給，事勢如此，莫知所終。臣稽之往事，搜之故牒，自萬曆二十年以\/
前，庫中存貯尚二百一十餘萬，其後，日侵月割，耗費殆盡，（南京戶部）尚書張孟男憂之，至忘寢食，不得已，議改折議，留榷關之半，以救燃眉，改折既不可常行，而榷關所留，亦僅兩萬有奇，所入無幾，而!\"#無名之宣索，無窮之協濟，無常額之供應，源源而來，滾滾而至。姑毋論其遠者，即近六年之間，所準工部谘取，已六十餘萬，目下製帛一項，所費物料，亦且五萬，蓋總數計，每歲出數可四十餘萬，入數隻二十萬，遠不相當。今見在庫銀，未及二十萬，尚不足半年支給，若欽取之錢糧，繼此未已，則戶部之帑立空，而枵腹脫巾之變，可立待矣。①神宗朱翊鈞為擺脫財政困境，並把危機轉嫁到廣大勞動人民頭上，於是借口皇宮三大殿火災以斂取錢財②，有言利者多請開發礦藏，以裕國用。於是，從萬曆二十四年（１５９６年）起，朝廷加大了派出礦使稅監的力度，對全國各地的礦產以及手工工人、工商業者進行掠奪，大肆搜刮民財。當年，先後有府軍前衛副千戶仲春、錦衣衛百戶陸鬆、鴻臚寺隨堂官許龍、順天府教授馮時行、經曆趙鳳等，奏請開礦以助大工（修建宮殿），神宗朱翊鈞從之。
萬曆二十四年（１５９６年），詹事府錄事曾長慶、錦衣衛百戶吳應騏請①［明］葉向高：《綸扉奏草》卷一《請止欽取錢糧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４３—１４４頁。
②作者注：萬曆二十五年（１５９７年）農曆六月九日，皇宮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因雷擊發生大火被燒毀。在神宗皇帝在位的四十八年時間內，皇宮共發生火災２０餘次，幾乎每兩年一次，為了重建被火燒毀的宮殿，明神宗隻好橫征暴斂，導致民不聊生。
書開山西夏邑礦藏，府軍後衛指揮王中允請開山東青州、臨沂縣等處礦產，!
\"錦衣衛百戶汪文通、指揮郝承爵建奏開山東費縣礦、指揮劉鑒上奏開山#$
%東棲霞縣、招遠縣等礦，指揮馮清上言開山東文登縣礦，千戶趙良言開山&''''
東沂水、蒙陰、臨朐等縣礦，神宗朱翊鈞派遣太監陳增同府軍指揮曾守約前往開采。
當年年底，神宗還派遣太監張忠往山西、曹金往兩浙、趙欽往陝西開礦。此後，派往各地的太監絡繹不絕，到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達到高峰。
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二月，神宗派太監李鳳同原奏府庫右千戶陳保，前往廣東開礦並兼理市舶司征稅。派太監暨祿，隨原奏百戶馬承，!\"#前往南直隸儀真抽稅。遣奉禦太監劉成，隨同原奏百戶張宗仁，往杭州、嘉興等處征收客貨、魚課稅。派遣原差魯坤，隨原奏十戶王官前往彰德、鄧州等處征收土產馬匹。派禦馬監監官王相，隨同原奏千戶王三槐前往廣東從化縣征收地方稅。遣尚膳監監官楊榮，同原奏千戶張國臣，往雲南開采金銀礦洞。差禦馬監監官梁永，同原奏千戶樂綱，往陝西征收課稅。差禦馬監監官丘乘雲，同原奏千戶翟應泰，往四川征收課稅。差尚膳監監官高淮，同原奏千戶閻大經，往遼東開采金銀礦洞，並征收馬匹方物。命蘇杭職造太監孫隆，督同原奏百戶陳道元，征收蘇、杭、常、鎮貨稅。命原奏珠池內官李敬，督同原奏經曆胡奉正，開采廣東自置礦山。
同年三月，命差太監王忠，督同原奏百戶柳勝，征收密雲等處貨稅。
命馬堂榷稅臨清，增稅東昌。差奉禦李道，同原奏千戶朱仁，征收江西河口舡稅。差奉禦孫道，同原奏指揮王銃，征收太原等處貨稅。差奉禦潘相，同原奏官趙應壁，往江西開采南贛等處礦場。差奉禦張燁，同原奏百戶劉思忠一起征收盧溝橋等處貨馬匹，以及通州、張家灣等處客稅。差太監魯保往揚州征收兩淮鹽稅。差禦馬監丞高肕往福建征八府一州市稅，兼管礦務。差內官監監官張忠同原奏百戶吳應麟往山西蒲、解二州，安邑等十縣，征收鹽課餘積銀兩解進。
三月朝廷“命錦衣衛千戶韋夢麒同禦馬監奉禦陳奉征收湖廣等處店稅，征銀六萬有奇”。神宗朱翊鈞認為“湖廣、荊州原有辛效忠店房，曾經書
!遼藩竊據，後張居正私意革免。命撫、按奏明。”湖廣巡撫支可大上奏\"
#$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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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楚內錯江湖，故稱澤國，物產非有縑!綺繡之奇也，厥貢非有(
)*趚琳琅\"之珍也。比歲采木重役，焚林竭澤，十室九空。舊有各項+
,!稅課，如荊州遼府張居正店房已經沒入變價解京，盡屬民間之業。
-.
\/今僅於沙市征收稅銀及各府原設有稅課司，有門攤商稅，有茶鹽油布雜稅，內以給解京濟邊之用，外以充宗藩吉凶之資，大之供官軍俸錢科舉兵餉之需，小之作紙劄、公費、工食、衣糧之數，紀載甚明。今若並前項收入內帑，則百用乏絕矣。若迫於用詘，複議加派，則下民!\"!
怨谘矣。此猶以在官言之也。至其在民，行貨有稅矣，而算及舟車；居貨有稅矣，而算及廬舍；米麥菽粟饔餐也而稅；雞豚肉食也而稅；耕牛騾驢一畜產也而稅；搜刮於十五郡之中，遍及於一百十六州縣之內。一歲之中，驛遞錢糧，動益千計，雖欲不擾地方，不可得矣。
楚故獷悍，又以橫政驅之，有莫知其所底止者。①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七月，朝廷命南京餘大壽等開采寧池礦洞，征收南直隸地方鋪麵銀兩。神宗朱翊鈞差內官監監丞張慶，同原奏百戶範倉，往貴州征收稅銀，又解進名馬。②在這些礦使稅監中，雖然被派往沿海地區榷稅的隻有高肕、李鳳、劉成、孫隆等寥寥數人，但這幾人後來對海洋社會的破壞卻很嚴重。
當時，全國各地，大小監絡繹於道，礦使四出，人情洶洶。這些太監自認為是朝廷的使者，於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所到之處，往往假托聖旨，擅置官署，攬納奸棍，搜羅地痞、流氓在全國各地竊弄威福。這些宵小之輩橫征暴斂，使得民不堪命，所征收的賦稅入國庫者大概不到十分之一，絕大部分被裝入了大小太監的私囊。時任內閣大學士沈一貫上奏①［清］穀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五《礦稅之弊》，中華書局１９７７年版。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二一，“萬曆二十七年二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清］張廷玉：《明史》卷八一《食貨五》，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書朝廷：“中使衙門皆創設，並無舊署可因。大抵中使一員，其從可百人，分!
\"#
遣官不下十人，此十人各需百人，則千人矣。萬人日給，千人歲須四十餘$
%萬，及得才數萬，徒斂怨耳。今分遣二十處，歲縻八百萬，聖思偶未之及&''''
也，乞盡撤之。”①無奈，神宗朱翊鈞根本聽不進去。
這些狐假虎威的大小太監的橫征暴斂，致使全國經濟蕭條，民不聊生，全國各地多有激起民變者。葉向高及朝廷內外的有識之士看到這種情況，無不憂心如焚。１５９９年４月１０日，即將到南京任禮部右侍郎的葉向高，上書向神宗皇帝朱翊鈞懇切陳詞：臣惟人臣之事君也，當官有專職，然事關宗社，則不避出位之!\"#誅，納諫有緩辭，然情迫呼號則不逃危言之罪。今日宗社安危之機，萬口同聲，欲號呼於君父之前，則礦店是已。臣等儒臣也，觸事陳言，罪非得已，前者礦砂之采，正於地方店稅之興，近臣近鋪，中外人情洶洶不安，謂亂在旦夕。今四封之中，五嶺之外，更無一處山川得完其麵目，更無一處人民得安其生理，試觀從古至今有如此世界而不亂者也，有如此召亂而容易收拾者也。
陛下神聖之資無幽不徹，此明明之事，有何難曉？陛下堅欲為之，群言不能爭，群怨不能動，度皇上之心，必曰國家之威靈甚張，小民之力量甚微，即有良圖，何能渠逞？不知三代以來，危亡之禍接踵見矣。創謀發難，豈異伊人，盡蚩蚩之氓也。東漢之季，西邸聚錢，中扇毒，其君蒙被詬聲，然尚未至作山張肆，與小民爭尺寸之利也，而四海已靡費矣。況今勢事，十百危此矣。武弁背恩，貪圖僥幸，狂惑聖明。至於市井無賴，假捏礦石，枉辱褒獎，此等小人得誌橫行，既幸陛下為其所中，複哂陛下為其所欺，無禮無義，一至於此。
臣等私心實懷痛憤。積無用之財，塞無窮之禍，受無端之欺，從無根之怨，陛下何利於此，而必欲為之也。且明旨屢下，皆雲協濟大工，今兩宮之一瓦一椽有取自礦石者乎？有取自稅店者乎？耳目昭彰，①［清］穀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五《礦稅之弊》，中華書局１９７７年版。
書!誰人可掩？而陛下必雲然者，臣等切計，聖衷於此，亦有所不安，而\"
#$故為之辭也，如其不安，何如勿為？
!
!
%明旨又雲擾害地方，夫中官銜命，奉宣德意，或亦有人，而前後&
''''左右盡皆豺虎，已予之牙距，享之腥穢，而後責其馴服，禁其搏噬，即(
)*有賢者，猶難約束，況於暴厲恣睢如陳增、李道者哉？掘人墳墓，壞+
,!人田廬，奪人貨物，傷人性命，此等景象，臣等言之而陛下不信也。
-.萬裏君門，無由控訴，積憤共怨，並力協心，起而爭一旦之命。如季\/
道所奏，此時而複有貪殘守令，何承中貴株連蔓引，計出無聊，禍亂之生，已在轉盼。吳寶秀等目擊其事，豈敢輕易妄發。而陛下過信單詞，官校逮係，凶豎揚眉，縉紳喪氣，奸徒縱肆，行道谘歎，以陛下!\"#若彼而行事若此，四海臣民孰能信陛下哉。
今上自公卿大夫，下至輿台賤吏，無有一人不雲朝廷必危。陛下方昭明大業，垂有道之長，豈忍使祖宗、列聖艱難創守之天下，而值為此饑不可食、寒不可衣長物，遂聽狙獪謬言，而置棄不顧耶。臣等受恩深重，義難默默，輒敢直陳狂愚，懇乞聖明，俯賜采擇，中使未行者罷遣，已行者召回，釋吳寶秀之逮，量加罰治，則普天下翕然稱聖主，而萬世無疆之福在於此矣。①葉向高這道奏疏義正詞嚴，鞭辟入裏，可謂擊中了要害。但是，無奈言者鑿鑿，而神宗朱翊鈞貪心方熾，根本就聽不進去。
由於神宗朱翊鈞的貪婪索取與無節製的縱容，朝廷派出的這些礦使稅監及其爪牙在全國各地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不少地方的人民忍無可忍，被迫進行武力反抗，全國各地發生民變的消息不斷傳到京師。湖廣榷稅太監陳奉由武昌到荊州，激起民憤，商民數千人鼓噪而起，飛磚擊石，聲勢浩大。府、道官員擔心事情鬧大，竭力防護，唯獨荊州府推官華鈺（字德夫，南直隸丹徒人，萬曆二十三年乙未科進士）因為公務去了夷陵縣，陳奉懷疑其故意躲避。華鈺為人比較正直，曾對陳奉派出的爪牙①［明］董其昌：《神廟留中奏疏彙要·戶部類》卷一《（葉向高）國事日非隱憂日甚等事疏》，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第２４２—２４４頁。
書進行鉗製，不讓他們胡作非為，陳奉因此設法加以報複。陳奉在襄陽橫!
