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林！
一個隻聽名字就覺得陰森可怖的地方，可當程之笑親眼看到時，卻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楓葉林。
日落時分，晚霞透過楓葉的間隙打進林中，讓人應接不暇。
而更美的...是秋天的鬼哭林！
紅色的楓葉格外妖豔，加之地上會積累厚厚的落葉，那時天地仿佛連為一體。屆時再配合雨霧，就會給人一種身臨仙境般的感覺。
究竟是誰費盡心思建造了一處如此僻如仙境的地方？程之笑心中不停疑惑著。
她駕著白馬極速穿梭在楓林中，銀靈熟悉的帶著她往楓林深處駛去。
很快，她就看到楓林深處坐落著一處小院。
濃鬱苦澀的藥香隨風向她飄來“這麼苦的藥，那一戰...你究竟傷的有多重？”
靈動的雙眸再次覆上一層朦朧，她來不及將銀靈拴住，徑直推門而入。
聽到有人闖入的聲音，一名身著素色紗裙的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何人敢如此無禮？”
程之笑連忙行禮道“抱歉，是我唐突了。敢問...第一秋可在？”
“你是何人？又從何處來？”女子看清她臉的時候，突然愣了一下
“我姓南，大昭王都人士，從泯州王宮而來。”
女子道“你就是那個紅顏禍水？”
程之笑瞬間不悅起來“敢問姑娘，我們可曾見過？祖上可有淵源？”
“不曾”
“那為何初次見麵，你便對我疾言厲色、出言不遜？”
女子不屑的笑了笑，道“大昭王蕭允為你背宗忘祖、舍棄王位，西周儲君第一秋為你差點命喪西海，難道...我說錯了麼？”
“...”簡單的兩句話，讓程之笑頓時啞口無言。
“命自我立，福自己求！可你的福....卻是他們拿命換來的！”
程之笑察覺對方對自己有著莫大的敵意，問道“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會知道這些？”
“我姓巫，是第一秋的...妻子！”巫女戲弄的說道
聽到這話，程之笑無奈的笑了一下。
巫女問“你笑什麼？”
隨即隻見她微微行禮，道“蕭允曾在信裏告知，五年前，秋中了箭傷後，是一位巫姓女子救了他，想來就是你了。多謝你當年竭盡全力醫治秋！”
巫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受著她行拜謝之禮。
程之笑又道“你也說了，我是紅顏禍水。秋為了我差點死在西海，所以...他怎麼可能娶別人為妻。”
巫女沉默住了，她沒想到這程三竟如此相信他。
程之笑緩步向她靠近，道“還有一件事，姑娘可能有所不知。”
“什麼？”
她麵帶微笑的繼續說道“我與秋是寫下婚書的。按律法，他的發妻隻能是我。”
這事兒巫女確實不知，她知道他們所有的事，唯獨這件事紀辭也好，蕭允也好，都未曾告知於她。
而他更是隻字未提。
“哎~罷了罷了，裝不下去了。我知道你，程公的孫女，永安王的妹妹。大昭的前王後，西周的前太子妃。嘖嘖嘖，不得不說，你這身份夠尊貴的啊！”巫女不禁感歎道。
“這都是以前的身份，現在我隻是一介平民百姓。”
巫女領著她進屋，待二人坐下後，她猝不及防的把上程之笑的脈搏。
半晌後，巫女好奇的問道“你的毒...竟全解了？”
程之笑微微點頭
巫女調皮的問道“哎，程三！聽聞...你有個青梅竹馬醫術極為高超，你可否讓我見見他，我好向他請教一二！”
“呃....巫..”程之笑一時不知該怎麼稱呼她
“我叫巫析木”
程之笑問道“十二紀的析木？”
“對，因為在家裏排行十二。你可以喚我巫十二，也可以喚十二月。”
“有朝一日你去了王都，直接去林家藥廬找他即可。若有人阻攔，你可報我的名諱。”
巫十二高興的向她行禮道“多謝”
程之笑環顧一圈後，問道“秋...在哪兒？”
“東南邊不遠處有一池溫泉，於他身體有益，所以每隔幾日他都要去那邊泡上半日，算算時辰...也快回來了！”
程之笑剛準備起身往外走，巫十二就叫住了她，並且嚴肅的說道“可否聽我講個故事？”
程之笑轉身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巫十二起身走到東邊竹牆上的一幅畫前，緩緩將卷軸放下，她看著畫上紅衣翩翩、燦若桃花的女子畫像，道“五年前，我在海麵上撿到他的時候，他奄奄一息，嘴裏卻不停囈語著‘活著，娶她，活著，娶她’蕭允那一箭本不致命，可惜他落水太久，加之體內寒毒剛解，正是需要調理恢複的時候，卻受此重傷。而我的絲雨纏針，也隻有一成的把握。”
巫十二踱步到左手的茶案邊，溫柔的沏起茶來“所幸，他的求生意誌非常強，身體強製接受著我的冰針。兩年，整整兩年他才恢複如初，就在他準備啟程回去提親的時候，西海出現了鮫人...”
