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張二狗樂了,心裏那個痛快啊,他哪知道,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次得意了,他馬上就要完了。等他把唯一的家底拿來重謝“仙人手”後,“仙人手”也該對他下毒手了!為什麼要這樣?因為怕漏局,這種雙麵局,一旦兩家有一天對上了,或者二狗哪天像他爺爺一樣喝多了,說出去,就完了。所以“仙人手”要封他的口。本來是要製造個火災什麼的,將一家人都燒死算了,但祖爺不同意,最後二壩頭說:“別弄死了,弄成啞巴吧!啞巴不會說話!”
“仙人手”說:“不會說,但他會寫啊。”
二壩頭說:“那就弄成傻瓜!”
祖爺再三思考,說:“留下孩子,別傷孩子。”
於是,在二狗家的祠堂修完之際,全家高興地宴請“仙人手”。“仙人手”帶著四壩頭用夾竹桃汁和河豚毒汁秘製的“逍遙散”去赴宴了。這是一種傷人大腦的毒藥,人吃了後,毒性透過口腔和消化道被吸收,先是暈厥,每日迷糊幾次,一般人都認為是勞累所致,不出半月,則毒性發散,大小腦一同萎縮,人就癡呆了。
二狗家的人癡呆後,李家還問“仙人手”,這是不是天報?“仙人手”說:“當然了,你拿錢救命了,他們沒有,他們對你家也使過壞,誰做的孽,誰自己償,天譴了!”此刻,李家心裏也舒服多了,本來花了一大筆錢為仇人修祠堂,心下有些別扭,如今看到張家家敗人傻,心底的仇恨也徹底消了。
“仙人手”靠“紮飛”擺平了兩家的恩怨,為堂口賺了個盆滿缽盈,那兩家鬥法三代,各施毒計,最後都栽到了阿寶的手上。“仙人手”本可以借此一舉成名,穩坐七壩頭的位置,但人算不如天算,用他自己的話講,就是“天譴了”,他瘋了,幾天後就死了。雖然祖爺判斷出他是狂犬病,但始終沒找到病因的來源。
直到新中國成立後20世紀80年代,我的兒子和女兒上初中後,有一次開學發新書,兒女都背了一書包新書回來,向我炫耀,我才在他們的生物課本上看到,蝙蝠這種動物也攜帶狂犬病毒,但概率很低,0.5%,就是這個概率,讓“仙人手”碰上了,天要滅他,沒辦法。
這個局做得很完美,也很悲壯。做完後,祖爺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舉行慶功會,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好久,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是在懺悔?還是在思考如何在兄弟們麵前再次闡述他“替天行道”的理念?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殺過無辜,但這次他破戒了。要說缺錢?盡管這兩年生意不好做了,但祖爺執掌“木子蓮”二十多年來,精心謀劃,伺機出千,大大小小的局也做了上千個了,東、南、西、北四大堂口,就是我們有積蓄,隻要省吃儉用,過個三年五載不成問題。
隨後的事情更是讓各個壩頭不解,甚至小腳們都有怨言了,也就是在剛剛召集的大堂會上,祖爺把堂口大量的金銀無償贈予其他堂口。壩頭們都不明白,為什麼祖爺要拿堂口這麼多的血汗錢去救濟別的堂口,搞得自家兄弟舉步維艱!弄點銀子,做做樣子不就行了嗎?
祖爺說:“當初你們加入堂口的時候,都立過誓,怎麼到了關鍵時刻都忘了?雖然不是一個堂口的,但大家同屬洪門,都是‘江相派’傳人,都是兄弟!”
這話唬得大家不做聲了。祖爺說得沒錯,每個人喝雞血酒的時候,都忘情地大喊:“此夕會盟天下合,四海招徠盡姓洪,金針取血同立誓,兄弟齊心要合同!”往昔驚心動魄的歲月裏,大家就靠這些誓言凝聚著、幫扶著,相互慰藉著。
祖爺這話雖不假,但以他做任何事都留有後手的風格,還是讓人感覺不對勁,掏空了自己堂口的腰包,去救濟其他堂口,他不怕手下的弟兄心寒嗎?
凡人終究是凡人,看得就是不如祖爺遠。後來的事證明,祖爺下的是一盤大棋,祖爺要做全國最大的“大師爸”,而且是唯一的“大師爸”!這才是真相!
幾十年來,祖爺早就發現了“江相派”的弊病,就是四大堂口各自為政,雖然每年有一次大堂會,會議上也會達成一些妥協,但整個“江相派”沒有統一的領導人和強大的執行力,這也是它始終成不了大器的原因!
現在正是風雨搖曳的時刻,祖爺在收買人心,他要把整個“江相派”收歸己有,就必須不漏掉任何一個阿寶。踩著白花花的銀子和冤死鬼的鮮血,祖爺要登上“江相派”的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