\"征暴斂，引起商民聚眾鼓噪，襄陽知府李商耕也曾整治過陳奉的參隨。#$
%此外，陳奉還在荊門增設稅課，知州高則巽也加以抵製。於是，陳奉向朝&''''
廷誣奏曾經打擊其爪牙的地方官，神宗下令逮捕荊州府推官華鈺、黃州府經曆車任重，降荊州知府李商耕、黃州知府趙文煒、荊門知州高則巽各一級。
萬曆二十八年（１６００年）正月，武昌、漢陽民眾一千餘人聚集在湖廣巡撫支可大（字有功，蘇州府昆山縣人，萬曆二年甲戌科傳臚）、巡按禦史王立賢的衙門前，陳述陳奉的罪惡，可這兩位封疆大吏根本不敢過問。
１６００年９月３日，吏部尚書李戴（字仁夫，河南府延津縣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上奏陳奉的惡行，請求治其罪：陳奉所招民兵至數百人，出入披甲胄，執幹戈以自衛，此其漸不可長也。陛下試觀其形狀，若非害民至極，民何若與之為仇？若非人人欲殺，何事而陳設兵衛若此？以數百人，歲不下萬金養之，若所侵漁不十倍於此，則輕棄萬金以養此何為？①１６０１年１月，陳奉激起武昌民變。南京吏部主事吳中明（字知常，號左海，南直隸徽州府歙縣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進士）上奏朝廷：（陳）奉嚇詐官民，僭稱千歲。其黨至，直入民家，奸淫婦女，或掠入稅監署中。王生之女、沈生之妻，皆被逼辱。以致士民公憤，萬餘人甘與奉同死，撫按三司護之數日，僅而得全。而巡撫支可大曲為蒙蔽。天下禍亂，將何所底。
當時，內閣大學士、次輔沈一貫也上奏神宗皇帝：①［明］董其昌：《神廟留中奏疏彙要·吏部》卷四《（李戴）中使釀釁多端等事疏》，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第２４２—２４４頁。
書!陳奉入楚，始而武昌一變，繼之漢口、黃州、襄陽、武昌、保慶、德\"
#①$安、湘潭等處，變經十起，幾成大亂。立乞撤回，以收楚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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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大臣們的上奏，神宗皇帝朱翊鈞一概裝聾作啞，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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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６０１年３月２４日，武昌兵備僉事馮應京（１５５５—１６０６年，字可大，南直+
,!隸盱眙縣人，晚明著名學者）參奏陳奉十大逆罪，神宗皇帝不僅不治陳奉-
.之罪，反而下令將馮應京逮捕下獄，並削籍。陳奉欲在棗陽青山開礦，棗\/
陽知縣王之翰以此處靠近顯陵而加以拒絕。於是，陳奉顛倒黑白，惡人告惡狀。由於他的誣奏，神宗朱翊鈞下令逮王之翰以及襄陽通判邸宅、推官何棟如，後來王之翰死於監獄。馮應京等素有惠政，受到老百姓的!\"#愛戴，陳奉的倒行逆施終於激怒了民眾。４月，武昌再次發生民變，老百姓恨陳奉入骨，圍其府邸，誓必殺死陳奉。陳奉逃進了楚王府，於是民眾把其黨徒耿文登等１６人投於長江，因巡撫支可大袒護陳奉，又焚毀巡撫衙門。事聞於朝，大學士沈一貫彈劾陳奉激變，但是，神宗朱翊鈞仍然不聞不問。
在武昌民變發生之前，朝廷派往山東的榷稅太監馬堂也在山東激起了民變。馬堂本來是派往天津的稅監，同時兼管山東臨清，他收羅地痞、流氓數百人，公開搶奪百姓的財產，違抗者加以治罪，“中人之家破者大半，遠近為之罷市”。１５９９年４月，臨清“州民萬餘，縱火焚堂署，斃其黨三十七人”②，馬堂也幾乎被民眾打死。
１６０２年３月，江西榷稅太監潘相在饒州景德鎮激起民變。隨後，雲南榷稅太監楊榮貪暴不法，民眾忍無可忍，放火燒掉廠房，殺死了楊榮的爪牙張安民。６月，潘相在江西再次激起民變。時任禮部侍郎馮琦（１５５８—１６０４年，字用韞，號琢庵，山東臨朐縣人，萬曆五年丁醜科進士）上奏：礦稅之害，滇以張安民故，火廠房矣。粵以李鳳釀禍，欲專刂刃其①［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一九三《宦官二·陳奉傳》，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②［清］張廷玉：《明史》列傳一九三《宦官二·馬堂傳》，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書腹矣。陝以委官迫死縣令，民洶洶不安矣。兩淮以激變地方，劫毀!
\"官舍錢糧矣。遼左以餘東翥故，碎屍抄家矣。土崩瓦解，亂在旦夕，#$
①%皇上能無動心乎？&''''
同樣，朝廷派往遼東的榷稅太監高淮，因為貪暴不法，殘虐害民，比起殘暴的陳奉、馬堂，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遼東也惹得天怒人怨。萬曆三十一年（１６０３年）夏天，高淮竟然不請命於朝廷，私自率領３００名家丁旌旗招展，鼓樂喧天，來到京師廣渠門外，聲言欲朝見神宗。朝廷內外，文武百官，輿論大嘩。吏部尚書李戴、刑部尚書蕭大亨（１５３２—１６１２年，字夏卿，號嶽峰，山東泰安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進士）及各道禦史紛紛!\"#上書彈劾。葉向高在留都南京聞訊後，出於義憤，也上奏朝廷曆數高淮的罪惡，請求把其下法司治罪：自四月二十九日（１６０３年６月８日）以來，內外諸臣交章累牘，參論稅監高淮不法事件，大都謂淮在鎮之日，淩虐文武將吏，破壞軍民田產，縱容無賴家丁淫奪良民婦女，致死多命，搶掠客商貨物，近又勒要各路將官，調取精兵，沿途擺撥，控弦露刃，演習行陣，不奉明旨，擅離地方，率領家丁數百人騎軍馬數百匹，金鼓喧天，呐喊載路，直抵廣渠門外，聲言進獻各項貨物，入皇宮麵皇上求討鎮守，種種狂悖，臣等一見不勝駭異，何物閹豎，敢於蔑法無狀至此，誠國家從來未有之事，中官從來未有之橫，此而不問，則朝廷紀綱法度盡皆陵夷。中外人心盡皆渙散，天子之威命，靈爽同神明，而侔造化者盡為群小所狎窺恣，玩而不複忌畏，主權將失，國勢將危，其為興戎鼓釁，何可勝言。在大明律，近侍之人在外私行煽惑人民者，斬。私行如此，橫行何如？煽惑如此？擾動何如？皇皇三尺，即大奸巨惡，尚知避諱，而淮公然冒犯，旁若無人，豈真閔不畏死，性與人異哉。②①［清］穀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五六《礦稅之害》，中華書局１９７７年版。
②［明］葉向高：《綸扉奏草》卷一《公劾遼東稅監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１７—１１９頁。
書!
\"#
$葉向高的奏折遞上後，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沒有回音。萬曆三十六!
!
%年（１６０８年），高淮僅數月之內，在遼東激起多起民變，“一見於前屯，再&
''''①(見於鬆山，三見於廣寧，四見於山海關”。更有甚者，高淮還克扣遼東守)
*邊將士的軍餉，導致士兵集體嘩變。高淮迫不得已逃至山海關，遭到數+
,!千軍民的圍攻。後來，他挾製山海關主事、通判，護送他逃回關內。
-.
\/神宗朱翊鈞對高淮被逐極為惱怒，但卻不願懲罰高淮，卻欲加罪於遼東人民。葉向高為此再次上奏請治高淮之罪，“致有此變，不宜罪遼人”。神宗皇帝無奈，不得已隻好召回了高淮，事情才不了了之。但是，!\"#神宗後來還是遷怒於參將李獲陽、同知王邦才，下令逮捕了二人。神宗朱翊鈞還想追討高淮留下的稅銀，葉向高恐怕此舉動搖人心，力諫乃止。②當時，朝廷內外，大臣們也紛紛上書建言，要求神宗皇帝撤回全國各地的礦使稅監，其中，尤以給事中田大益（字博真，四川定遠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進士）的奏折最為激切：皇上嗜利心滋，布滿狼虎，飛而食人，使百姓剝膚吸髓，剜肉刺骨，亡家喪身，掘塚剖棺，恒充皇上私藏，而未曾錙銖佐國，皇上所自知也。天下百姓無如皇上分置虎狼何，口詈而心嗔，人愁而鬼哭，籲天天災，控地地赤，觸山山崩，觸川川竭，憤怨不勝，而挾不平，聚不逞，以幸不可冀，又皇上所備聞也。③這道奏疏把神宗皇帝的貪婪，礦使稅監的飛揚跋扈、敲骨吸髓，普通百姓所受的苦難、怨憤，寫得甚為傳神。無奈言者鑿鑿，而聽者無意。直到萬曆四十八年（１６２０年８月），神宗皇帝朱翊鈞壽終正寢，遺詔罷免一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四四六，“萬曆三十六年五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４９頁。
③［清］文秉：《定陵注略》卷五《田大益疏》，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６年版。
書切礦稅，並新增織造、燒造等項，這才撤回了全國各地的稅使。!
\"礦稅之害，是萬曆統治時期的一大弊政，給全國人民帶來了深重的#$
%災難，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明朝的統治危機。對此，清代史學家&''''
穀應泰評論說：礦使稅監“至乃國法恣睢，人情痛憤，反爾之誡，覆舟之禍，亦間有之。以故高淮激變遼東，梁永激變陝西，陳奉激變江夏，李鳳激變新會，孫隆激變蘇州，楊榮激變雲南，劉成激變常鎮，潘相激變江西。
當斯時也，瓦解土崩，民流政散，其不亡者幸耳！而深宮不省，疏入留中。
其始因礦稅而設者，繼則熒然!命在礦稅。其始因媚而迎合在礦稅者，繼則肥而交結在宮闈。植根深固，未易卒拔故也。善乎！侍郎馮琦之疏曰：‘皇上之心，但欲裕國，不欲病民。群小之心，必自瘠民，方!\"\"能肥己。’逮至（萬曆）三十三年，而稅歸有司，礦使停罷，輪台之悔，不亦晚乎！”①這種評價，誠屬確論。
萬曆二十九年十月五日（１６０１年１０月３１日），由於李廷機自南京吏部右侍郎調任京師擔任禮部右侍郎，葉向高被任命為南京吏部右侍郎。
次年春，葉向高回鄉掃墓，由於次女夭折，心情頗為不快，於是在家鄉居住休養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葉向高在福清縣城西關外買地數畝，辟園築室，為田園遊憩之地。
二、機易山采金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從神宗皇帝朱翊鈞大榷天下關稅之時起，全國各地的武官及市井無賴者，紛紛上書言利，於是，就有了魯登科、餘元俊所謂的“懸空張網進五十萬”兩白銀之奏；杜景雲所謂徽州監生曹應鵬願意進貢助工修葺宮殿銀六萬兩；袁順時上奏：征收徽、寧稅契，年可得銀二十萬兩；王遇桂、祖順時等也上書，說征收南直（南直隸）稅契，歲可獲銀二十萬兩等。神宗皇帝朱翊鈞不辨真偽，皆信以為真，對於所奏隻要是有利可圖，一概采納。隨後，又有了所謂的“機易山采金事件”②。
①［清］穀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六五《礦稅之弊》，中華書局１９７７年版。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七四，“萬曆三十年七月丙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當時明朝軍隊中有一個百戶軍官閻應隆與一個名叫張嶷的人，二人\"
#$詣闕上書，說：“呂宋（今菲律賓）有機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
!①%可得巨萬無禁，每年可得金十萬兩、銀三十萬兩。”神宗朱翊鈞聽到有金&
''''銀錢財可得，龍顏大喜，於是就下令派人前往調查。滿朝文武大臣聽說(
)*後，無不吃驚，科臣姚文蔚（字養穀，杭州錢塘人，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
,!士）等，道臣金忠士（字元卿，又字葵之，號麗陽，南直隸宿鬆縣人，萬曆二-
.
\/十年壬辰科進士）、史學遷（字惟良，山西翼城縣人，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士）、湯兆京（字伯閎，南直隸宜興縣人，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士）、溫如璋（字孚德，漳州府海澄縣人，萬曆十七年己醜科進士）、朱吾弼（字諧卿，江西高安縣人，萬曆十七年己醜科進士）等接連上疏抗爭，左都禦史溫純!\"#（字景文，陝西三原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也上書切諫：至於閻應隆、張嶷之奏，尤為悖謬不道。臣等聞海澄市舶抽稅，高肕已每歲得銀三萬，決不遺餘力而讓利。竊料機易山雖在海外，決無金銀成斛遍地，任人淘取之理！又料稅、惡弁、參隨諸奸之威能行於中國，決不能行於外夷。安所得金十萬、銀三十萬以報皇上，其意不過假借明旨大馳通番之曆禁。硝磺、生鐵、軍器、船隻犯禁愈重，取利愈饒者，滿載揚帆，任其所往；從此漏泄軍機、勾引諸國，其患寧止嚇詐公私、騷擾海澄一邑已哉！昔年我變，正緣奸民下海私通、大姓設計勒價，以至倭奴怨憤，稱兵焚劫；今以皇上之命行之，禍當更速。及至兵連禍結，彼張嶷諸奸不過曾一本、林道乾、徐明山、汪直之續耳；負島列寨，稱王犯順，近可以規重利，後不失為尉佗：於諸亡命之計得矣，如國勢何！②最後，溫純請求將閻應隆、張嶷等人送法司正罪，但是，忠言逆耳，神宗皇帝朱翊鈞由於斂財心切，對大臣們的奏折皆置之不理。
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五《呂宋》，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９１頁。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七四，“萬曆三十年七月丙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機易山，應為菲律賓加維特（Ｃａｖｉｔｅ）之譯音，當地華人稱之為“加!
\"溢”或“交逸”，據張燮（１５７４—１６４０年，字紹和，號海濱逸史，別號石戶主#$
%人、蜚遁老人，漳州府龍溪縣人，萬曆二十二年甲午科舉人）記載：“加溢&''''
城，初隻一山，夷人以其要害地也，慮紅毛（荷蘭人）出沒，始築城，伏銃其內。賊至以銃擊之，敵不敢窺。張嶷所稱機易山，想即加溢之偽耳。”①明神宗朱翊鈞卻對閻應隆、張嶷這些騙子的話深信不疑，於是派張嶷等前往東南亞的呂宋島開采金銀。福建市舶司榷稅太監高肕接到聖旨後，準備派人渡海前往呂宋島查勘，福建地方官員本不想派人前往，但是聖命難違，不得已隻好派遣海澄縣縣丞王時和、百戶幹一成偕同張嶷前往查看。當時，菲律賓群島已為西班牙人所占領，西班牙人以呂宋為!\"#根據地，開拓殖民，兼從事東西方海上貿易。王時和一行人到達馬尼拉後，欲謁見西班牙總督阿求那（ＤｏｎＰｅｄｒｏｄｅＡｃｕｎａ）。阿求那聞聽，對此事有些擔心，懷疑中國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一開始不欲接見，當地的華人進見阿求那，求情說：“華（人）無他，特奸人橫生事端，今遣使者來按茲土，使奸人自窮，便於還報耳。”②這樣，阿求那才同意接見大明使節。在款待王時和、幹一成、張嶷等人的宴會上，阿求那問王時和說：“汝華（人）言開山，山各有主，安得開也？且金豆是何樹生來？”王時和聞聽頗為尷尬，回答不出來，於是給張嶷使眼色，張嶷遂回答說：“此地皆金，不必問豆所自。”西班牙人聞聽，不禁大笑，阿求那總督欲殺張嶷，卻被當地華人勸止。③王時和一行人從菲律賓回國後，由於一無所獲，無法向朝廷交差，王時和遂在憂鬱中驚悸而死。１６０３年１２月１４日，高肕上報朝廷，說機易山不出金銀，“因參奸民張嶷與百戶閻應隆妄奏”之罪，神宗皇帝於是下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五《呂宋》，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第９４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五《呂宋》，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第９１頁。
③［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五《呂宋》，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第９２頁。
書!詔給福建地方當局，把張嶷、閻應隆等人解到京師治罪。①\"
#$王時和、幹一成等人越洋過海到呂宋島勘查金礦，雖然事實證明是!
