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堂口貢獻不大,但晉級時沒人反對,祖爺說了:“四川做局時,大頭站出來為我擋槍子。”其實,我當時根本沒考慮這麼多,見他們要抓祖爺,就衝了上去。祖爺卻說:“本能的,才是最真的。”
當時,全國除了“江相派”這一支騙子團夥外,還有大大小小很多“會道門”,依舊在騙,在折騰。
依照常理,祖爺此時會很謹慎,但那段時間,祖爺一反常態,命令各位壩頭和小腳們頻頻出擊。同時,祖爺高調亮相,與各個“會道門”的頭頭稱兄道弟,這根本不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壩頭們一看,祖爺這是和政府對著幹啊。有一天祖爺把我和王家賢叫到堂口,告訴我們有個局,讓我們二人去做。按理說這個局不小,我和王家賢可謂壩頭中的新手,都沒有太多的經驗,祖爺完全可以讓二壩頭他們去操作,但祖爺偏偏選中了我和七壩頭。
還是那句話,祖爺的話,你可以懷疑,但不能反對。後來,我進了大獄之後,才發現祖爺這是故意的,我和王家賢入行較晚,沒做過什麼太大的局,祖爺要讓我們有足夠的罪進入監獄。
三十華裏外的臨鎮有一個姓李的大戶,做糧油生意。國民黨退守台灣前,這大戶和國民黨素有來往,那些年囤積居奇,撈了不少東西。這大戶叫李坐山,六十多歲,因謝頂,腦袋上的毛早就掉光了,人們都叫他李禿子。李禿子有四個兒子,大兒子因為肚子大,外號“大肚子”,二兒子因為耳朵不好使,外號“二聾子”,三兒子因為太過刁鑽,人稱“三精神”,四兒子因小時總是偷吃香油,滑了腸子,總上廁所,所以人稱“四老茅子”,這一家老小財大氣粗,橫行鄉裏,沒人敢惹。
那年春天,李禿子得了肺結核,請了三四個郎中,湯藥灌了許多,就是不起作用,眼看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這四個小子開始商量老爺子的後事了。
大戶人下葬非常講究風水,他們認為先人埋葬的風水好壞直接影響後代子孫是否昌旺。如果壞了風水,後世子孫很快就會倒黴。於是,經過地保一攛掇,機會就來了。
我跟祖爺學過,風水分為兩方麵,陽宅風水和陰宅風水,陽宅就是活人住的地方,陰宅就是死人住的地方,祖爺說:“這個局,五壩頭和七壩頭去做,五壩頭扮作風水先生,七壩頭扮學徒。”
我長得胖,眼睛小,一臉滄桑,所以粘上胡子,帶上高帽,年齡跨度可達幾十歲。而王家賢正好相反,他白嫩,書生氣濃,刮刮胡子,就像個小學徒。
看風水講究“尋龍點穴”,龍就是山脈,穴就是山脈中最吉祥的那個位置,所謂“龍怕孤單穴怕寒”,說的就是龍脈要山水相抱,群山拱繞,孤零零的一座荒山立在那兒,就是孤龍;穴要藏風聚水,不能漏風、漏氣,否則就是寒穴。
風水勘測那天,李禿子的四個兒子都到場了,大家繞著山坡走了很久,本來我歲數沒這麼大,腿腳很利索,但七壩頭一直攙著我,手裏還端著個羅盤,弄得我反而很累。
七壩頭對那四個小子說:“我師父做這行幾十年了,從來沒有打過眼,他選的風水個個都是藏風聚水的寶地,很多人家的後代都是大富大貴,有的還做了高官。”
大肚子說:“那就有勞先生了!”
我拿著羅盤,比畫了一陣,然後說:“請問四位先生,是想將來財運好,還是官運好呢?”
四老茅子搶先說:“財運,當然財運,有錢好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