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晌,在紫雲英花盛開的田野裏,突然一個女孩大叫“來人啦……,振羽暈過去了……”
不遠處幹活的孫振羽媽媽沈曉蘭,聽到叫聲大驚失色,飛一般奔來,隻見孫振羽麵無血色,閉眼平躺在鋪滿紫雲英花的地上。沈曉蘭哭喊著撲到孫振羽身邊,迅速重重地掐住孫振羽的人中“振羽,醒醒,快醒醒,媽媽來了!”好一會,振羽才慢慢睜開了眼,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媽媽,我餓……”
圍觀的人們這才舒了口氣,沈曉蘭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兩手不斷地顫抖著……
孫振羽的小姨沈曉英把孫振羽抱回家,放在床上,外婆看到孫女這樣,不由得淚流滿麵,先給孫女喂了點溫開水,接著把中午孫女沒吃的那碗菜糊糊溫熱,喂到孫女嘴裏……
孫振羽今年五歲,平時吃飯最挑食,還是早上吃一點點菜糊糊,中午看見菜糊糊就跑,不吃;下午又和一幫小夥伴去挖野菜,快一天了,肚裏沒有東西,便餓暈過去了。
見孫振羽今天這情況,沈曉蘭很擔心。這孩子嘴尖,愛挑食,可碰上這饑荒年,家裏沒糧了,即使有點細糧還要留給,一歲多的孫振羽的妹妹吃。
於是,沈曉蘭決定:讓沈曉英送振羽,去縣水庫工地,討口飯吃,因為振羽父親孫家全在那兒修水庫。
翌日清晨,東方剛露出魚肚白,倆人便出發了。沈曉英拽著哭著鬧著不肯離開的孫振羽,艱難地走出村口:孫曉蘭也淚流滿麵,目送著她們漸漸消失在小路深處……
十三歲的沈曉英其實也還是個孩子,不過在五歲的振羽麵前,儼然是個大人。
四十多裏路,夠倆孩子受的。尤其是孫振羽,累了就蹲下停一會再走;餓了就哭一會兒,哭夠了再走,沈曉英總是微笑著哄著她,逗她開心,有時背著她,咬著牙趕路……
中午時,兩人也餓得挪不動步了。看到不遠處,一戶人家的煙囪正冒著白煙,她們決定去討點飯吃,剛到門口,從門裏竄出一條瘦弱的黑狗,狂吠著奔了過來,孫振羽嚇得轉身就跑,腿一軟爬倒了,那黑狗迅速地撕咬住她的褲腳,女主人見狀大聲嗬斥,這狗才停止了撕扯。
沈曉英也嚇哭了,她連忙拉起嚇得渾身顫抖的孫振羽,她已成淚人,右膝蓋有鮮血滲出,女主人不好意思,從門角處摸出一塊灰色蜘蛛網,快速地敷在傷口上,不一會兒,血止住了。這種土方法效果還真好。
女主人知曉她倆來意後,給了兩個綠中帶黑的菜團子,這饑荒年頭,家家都沒有飯吃,她們家也不倒外。
倆菜團填不飽肚子,兩人隻好來到路旁的池塘邊,爬在塘埂上,用小手捧起水,大口大口地喝著,用水來填飽肚子了。
肚子裏“咣當咣當”的水聲,伴著倆女孩艱難前行……
她們爬過一道高高的山嶺,便進入了山區,路上看不到行人,路隨著山勢彎曲著,看不清前麵的路;山坡上盛開一簇簇鮮豔的映山紅。
鮮紅的映山紅真誘人,愛花的倆人,要在平時準上去摘上一把欣賞欣賞,可現在她們又累又餓,沒這心情。
這時,天色已近傍晚了。突然,前麵拐角處出現一個中年男子,他用一根木棍,挑著包袱扛在肩上,迎麵慢慢走來,有氣無力的,看樣子也是餓的。他臉色陰沉,雙眼賊溜溜的,盯著沈曉英。這山裏本來行人就不多,猛然遇到這樣一個陰森森的人,孫振羽和沈曉英不免緊張起來,沈曉英攥緊了振羽的小手,把她往自己的身後拉了拉,她真有點害怕……
沈曉英拉著振羽低著頭,準備從旁邊快速繞過去……
可是,那人立即抽出挑包袱的木棍,攔著她們的去路,賊溜溜的眼睛仍緊緊地盯著沈曉英,沉著臉,陰沉地說:“去那兒?站住!”