!
%由張嶷妄奏造成的，但是西班牙人竟然懷疑中國人有開拓殖民地之意，&
''''認為采金之說隻不過是借機偵察情報而已。待王時和一行人回國之後，(
)*呂宋島謠言四起，詐言說明朝廷將派兵渡海侵犯呂宋島，西班牙人聽說+
,!後惴惴不安，於是阿求那總督下令嚴加戒備。次年（１６０４年）９月，終於-
.
\/釀成了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大肆屠殺華人的特大血案，“華人大潰或逃散，餓死山穀間，橫屍相枕，計捐兩萬五千人，存活者三百口而已”②，死者中的大部分為福建漳州和泉州商民。
當時，剛上任不久的福建巡撫徐學聚（字敬輿，號石樓，金華府蘭溪!\"!
縣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１６０４—１６０７年間任）聞變，上奏於朝。
１６０５年１月３１日，刑部右侍郎董裕（１５３７—１６０６年，字惟益，號擴庵，江西樂安縣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等上奏，議張嶷之罪：“福建奸民張嶷陰懷竊叛之謀，陽獻采榷之策；黨結弁，釁挑蠻醜。閻應隆同肆欺罔，致呂宋酋長懷疑蓄憾，屠戮商民二萬餘。是嶷以一己之狡圖，基八閩之顯禍；萬鬼之怨未雪，千裏之首宜傳。”神宗皇帝聞奏，也感到慘然：“張嶷等無端欺誑朝廷，生釁海外，以致二萬商民盡遭屠戮；損威遺禍，死有餘辜。即行梟首，傳示該省。其呂宋番酋擅殺官民，還行與撫、按官議處，奏請定奪。”③機易山采金事件，雖然是由閻應隆、張嶷等人妄言所引發的，但追本溯源，這件事也並非完全空穴來風。當時，由於大航海時代的到來以及海上新貿易航路的開辟，西班牙人已經占據了中美洲的墨西哥，而墨西哥盛產白銀，西班牙人通過太平洋海上航道，把白銀從墨西哥運到呂宋，與中國海商進行貿易。當時，明朝廷開放了漳州府的海澄月港，允許漳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九○，“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甲子”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４年版。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五《呂宋》，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印，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第９２頁。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四○四，“萬曆三十二年十二月戊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州、泉州海商合法出國進行貿易，與地處東南亞呂宋島的海外貿易有了!
\"很大的發展，每年流入福建的西班牙銀幣為數甚巨，僅高肕每年在海澄#$
%所征收的市舶稅就達三萬兩白銀。張嶷、閻應隆等人由於生活在東南沿&''''
海地區，對東西方海外貿易有所了解，但見海商載貨揚帆出洋貿易，返航時滿載金銀而歸，卻不明其故，懷疑呂宋盛產金銀，所以妄言上奏。左都禦史溫純指責他們企圖“假借明旨大馳通番之厲禁”，“漏泄軍機，勾引諸國”，①西班牙人懷疑他們企圖開拓殖民地，都與事實不符。
機易山事件的直接受害者是冒風濤之險出國進行貿易（有不少是在呂宋定居經商）的海商，馬尼拉發生西班牙殖民者屠殺華人的大血案後，由於明朝廷仍在部分施行海禁政策，冒風濤之險進行越洋貿易的海商視!\"#作為奸徒惡棍，他們慘遭殺戮，但朝廷並沒有采取切實的措施，更不用說與西班牙人進行交涉了，這實為當時大明帝國商民的極大不幸。
機易山事件與葉向高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該事件的發生與當時礦使稅監到處橫行霸道是有一定聯係的。而葉向高作為大臣，曾經多次上奏，要求撤回礦使稅監，因此，葉向高與此事就或多或少有些間接的關係。
三、觸怒權相萬曆三十一年（１６０３年），曾同亨（１５３５—１６０８年，字於野，號見台，江西吉水人，嘉靖三十八年己未科進士）調任南京吏部尚書，他上任後多次派人邀請滯留家鄉的葉向高赴留都南京履職。葉向高回到南京後，與曾同亨相見甚歡，二人遂成為莫逆之交。葉向高到南京履職後，又署理南京戶、禮二部部務，為皇宮中所用的絲帛事與南京工部據理力爭。故事，上供絲帛由內府織造，數有定額。但是，負責此事的太監夤緣漁獵，又私自加造萬匹，南京工部給事中祝世祿（字延之，號無功，江西德興縣人，萬曆十七年己醜科進士）定價每匹白銀九兩，價格上浮了不少，南京工部把一半的費用派給了南京戶部，南京戶部以沒有先例為由加以拒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七四，“萬曆三十年七月丙戌”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絕，因此，南京工部與戶部為此爭吵不休。葉向高向南京吏部尚書曾同\"
#$亨建議，“兩部皆朝廷外帑，哄無益也，不如量其費而縮之，則所省多!
!①%矣”。曾同亨接受了葉向高的建議，裁去萬餘金，才平息此事。
&''''
(同年，湖廣還發生了“楚藩偽王案”以及“妖書案”。八月，楚王華奎)
*宗人華越赴京上奏：“楚王華奎與弟宣化王華壁俱係王姓，非恭王子。華+
,!奎為恭王妃兄王如言兒，生數月，抱宮中。華壁為王妃族王如?家人王-
.②\/玉兒生，數歲抱宮中。”華越的妻子王氏，是王如言的女兒，對此事了解得很清楚，因此，他請求朝廷派人對此事進行調查，勘明真相，把兩個冒牌貨正法，以正視聽。
!\"#“楚藩偽王案”發生之時，葉向高的好友郭正域正以禮部侍郎的身份主持部務，請求就此事展開調查。神宗朱翊鈞下令禮部會同都察院商議處理這件事。朝臣們各執一端，次輔沈鯉（１５３１—１６１５年，字仲化，號龍門，河南歸德府商丘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與郭正域左袒楚宗人華越，而首輔沈一貫、刑部尚書趙世卿（字象賢，山東曆城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總督倉場尚書謝傑（１５４５年—１６０４年，字漢甫，福州府長樂縣人，萬曆二年甲戌科進士）及黃汝良（字明起，號毅庵，泉州府晉江縣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進士）等則右護楚王華奎，於是一個並不複雜的案件演變為一場涉及朝政的政治鬥爭。
朝臣們雖然明知楚王華奎是“偽王”，但因事涉曖昧，且華奎繼承王位已久，難以動搖，不少人為此責怪郭正域不應該輕易提出這個問題。
結果郭正域被彈劾，罷官為民，而華奎“偽王”一事則不了了之。
葉向高起初聽聞此事，“即貽書勸止明龍（郭正域號），有七國未削，錯身先危等語，而明龍不聽，卒及於禍”③。後來，湖廣巡撫趙可懷（字寧宇，重慶府巴縣人，嘉靖四十四年乙醜科進士）被楚藩宗人殺死，這應算是“楚藩偽王案”處理不公的後遺症了。
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０頁。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八七，“萬曆三十一年八月戊子”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１頁。
書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甲子（１６０３年１２月１４日），大學士朱賡（字少!
\"欽，號金庭，紹興府山陰縣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後為首輔）在自己府#$
%門外撿獲書本一冊，外題“國本攸關”，內題“續憂危議”，大意為“皇上&''''
於東宮不得已而立之，從官不備，所以寓他日改易之意。其特用朱賡者，以賡者，更也，取他日更易之意。”書末，題名吏科都給事中項應祥（字汝和，號東鼇，浙江遂昌縣人，萬曆八年庚辰科進士）、四川道禦史喬應甲（字汝俊，號儆我，山西猗氏縣人，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士）書。該書之所以投到朱賡家門前，就是用“賡”與“更”的諧音，寓意更換太子。朱賡看見此書後，十分恐懼，遂以所獲原書上奏：!\"#皇上以天性至情，定天倫大分，斷自聖衷，建立國本，薄海內外，誰不欣頌聖德，共戴元良。臣以七十衰病之人，蒙起田間，置之密勿，恩榮出於望外，死亡且在目前，更複何希何覬，而誣以亂臣賊子之心，坐以覆宗赤族之禍。臣素絕私交，書內所稱王世揚、王之楨者，自公見外，並無往來，其他皆不識麵，不通剌之人，而臣又位在二臣之下，有何交涉，足以招徠。臣居鄉立朝，斤斤自守，未嚐樹恩，亦未嚐樹怨，應無切齒於臣者，不知因何，召此奇禍。意者神謀鬼術，聲東擊西，借此攻彼，以希一網打盡乎。此真昔年《憂危議》之續，非社稷之福也。伏望皇上大奮乾綱，嚴□緝事衙門，刻期訪?，務在必獲，根究下落，以絕禍源，尤望聖慈哀憐，特準放歸。①神宗朱翊鈞接到有關妖書的帖子不禁大怒，“大索長安，捕係掠治，株連蔓引，慘不可言，京師至於罷市，路斷行人，延及留都，四方皆惴惴重足”②。當時，首輔沈一貫由於與次輔沈鯉、剛剛被罷職的禮部侍郎郭正域不合，欲借此機會傾軋二人，於是唆使其同黨、鄉人給事中錢夢皋上書，說此書是由沈鯉、郭正域共同撰寫的。當時被罷官的郭正域，正欲還①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九○，“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１—３２頁。
書!鄉，其家人、家仆、婢女盡數被捉，雖嚴刑拷問也一無所得。在沈一貫的\"
#$指使下，就連次輔沈鯉也被監視居住一月有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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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康丕揚（１５５２—１６３２年，字士遇，號驤漢，山東陵縣人，萬曆二十&
''''年壬辰科進士）、張似渠等助紂為虐，複相鼓煽，捕獲僧人達觀、醫生沈令(
)*譽，在沈令譽家搜獲郭正域給吏部官員王士騏（字礮伯，太倉州人，王世+
,!貞長子，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推薦同門於玉立（字中甫，於孔兼之侄，-
.鎮江府金壇縣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的書信，致王、於二人也被削\/
籍，幾乎被殺。此案牽連甚廣，最終在禮部侍郎李廷機、禦史沈裕、湯兆京、牛應元（１５７３—１６１９年，字兆坤，西安府涇陽縣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等人的堅持下，以?生光被誅而告終。據葉向高記載：!\"#是時使（?）生光有一言，則歸德（沈鯉）、明龍（郭正域）與於（玉立）、王（士騏）二君九祖皆齏粉矣。然非陳（太監陳矩）調停於內，李公（廷機）與三禦史主持於外，生光不死，禍尚未可知也。①萬曆三十二年四月十九日（１６０４年５月１７日），葉向高任南京吏部右侍郎三年屆滿，應該赴京述職，因當時“妖書案”未了，心中不願意進京，行至中途患病，於是上奏回老家休息調理，朝廷沒有批準。②葉向高在路途中給沈一貫寫信，“勸其平心和氣，恬風波為止水，化荊棘為周行”。結果卻激怒了沈一貫，沈在回信中，尖刻地說：“本無風波，誰作風波？本無荊棘，誰生荊棘？”③當年，李廷機與周應賓分別給葉向高來信，告知內閣將任用其為神宗朱翊鈞的教習（即日講官）。葉向高接到首輔沈一貫的信後，給同年林材（字謹任，號楚石，福建長樂人）看，林笑著說：“子教習無望矣。”其後果然如此。④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３頁。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九五，“萬曆三十二年四月乙亥”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４—３５頁。
④［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３５頁。
書同年，內廷傳出葉向高將升任南京禮部尚書的消息，而後中寢。葉!
\"向高後來到了京師才知道，本來關於他的任命書已經發出，但是，由於首#$
%輔沈一貫從中作梗而被追回。萬曆三十四年（１６０６年），葉向高庶母林&''''
氏病卒，他上疏求歸而不許。就在這一年，沈一貫與沈鯉同時致仕。
第二節與利瑪竇的交往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葉向高到南京任職後不久，就結識了來南京傳教的意大利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ＭａｔｈｅｗＲｉｃｃｉ，１５５２—１６１０年），成!\"#為明代較早接觸到西方宗教與自然科學知識的達官顯貴之一。
明末清初，西方近代自然科學知識的傳入，肇始於萬曆十年（１５８２年）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與羅明堅（Ｐ．ＭｉｃｈｅｌｅＲｕｇｇｉｅｒｉ，１５４０—１６０７年，字複初）二人的來華傳教，止於清朝乾隆年間的西方宗教的被禁，前後達２００餘年之久。在這２００餘年間，包括天主教在內的西方宗教、文化、自然科學知識、人文社會科學知識以及工程技術知識輸入中國，而中國文化也同時被介紹到西方去，這是歐亞大陸兩端獨立發展起來的從內容到形式都完全不同的兩種文化之間所進行的一次完全平等的對話，同時這也是人類曆史上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文明之間所開展的第一次完全平等的交流。在這兩種社會文明與文化的交流與對話中，包括葉向高在內的中國士大夫與西方傳教士都起到了媒介載體的作用。
葉向高作為一名有遠見的政治家與學者，在明末西方文明開始傳入中國之時，就開始注意到這個問題，他不僅與利瑪竇等天主教傳教士結下了深厚的友誼，而且還向利瑪竇等人學習西方自然科學知識，譜寫了一段中西方文化交流史上的佳話。
一、利瑪竇來華利瑪竇神父，字西泰，出生於意大利安科納州馬切臘塔城。馬切臘塔城的耶穌會學校設立之後，利瑪竇在這裏讀書７年，學習文學。１５６８書
!年，利瑪竇從這裏畢業後，被送到羅馬學習法學。“羅馬會團新建聖母\"
#①
$會，彼曾入會，已而自覺適於教會生活，乃入耶穌會。”!
!
%１５７１年８月１５日，利瑪竇進入羅馬的聖安德修道院學習。就在這&
''''(時，他發下去印度進行傳教的宏願。
)*１５７７年５月１８日，利瑪竇從意大利來，到達了葡萄牙首都裏斯本。
+,
!翌年３月２４日，利瑪竇從裏斯本出發，搭乘聖路易斯號船東渡印度，在-
.