程之笑靜坐在她對麵，耐心的聽她說著。
“我曾勸解過他，讓他不要去。可他說，有人需要鮫人血續命。他必須要尋到鮫人。”巫十二倒了兩杯茶，將一杯遞至她麵前“試試看”
程之笑端起茶盞小口品了起來，隨後她錯愕的看著她。
巫十二點頭，道“對，是離山明月。這是你最愛喝的茶，也是他最愛喝的。”
程之笑低頭看著茶盞裏淡青色的茶水，心又開始漸漸痛了起來。
巫十二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我再見到他時，是三個月後！”
“就在這間屋子裏，我看到他滿身傷痕、容貌盡毀，一雙極美的灰眸也不複存在。為了救他，我私自用了蠱！副作用就是，五感會隔三差五的消失，剛開始是三日，接著七日、十五日、月餘。現在...已經兩月之久了，他的武功、內力也因為蠱蟲盡數廢除了。”
“雖然人救回來了，可心卻死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將自己關進竹屋誰也不見。他的父親、母親、舅舅、弟弟。
誰都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就連我...都沒有把握。”
巫十二又喝了一口茶後，無奈的歎息道“人一旦想死，誰都攔不住！神也不行....”
“直到兩個月前，蕭允派人送來一封信。他才從黑暗重新踏入光明！”說完，她拿出左手邊錦盒裏的信放在程之笑的右手邊。
程之笑看著宣紙上隻寫了短短四個字：重生，餘安！
“就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是他生的希望。”
幾滴珍珠大小的淚水滴在宣紙上，巫十二抬眸看著那幅畫，道“這幅畫，是他五年前養傷時畫的。那段時日裏，他總是盯著你的畫像出神，一待就是半日。可自他雙目失明後，就命赤堯將畫像收了起來，他甚至都不敢出現在你的畫像前”
巫十二也忍不住流下眼淚“隻是一幅畫，他都害怕畫中的你見到他落魄狼狽的模樣。以往，我隻覺的用情至深的男子是活在故事裏、葬在黃土下，直到我認識第一秋.....程三！你真的不能負他！”
“我知道....小紀哥哥一直都是一位極好的人，他配得上這世間最優秀最尊貴的女子，可偏偏他最先遇見的....是我...”
巫十二將臉上的淚水擦幹，麵帶微笑看著她，道“你若真的有愧於他，餘生...就好好愛他吧！”
她用力點點頭“我再也不會丟下他一個人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赤堯的聲音“我們回來了！世子，都說了多少遍了，您不要一有空就往這邊跑。銀靈都一把年紀了，您好歹換匹馬行不行？”
聽到赤堯的聲音傳來，程之笑的心瞬間緊張起來，她起身向屋外走去，短短幾步路，卻走的如此沉重。
她站在門外看向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原本健碩有力的身軀，竟消瘦了許多，臉色也多了幾分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