振羽見那人盯著小姨,害怕小姨吃虧,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力氣,一下子從小姨身後站到小姨身前,奶聲奶氣地大聲說:“我們回家,你要幹什麼?”
那人低沉而有力地說:“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振羽雙手一字形攤開,後背靠在小姨的腿上,擋在沈曉英身前,和沈曉英一起往後退……
沈曉英戰戰兢兢地,試探性說:“大哥,我們回家,家就在前麵,求你讓我們過去。”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撒謊!要過去可以,把你身上吃的,用的留下。”振羽此時真想撲過去抱住那人的腿,讓小姨快跑,可小姨不會丟下自己就跑,那樣小姨更不好辦,她嚇得小臉煞白,眼淚不斷地往下流,可不敢哭出聲,腦子在想:不要怕,挺住,會有辦法的……
沈曉英的心怦怦地亂跳,臉上卻不露聲色,壯了壯膽哀求道:“大哥,我們也餓,身上既沒吃的,也沒錢,求你行行好,放我們過去。”
那人惡狠狠地說:“既沒吃的,也沒用的,就把人留下吧,我看你長得很好看,這裏行人很少,你就陪我玩玩吧。”說完,來到沈曉英身邊,伸手要摸沈曉英的臉……
振羽見狀,使勁用後背推著小姨,和小姨一起往後退,心想,拖延時間,定能想出辦法,於是壯著膽子說:“別過來,你站到那邊去,我們好商量。”
沈曉英見狀,也慌了神,怎麼辦?不過振羽的話提醒了她,她立即後退了幾步,心中有了主意。於是怯怯地說:“大哥,你隻要別靠近我們,我就把包袱給你,包袱裏還有倆餅,也還有些錢。”說完,把包袱摟得更緊,好像裏麵有很多食品,很多錢一樣。
振羽明白,包裏隻是幾件換洗衣服,並沒有所謂的錢和餅,小姨騙他,說明心中有辦法了,振羽看了一眼沈曉英,沈曉英給振羽使了個眼色,振羽領會了沈曉英的意思。
那人聽說有錢、有吃的,於是很爽快地說:“好,我答應你。”
振羽來了勇氣,大聲說:“你必須後退兩步!”
沈曉英見那人乖乖退後兩步,說:“好!我把包袱扔給你。”沈曉英邊說邊將包袱扔到那人腳邊的不遠處。
那人激動地扔下手裏的木棍,跑去翻那包袱……
沈曉英給振羽使個眼神,迅速拿起那根棍子,狠狠地向那人的後腦勺砸去,瞬間,隻見那人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孫振羽立即上前抓起地上的包袱,拉著小姨的手,一陣猛跑,又怕又餓的倆人,呼吸急湊,心跳加速,喉嚨如刀梭一般疼;一路跌跌撞撞,跌倒了,爬起來再跑,振羽的右膝蓋傷口被撕開了,早已是鮮血淋漓……
跑了一段路,兩人感覺安全了,才敢停一下。剛停下喘口氣,隻聽後麵又傳來了腳步聲,“小姨,後麵有……有腳步聲,那人追……追來了,快……跑!”孫振羽上氣不接下氣,帶著哭腔說。
再一聽,有人說話“這小子可能是從工地上偷著往家跑,不知怎麼被人打暈了,幸虧被他哥路過時發現,把他帶回家了。否則結果如何,就難說了。”振羽想,原來是這樣啊。
振羽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都安全了。天黑前,她倆終於到了水庫工地。
第2章 回家
孫家全的臨時住地——水庫工地的一間低矮簡易的工棚裏,孫振羽一覺醒來,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環顧四周,不見了父親,也不見了小姨,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自己,父親是出工去了,小姨是回家了,她想哭,可是,又不由得替小姨擔心起來……
小姨若是再遇到像昨天路上那樣的地痞,怎麼辦?但願小姨能逢凶化吉,一路平安到家,現在自己再擔心也無用,也隻能在心裏祝福小姨了。可是,昨天和小姨一起智鬥那個地痞的一幕,驚心動魄,讓她心有餘悸;她也很想小姨:小姨那兩根長長的辮子,圓圓的臉,微微的笑,苗條的身影,還有和歹徒周旋的場麵,總在她麵前晃……
此時,振羽肚子餓得“咕咕”叫,可是,父親直到中午才回家,將自己三分之一的飯省給孫振羽吃,晚上亦如此,一天吃兩頓,以後一直如此,振羽常常是饑腸轆轆,尤其是上午。
時值一九五九年的春天,全國大麵積的自然災害嚴重,糧食嚴重缺乏,振羽一家和大多數人一樣在這場饑荒中煎熬著……
這場饑荒讓五歲的振羽和千千萬萬的孩童一樣,受苦了。她除了忍受饑餓和孤獨,還要忍受跳蚤和虱子騷擾:她也不知道自己多長時間沒洗澡,襪底的髒結成一層魚鱗般的硬殼,她隻好一塊一塊摳下來,否則穿著硌腳,無法行走:上衣胸前的髒結成一層硬殼,油光可鑒,時間長了,陳髒已吸在布眼裏,卻怎麼也摳不下來……
如此髒得不能再髒的女兒,孫家全豈會無視,也許是忙碌和勞累,讓他無暇顧及吧;也許是認為,現在保住小命比什麼都重要,其他事都不是事吧?否則怎能讓女兒髒成這樣?