\/海上漂泊了近６個月之後，於９月１３日抵達印度的果阿。他在印度的柯枝畢業後，開始教授修辭學。１５８０年７月２６日，利瑪竇被授以司鐸。
１５８２年８月，利瑪竇應耶穌會遠東教務視察員範禮安（Ａｌｅｘａｎｄｅｒ!\"#Ｖａｉｉｇｎａｎｉ，１５３８—１６０６年，字立山，意大利人）神父的邀請來到澳門，開始學習中文。次年，隨羅明堅神父到廣東肇慶傳教。
１５８３年９月，利瑪竇在肇慶遭遇了當地民眾自發的反對教會的鬥爭，他“不久感覺傳道必須先獲華人之尊敬；以為最善之法莫若漸以學術收攬人心，人心即附，信仰必定隨之”②。於是，利瑪竇轉變了傳播天主教的策略，改以科學技術為先行。他製作的世界地圖為當地的中國人所豔羨，進而製造天體儀、地球儀及日晷以贈當地官員，“由是利瑪竇遂以精於天學或天文學而得名。羅明堅神甫赴紹興府，瑪竇獨處，善收攬人心，中國文士輒來過訪與之訂交”。隨後，麥安東（Ａｎｔｏｉｎｅｄ’Ａｌｍｅｙｄａ，１５５６—１５９１年，字立修）、孟三德（ＥｄｏｕａｒｄｄｅＳａｎｄｅ，字甯寰）二神父也來到肇慶，利瑪竇為適應傳教的需要改用中文名，其他傳教士也采納了這種方式。不久，石方西（ＦｒａｎｃｏｉｓｄｅＰｅｔｒｉｓ，字鎮宇，意大利人）神父也來到廣東，入教的官員開始接受天主教的義理大義，“有要族數家受洗，新教徒人數增多，公教禮儀遂能舉行”③。盡管利瑪竇等傳教士付出了巨大努力，但是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實際上當時接受洗禮的教徒並不多，一直到１５８５年末，肇慶也不過僅有２０人皈依天主教而已。
①［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１頁。
②［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１頁。
③［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１—３３頁。
書１５８７年，新任兩廣總督劉繼文看中了利瑪竇修建的帶有西洋風格的!
\"#
寓所，遂霸為己有，利瑪竇等神父迫不得已返回澳門。
$%
１５８８年，在劉繼文的同意下，利瑪竇與麥安東神父一起轉往韶州（今&''''
韶關）傳教，這次利瑪竇接受了教訓，建造了中國式的住宅與禮拜堂各一所。有名士瞿太素（名士穀，字汝夔，號太素，禮部尚書瞿景淳之子，江蘇常熟人，教名Ｍａｔｈｉｅｕ）者，曾在肇慶接觸過利瑪竇，這時，他也來到了韶州，師事利瑪竇。瞿太素本來想學習煉丹之術，但是，在利瑪竇的影響下，他不僅學習天主教教義，而且也學習數學、幾何等自然科學知識。
１６０５年，瞿太素受洗成為天主教教徒，由於是名士，他的入教對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播事業大有助益。利瑪竇後來接受了瞿太素的建議，改穿儒!\"#服，並且以自己豐富的學識廣交士大夫，從而獲得他們的支持，借以減少傳教的阻力，他的傳教方式後來廣為傳教士們所接受，對於天主教在明王朝的傳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但是，利瑪竇這次在韶州的傳教事業同樣也不順利，同伴麥安東神父及其繼任者石方西神父相繼病故，“其同伴鍾巴相（ＳｅｂａｓｔｉｅｏＦｅｒｄａｎｄｅｚ，即鍾鳴仁），華籍也，見其布種多而收獲少，一日語之曰：‘神甫，吾輩可離中國而往日本，其地信者日多，受洗之眾，不如赴彼以終餘年。’……然神甫信念深而希望固，遂以先知之語，答之：謂所種植之葡萄將來必定豐收”①。由於在韶州信教者也寥寥無幾，為扭轉傳教的不利形勢，利瑪竇決心找機會到北京去，請求神宗朱翊鈞允許他傳教。
１５９５年５月，利瑪竇帶著兩名中國籍修士黃明沙、鍾鳴仁隨同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北上京師，遺憾的是，利瑪竇首次京師之行的嚐試失敗了。不過幸運的是，利瑪竇在南昌開辟了新的傳教基地。
１５９６年，利瑪竇被羅馬教廷任命為大明天主教耶穌會的會督（即教區主任），負責管理中國的一切教務。１５９８年，在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的幫助下，利瑪竇同郭居靜神父（ＬａｚａｒｕｓＣａｔｔａｎｅｏ，１５６０—１６４０年，字仰風）一起來到北京，但是卻沒有能夠見到神宗皇帝，隻好又回到南京。
①［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１頁。
書!１６０１年１月２４日，經過幾次挫折之後，利瑪竇、龐迪我（Ｄｉｄａｃｕｓｄｅ\"
#$Ｐａｎｔｏｊｆａ，１５７１—１６１８年，字順陽）神父再次抵達北京，向神宗朱翊鈞進呈!
!
%貢品，計有：&
''''(
)*時畫天主聖像一幅、古畫天主聖母像一幅、時畫天主聖母像一+
,!幅、天主經（日課經）一冊、聖人遺物、各色玻璃珍珠鑲嵌十字聖架一-
.
\/座、萬國圖一冊、自鳴鍾大小二架、映五彩玻璃石二方、大西洋琴一張、玻璃鏡及玻璃瓶大小共八器、犀角一角、沙刻漏二具、乾羅經（福音聖經）一冊、東西洋各色鎮袋共四匹、大西洋布並葛共五匹、大西洋行使大銀錢四個。①!\"\"次日，太監們把進貢物品送進宮內。萬曆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１６０１年１月２７日），利瑪竇上書神宗皇帝：大西洋陪臣利瑪竇謹奏，為貢獻土物事。臣本國極遠，從來貢獻所不通，逖聞天朝聲教文物，竊欲沾被其餘，終身為氓，庶不虛生。
用是辭離本國，航海而來，曆時三年，路經八萬餘裏，始達廣東。蓋緣音譯未通，有如喑啞，因僦居學習語言文字，淹留肇慶韶州二府十五年，頗知中國古先聖人之學，於凡經籍，亦略誦記，粗得其旨。乃複越嶺由江西至南京，又淹留五年。伏念堂堂天朝方且招徠四夷，遂奮誌徑趨闕廷，謹以原攜本國土物，所有天帝圖象一幅，天帝母圖象一幅，天帝經一本，珍珠鑲嵌十字架一座，報時自鳴鍾一架，萬國輿圖一冊，西琴一張等物，陳獻禦前。此雖不足為珍，然出自極西，貢至，差覺異耳，且稍寓野人芹曝之私。臣從幼慕道，年齒逾艾，初未婚娶，都無繁累，非有望幸。所獻寶像，以視萬壽，以祈純嘏，佑國安民，實區區之忠悃也。伏祈皇上憐臣誠愨來歸，將所獻土物，俯賜收納，臣益瞻皇恩浩蕩，靡所不容，而於遠臣慕義之忱，亦稍伸於萬①羅光：《利瑪竇傳》，台北學生書局１９７９年版，第１１６—１１７頁。
書一耳。又臣先本國忝預科名，已叨祿位，天地圖及度數，深測其密，!
\"製器觀象，考驗日晷，並與中國古法吻合。倘蒙皇上不棄疏微，命臣#$
%得盡其愚，披於至尊之前，斯又區區之大願，然而不敢必也。臣不勝&''''
感激待命之至。①對利瑪竇所獻的貢物，“見者稱奇，帝尤愛自鳴鍾。賴有此事，瑪竇等遂獲留居北京，蓋當時無人能修理自鳴鍾也。宮中內官出達帝意，命此二外國人留居京師，並賜月俸”②。
當時，神宗朱翊鈞雖然接受了利瑪竇的貢品，卻沒有接見他，但允許其在北京城居住，並由禮部安排利瑪竇、龐迪我等人居住在專門招待外!\"#賓的四夷館（禮賓館）。後來，利瑪竇搬出了四夷館，繼任禮部尚書馮琦“便批準利瑪竇在四夷館外居住，又令按月所給鹽米，仍照供給，按月所給酒肉，則改給銀錢”③。
這時，利瑪竇與禮部尚書馮琦、刑部尚書蕭大亨、刑部侍郎王如訓（字古師，山東聊城縣人，隆慶五年辛未科進士）、禮部侍郎郭正域和楊道賓（字惟彥，號荊岩，福建晉江縣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第一甲第二名進士）等達官顯宦過從甚密，成為好友，這對於他的傳教事業大有助益，一批達官貴人及士大夫也加入了天主教，包括當時號稱中國天主教三大柱石的徐光啟（１５６２—１６３３年，字子先，號玄扈，教名保祿，Ｐａｕｌ，萬曆三十二年甲辰科進士，後官至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之藻（１５６５—１６３０年，字振之，又字我存，號涼庵居士，教名良，Ｌｅｏｎｅ，萬曆二十六年戊戌科進士）和楊廷筠（１５５７—１６２７年，字仲堅，號淇園，別號井寒子、沁園居士等，教名彌額爾，Ｍｉｃｈａｅｌ，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士），以及馮應京、李天經（字長德，萬曆四十一年癸醜科進士）、張燾、孫元化（字初陽，號火東，鬆江府川沙縣人，萬曆四十年壬子科舉人）、韓霖（字雨公，號寓庵，天啟六年辛酉科舉人）、張賡（字夏詹，泉州府晉江縣人，萬曆二十五年丁酉①羅光：《利瑪竇傳》，台北學生書局１９７９年版，第１１７—１１８頁。
②［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８頁。
③羅光：《利瑪竇傳》，台北學生書局１９７９年版，第１３１頁。
書!科舉人）、瞿汝夔及其子瞿式穀、瞿式耜（１５９０—１６５０年，字起田，號稼\"
#$軒、耘野，又號伯略，蘇州府常熟縣人，萬曆四十四年丙辰科進士）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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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１６１０年利瑪竇去世時，全國各地已經有天主教教徒２５００人。利瑪竇&
''''(無疑是一名出色的傳教士，是“所有到過中國的外國人中，最出色的一)
*個”①。他的努力奠定了天主教在明代中國傳播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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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學習西方科技知識\/
１５９９年２月，利瑪竇、郭居靜等來到南京定居下來後，由於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的關係，他在南京的寓所成為士大夫們閑暇聚談之處。當!\"!時，士大夫們“視與瑪竇訂交為榮，官吏陸續過訪。所談者天文、曆算、地理等學。凡百問題悉加討論”②。在王弘誨的引薦下，一些達官顯宦開始與利瑪竇等人交往，葉向高就是在這個時候與利瑪竇相識與交往的。利瑪竇這樣記述葉向高的來訪：“他們（指刑部尚書趙參魯、刑部侍郎王樵、戶部尚書張夢男）之後又來了一人，此人數年以後在北京任閣老的要職。”③以利瑪竇為首的耶穌會士為了傳播天主教，憑借對中國傳統文化與社會狀況的深刻理解與認識，采取了“儒服傳教”與科學傳教相結合的方針，減少了傳播天主教的社會壓力，使天主教在明朝士大夫中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諒解與支持。尤其是耶穌會士們所帶來的西方自然科學知識，更是吸引了很多士大夫的眼球，激發了他們的好奇心。“任何可能認為倫理學、物理學和數學在教會工作中並不重要的人，都是不知道中國人的口味的，他們緩慢地服用有益的精神藥物，除非它有知識的佐料增添味道。利瑪竇神父是用對中國人來說新奇的歐洲科學知識震驚了整個中國哲學界的，並以充分的和邏輯的推理證明了它的新穎的真理。”④明代萬曆之前，中國人從來沒有見過世界地圖。那時，中國人的世①方豪：《中國天主教史人物傳（上）》，中華書局１９８８年版，第７２頁。
②［法］費賴之：《在華耶穌會士列傳及書目》，馮承鈞譯，中華書局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７頁。
③［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３４３頁。
④［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３４７頁。
書界地理知識十分有限，除周邊國家外，中國之外的地區也僅僅隻對西亞、!
\"非洲、歐洲的個別國家有所了解，很多人都認為中國就是世界的中心。#$
而後，中國人對世界較為全麵、完整的了解，就得益於利瑪竇等人所繪製%&
''''的世界地圖。
明代中國的第一張世界地圖，是利瑪竇於萬曆十二年（１５８４年）在廣東肇慶所繪製的《萬國輿圖》。利瑪竇在來到中國之前，曾經在羅馬受業於著名學者克拉維烏斯（Ｃｌａｖｉｕｓ）神父，向其學習數學與地理知識。在廣東肇慶，利瑪竇豐富的自然科學知識特別是地理學知識派上了用場，他製作了這張地圖，“華人初以中國居世界之大部分，周圍皆小國，又以大地方形而中國居天下之中，及見利瑪竇所製之圖，始憬然自明其誤”①。
萬曆二十六年（１５９８年），利瑪竇第一次去北京晉見神宗朱翊鈞，向!\"#朱翊鈞敬獻的貢物中，就包括一張木刻的世界地圖———《山海輿地全圖》，上麵“附有利瑪竇神父用中文所寫的簡略說明”②。利瑪竇在製作地圖的同時，也介紹了不少西方先進的地理學知識，主要內容包括地球球形說，把地球表麵分為五大洲（亞西亞洲、歐羅巴洲、利未亞洲、亞墨利加洲、墨瓦臘尼加洲）、四大洋（大東洋、大西洋、小東洋、小西洋），把地球表麵按照氣象帶的結構，劃分出赤道、南北回歸線、南北兩極圈，同時相應地把地球劃分為熱帶、南溫帶、北溫帶、南寒帶與北寒帶。利瑪竇在繪製地圖時所使用的一些漢譯地理學名詞及外國地名，有不少一直沿用到今日，譬如：地球、赤道、南極圈和北極圈、經緯度、熱帶、冷（寒）帶、地中海、北海、尼羅河、羅馬等。盡管這是一張在中國仿製的比較粗糙的世界地圖，但是，它仍然受到了明朝士大夫們的極大歡迎。通過這張地圖，明朝的士大夫們了解了更多關於中國之外的世界。
利瑪竇曾經這樣描述南京禮部尚書王弘誨初次見到這幅地圖的情景，很是生動：“尚書非常高興地觀看了這幅世界地圖，使他感到驚訝的是，他能看到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表麵上雕刻出廣闊的世界，包括那麼多新國家的名稱和他們的習俗一覽。他願意非常仔細地反複觀看它，力求①［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３２０頁。
②［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３２０頁。
書!記住這個世界地理新概念。”①\"
#$葉向高看到這幅世界地圖之後，他的驚訝程度絲毫不亞於王弘誨。
!
