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城到京城要走十天水路,再走五天官道才能到,薑婉從小生活的陽城是個江南小城,從小見慣了水,如今坐在船上,甚是懷念幼時的時光,看著薑煙因為暈船昏昏沉沉的樣子,她也幫著照料了一下,但是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動不動就使性子,薑婉實在忍無可忍,就隨她在船艙中臥著,隻是每天看著飯送到她麵前就不管了。

薑婉見今天天氣不錯,就來到了甲板上吹海風,她穿了粉色的長裙套裝,頭上綰的時下最流行的女子發髻,這是按照孫氏的喜好做的,但是其實衣服跟薑婉的氣質並不是很相符,薑婉皮膚很白,是那種暖調的玉瓷色,自帶一股清冷氣質,眼神堅定,身上有她這個年紀女孩子身上少有的寧靜,她不愛戴首飾,上路時是拗不過幫她梳妝的小丫頭,才勉強戴了一套孫氏準備的頭麵,這一身裝扮如果放在一般的閨中小姐身上,是加分的,但是放在薑婉身上,就有點壓不住她的獨特氣質。

不同於薑煙的不適,薑婉非常享受海上的一切,舅舅小時候出海時候偶爾會帶著她,沐浴在海風裏,她不自覺的閉上雙眼沉浸在其中,這時,突然聽見一個年輕公子的聲音響起:“姑娘,你不適合這身打扮”,薑婉驚了一下,睜眼一看,原來是過路的一個船隻,船隻非常大,布置的很奢華,說話的公子手執紙扇,一身白袍,發髻鬆鬆的挽著,興味十足的眼神看著她,端的是一副風流倜儻,尋常人做這種打扮會顯得有些張揚,可是在他身上卻毫無違和感,他眉眼之間那種恣意瀟灑讓薑婉驚豔了一瞬,心裏暗道,這公子生的實在是好,連他無緣無故搭訕的行為都顯得坦坦蕩蕩,讓人生不出反感,若在平時,薑婉肯定會表現出女子的羞澀,趕緊避開,但是今天,好像是海風吹得實在舒服,她一點都不想遮掩,她定了定神,突然衝著對麵的公子笑了:“公子這身打扮倒是很適合你。”

宋瑾之從來沒見過被搭訕敢打趣回來的女子,當時就愣了,隨即朗聲笑了,眼神夾雜著不可置信和莫名的愉快。他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向來是視規矩如無物,所以經常有驚人之舉,身邊人早都習慣了,其實他並無惡意,隻是落在別人眼中有些驚世駭俗,所以他出門在外,興起時就喜歡逗逗姑娘,今天船行至此處,看見薑婉閉目享受海風的一幕,不知怎麼的就想出聲打擾。這姑娘的反應卻大大的出乎了他意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樣的姑娘,正想再交談幾句的時候,被船艙裏的人打斷了,一個清雅的聲音響起:“瑾之”,聽見聲音,他僵了僵,趕緊衝薑婉打了個無奈的手勢就鑽回去了,薑婉看他前後兩副神情,被逗笑了,看來是跟著兄長出來的小公子。她笑了笑,就回船艙了,隻當是一個有趣的小意外,她生長在鄉下,其實對男女大防不太在意的。

船又搖搖晃晃走了幾天,薑婉等人轉乘馬車又走了幾天,終於到京城了,一進城,薑煙就整個人興奮地很,偷偷的掀簾子看外麵的景象,看見街市上滿目玲琅的商品,身著華貴服飾的男男女女,裝飾奢華的樓宇建築,她眼睛都亮了,京城果然是繁華,薑婉看她坐不住的樣子,低聲說了一句:“你再掀簾子,小心被張媽媽看見”,薑煙聽見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終於忍住了。薑婉其實也很好奇京城是什麼樣子,但是她自小就沉得住氣,所以並不急切。

馬車進城後走了一刻鍾,終於緩緩停下了,聽見周遭的人聲變少了,張媽媽下了車來到車前,柔聲說道:“兩位姑娘,到了,請下車吧”。薑婉帶著薑煙走下馬車,站定在門前,發現來到了幽深的一條街巷,放眼望去,看不見其他的門戶,眼前的宅子一眼望不到頭,房簷要仰頭才能看的見,古色古香的墨紅色大門輕輕從裏麵推開了,門口兩個長相齊整伶俐的小廝恭敬的問候到:“張媽媽回來了,請進”,張媽媽問道:“大夫人此時有客嗎?”小廝答道:“大夫人正在等媽媽呢,您快去回話吧”,張媽媽聽見這話,點了點頭,隨即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薑小姐,請”,薑婉忙退了半步不敢受全禮,:“勞煩媽媽領路了”,張媽媽在前,薑婉和薑煙在後,隨後是仆役和侍從,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入了宅院,進來才發現,宅子裏別有乾坤,九曲回廊間盡顯古韻,假山奇石巍峨聳立,百年鬆柏立在院中,與日月爭輝,處處顯露了世家豪門的根基與氣藴,薑婉讚歎之餘趕緊收起了雜念,專心跟著張媽媽走路,薑煙已經是一臉喜色,張媽媽餘光嫖見了姐妹二人的情狀,對薑婉難免又高看了幾分。

走到之處,薑婉發現路過的侍女小廝禮數周全、秩序井然,低頭走路,無人喧嘩,果然是高門裏的規矩,心裏不由的又給自己提了個醒,告訴自己要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