不僅如此,孫振羽平時不得出門,若是被人發現,振羽隻能回家,而家裏現在隻靠野菜充饑,可這裏多少還能吃上一口白米飯,所以,為了保命,孫家全不得不把振羽整天鎖在屋裏,就是為了吃上這一口飯,振羽幾乎是在坐牢,她每天除了摳去襪底的硬塊,就是數著牆壁上的裂縫,並在腦中想像著,那裂縫相互連接而構成的美麗奇妙的圖案……,沒人說話,沒人玩耍,她急得快瘋了。
振羽實在是受不了,孫振羽哭了,喊著:“媽媽……媽媽……我想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哭喊得很傷心,這時,隔壁傳來“咚咚咚”的敲牆聲,接著,又傳來幾聲,孫振羽這才哽咽著,敲牆回應。隻聽對方說“我叫小誠,昨天到的,你別哭了,我們說說話吧。”
他倆商議把牆挖個小洞,能看著說話。沒有工具,就用筷子挖。下午,倆孩子還真把牆挖通了,不過洞不大,有一根筷子粗細的孔,隻看到對方的一隻眼睛,這已經很好了,她不再孤獨了,她無比高興。倆孩子正說著,孫家全回來了,他虎著臉厲聲說:“吃過晚飯跟我回家!”
原來,孫家全被工地通報批評,說這是多吃多占,勒令將孩子立即送回家。
外麵下著大雪,孫振羽沒來得急和小誠打招呼,便被孫家全拉著,冒著刺骨的寒風,迎著風雪走在回家的路上……
孫振羽父女倆直到淩晨才到家。沈曉蘭打開門,一股寒風裹著雪花把父女倆推進了門,當沈曉蘭發現麵前蓬頭垢麵的振羽時,沈曉蘭既高興又驚訝,這哪是她的振羽,隻十餘月未見,此刻,眼前站著的分明就是個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似的振羽,被沈曉蘭沈脫下早已濕透的衣服,為她洗頭洗澡,沈曉蘭發現 :振羽的小手腕、小胳膊、小腿細得仿佛用手一拉就會斷;根根肋骨凸顯分明,能硌痛你的手,簡直就是皮包骨頭,沈曉蘭不禁潸然淚下……
洗得幹幹淨淨的振羽,舒服極了,鑽進被窩立即就沉沉地睡去了,醒來已是中午。她是被餓醒了,振羽立即坐到飯桌前,伸頭一看:水一樣的稀飯。
“怎麼樣,你看到米粒嗎?大家都說‘東邊打個浪,西邊喊救人’。”沈曉英譏諷著說。
“哈哈,還真能淹死人,不過還是比在爸爸那兒好,一家人在一塊,還有人說話,我一人在那兒,可急死了。”振羽被小姨的話逗樂了,由衷地說出心裏話。
振羽外婆微笑著,邊盛飯邊說:“這下好了,一家人終於在一起,不用相互掛念了。”外婆停了一下,平靜地說:“你們把沉在底下的米粒給振東吃,她小。”大家隻好就一口鹹菜,喝一口這水一樣的稀飯。這鹹菜是野菜醃製的,還真能填飽肚子。
振羽一邊就著野菜喝著水樣的稀飯,一邊看著妹妹振東吃著稠而白的米湯,很是羨慕,可是,當她看到一歲多的妹妹麵黃瘦弱的樣子時,覺得自己應該讓著妹妹,小妹妹也隻能靠一點點米粒度命,自己是大孩子,吃點野菜就能填飽肚子,可妹妹太小了,她不能。誰叫自己是姐姐呢,做姐姐的就應該讓著和保護好妹妹。