!
%後來，葉向高寫道：“泰西氏之始入中國也，其說謂天地萬物皆有造之者，&
''''尊之曰自自在在天主，其敬事在天之上，人甚異之；又畫為輿地全圖，凡(
)②*地之四周皆有國土，中國僅如掌大，人愈異之。”+
,!葉向高認識利瑪竇之後，就為其豐富的學識所折服，並對其學識給-
.予了很高的評價：“近乃有大西人自數萬裏外來，其學以敬天為主，以苦\/
身守誡為行，大率與吾儒同，而辟佛尤甚。其人皆絕世聰明，於書無所不讀，凡中國經史譯寫殆盡，其技藝製作之精，中國人不能及也，士大夫多與之遊，然其深慕篤信以為真得性命之學，足了生死大事者，不過數人。
!\"#餘向亦習之，而未及與之深談。”③葉向高進入內閣當了大學士之後，曾經兩次在北京的寓所撥冗接見過利瑪竇。萬曆三十八年閏三月十九日（１６１０年５月１１日）夜間，利瑪竇神父在北京寓所逝世。北京天主教傳教團以龐迪我神父的名義向神宗皇帝上疏，請求賜利瑪竇以葬地：臣本遠夷，向慕天德化，跋涉三載，道經海上八萬餘裏，艱苦備嚐。至於萬曆二十八年十二月，偕臣利瑪竇及兼伴五人，始得到京師朝見，貢獻方物，蒙恩給賜廩餼，臣等感激不勝，損軀莫報。萬曆二十九年正月內，奏允天恩，照例安插，以將柔遠等情，候旨多年，叨蒙廩給不缺。
不意，於萬曆三十八年閏三月十九日，利瑪竇以年老患病身故。
異域孤臣，情實可憐，道途險遠，海人多所忌諱，必不能將櫬返國。
伏念臣等久瞮聖化，即係輦轂臣民，堯仁德被於華夷。生既蒙豢養於升鬥，西伯澤於枯骨，死猶望掩覆於泉壤。
①［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３２０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餘草》卷五《職方外紀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３３５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餘草》卷五《西學十誡初解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３３１頁。
書況臣利瑪竇自入聖朝，漸習熙明之化，讀書通理，朝夕虔恭，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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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祝天，頌聖一念，犬馬報恩忠赤之心，都城士民共知，非敢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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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頗稱好學，頗能著述，先在海邦，原係知名之士，及來上國，亦為&''''
縉紳所嘉，似無愧於山澤隱逸之流，或蒙聖慈再賜體訪，不無可矜可錄。
臣等外國微臣，豈敢希冀分外，所悲死無葬地，泣血祈懇天恩，查賜閑地畝餘，或廢寺閑房數間，俾異域遺骸得以埋瘞，而臣等見在四人，亦得生死相依，恪守教規，以朝夕瞻體天主上帝，仰祝聖母聖躬萬萬歲壽。既享天朝樂土天平之福，亦畢螻蟻外臣報效之誠，臣①
等不勝感激，屏營候命之至。!\"#葉向高得知利瑪竇神父業已去世的消息後，非常悲痛。當他讀到龐迪我神父請求賜利瑪竇葬地的申請奏折時，“反複地回憶起他來，對他的名字頌揚備至。關於申請書，他（葉向高）說這位偉大的人物應得的遠遠超過所要求的東西，他配得上享廟和立像”②。根據艾儒略記載：時內官言於相國葉文忠（文忠為葉向高諡號）曰：“諸遠方來賓者，從古皆無賜葬，何獨厚於利子？”文忠曰：“子見從古來賓，其道德學問，有一如利子者？姑毋論其他，即其所譯《幾何原本》一書，即宜欽賜葬地矣。”③後來，葉向高征得神宗朱翊鈞的批準，為利瑪竇神父選擇了在北京的安葬地。利瑪竇下葬之時，不少朝廷官員（包括徐光啟等）以及南京、南昌、韶州、上海的教會組織都派人參加了葬禮。
利瑪竇逝世後，葉向高與利瑪竇的助手龐迪我神父又結下了深厚的①［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６２０—６２１頁。
②［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６２３頁。
③［意］艾儒略：《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跡》，向達校本，上智編輯館１９４６年版。
書!友誼，並向龐迪我神父學習天文學，很快就學會了如何調節日晷，而且還\"
#①
$非常喜歡用日晷來做各種科學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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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台灣剿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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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明代稱為“東番”或“雞籠”、“淡水”，自古以來就是我國領土。
春秋戰國時期，台灣被稱為“島夷”。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台灣被稱為“瀛洲”。三國時期的吳國，稱台灣為“夷洲”。隋朝之後一直到元代，台灣被!\"#稱為“琉球”。宋元時期，曾設立澎湖巡檢司，隸屬泉州。明初，一度廢除澎湖巡檢司，嘉靖四十二年（１５６３年）又重新設立。萬曆二十五年（１６９７年），為防止日本侵略台灣，明朝廷又設立了澎湖遊兵，台灣成為明代的海防前哨。②葉向高到南京任職後，雖然身在南京，卻心係“海國”③，時刻牽掛著東南海洋社會的安危。在這期間，葉向高的好友沈有容到福建守軍任職，先後擔任福清縣海壇（即平潭島）水寨與漳州海澄縣浯嶼水寨的“欽依把總”，多次粉碎倭寇對福建沿海的騷擾，尤其是東番（台灣）平倭之役，挫敗了日本占領台灣的陰謀，維護了東南海疆的安全。
一、與沈有容的交往沈有容（１５５７—１６２７年），字士弘，號寧海，南直隸徽州府宣城人，出生於世代書香門第。父親沈懋敬（字君輯，號肖林），曾出任蒲州同知（俗稱司馬）；叔父沈懋學（１５３９—１５８２年，字君典，號少林，一號白雲山樵）為萬曆五年丁醜科第一甲第一名進士；哥哥沈有嚴，曾任福州府通判（俗稱別駕），調升漳州府同知，後升任廣東德慶府知府。
①［意］利瑪竇、金尼閣：《利瑪竇中國劄記》，何高濟等譯，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版，第６２８頁。
②［清］黃任與、郭賡武：《乾隆泉州府誌》卷二五《海防》，上海書店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版。
③作者注：葉向高常常自稱為“海國孤生”，見葉向高：《蒼霞草》，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５９頁；葉向高：《蒼霞草》，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４９０—１８３４頁。
書沈有容少年時，就喜歡走馬擊劍，愛好兵略，長大後立誌從戎報國。!
\"萬曆五年（１５７７年），年僅２０歲的沈有容就西走雲中、上穀，投筆從戎，效#$
%命於宣大總督吳兌（１５２６—１５９６年，字君澤，號環洲，紹興府山陰縣人，嘉&''''
靖三十八年己未科進士）麾下。萬曆七年（１５７９年），沈有容參加應天武舉考試，考中了第四名。次年，沈有容赴京師參加會試，落第後，投奔薊遼總督梁夢龍（字乾吉，號鳴泉，北直隸真定人，嘉靖三十二年癸醜科進士，曾任兵部尚書）。梁夢龍一見而奇之，認為其才堪用，錄為旗牌，不久又補為昌平右騎營千總。
沈有容後來受知於薊遼總督張佳胤（１５２６—１５８８年，字肖甫，號瀘山，又號肦崍山人，別號居來山人，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進士，重慶府銅!\"#梁人，曾任兵部尚書），萬曆十一年（１５８３年），調任薊鎮東路南兵後營千總，防守燕台二路。萬曆十二年“八月初一日（１５８４年９月４日），長昂統達虜三千餘騎犯劉家口。劉家口，容駐紮地也。二更聞警，即領跟役及家人輩僅二十九人，一出台而射死七十餘，各帶重傷。容亦中二矢，奮力衝入，斬虜首六級，而虜乃退”。沈有容因此而知名。①日本侵略朝鮮戰爭爆發後，宋應昌受命經略朝鮮，沈有容隨宋應昌來到朝鮮參加禦倭戰爭，擔任中軍之職。當時，宋應昌幕僚中有術士張元陽，自稱能夠驅使神兵退敵，沈有容不以為然，認為這是荒誕不經之事，以此與宋應昌產生嫌隙，於是托病返回家鄉隱居歸田。
萬曆二十三年（１５９５年），福建沿海地區傳來了日本可能來犯的警報，福建巡撫金學曾聽說沈有容的才幹後，派人把沈有容請到福建，擔任海壇（今福建平潭島）遊兵的“欽依把總”。據沈有容自述：關白之猖獗於朝鮮也，閩撫省吾金公，欲出奇搗其穴，聘容至閩。容見同聘者多老疾，即以聘金封上福州太守車公（即福州知府車大任）處，馳至洪塘，買舟欲歸。金公知之，令遠幕林守宇追回，次日補海壇把總，防海一?。②①［明］沈有容：《仗劍錄》，《台灣研究集刊》１９８６年第４期。
②［明］沈有容：《仗劍錄》，《台灣研究集刊》１９８６年第４期。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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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壇島位於福建中部海上。當時，東南沿海地區海盜縱橫，“風帆萬!
!
%裏，飄忽去來，前時將吏，有任其出沒而誰何，或甚而出沒之莫知者”。沈&
''''(有容走馬上任之後，盡職盡責，朝夕訓練士卒，乘風破浪，在海上巡邏。
)*“已而倭賊數十奪商船，潛登鬆下，民苦為掠。大都督檄諸部分布搜獲，+
,!將軍顧知賊勢窮，必複之海也，以單舟夜出襲之，果獲巨魁，將軍於是有-
.①\/聲海壇。”在日本侵略朝鮮時，福建巡撫金學曾打算派遣沈有容扮成客商，前往日本去偵察豐臣秀吉的情報，於是“授容千金，容辭金以付同往者劉②
!\"#思。後不果往，追還原金，思因是破家”。
另據陳省的《海壇去思碑》記載：“時朝議欲搗倭巢，擬以將軍潛經略其地。撫台強予之千金，令貿貨假往興販，將軍固不受；竟求付同船商，即弗果往，責還官金，而將軍以毫不染免。”③上述這兩處寶貴的文獻資料，與葉向高本人的記載基本吻合，可以互為表裏，相互佐證：“倭酋跳梁，三韓為墟，將蔓及南鄙，公（金學曾）繕甲治兵，具裓踖，補卒伍，戎備大飭，時遣間使入島，披離凶類，情形纖悉，無不豫知，滄溟萬裏，如在幾席矣。”④根據葉向高記載，日本在侵略朝鮮的同時，曾經企圖占領台灣，騷擾明朝的東南海疆。葉向高在給金學曾的《督撫奏議》所作的序言中，是這樣敘述這件事的：“自公（金學曾）兵政成，而凶酋適亡，雞籠、淡水之謀，天複以風伯奪之，三十六島怵公之威靈，不敢狡然以呈海上，隨小有流突，不至大肆，其效隱而其功遂，若有若無，於是知者以為公製勝於伐謀，①［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１—２頁。
②［明］沈有容：《仗劍錄》，《台灣研究集刊》１９８６年第４期。
③［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頁。
④［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六《督撫奏議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６２８頁。
書而不知者以為有天幸也。”①!
\"沈有容以自己的才幹而得到了福建巡撫金學曾的信任。後來，沈有#$
%容由福清縣海壇遊兵把總調任漳州府海澄縣浯銅水寨把總。當時，浯銅&''''
遊水師軍紀渙散，士兵缺額嚴重，軍官們大多吃空餉。沈有容走馬上任後，立即整頓軍紀，革除流弊，借以鼓舞士氣。萬曆二十九年（１６０１年），沈有容率領浯銅遊水軍，在閩廣交界處的海麵上，取得了多次剿滅海上騷擾倭寇的勝利，“辛醜歲（１６０１年），各寨遊兵船多為倭所掠，獨容於四月初七日（５月８日），擒生倭十八名，斬首十二級於東?外洋。興泉道王岵雲公上議招目兵八百，募商船二十四隻為二哨，令容統其一，一隸於銅山寨把總張萬紀。容統舟師出海，直抵廣界，五月十七日（６月１７!\"#日），斬首三十二級，奪回南澳捕盜張敬兵船一隻”②。
葉向高與沈有容二人結識於赴京師參加會試期間。萬曆八年（１５７９年）冬天，葉向高到京師參加會試，次年春落第南歸。在此期間，二人結識，並成為莫逆之交，於是結為盟兄弟。③後來，葉向高曾經多次回憶起他與沈有容相識相知的這段往事：“餘自為孝廉，即從將軍遊，徘徊燕市，留連不能割，再與守君（即沈有容的哥哥沈有嚴）同上春宮，計今二十餘年。”④二、渡海剿倭萬曆二十九年（１６０１年），朱運昌（南直隸鎮江府丹徒縣人，萬曆八年庚辰科進士，１６０１—１６０３年間任）升任福建巡撫。他上任後，上奏題補沈有容為浯嶼水寨欽依把總。
浯嶼水寨，原址“故在大擔南太武山外（今廈門灣西南方的浯嶼島），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六《督撫奏議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６２８頁。
②［明］沈有容：《仗劍錄》，《台灣研究集刊》１９８６年第４期。
③作者注：葉向高贈沈有容詩《贈東沙獲倭還歸苑陵》雲：“我昔與君曾結盟，燕台日日酒杯頃。悲歌欲擊漸離築，慷慨思空老上庭。”見《閩海贈言》卷四，《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
④［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六《肖林沈公七十一壽序》，卷十一《改建浯嶼水寨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６１７、１０７５頁。
書!後徙於中左所之廈門，所轄地北至崇武，南至料羅。料羅稍近，其去崇武\"
#①$且三百裏，緩急無以應；而廈門自有遊兵，地亦割隸，不相攝也”。
!
!
%泉州知府程達，鑒於浯嶼水寨離上遊（永寧衛）崇武（千戶）所有三&
''''百裏之遙，一旦有警，應援不及，於是建議把浯嶼水寨從廈門遷到晉江縣(
)*的石湖澳。而石湖澳“‘是在崇武、料羅之中，可左右援，又海舶之所經+
,!也，外可以磗脈非常，內可以扃鑰全郡，於計便。’中丞滇南朱公（運昌）下-
.
