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勢是個好東西，而這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就是天子。
天子的一點點私欲，哪怕並不合乎情理，隻要不影響大局，言官武將口誅筆伐之後也會為其善後。
京城前段時間還在傳傅舜華對小侯爺用情至深，吊唁當日傷心暈厥，這才過了多久，就談論起丞相府大小姐封妃，傅家深受皇恩了，猜測著會給傅舜華擬個什麼封號。
三月初五，是欽天監算出的吉日，陛下的宸妃冊封禮就在這一天。
春光甚好，往年到時候，她和阿耀會去西山腳下放風箏賽馬，真是懷念啊。
繁複的後妃禮服，華麗精美，她不喜歡，珠翠釵環滿頭，壓得她頭疼。
折騰了大半日才消停，禦林軍統領秦桓護送傅舜華去玉華宮，那是她往後的居所。
高坐在攆轎上，這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感覺，確實令人迷醉。
傅舜華盯著秦桓看了很久，她想秦桓也喜歡這樣的感覺吧。
“今日多謝統領大人相隨了。”她淡淡開口，手指摸索著宸妃的冊封旨意。
秦桓抱拳，“陛下交代，屬下不敢當娘娘的謝字。”聲如洪鍾，鏗鏘有力。
“統領大人盡忠職守，不敢當本宮的謝，本宮卻知統領大人定然是當得忠勇侯府的謝的。”
傅舜華目光戲謔，笑得妖嬈嫵媚，秦桓抬頭之時，正好目光相對。
秦桓心中咯噔一下，麵上卻不顯，依舊穩健地邁著步子，“娘娘這是何意？”
“自西疆歸來，大人從副將一路升到禦林軍統領，百忙之中對忠勇侯府還多加照拂，怎麼？難不成侯府沒落連與大人言個謝字都攀不上了？”
“娘娘這說的是哪裏話，侯爺對屬下的提攜之恩，秦桓永誌不忘！”
傅舜華撓撓耳朵，有些話出口總是這麼容易，“永誌不忘？一萬將士入的遠支山，唯有統領大人勇冠全軍，毫發無傷，步步高升。”
傅舜華眸光一寒，俯下身子，湊近了秦桓些許，聲音卻是不小，“午夜夢回之時，大人當真無愧於心嗎？”
“宸妃娘娘慎言！”
“哈哈哈哈哈……本宮那句話說得不對啊？大人可不就是勇猛無敵，平步青雲，大權在握嗎？有何說不得！”
正好到了玉華宮宮門前，傅舜華從攆轎上下來，扶住海棠的手，一步步走近秦桓。
“大人親手送舊主心愛之人入宮，心中滋味如何啊？”
秦桓連忙跪地，心中想著傅舜華這是瘋了，宮中人多眼雜，她怎麼敢胡言亂語的，“娘娘入宮前塵往事當忘記了才好。”
“大人說忘就忘，當真對得起侯府對你的養育之恩？”
“娘娘……”
秦桓還要再說什麼，傅舜華已經抬腳邁步進了宮門，目送著人遠去，秦桓許久才起身，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姐，不……娘娘，您方才不該……”海棠話未說完，就被傅舜華打斷了，“不該什麼？我不吐不快，何況他也未必清白。”
“陛下駕到！”
她才到宮中，這便馬不停蹄過來了，這副皮相可當真令那昏君著迷。
“恭迎聖駕。”
齊齊跪倒了一大片，傅舜華揉捏造作的晚一步跪下去，卻被楚乾拉住了手，“愛妃今日累了，不多多禮。”
傅舜華微微仰頭，並不排斥他親近的動作，溫言軟語道，“多謝陛下體恤。”
“舜華今日不高興？”楚乾愛極了她這小模樣，二八年華，微凝眉宇，頗有愁緒的樣子，拉著她在軟榻上坐下。
“被統領大人說了幾句，談不上不開心，隻是……”
楚乾將糕點遞到她麵前，聽聞她喜歡桃花酥，讓人按著時辰送過來的，“什麼？”
傅舜華拿了一塊，含入口中，微頓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她知道昏君在細細打量著她，含著糕點喏喏出聲，“統領大人說起……忠勇侯，我……臣妾思及往事，有些傷懷。”
這話落下，周圍的宮人都放輕了動作，連楚乾身邊的常喜公公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咳咳……咳……”
傅舜華被糕點嗆得咳了起來，在陛下麵前失了儀態，羞愧得別過身去。
楚乾攬過了宮女的活，一杯茶水遞了過去，小心給她拍著背，“瞧你，朕又不和你搶，吃這麼著急做什麼？”
傅舜華緩過勁來，眸中含淚，麵頰微紅，錯身起來想要請罪，那一瞬間，楚乾心軟了。
原本也是他見色起意強求過來的，少年情意罷了能有幾分真情，哭過鬧過也就過去了，他堂堂大昭皇帝與她計較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