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龍將油燈點燃後,祖爺才看清,這是個地窖,用四根柱子撐著,中間有個茶幾,右側有一個黑洞,一直往裏延伸,不知道通到什麼地方。
三個人落座後,張丹成又開嗓了:“王老弟救命之恩老朽無以回報,大壩頭啊,一會兒你多拿一些金貨,請王老弟笑納。”
周震龍點頭說:“是。”
這是祖爺第一次聽到“壩頭”這個字眼。祖爺一心惦記著線索和報仇,總想從這兩人身上套出點信息,對金子的事並不太在意,於是說:“大丈夫生在天地間,本應肝膽相照,張先生這樣打發在下,實在是折殺小的了!”
張丹成和周震龍又是一陣對視,他們被眼前這個小子搞暈了,“那……你……我們怎麼報答你?”
祖爺一笑:“我能遇見二位先生,也是緣分,換句話說,也是二位命不該絕,吉人自有天相,我隻是充當了救命人的角色,二位先生要謝,就謝老天爺吧。”
那兩人一愣,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們覺得眼前這個小子太可愛了。
聽著張丹成遊絲一樣的尖笑聲,祖爺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祖爺等不及了,說:“二位先生緣何被那些賊人所綁?難道是得罪了他們?”
那兩人收斂了笑容,周震龍說:“爬香了!”
祖爺不明白什麼意思,“什麼香了?”
周震龍看了張丹成一眼,請示是否可以接著說,張丹成點點頭,“王老弟是救命恩人,我們的命是他給的,但——說——無——妨。”
張丹成說最後四個字時,聲音拉得長長的,祖爺一皺眉頭,真想把耳朵堵上,這幽靈般的嗓音實在是太刺耳了。
張丹成察覺了這個細節,微微一笑:“小老弟,你是不是嫌我說話聲音難聽啊?人不人、鬼不鬼的?”
祖爺一看被識破了,笑著說:“沒,沒,就是不太習慣。”
張丹成嘴一撇,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要是換做旁人,我早就讓他掌嘴了!哼哼,別人也不敢啊。”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小老弟啊,你知道我為什麼陰陽怪氣,不男不女嗎?”
祖爺低聲說:“不知道。”
張丹成說:“因為我一顆蛋。”
祖爺一聽,耳朵差點炸了,“一顆蛋”在當地是罵人的髒話,這老先生怎麼這麼說自己。
隨著張丹成的講述,祖爺才逐漸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是一個騙子團夥,號稱“江相派”,這個張丹成是當地的頭兒,也就是“大師爸”。早年因為行騙,騙到宮裏的一個貝勒,那是個大局,張丹成布了三年,那個貝勒一直拿張丹成當至交,毫無防範,不料最後收網時,中間有人貪贓,“跳反”了,騙局被揭穿了。張丹成被那個貝勒抓到後,當時抱著必死的念頭了,不料那個貝勒還挺念舊情,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膽子這麼大,我就殺殺你的銳氣吧。”
結果張丹成被幾個清兵摁住,一個小太監用刀把他的睾丸割了一顆,當時血流了一地,差點死過去。從此張丹成變成了名副其實的“一顆蛋”,說話也逐漸變得陰陽怪氣。當時還是大清的天下,沒辦法,隻好回到鄉下隱姓埋名度日。辛亥革命後,滿清政府被推翻,張丹成又跳出來了,劈裏啪啦地放了三天炮仗慶祝,而後重組隊伍,繼續行騙。
張丹成的隊伍不大,手下四個壩頭,周震龍是大壩頭,和張丹成一同出道,另外三個都是後來慢慢發現培養的。這次那三個壩頭聯手“爬香”,張丹成不是沒嗅到氣息,隻不過動手晚了。
據張丹成和周震龍描述,那三個壩頭中,牽頭造反的是四壩頭,這小子早就不服了,嫌張丹成不夠狠,嫌堂口的銀子越來越少,去年開始就慫恿張丹成“殺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