\/其議於巡海四明徐公，如程公議，疏聞報可，以其事屬把總苑陵沈將軍（有容）。將軍故讚程公畫者。乃度地宜，料徙役，庀材具，先為監司署、次海防署、次寨署、次徙建玄武祠、次閱武場，鹹宏壯!敞，然為海上巨鎮。經費七百餘緡，取諸捕獲諸闌出財物，及捐舊寨地予民，而收其直，!\"#未嚐費公帑一錢。諸行間卒長欲有所捐助，鹹謝罷之”②。浯嶼水寨改建的時間為１６０２年８月１９日至１６０３年４月１日。
就在沈有容傾力經營浯嶼水寨的改建工程時，萬曆三十年（１６０２年）秋，忽有倭寇賊船七艘，竄犯明王朝東南沿海地區，首先進入廣東沿海地區進行剽掠，接著又自廣東進入福建沿海地區，後又由福建進入浙江溫州、台州沿海，所到之處，橫行無忌，肆意殺掠，如入無人之境。１６０２年１０月６日，倭寇又自浙江海麵竄至福建萬安千戶所（在福清縣境內）附近，“攻城焚船”，搶掠草嶼（今屬福清縣）正在耕種的老百姓而去，並在西寨停泊了１０天。沈有容聞訊後，在崇武千戶所立即整頓水師艦船，待命出擊。
倭寇聽到福建水師有所準備，於是不敢停留，由烏邱出澎湖，竄到東番（台灣）而去。倭寇至，“則以東番為窟穴”，繼續騷擾中國東南沿海地區，“賊居東海（番？）三月有餘，漁民不得安生樂業，報水者（漁人納賂於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一《改建浯嶼水寨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７１頁。作者注：傳統說法，浯嶼水寨為明洪武時江夏侯周德興所設，景泰三年（１４５１年）移往廈門中左所。據楊國楨先生考證，浯嶼水寨設置應在永樂十八年（１４２０年）前後，正統八年（１４４３年），焦宏建議內遷至廈門中左所。詳見楊國楨先生所著《東亞海域漳州時代的發端———明代倭亂前的海上閩南與葡萄牙（１３６８—１４５９）》，《文化雜誌（中文版）》，２００２年春季刊第４２期，以及楊國楨先生所著《葡萄牙人Ｃｈｉｎｃｈｅｏ貿易居留地探尋》，《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２００４年第１期。
②［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一《改建浯嶼水寨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７１—１０７２頁。
書賊，名曰報水）苦於羈留，不報水者束手無策，則漁人病倭強而番弱，倭居!
\"外澳，東番諸夷不敢射雉捕鹿，則番夷亦病。①”#$
%當時，福建水師官兵由於“承平日久，人不談兵，將乏援桴之誌、士有&''''
老母之怯，相與玩盚歲月耳”②。正是由於明軍水師缺乏戰鬥力，才使倭寇七艘艦船在短短的數月時間內橫行三省，所到之處，燒殺劫掠，沿海地區倭警頻傳，海洋社會人心浮動。在這種情況下，福建巡撫朱運昌派人送給沈有容密劄，令其統率所部水軍將士，伺機剿滅盤踞台灣的倭寇，為海洋社會除害，保護海疆安全。沈有容收到密劄後，奮臂而起，立即整頓水師官兵，“報國酬知，此其時矣”。③斯時，沈有容開始進行軍事部署，為渡海作戰做準備。他一邊暗中!\"\"“部署戰艦、兵仗、糗糧”，一邊派遣漁民偵察敵情，“沈子償私募漁人，直至東番，圖其地裏，乃知澎湖以東，上自魍港，下至加哩，往往有嶼可泊；隆冬北風，易作易息。我師過澎，則視風進止矣。且漁人而漁，商人而商，未聞以冬而廢業者，又何疑於航海之師也”④。此外，為了隱蔽作戰企圖，以便發起突然進攻，沈有容還做了嚴格的保密工作，“人知其為守而設，不知其為戰而設也；人知其為料羅而防，不知其為東番而渡也”。由於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雖內而妻孥、外而親信左右，絕不知其有事東番也”⑤。
萬曆三十年（１６０２年）底，沈有容在做好了軍事準備後殺豬宰牛，激勵和犒勞出征將士，鮨日出師，他原計劃於萬曆三十年除夕之夜（１６０３年２月１０日）發動突然襲擊，但是諜報偵知，倭寇在此之前將要發動襲擊，於是他先發製人，“令下之日，一軍皆驚。蓋備之於前，故用之於後；勞於①［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陳第·舟師客問》，《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３０頁。
②［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陳第·舟師客問》，《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８頁。
③［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１頁。
④［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陳第·舟師客問》，《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９—３０頁。
⑤［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陳第·舟師客問》，《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１、２９頁。
書!平時，故逸於臨事”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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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三十年臘月十一日（１６０３年１月２２日），沈有容統率舟師二十!
!②%四艘，從金門料羅灣起錨出港，揚帆越過海峽向東番進發。由於時值臘&
''''月，非出海之機，“諸將與舵師皆有難色，謂：‘此征討非奉有中丞台檄不(
)*可。’君仗劍曰：‘汝輩安知吾不奉中丞台者？有密紮在，敢擅沮軍者，斬+
,③!之。’”眾心乃安，沈有容率水師艦隊向澎湖進發。
-.
\/沈有容率領水師艦隊夜晚航行到澎湖附近洋麵時，海上突然刮起了大風，巨浪滔天，艦隊在狂風巨浪中被風吹散，各不相顧。沈有容乘艦於深夜在西嶼港口停泊，繼至者數艘而已。天亮後繼續進發，過午尚未見到陸地，即使頗有經驗的長年三老，當時也感到非常的害怕，以為必定會!\"\"葬身大海。又向前航行一會，“忽見一飛鳥，三老喜曰：‘有飛鳥，山且必近。’已，忽遠望，見東南海中有一點青螺黛，則為颶風飄而已過澎湖矣”④。
因為天色已晚，沈有容不得已冒險率艦隊收泊丁嶼港，“丁嶼門極險，舟不得並行，倘少失手，人船皆溺”⑤。在這裏等候了三天，僅有十四艘水師艦船至，餘船皆被風吹散，甚至有船隻漂流到廣東東部沿海。沈有容忖度，敵有七船，而我艦二倍於敵，在兵力上占有優勢，“破賊立功，止須此足矣”。於是下令艦隊，繼續向東番進軍。
沈有容率艦隊從澎湖出發，又經過了一晝夜的航行，終於抵達東番。
水師艦隊恰巧在海麵上遭遇倭寇，沈有容於是下令艦隊追擊迎敵，倭寇見明軍水師來攻，不得已整舟迎戰。在戰鬥中，沈有容身先士卒，率領諸將士殊死戰。在主將的帶動下，明軍水師官兵越戰越勇，無不以一擋十，①［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陳第·舟師客問》，《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９頁。
②作者注：按沈有容與陳第兩個當事人記述不一，《仗劍錄》中雲２４艘，陳第的《舟師客問》說是２１艘，不知孰是，此從沈有容說。
③［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２頁。
④［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２頁。
⑤［明］沈有容：《仗劍錄》，《台灣研究集刊》１９８６年第４期。
書倭寇抵敵不住，使出詭計，以便逃走，於是“盡出輜重投之於海，令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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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而姑稍緩師。我軍無一人取其秋毫，戰益力，斬馘火攻，須臾而盡”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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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番之役，沈有容率領福建水師官兵焚毀倭寇艦船六艘，斬首十五&''''
級，投水、燒死、溺死者不算，救回漳州和泉州沿海地區被擄漁民三百餘人以及浙江沿海地區被擄民眾七十六人，取得了海戰的完全勝利。
倭寇既滅，沈有容率領水師艦隊收泊大員港（今台南安平），當地平埔族酋長大彌勒聽說沈有容率官軍把倭寇剿滅了，“扶老攜幼，兢以壺漿、生鹿來犒王師，鹹以手加額，德我軍之掃蕩安輯之也”②。
沈有容率領福建水師艦隊渡海東番平倭，不僅是明軍水師第一次到台灣剿滅外國侵略者，而且也是台灣成為我國東南海防戰略要地的曆史!\"!
證明，因此具有十分重要的曆史意義。當時，沈有容的好友連江人陳第，全程參與了沈有容東番平倭的決策，並對大員附近進行了考察，向台窩灣、赤嵌等當地酋長詢問調查，了解這裏的山川草木及風土人情，回到泉州後撰寫了《東番記》與《舟師客問》兩篇文章，成為後來了解、研究台灣的最早的曆史文獻。後來何喬遠、張燮在撰寫《閩書》《東西洋考》時都引用了陳第的原著，東番的風土人情才逐漸為世人所知。由此可見，沈有容當年東番平倭，其功至偉，對於維護中國的領土完整貢獻甚大。
葉向高聽到沈有容東番剿倭勝利的消息後，非常高興，於是欣然賦詩贈給好友：二十年前早識君，酒酣曾頌豹韜文；天涯久憶鴻書斷，海上頻傳露布聞。
家世龍頭推太史，功名燕頷屬將軍；扶桑萬裏無烽火，簫鼓樓船日征曛。
①［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２頁。
②［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二《屠隆·平東番記》，《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２２頁。
書!葉向高在這首詩前寫有小引：“沈寧海將軍，少林先生猶子（沈有容\"
#$叔父沈懋學，號少林），餘孝廉時友也。別來已數年矣，聞海上屢獲奇功，!
!①%喜而有贈。”在小引中，葉向高簡單回憶了二人的相識經過，盡情表達了&
''''(對沈有容在自己家鄉建功立業的喜悅心情。
)*
+萬曆三十二年（１６０４年），葉向高又借石湖澳浯嶼水寨改建落成之,
!機，借泉州士民之口，對好友沈有容的東番滅倭，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
\/東番者，海上夷也。去內地稍近而絕不通，亦不為寇暴。頃倭據其地，四出剽掠。將軍便宜興師，冒風濤，力戰蕩其巢。中丞台!\"#（朱運昌）喜以為奇功，聞諸朝。泉之士民相與告語，吾郡介在海濱，倭實狡然寢處吾圉，使我室家不得恬然以嬉，賴諸大夫及將軍之力，赳赳桓桓，幹城茲土，用馳於戒心，此百世之伐也。古者師捷則飲，至獻俘告於廟社，彰威靈而騮不?，若斯重也。今以偏師之力，在事者之謙讓，無所於張皇。幸而及吾寨之新落，執訊獲醜，海若效靈，和門生色，將士之氣為張，而島夷之魄益奪，亦百世之遭也，宜紀其事以示不朽。將軍遜謝，屬餘在裏門，則以告餘：“有容待罪行間，不遑啟處，賴諸大夫之靈，獲有寧宇。維茲寨之建，二百餘年矣；地經再徙，謀出僉同，有容躬逢盛世，願勒貞瑉，俾來者有所考焉。”餘不佞，觀傳記所載，保眾域民，內綏外禦，莫不先據要害以為勝算。故受降築而天驕不敢南牧、青澗城而曩霄遂鮮入寇，國家海上之戍，棋布星羅，鹹稱險要，江夏東甌，於茲烈矣。浯嶼之孤懸於大擔，偏枯於廈門，先後遷移，皆有遺策。微程公守在此邦，巡行封域，酌輕重緩急，不憚更張，為保障，計長久，孰敢任斯役者？然微沈將軍經營拮據，不遺餘力，亦安能令草創之區，一朝完繕，使士卒如①［明］沈有容：《閩海贈言》卷五《葉向高·聞海上獲倭寄贈（有引）》，《台灣文獻叢刊》第５６種，台灣大通書局１９８７年版，第８５頁。另見葉向高：《蒼霞詩草》，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２６２—２６３頁。
書歸，忘其轉徙之若是也？而將軍又不敢即安，乘風破浪，與倭力角而!
\"#
勝之，其功於茲寨亦豈小哉？使自此而守土者紆畫周防，益懷徹桑$
%之慮，而將士皆戮力同心，務殄凶逆，微獨清源，即全閩皆有賴矣，是&''''
可述也。①!\"#①［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十一《改建浯嶼水寨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７２—１０７５頁。
書第三章獨相七年１６０５年６月１１日，神宗朱翊鈞有旨令吏部與九卿科道會推閣臣，於慎行（字無垢，又字可遠，山東東阿人，隆慶二年戊辰科進士）、趙世卿、劉元霖（字元澤，號用齋，北直隸任丘人，萬曆八年庚辰科進士）、葉向高、楊道賓（字惟彥，號荊岩，泉州晉江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進士）、李廷機、孫丕揚（字叔孝，陝西富平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進士）七人入圍。６月２０日，神宗朱翊鈞命加於慎行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葉向高、李廷機升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預機務。同時，有旨啟用在籍原內閣首輔大臣王錫爵（字元馭，號荊石，南直隸太倉州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會元、殿試第一甲第二名進士）。王錫爵辭不赴任，於慎行赴京後病卒。翌年底，首輔大臣朱賡病逝，次輔李廷機也因被彈劾而杜門不出，內閣隻有葉向高一人，遂以獨相主持政務。
萬曆三十五年至四十二年（１６０７—１６１４年），葉向高主持政務之時，神宗朱翊鈞深居內宮，不理朝政已有２０餘年。“當是時，帝在位久，倦勤，朝事多廢弛，大僚或空署，士大夫推擇遷轉之命往往不下，上下乖隔甚。廷臣部黨勢漸成，而中官榷稅、開礦，大為民害。帝又寵鄭貴妃，福王不肯之國。”①葉向高以宿望居相位，恪盡職守，憂國奉公，在牽涉到與“爭國本”有關的福王之國、太子講學以及推選閣臣、廢除礦使稅監、賑災、考選等關係到國家根本利益的問題上，均據理力爭，折衝樽俎，務必①［明］張廷玉：《明史》列傳一二八《葉向高傳》，中華書局１９７４年版。
書調劑群情，不至於使朝堂決裂，神宗皇帝為此也頗為看重葉向高。然而，!