為了填飽肚子,以後的日子,孫振羽整天和夥伴在外挖野菜。
振羽小小年紀也給家裏幫了大忙,食堂的稀飯除了蔬菜就是水,吃下去經不住餓,隻有加一部分野菜才能填飽肚子,而沈曉蘭三姐妹在生產隊裏出工,填飽肚子的野菜隻有靠振羽來提供,她和大人們出工一樣,天一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家,方能保證一家六口人的野菜用量。
她把河灣村方圓一公裏的邊邊角角的地方搜個遍,她東西南北輪流著,地毯式地尋找野菜……
這天早晨,太陽剛露頭,振羽便被媽媽搖醒,“振羽快起來,去挖點野菜,乖,快點……”
振羽揉著惺忪的睡眼,挎著籃子和好朋友王雲一起,向村北邊的大彎河河邊走去……
村北邊的大彎河河麵上飄動著縷縷霧氣,像絲絲輕柔的白紗,朦朧而神秘,微風裹著水氣,透著清晨特有的清冷和清新,遠遠望去那縷縷白紗般的霧氣,經過一道蓄洪閘,側身向東南飄去……
她倆沿著河邊向大彎河下遊尋著野菜,野菜幾乎被挖光了。不遠處傳來轟隆隆水流衝擊的聲音,她倆循聲走過去,隻見三道瀑布般的水流從蓄洪閘的三道閘門裏,真瀉而下,水花高高飛濺著,翻卷著,白色的水花,打著漩,滾滾向前奔騰而去……
轟隆隆的水聲震耳欲聾,振羽和王雲捂著耳朵,跑過這令人心驚膽顫的蓄洪閘,就在這閘的水泥麵岸與土壤麵岸接壤處,有一大片嫩嫩的,綠綠的,旺盛的薺菜,它們就在翻滾的水花上麵,但離河岸很遠,即使伸長胳膊也根本夠不著,人們不敢去挖,怪不得它們還能這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生長著……
振羽看著又嫩又綠的薺菜垂涎欲滴,這薺菜如果經過外婆的處理,喝一口水,吃一口涼拌的薺菜,就能填飽肚子,可耳邊震耳欲聾的水聲;眼前奔騰翻滾的水花,使人望而生畏,稍有不慎就會落水身亡,怎麼辦,要,還是不要?
“媽呀,多好的薺菜,可得到它,太難了,伸頭向下一看,頭就發暈,我害怕,我不要,不敢要!”王雲後退幾步,搖著頭說。
第三章 挖薺菜
振羽想了想,慢慢地說“我想……要,就當這水聲、這浪濤不存在。”
“我們也想要!”突然,身後傳來鄰村的幾個男孩的聲音。隻見其中一個高個子男孩捋起衣袖,拿起籃子裏的鐮刀,快速地爬在岸上,小心地慢慢地將鐮刀勾向那可愛的薺菜,勾著了!但是,又見那薺菜快速地從刀背上滾落到翻卷的水花裏,飄向遠方……
如此幾次,都失敗了。男孩沮喪地爬起身,失望地說“要不了啦。”
振羽聽那可怕的水聲,看那驚心的水麵,又看向那薺菜,定了定神譏笑著對男孩們道:“你們真的不要了啦?我們可要啦!”
王雲則哈哈大笑著說:“看你們氣勢洶洶的樣子跟人家搶,我以為你們一定能拿到手呢。”
高個子男孩打腫臉充胖子,感覺野菜沒弄到,但氣勢上不能輸,紅著臉說:“我們是不要了,給你們了!”心想這樣危險的地方,我們挖不到,就你們兩個黃毛丫頭能挖到嗎?
