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文跪下去磕了三個頭,恭敬而鄭重地叫了一聲:“六叔。”方老爺把他扶起來,又親手把玉佩係到方靖文的腰間,方靖文低頭道了聲多謝六叔,方老爺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頭對薑爺道:“我孑然一身,飄蕩慣了,恐怕不能時時看著這孩子,他既然在薑兄身邊做事,就請薑兄多多照看些吧。”方老爺似乎是久居上位慣了的,即使是請求的話,說出來也帶著些不易讓人察覺的頤指氣使,好在他控製的很好,至少在場的眾人都沒覺得方老爺這話哪裏不對,薑爺還笑著道:“這是自然,方兄盡可放心就是。”
在場的眾人都覺得這事發展地太過迅速了,不過是見了一麵而已,也不知道方靖文這小子哪裏隨了方老爺的心思,竟然能靠上方老爺這個大靠山。方靖文自己心裏也直犯嘀咕,可是想想,這方老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老爺,舉手投足都帶著平民小戶學都學不來的優雅從容,這麼一個人,想來也不會好端端地來打他什麼主意,所以隻能說是自己對了方老爺的脾氣,才會被他這樣看重。
幾人在書房裏又坐了一會,沈大老爺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請眾人去了前廳。趙縣令畢竟是銅山縣的父母官,所以眾人都等著他在上座落座之後才坐下,方靖文本來一直跟在薑爺身後,等眾人都坐下後,薑爺給他使了個眼色,方靖文猶豫了一下,到底站到方老爺身後去了。方老爺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男客們吃飯,沒有女客那麼多的規矩,幾杯酒下肚後,話匣子就打開了,雖然同桌的趙縣令和薑爺不對付,但是好在兩人不坐在一起,眾人說話時也小心的避開敏感話題,所以主桌這邊氣氛還算和睦。方老爺不大說話,隻在別人跟他說話時回上幾句,若是不想回,就微微笑著舉杯,幾次之後,他旁邊的人就不識趣地不再打擾他。方靖文站在他身後給他布菜倒酒,方老爺不挑食,夾什麼吃什麼,但是卻不跟方靖文說話。
方靖文也不多話,默默地伺候著方老爺,心裏卻琢磨他可能是有點後悔認下自己這個幹侄子了。方靖文其實也算是猜對了,方老爺在把那塊自己帶了十來年的玉佩給出去的時候,就後悔了。他倒不是心疼那塊玉佩,那種東西隻要自己想要,多少比這成色好的沒有,他隻是後悔自己太過衝動了。方靖文是薑爺身邊的人,薑爺是做什麼的,別人不知道,方老爺心裏可是明鏡似的,說實在的,他這趟北上,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來會會這個薑爺。
現在京城局勢瞬息萬變,老皇帝身體欠安,一年倒有大半年是躺在床上的,這樣總要有人替皇上監國,大皇子是長子卻不是嫡子,三皇子是嫡子卻不是長子,皇上為以示公平,每次病重都要讓兩位皇子監國,這兩人之間自然是爭鬥不斷的。三皇子卻隻有十七歲,比皇長子小了十多歲,但是跟皇長子爭鬥時,心機手段都下不於他那個大哥,甚至有時候謀略眼光都要遠遠超過皇長子,本來這種皇位的廝殺,以方家的地位根本不必參加,但是方家老太爺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或者說,那位三皇子也不知是用什麼手段勸動了方老太爺,總之,一向與方老夫人雲遊在外的老太爺突然回京,並且當著自己和三個哥哥的麵,宣布要支持三皇子。當時全家大嘩,幾位兄長更是連連苦勸,可是老太爺心意已決,隻是在臨走時歎息著跟他們幾個兄弟說:“老子打了半輩子的仗,才幫著聖上打下這大好河山,如今萬萬不能斷送在那些為了皇位不擇手段的小人手裏!”
老太爺既然這樣說了,他們兄弟幾個知道多勸無益,隻好各自回去,收集情報,調配人員。方老爺文不成武不就,就是愛做生意,所以他也從商路上幫著家裏查探些情報,這次到銅山縣就是聽說這裏有人在做些見不得人的生意,可能跟上麵的那位有關,具體的卻不甚明了了,所以他才想著跟薑爺套套近乎,以便將來查探。但是沒想到,跟薑爺還沒拉上什麼關係呢,就先認了他身邊的小跟班,還是個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小跟班。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薑爺是個老狐狸,隻怕他現在也是滿心疑惑,說不定已經對自己心懷戒備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