\"葉向高的進言大多不為神宗所采納，所“救正者”僅十之二三而已。#$
%值得我們特別關注的是：朝廷派到福建擔任市舶使兼管礦務的太監&''''
高肕在福建十幾年，禍亂八閩，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先後激起漳州和福州民變。葉向高在退歸山林前，為了桑梓百姓，為了東南海洋社會的安危，極力向神宗朱翊鈞進言，連上四疏，終於使皇帝撤回了高肕，為海洋社會去掉了一大害。萬曆中後期，大閩江口區域的海洋社會經濟有了較快的發展，走私貿易發展迅速，逐漸成為對日本的走私貿易中心與對日本長崎的移民中心。隨著當地海洋社會經濟的發展，大閩江口區域的社會風俗也隨之發生了變化。考察葉向高對罷免高肕所起的作用及與大閩江!\"#口區域商人的關係是本章的主要內容。
第一節罷免高肕葉向高主持明王朝政務的七年間，雖然人在京師，但卻心係“海國”。
他與家鄉福建的地方官員以及親朋好友均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係，一直關注著家鄉的政治和社會的變化。當他聽說福建市舶太監高肕胡作非為、草菅人命、釀成大變等重大事件時，為桑梓百姓計，他本人也投入反對高肕的鬥爭中。葉向高利用自己作為首輔大臣的身份，連續四次上奏朝廷，彈劾高肕，在其努力下，終於迫使神宗朱翊鈞罷免了高肕，為海洋社會的安危做出了應有的貢獻。
一、高肕禍亂八閩“閩瘠國也，介山海之間，自島夷平後，休養生息，稍有寧宇。”①在嘉靖倭亂被平定之後，福建經過三十餘年的休養生息，民困稍蘇，社會經濟有了一定程度的發展。地處閩南的漳州、泉州，由於隆慶年間漳州月港①［明］葉向高：《蒼霞餘草》卷二《重建福建布政司堂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７８頁。
書!的對外開放，隨著海外貿易的迅速發展，海洋社會經濟出現了欣欣向榮\"
#$的景象。海洋社會經濟的互動也直接、間接地促進了閩東以及閩東北海!
!
%洋社會經濟的發展，同時也對整個福建經濟的發展發揮了一定的積極作&
''''用。萬曆二十七年（１５９９年），高肕受朝廷派遣來到福建，給八閩大地的(
)*經濟，特別是福建海洋社會經濟的發展帶來了陰霾。
+,
!如上所述，神宗朱翊鈞為了重修皇宮三大殿，派遣了大批礦使稅監-
.
\/分赴全國各地搜刮民財，福建市舶兼管礦務太監高肕就是其中之一。高肕到達福建後，橫征暴斂，肆無忌憚地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八閩大地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不僅嚴重地擾亂了社會經濟秩序，而且阻礙了福建海洋社會經濟的發展，給福建廣大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尤為嚴重的是，!\"#高肕在福建草菅人命，終於在萬曆四十二年（１６１４年）釀成了福州民變。
高肕，北直隸（今河北省）文安縣人，從小就進皇宮當了太監，服侍神宗朱翊鈞，由於得到神宗皇帝的歡心，累遷為禦馬監監丞，“掌乃禦廄、兵符等項，與兵部相關，近日內臣用事稍關兵柄者，輒改禦馬銜以出，如督撫之兼司馬，中丞亦借擬矣”①。由此可見，在明廷內宮十二監中，禦馬監監丞的權勢是相當大的。
早在萬曆二十七年正月（１５９９年２月），神宗朱翊鈞就采納了千戶鄭一麟的建議，派遣高肕前去南直隸京口（今江蘇省鎮江市）榷稅，當時就曾遭到戶科都給事中包見捷（字汝純，號太瀛，雲南建水縣人，萬曆十七年己醜科進士）、給事中郝敬（字仲輿，號楚望，湖廣京山縣人，萬曆十七年己醜科進士）等人的彈劾。②但是，由於高肕為神宗朱翊鈞搜刮民財有功，當年二月，神宗又派高肕為福建市舶太監兼帶管礦務。③高肕受命南下之時，一路上“金鉦動地，戈旗絳天，在在重足，莫必其生命”。他一到達福建，就網羅了一批地痞流氓、無賴惡棍及一幫遊手好①［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補遺》之《內監·內官定製》，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６年版。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三，“萬曆二十七年正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三三一，“萬曆二十七年二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書閑之徒，“而黜吏、逋囚、惡少年、無生計者，率望砄而喜，營充稅役，便覺!
\"刀刃在手，鄉裏如幾上肉焉”①。#$
%依據張燮記載，高肕到了福建後，就以開礦為名，在八閩大地到處強&''''
占土地，設立稅關進行榷稅，巧立名目，橫征暴斂。“中貴人高肕銜命入閩，山海之輸，半搜羅以進內府，而舶稅歸內監委官征收矣。正稅外，索辦方物，費複不貲。諸虎而冠者，生翼橫噬。”②另據《明實錄》記載，福建巡撫徐學聚、左布政使範淶（１５３８—１６１４，字原易，號陽，南直隸休寧人，萬曆二年甲戌科進士）等福建地方官員一開始就對高肕多有抑製。但是，高肕打著稅收統一、為皇上辦事的旗號，與地方官爭權奪利，為此，徐學聚、範淶等人都受到了高肕的排擠。
!\"#高肕甚至上奏朝廷，幹擾朝廷對地方官員的使用，徐學聚為此受到排擠而被解除了福建巡撫的職務。③葉向高所留下的記載可以與《明實錄》相互佐證，他在給當時的福建布政使陳誌寰的信中說：“閩中稅使，向時頗有安靜之稱，邇來海上奸人相與撥置，遂爾披猖，至於擾抗方嶽，毀詆開府，則真無忌憚之甚者矣。”④高肕在福建榷稅十五年，致使八閩大地歲無寧日，當時受害較深、打擊較大的莫過於漳州、泉州及福州等沿海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
月港，原屬於漳州龍溪縣（今龍海市）。隆慶元年（１５６７年），明朝廷采納了福建巡撫塗澤民（字光伊，四川漢州人）的建議，割龍溪、漳浦二縣轄地設立海澄縣，並開放了月港海禁。此後，月港就成為明朝中後期中國東南沿海地區唯一合法的對外貿易港口，同時也是漳州和泉州商民出國從事東西洋貿易的唯一口岸。
月港位於九龍江入海口處，“港口有大泥諸險，又自圭嶼（在廈門灣，又名雞嶼，因形狀似龜，故又名龜嶼）以西有紫泥洲，西接烏礁、許茂諸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５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七《餉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３４頁。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四四，“萬曆三十五年十一月己酉”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④［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二《答陳誌寰》，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３９５頁。
書!洲。又西北數裏，即柳營江合諸溪處也，謂之三叉河。河口之地，謂之澳\"
#①
$頭，即福河北岸；自郡東抵省會之通道，海舟登陸最易”。
!
!
%由於月港“外通海潮，內接山澗”，“僻處海隅，俗如化外”，地方政府&
''''(很難控製，因此到成化、弘治年間，這裏的海上走私貿易就已經相當繁)
*榮，“豪門巨室間有乘巨艦貿易海外者。奸人陰開其利竇，而官人不得顯+
,!收其利權，初亦漸享奇贏，久乃勾引為亂，至嘉靖而弊極矣”②。嘉靖元年-
.
\/（１５２２年），泉州市舶司被撤銷後，“閩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由於走私貿易比較發達，月港遂成為閩南重鎮，素有“小蘇杭”之美譽。
隆慶元年（１５６７年），福建巡撫塗澤民請求開放海禁，準許漳州、泉!\"#州商民貿販東西洋，但對日本的貿易仍然屬於嚴禁之列，外國商人也不準許來華貿易，漳州月港遂成為有條件開放的對外貿易港口。由於民間海外貿易的不斷發展，漳州月港的商舶稅也不斷增加。萬曆三年（１５７５年）開始征收商舶稅的時候，每年不過六千兩白銀，到了萬曆二十二年（１５９４年），商舶稅就增加到二萬九千餘兩白銀。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繁榮的對外貿易港口，卻由於高肕的設關榷稅，而商業蕭條、百業凋零。
高肕為了勒索漳州、泉州商民，在漳州設立了多處榷稅機構，對商民進行敲詐勒索，根據張燮記載：“肕在處設關，分遣原奏官及所親信為政，每於人貨湊集，置牌書聖旨其上，舟車無遺，雞豚悉算。然稅額必漳、澄之賈舶為巨。”③高肕為了掠奪財富，還親自到各地巡視，所到之處，當地官吏望風披靡，就連當時的漳州知府韓擢（字叔捷，廣東博羅縣人，萬曆十四年丙戌科進士）也被高肕玩弄於股掌之上。
高肕年年都要去漳州月港視察，“既建委官署於港口，又更設於圭嶼（今雞嶼），既開稅府於邑中，又更設建於三都（今廈門海滄）。要以闌出入，廣搜捕”。每當商船出入港口，高肕就派出爪牙進行檢視搜查，“稍不①顧祖禹、顧廷龍：《讀史方輿紀要》卷九九，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七《餉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３１頁。
③［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５頁。
書如意，並船貨沒之”，還常常借上供為名，對海商進行訛詐，強行掠走珍玩!
\"#
異寶，“得一異寶，輒攜去曰：‘吾以上貢。’”①高肕敲詐勒索海商的花樣$
%不斷翻新，手段多種多樣，致使“曆年海商貴重美麗奇巧之珍，百入於肕，&''''
未必一貢於皇上”②。此外，還有“方物不至，每值東西洋船，私寄數金，歸索十倍，稍不如意，則誣為漏稅，一物相溷，動費千金，拷掠之毒，怨盡骨髓。又私遣人丁四出越販，動經年歲，搜求珍異，假國用以入私橐，褻皇靈以漁外服，尤王法之所不容也”③。
當時任湖廣道禦史的海澄人周起元（字仲先，號綿貞，萬曆二十九年辛醜科進士），就真實地記錄了這一情況：!\"#該監方借建館，科斂民財，而費一派十，闔邑騷然，幾至大變。
若論地方之耗費，當日何止三千，而脂膏入監棍之手，磚石木料，曾不足數百計。自該監入省，數年來，敗垣頹瓦，所存寧幾？勿論變價無多，即欲變賣，其誰售者？他如閩安、詔安、新港等處，原非該監居住，不過監棍借棲民間，何曾動該監絲毫之費，而哆口千百，一欺皇上乎？④高肕還以開礦為名，上至富商巨賈，下至升鬥小民，無不敲骨吸髓，“不論有礦無礦，但與富人廬墓相連處，輒命發掘，必飽行賄乃止。其應開之山，聚徒躍冶，竟得不償失，虛縻縣官為名而已”⑤。
在八閩之都福州，商民們也沒有能夠逃脫高肕凶殘的魔爪。正如葉向高所言：“稅肕不戢，肆虐茲土，三山都會之地，尤逢其殃，其為閩災①［清］陳瑛：《乾隆海澄縣誌》卷二四《叢談》，台灣成文出版社１９５８年版。另見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５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周起元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４頁。
③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四四○，“萬曆三十五年十一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④［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周起元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７頁。
⑤［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周起元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７頁。
書!患無大於此者。”①高肕在福州對商戶強行攤派，“故私派一切行戶，金行\"
#$取紫金七百餘兩，珠行取大珠五十餘顆，寶石行取清紅酒黃五十餘塊，鹽!
!
%商每引勒銀二錢，歲銀萬兩，其他綢緞鋪戶百家，編定輪日供應，日取數&
''''百計”。高肕派出的稅棍爪牙上行下效，狼狽為奸，到處搜刮商民財物，(
)②
*如狼似虎，“百金之產，編派無遺，擒拿拷逼，非投水即自縊，怨號動天”。
+,
!高肕在福建巧取豪奪，蛇食鯨吞，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他在海澄所-
.征的稅收，每年進獻給朝廷及賄賂他人的，也不過二三萬兩白銀，但他自\/
己敲詐而來的財富卻遠遠不止此數。據張燮記載，高肕“在閩一十六年，總得數十餘萬金，每進稅銀，杠數動?百計，驛遞鈔關可查”③。葉向高也說：“稅之居閩，而搏噬焉，殆將二十年閩之膏脂，盡筋力竭。”④!!\"高肕利用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過著荒淫無恥的腐朽生活。他在省會福州烏石山山頂修建了“平遠台”，還以想念神宗朱翊鈞為名，在市舶司稅署衙門後，修建了規模宏大、富麗堂皇的“望京樓”，規製幾乎埒於王侯；還恬不知恥地讓手下的流氓惡棍在“平遠台”為自己樹碑立傳，歌功頌德。此外，他“出入陳兵，家丁三百餘人，賓客謀士及歌童舞女百人，飲食珍奇及一應米菜酒果，盡取商店，日用五十餘金，各項物價分毫不給”⑤。
更為荒謬的是，無恥之徒魏天爵、林宗文之流為獻媚、巴結高肕，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忽進一方雲：‘生取童男女腦髓和藥餌之，則陽道複生，能禦女種子。’肕大喜，多買童稚，碎顱刳腦。貧困之家，每割愛以售。
惡少年至以藥迷人稚子，因而就肕，幸博多金者。稅署池中，白骨齒齒。
嗣買少婦數人，相逐為密戲，以試方術。”⑥這真是駭人聽聞、慘絕人寰。
當時，高肕還利用自己市舶使的身份，欲違反朝廷禁令去日本進行①［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中丞袁公生祠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９９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一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９頁。
③［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一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３頁。
④［明］葉向高：《蒼霞草》卷四《中丞希我袁公以方伯考績褒封序》，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２４５頁。
⑤［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一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９頁。
⑥［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７頁。
書貿易，“打造通倭雙桅船二隻，竹、木、油、鐵各鋪行取料二千餘兩，置辦通!
\"#
倭禁物，如番緞、龍鳳紅袍、建鐵刀胚、硝磺、鉛、錫、氈單、湖絲，價數十$
%萬”。由於高肕的通倭船上懸掛著“總督閩廣”的旗號，就連肩負海防重&''''
任的水師官兵也拿他沒有辦法，根本不敢查問。①據《明神宗實錄》記載，高肕在福建橫行霸道，除了榷稅外，還插手鹽政，竟然違法販賣私鹽。“自肕入閩，奸民林世卿導之，私造南京戶部鹽引，俱稱依山，每封四百引，勒銀四百餘金，凡引百封，偽者過十之七，商人破家，吞聲切齒自經者，不獨朱家相、洪士雅數輩而已。”②閩人謝肇膌（１５６７—１６２４年，字在杭，號武林、小草齋主人，晚年號山水勞人，福州府長樂縣人，萬曆二十年壬辰科進士）也有類似記載：“高肕至閩數時，屢破!!!