振羽心想,這薺菜也不是你們家的,也好意思說“給”誰,不給誰,沒本事弄到手,還說大話。我一定要讓這些薺菜裝到我的籃子裏,讓你們看著眼紅。
振羽胸有成竹地對王雲說:“別和他們廢話,看我的。”
振羽和王雲耳語幾句後,在附近找些粘性很強的泥,塗在鐮刀的刀背上,小心地爬在河岸上,慢慢地用鐮刀勾起旁邊的一棵薺菜,隻見薺菜倒向刀背上,粘在那兒不動了,成功了。
振羽壓製住內心的興奮,又將鐮刀慢慢拿到岸上,由王雲把刀背上的薺菜拿起來,放到籃子裏,如此反複多次,終於將那一大片薺菜收獲到籃子裏。她和王雲一人一半。
幾個男孩紅著臉低著頭,其中一個低聲說:“我們怎麼就沒想到這辦法呢?……”
那個說大話的高個子男孩說:“走,前麵有更好的。”
振羽和王雲像得到寶貝一樣,她倆拍手跳了起來,這不光得到了薺菜,而且是在別人不敢要的,最危險的地方得到了她們想要的東西,戰勝困難的成就感,打敗男孩的自豪感,讓她們興奮……
她們要慶祝自己的勝利:於是一曲“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的嘹亮的歌聲響了起來,身後轟隆隆的水流聲好像也為她們高興,為她們伴奏,她倆一邊唱一邊跳地往家趕……
當她倆路過一片墳地時,看到最後一個墳堆的低窪處,有一大片剛長出來的薺菜,綠綠的、嫩嫩的葉子上,晃動著晶瑩的露珠,在早上的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真是誘人,振羽看著王雲高興得手舞足蹈,大笑著說:“這些小東西,真會找地方生長,在這裏隻要不長高,很難被人發現。”
“就是的,振羽你說我倆今早走什麼好運,盡遇好事。”王雲笑得合不攏嘴。
她倆又哼起小調,悠然地蹲下身,用鐮刀小心地從薺菜的根部勾起。薺菜既小又嫩,需用左手輕輕提起薺菜的底部,右手的鐮刀才能更好地將薺菜整個挖上來,否則就損壞了薺菜。
忽然,振羽的鐮刀,被薺菜根邊的一棵小石頭給杠了一下,鐮刀的刀刃向上揚起,直接砍向左手食指的根部,鮮血染紅了旁邊的泥土,振羽臉色一下子僵住了,扔下鐮刀,用右手攥住左手的食指根部,隻見鮮紅的血從手指縫裏流了出來,擋也擋不住,一會兒,右手也全是血,血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流……
王雲見狀急得直搓手,不知怎麼辦,離家還有一段距離……
這時,疼得齜著嘴的振羽,眼睛盯著被鮮血染紅的泥土,眼睛一亮,對王雲說:“王雲,快,快抓一把泥土,按住我的傷口,再從我的褲腳上撕一條布,裹住我的傷口。”振羽疼得齜著牙,嘴裏發出“噓噓噓”的聲響,仿佛這樣能減輕一些疼痛似的,眼裏豆大淚珠滾了下來……
王雲按振羽吩咐,緊張地為振羽包裹著傷口,不放心地說:“這樣行嗎,這泥很髒呀?”
振羽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如果不這樣,等到家了,那會流了多少血呀。
“泥土堵住了傷口,出血不多了,我們馬上回家,沒事的。”振羽說。
她倆起身往家趕,忽聽前麵一處野地裏,一群孩子中的一個女孩哭得很傷心……
振羽連忙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村西頭,李奶奶家的孫女小林,小林的的媽媽前幾年因病去世,父親前段時間因缺少營養,患浮腫病去世,奶孫倆相依為命,家裏十分困難。隻聽小林邊哭邊說:“你們欺負人……”
小林哭得很傷心,振羽柔聲問:“小林,你怎麼了,好好說。”
“剛才,我在田坎下挖野菜時,趁我不注意時,有幾個男孩拿走了籃子裏的全部野菜,奶奶吃不飽,病倒了,他們怎麼能這樣欺負人呢……”小林說到這兒哭得更傷心。
振羽向遠處望去,那幾個男孩,就是早上和她們搶薺菜的那三個男孩。振羽很氣憤地說:“這些人怎麼能這樣,真不要臉!”振羽說著,丟下籃子,拿著鐮刀抄近道向那三個男孩追去,王雲也跟了上去,不多時,振羽和王雲便出現在男孩們的麵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王雲氣喘籲籲地說:“搶了人家的東西,還想跑?”
“這關你什麼事?讓開!”高個子男孩邊說邊氣勢洶洶地走近身前,仿佛要打架。
振羽向前站了一步,堅定而又慢慢地說:“怎麼?要打架?這是我們村的地方,隻要我們大喊一聲,大人們都來了,你們能打贏嗎?要走也可以,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否則我們會追到你們家去,討個說法。”
打也不行,走也不行。因為她說去家裏討個說法,這不是讓爸爸媽媽知道自己搶野菜的事了嗎,豈不是要遭受一頓責罵,三個男孩有點害怕,此時,打不得,也走不了。
那高個子男孩隻好說:“你問。”
振羽見他們上鉤了,便說:“一個人在失去媽媽以後,又失去爸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活的依靠,如果是你們,你們會怎麼樣?”
高個子男孩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地說:“你是什麼意思?”
“你就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辦?”振羽緊逼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