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訪友1(1 / 2)

正午,外邊陽光猛烈。路上的行人要麼打著傘要麼挑陰涼的地方走,沒傘也沒陰涼地兒可走的,盡可能的用手擋在額前,兩隻腳都快倒騰成風火輪了,那意思隻要自己夠快太陽就曬不著我。

我就不同了,躺在樹幹上悠哉悠哉的翹著腳,但凡是經過我在的這棵樹,人們都會停下來歇歇腳,順便來一句:真涼快呀。

我在樹上樂嗬嗬的回道,“小子,你有福了,有我在還能不涼快。”

是的,隻要是有我在的地方,那就絕不可能有熱氣兒,因為我是一隻鬼。

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很多年,年頭久遠到我都想不起來自己生前是啥人,怎麼死的,以及叫什麼?我隱約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地方待著,鬼應該有鬼待的地方才對。可鬼應該待在哪兒,怎麼走呢?沒人告訴我。我自己也瞎琢磨了很久,依然沒有頭緒,反倒想得頭疼。後來我碰到跟我情況一樣的鬼,他說他就從來不想這種問題,還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說一切自有天意。我細細一想,覺得真他麼太有道理了,想這麼多幹什麼,還不如睡大覺來得實在。所以今個兒我就挑了這棵樹來睡覺,這是我最近發現的一個睡覺的好去處,躺在上邊數數過路的行人,一、二、三、四、五……很快就把我自己數睡著了。

當月亮的光芒把最後一絲陽光給擠走,就到我起床的點兒了。睡覺雖然很好,但我也不能整日整夜的睡呀,那跟死了有什麼區別。我說的死是那種完完全全沒有任何感知的,人間的死我覺得算是鬼的新生,所以我忘了前生就是一種預示,現在是第二種人生了。既然是新生,我就得好好活,是吧,誰都想好好活。

從樹上下來,照例先伸了幾個懶腰,這一覺真是太舒服了,現在的我絕對是精神飽滿。這麼好的精神頭不能浪費了,我準備給自己找點兒事幹。我熟練的把手伸進樹洞裏掏了掏,很快掏出一塊石頭,翻麵一看,上麵寫著訪友二字。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事務清單,要知道做了鬼能幹的事情可就不多了,我就精心從這些不多的事情裏選了幾件自己覺得不錯的刻在小石頭上。每當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的時候,我就從這些事情當中抽簽,抽中誰那就幹誰,我很聰明吧。今天抽中的是訪友,所以我得去看看我的好朋友了。

人類世界裏,滿大街都是人,那個密集程度看得我恐慌病都要犯了。而在鬼的世界裏,方圓好幾百裏可能也就自己這麼一隻鬼。這也是我非常好奇的問題之一,畢竟人間每天都死人,數量還不少,換成鬼,那就是每天都有好多鬼誕生,但為什麼鬼就那麼難碰見呢,真是奇了怪。所以我還能有一個鬼朋友,那可是祖墳冒青煙了。

說起來遇到我這個鬼朋友也是好笑。那時候我應該是剛做鬼沒多久,還沒習慣鬼的生活,沒日沒夜的守在自己的墳跟前兒,不敢挪窩。我的墳頭有一棵草,枝葉茂盛,長得特別好。我就趴在那棵草下邊,困了就睡,不困就睜著眼盯著周圍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些什麼。有天我剛閉上眼沒多久,耳邊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是自己墳前傳來的。我悄悄的用手把墳頭草撥開了一點兒。瞧見我墳前跪坐著一個姑娘,正在扒拉墳前僅有的一點點貢品。每挑出一點好的就往嘴裏塞,實在挑不出來了,罵罵咧咧的說道,“也是個窮鬼。”

這姑娘頭發亂糟糟的,身上衣服破破爛爛,臉上手上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泥巴,就像是從哪裏逃荒來的。但就算是逃荒來的,吃了我的貢品,嫌少還罵人,這就不對了吧。我都沒說她偷我東西吃,還敢倒打一耙,現在姑娘都這麼不講理的嗎?我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確定這姑娘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即使我在這嚷嚷大半天,那人家一個字兒都聽不到有什麼用呢。為了驗證這個問題,趁著這姑娘抬頭的間隙,我猛地把頭從草裏邊伸出去,為了表示禮貌,我還笑了一下。那姑娘跟見鬼了似的,噌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拔腿就跑,還邊跑邊叫,我是什麼凶神惡煞,至於嗎?但至少我確認了一點,這姑娘也是隻鬼。對於這一點,我感到很欣慰,總算是碰到同類了。

又過了兩天,我發現墳前慢慢的多了一些東西。比如今天是半根蠟燭,明天是一個破口酒杯,後天這酒杯就裝了點液體,可能是酒也可能是水吧。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後人來祭拜,誰家後人祭拜會放這些個破爛兒。而且我這是座荒墳,連墓碑都碎了,不然我能連自己叫啥都不知道。那你肯定會問我為啥還有貢品,因為偶爾這裏有其他墳墓的後人前來祭拜,大概是看我可憐,心善的就捎帶著給我墳前放點東西。因此我很納悶兒,誰會放這些東西在我墳跟前兒呢。現在的我閑得發慌,老天終於給我搞了點事情,我肯定不能放過,所以我連睡覺都放棄了,日盯夜盯,答案終於被我逮著了,放這些東西在我墳前的就是前幾天偷我貢品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