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帝城王氣雜妖氛,胡虜和在屢易君?猶有太平遺老在,時時灑淚向南雲。內苑珍林蔚絳霄,圍城不得禁芻蕘。舳艫歲歲街清汴,才足都人幾炬燒。空嗟覆鼎誤前朝,骨人間罵未消。夜月池台王傅宅,春風楊柳太師橋。輦轂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過湖湘。縷衣檀板無顏色,一曲當時動帝王。

話說這幾句詩,乃是宋人劉子翬所作。為歎靖康之變,金兵打破了東京汴梁,掠走二宮北去,山河零落,社稷凋殘。雖是搬遷江南,承繼大統,卻始終不及舊都之風物。北望中原,王氣無鋒,胡塵衝天,怎不叫忠誌士忿怒,奮勇之人生嗔?

看官聽說:想那道君皇帝,雖位極天子,卻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擔其名”。若說那浮浪子弟門風、幫閑之事,端的是樣樣精致,件件嫻熟。再譬如琴、棋、書、畫,自是通曉,踢毬打彈,品竹調絲,吹彈歌舞,不在話下。虧殺是哲宗皇帝晏駕,無有太子即位,百官商議,才冊立為天子。坐了這把天下無二的龍椅,仍舊使出當年的手段,指點江山。不是這個道君,怎生教個幫閑浮浪子弟、踢得好腳氣毬的高俅,不到半年之間,直抬舉那廝坐到殿帥府太尉職事。還有蔡京老兒,仗得一手好書體,竟然也升遷到了太師,若論忠諫為國,卻是不會。餘者似童貫、楊戩之輩,俱是奸佞害民之徒。不是這幾個國賊,何來四方豪傑並起,八方英雄聚義,齊齊攪動趙家乾坤,鬧遍宋國社稷?

宋江表字公明,鄆城人氏,雖為小吏,胸襟廣大。專一仗義疏財,濟貧扶困,以此山東河北聞名,都喚他做及時雨。為是官司羈絆,反上梁山,招來好漢無數,共是一百八人,同舉替天行道大旗。攻州掠府,踏莊平市,官軍幾番來討,無不空廢錢糧,損兵折將,直教官家膽寒,文武心驚。後秉忠義之心,受了朝廷招安,做了大宋臣子。隻因道君暗弱,故使國家內憂外患,宋江一片忠心,為報國家,領受朝廷詔書,北征南討,血染邊庭,才換來道君股下的龍椅不倒。可歎天命如此,一百八人卻十損其八,歿於王事者甚多。天下平定,餘者雖除受了官爵,卻是比芥菜子大小的官職。數內幾人,眼見兄弟亡故,心灰意冷,紛紛納下官誥,歸鄉求閑。

宋江別過眾家兄弟,獨自一人到楚州到任。自到任上,惜軍愛民,百姓敬之如父母,軍校仰之如神明,訟庭肅然,六事俱備,人心既服,軍民欽敬。玉麒麟盧俊義赴任廬州,做的好官,一方百姓稱頌。國賊見了,好生不然,視二人乃是眼中之釘,肉中之刺,那容得下他二人?隨即相聚商議,定下一計,要先對付了盧俊義,再鴆死宋江。奸臣計議定了,著心腹人尋來兩個廬州土人,寫了狀子與他,叫他去省院首告盧俊義招買軍馬,意欲造反,又使人聯結宋江,串通謀逆。道君不辨原委,聽了讒言,便宣盧俊義入京,賜了禦膳。卻不想已被奸賊暗放了水銀,盧俊義那裏知道?謝恩辭朝,乘船行至泗州淮河,夜間酒醉,立在船頭消遣,不想水銀墜下腰胯,冊立不牢,失腳落入淮河深處而死。可憐河北玉麒麟,一旦水中變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