鹽商之家。”③高肕的罪行罄竹難書，以上隻是述其大略而已。高肕膽敢這樣公開橫行無忌，關鍵的原因是其背後有神宗朱翊鈞在撐腰，再加上當時福建不少地方官員與其相勾結，為虎作倀。據謝肇膌記載，這些無恥官員與高肕“且稱公祖，行旁門，!\"然自附於子民之末，且立石頌公德，稱為賢名”④。當時的福建總兵朱文達不僅與高肕稱兄道弟，為其出謀劃策，還讓自己的兒子認高肕為義父，真是無恥之尤。⑤當時，福建一些官員對高肕的倒行逆施也進行了抵製，“高肕在閩，閩縉紳不與往還者，不過二三人耳”⑥。這些正直的士大夫中有海澄知縣龍國祿（字廉孺，廣西桂平縣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南路參將施德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一疏》《袁一驥第五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９—１６３頁。
②台灣“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校勘：《明神宗實錄》卷四四○，“萬曆三十五年十一月”條，上海古籍書店１９８３年版。
③［明］謝肇膌：《五雜俎》卷十五《事部三》，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④［明］謝肇膌：《五雜俎》卷十五《事部三》，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⑤［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６頁。何喬遠：《閩書》，福建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９５５頁。《閩書》“朱文達”作“朱文逵”不知孰是，故存疑。
⑥［明］謝肇膌：《五雜俎》卷十五《事部三》，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書!政、布政使陳誌寰、福建巡撫徐學聚、丁繼嗣（字國雲，號禺門，萬曆十一\"
#$年癸未科進士）、袁一驥（字希我，直隸江陰人，萬曆十一年癸未科進士，!
!
%１６１４—１６１５年任）等。
&''''海澄知縣龍國祿不畏權勢，對高肕的胡作非為多有抵製，嚴格約束(
)*屬下不得為高肕所用，對高肕派出的爪牙也有所鉗製，他抓住高肕的爪+
,!牙就會進行鞭笞。
-.
\/福建南路參將施德政曾遣沈有容趕走了占領澎湖的荷蘭人，因此得罪了高肕。高肕對施德政恨得咬牙切齒，“德政乃敗吾事”，欲找機會報複。當施德政擢升為神機營右副將軍、後軍都督時，福建總兵朱文達告訴高肕：“其橐中多珍異，紸其篋可富也，且可以釋憾。”高肕以為然，於是!!\"派出數百人搶奪了施德政的行囊，結果卻一無所獲。①福建巡撫徐學聚因抵製高肕及其爪牙的胡作非為，也受到了高肕的打擊報複。葉向高為此還寫信給徐，對他進行安慰：閩中稅使縱橫乃爾，非台下力撲其焰，海邦之人，其魚肉矣。即此一端，功德已無量也，狂噬之口，非但不為台下損，而適足以明台下之造福閩。以鄙見揆之，殆不足辯，明旨前後並無徑解該監之說，渠亦何所執以久抗哉。②根據葉向高記載，丁繼嗣為福建巡撫時，對高肕及其爪牙也多有抵製，“榷使高肕暴橫，公（丁繼嗣）每裁抑之，肕亦憚公，戒其下勿犯，公去而代者，遂受其毒”③。湖廣道監察禦史、海澄人周起元，為了家鄉的安危，也曾上疏彈劾高肕，但由於高肕的後台老板是神宗皇帝朱翊鈞，這些士大夫也拿他沒有辦法。
①［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都督施公生祠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１４頁。［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７頁。
②［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六《答徐石樓》，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４１０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十二《明嘉議大夫巡撫福建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禹門丁公墓誌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７３１頁。
書!
\"二、福州民變#$
%高肕的橫征暴斂與巧取豪奪，給福建的社會經濟尤其是沿海地區海&''''
洋社會經濟以沉重打擊，使福建商民忍無可忍，終於，漳州與福州先後爆發了反對高肕的自發的民間鬥爭。
萬曆三十年（１６０２年），漳州月港有一批商船遠航歸來，高肕竟然“下令一人不許上岸，必完餉畢，始聽抵家”。歸心似箭的海商及水手們，有家不能回，回家的卻遭到了逮捕，“係者相望於道”。高肕的暴行致使海商與水手們忍無可忍，奮起反抗，“諸商嗷嗷，因鼓噪為變，聲言欲殺肕，縛其參隨，至海中沈之。肕為宵遁，蓋自是不敢複至澄”。①!!\"幾乎與此同時，漳州府轄區的其他地方也爆發了當地民眾驅逐高肕爪牙的民變，如在南靖縣和溪渡口，在庠生鄭國欽的帶領下，當地人民把高肕的爪牙稅吏丘九成驅逐出境。
萬曆四十二年（１６１４年），高肕因一時發怒，當堂鞭打了一個諸生的父親，結果引起了福州府學全體生員的眾怒，諸生們在謝肇膌友人王武部宇的率領下，“合學諸生大噪，擊之，幾不免，火其所建望京亭，肕伏署中不敢喘”。後來，高肕的走狗林世卿竭盡全力營救他，在林世卿的花言巧語下，“諸生乃散”②。
廣東稅監李鳳病死，當時有朝廷將命令高肕兼管廣東稅收的說法。
福建民眾聽說之後，認為廣東要比福建富裕，稅收也較多，高肕一定會離開福建而去廣東，這樣福建就可以少蘇民困，所以非常高興。而高肕本人也對廣東垂涎已久，急不可耐地想早點到廣東去，“既被命，則造樓船、裓踖、治戎器，召集亡命，征集百貨，將闌出與諸夷市，而躬自往粵，粵人惴惴，恐，將禦諸境上，肕躊躇未即發”③。但是，廣東人民聽說高肕要來的消息後，歃血為盟，準備等高肕到來時，揭竿而起，“寧死不聽肕入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６頁。
②［明］謝肇膌：《五雜俎》卷十五《部三》，續修四庫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２年版。
③［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中丞袁公生祠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０頁。
書!也”①。
\"#
$當時，主持朝政的葉向高聽到廣東人心惶惶與反對高肕榷稅廣東的!
!②%消息後，上書神宗皇帝，建議“勿聽其往”。福建巡撫袁一驥給葉向高&
''''(寫信，請求罷免高肕。葉向高在給袁一驥的回信中說：)
*+
,!洋稅之罷，乃台下造福地方之厚意，惟中多高監移於廣東之說，-
.
\/廣人痛恨，昨郭掌科已有說矣。弟向廣人言，此乃地方士民之意，台下不得不為一言，非嫁禍於廣也，然高監竟須阻其入廣，不然，廣人之害不更烈哉。各省稅，惟廣最重，加之以稅監，將何以支？即明旨!!\"亦未嚐令稅監入廣也。弟非不為桑梓計，故事勢如此，不得不以奉聞。如徼天之靈，主上慨然罷撤稅監，真蒼生大幸耳。③由於高肕平時購買貨物，從奢侈品到柴、米、油、鹽、醬、醋等生活用品，大多賒欠，很少付現錢，賒欠給他貨物的福州商販多達數百人，高肕所欠債務何止萬金。萬曆四十二年四月十一日（１６１４年５月１９日），福州商民聽說高肕要去廣東榷稅，就自發地聚集在市舶司衙門前要求高肕還債。高肕見商民要債，不僅不償還，反而借機大肆行凶，對要債的民眾，加以鞭撻驅逐，致使“人情憤怒，聚集該監衙門，由百而千，由千而萬，喧哄不已”④，結果引發了民變。葉向高如實地記錄了這次福州民變的經過：肕在閩久，市民間貨物多不給價，民往索取，皆遭鞭笞，遂哄其門。肕射殺十餘人，又放火箭燒毀民居，民愈哄不可解，肕迫率百餘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８頁。
②［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５７—２５８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十一《答袁撫台》，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８０９頁。
④［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中丞袁公生祠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０頁。［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稅考》，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５８頁。葉向高：《綸扉奏草》，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２４４７—２４４８頁。
書人張弓露刃，突入巡撫衙門，懇巡撫袁公（一驥）救援，袁公嗬叱之。!
\"時方散衙，左右無一人，肕遂挾袁公與其子出，欲以為質，各營兵聞#$
%之皆馳至，肕不得行。（按察司）副使李君思誠、（僉事）呂君純如、&''''
都司趙庭繼至，與俱入空署中，都司手奪其刃，乃釋袁公歸。李、呂二君送肕歸稅府，呂仍止宿。次日，以同守陳豸代之，呂乃出。肕嚴兵自衛，省城大擾。①高肕的貪婪引發了民變，在福州民變發生後，高肕曾挾持福建巡撫袁一驥及其兒子為人質，第二天又把福州海防同知陳豸扣押為人質。之所以羈押陳豸，是“因恨同知（海防同知）陳豸盤詰其開洋海船，喝兵拘!!\"執，擁入稅府，自十三日（５月２１日）迄今，未有釋放之期”②。
福州民變發生後，高肕惡人先告狀，指使他在宮中的黨羽散步流言蜚語，欲嫁禍於福建巡撫袁一驥與總兵施德政，說袁一驥鼓動福州商民與高肕為難，“（高）肕又夙與都護施公（德政）隙，其（高肕）闌出市夷貨物，都護實戒遊徼者禁止之，當（高）肕之變，都護方防汛海上，（高）肕遂謂都護掠其舟，盡幹沒其資，語浸浸傳禁中”。葉向高聽說了這件事之後，為二人辯解說：“無是理也，瘧閹修隙以造讒，奈何信之？”③在這次民變中，高肕放火燒毀鄭欽、陳懷等三十餘家房屋，殺死潘六、蔡廷機等無辜群眾二三十人。高肕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的暴行激起了福州人民的憤慨，商人以罷市作為抗議，“會城之內，市罷肆而戶晝閉，勢如厝火積薪，僅僅濡濕以延頃刻”④。
隨後，福州民變愈演愈烈，福州商民在通衢小巷遍貼告示，聲言欲殺高肕，救陳豸，並報高肕殺人放火之仇；而高肕也摩拳擦掌，“日夜治兵，欲行屠滅，（高）肕與閩民已成（水火）不共之勢”⑤。因袁一驥與福建三①［明］葉向高：《蘧編》，台灣偉文圖書出版有限公司１９７７年版，第２５８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二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０頁。
③［明］葉向高：《蒼霞續草》卷二《中丞袁公生祠記》《都督施公生祠記》，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１９９４年版，第１０１—１１４頁。
④［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三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１頁。
⑤［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四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２頁。
書!司官員多方調停，才沒有發生更大的流血事件。
\"#
$福州民變發生後，巡撫袁一驥先後向朝廷上奏折五道，陳述高肕的!
!
%罪惡，請求朝廷把高肕正罪。其最後一疏雲：&
''''(
)*閩八郡多不食之土，民以販鬻為生，人人而奪之，歲歲而劫之，+
,!非怨殞於刑逼，即自經於溝瀆，比屋而是，呼號震天。君門萬裏，雖-
.隔絕不聞，以肕家之金銀山積，即閩民無罪而死無告訴者，當以國量\/
矣。此亦事理之真而確乎有據者。若猶以為未信，則現在拘執同知（陳豸），打造海船，放火殺人，亦不可信耶？海內方駭為非常之變，而皇上故縱肕，使行意自如。欲殺人則立斬數十餘命，碎其屍使無!!\"所葬，欲放火則立毀三十餘家，赤其地使無所依；欲通倭則操駕巨艦橫行海洋，而大小將領無敢置喙；欲執官則辱陳同知於囚奴，而地方之撫按目擊而莫可誰何。臣若喪節隳守，一切望肕風旨，悉置不問，則皇上嚴敕臣以撫安軍民、整飭庶僚者為何事。而臣受節鉞，叨居督撫，而抗顏司道之上者為何官，於此而猶戀屍位之爵祿，安犬馬之豢養，不亦羞朝廷辱縉紳哉。①湖廣道禦史、海澄人周起元在上書彈劾高肕激起福州民變時，羅列了高肕的五項必殺之罪：“夫肕之在閩，殺傷民命當斬，燒劫民房當斬，造船通倭當斬，囚執命官當斬，椎擊童男女至死而吮吸其腦髓當斬。”②萬曆四十二年五月十日（１６１４年６月１６日），葉向高在接到福建巡撫袁一驥、巡按監察禦史徐鑒及老朋友董應舉、同年好友林材等劾奏高肕的奏折及書信後，上疏神宗皇帝，曆數高肕的罪行以及激起福州民變的經過，請求罷免高肕，並說如果不罷免高肕，有可能會引發更大的流血衝突：今日百姓即與該監為仇，勢不能已，該監懼百姓為難，必募人集①［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袁一驥第五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４頁。
②［明］張燮：《東西洋考》卷八《周起元疏》，中華書局２０００年版，第１６６頁。
書兵與之抵敵，兩下戰爭，將地方受其塗炭。而負山阻海之奸民，乘之!
\"為亂，內鳩亡命，外引倭夷，東南之禍，自此始矣。又豈但如雲南之#$
%楊榮，湖廣之陳奉已哉。臣恐撫按官所言，或因相激，未敢遽信，乃&''''
鄉人之書，無不雲然，且更甚焉。臣上憂國家，下憂桑梓，莫知所措，惟望皇上急渙綸音，將肕撤回，責令撫按官約束百姓，不許為亂，是豈但臣鄉之大幸，亦肕之大幸也。臣與肕素無往來，絕無嫌怨，委以事情危迫，不得不言，若有一毫敢欺君父，天地鬼神當殛臣矣。①就在葉向高上奏神宗朱翊鈞之時，有某大太監剛剛派人從福建回來，從高肕那裏得到了“方物、數千金”的賄賂，於是極力在神宗皇帝麵前!!\"為高肕辯解。葉向高義正詞嚴地說：“肕之罪惡，且不必論，隻內官劫巡撫，辱之通衢，從古以來有此事否？此而不問，則國家紀綱法度不得行，大亂必作，若輩之罪，且通於天，祖宗列聖必不汝宥。”②葉向高見神宗朱翊鈞猶豫不決，於是力陳此事的利害關係，請求罷免高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