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這時候長嶺不幹了,走到山野跟前質問:

“請問山野隊長,不知道你們日本人講不講信用,說話算數不算數?”

山野說:“大日本皇軍當然說話算數,當然最講信用。”

“那好。”長嶺說,“當初我跟你們講好的,我幫你們找到馬,你幫我耙他一回地。現在馬找到了,地也耙完了,你們為什麼不守諾言不講信用,還要打他,折磨他呢?”

“你說皇軍不守諾言不講信用?”山野搖搖頭,“你錯了。你幫皇軍找到了馬,皇軍幫你耙了地,我們之間的協定就算圓滿完成,對不對?剩下的事,就是我們協定之外的事,就是皇軍跟你東家的事了,對不對?”

山野說這話時,依然叉開雙腿站著,戴了雪白手套的雙手,在東洋刀的刀柄上輕輕摩挲著,臉上充滿了和藹的微笑。

他總是喜歡用微笑來製造恐怖和悲劇!聽起來這話好像還很有道理,其實完全是強詞奪理,蠻橫無理!這雜種!長嶺心裏一急,立刻就又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山野的身份,猛地撲上去,老鷹抓小雞似地抓住山野講理。

日本人可就不象河南區隊那樣講理了。不等山野說話,幾個鬼子兵就撲上來,兩把刺刀明晃晃一左一右往長嶺脖子裏一架,拳頭耳光槍托皮靴就一古腦兒朝他身上招呼。

長嶺當然也不會像長山那樣文雅,身上挨著揍,嘴裏可一刻也沒閑著,左一個“操你日本鬼子的老娘”,右一個“日你山野王八蛋的姐姐”。老娘奶奶姐姐妹妹之類的罵完,就又輪到姑姑姨姨表嫂表姐。

山野並不理會長嶺的叫罵,笑眯眯地把東洋刀架在長山的脖子上。

山野說:“會長,你真的不幹?”

長山說:“不幹。”

山野握刀的右手稍一用力,鮮血立刻就順著長山的脖子淌下來。

“你不後悔?”山野問。

“……”

“死了死了的也不後悔?”山野又問。

長山忽然頭一昂,哈哈大笑起來。

山野仿佛被嚇了一跳似地愣了片刻,隨即又恢複了那副笑眯眯的摸樣。他笑眯眯地從長山脖子上抽回戰刀,笑眯眯地用戴著白手套的左手輕輕擦拭一下刀鋒,然後右手揮刀,慢慢地在空中劃了一個很優雅的弧。長山一聲悶哼,白白的肚皮立刻被劃開一條大口子,粉紅色的腸子一下子奔湧而出。

這一刻,正在破口大罵的長嶺立刻就住了嘴。

這慘烈的場麵不僅嚇呆了他,同時也嚇醒了他。他立刻就打消了跟山野這惡狼繼續講理的念頭。

這時候長山還沒有完全死去。他被幾個日本兵連褲子也一起扒了下來,吊上了門前的鐵旗杆。長山哈哈大笑著,刺耳的笑聲夾雜著一種嘶啞地顫抖,很是淒慘慘烈。

長山說:“長嶺,你輸了!盡管你也同樣叫我耙了一回地,你還是輸了!”

長嶺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他知道他輸了。在趕著騾子把長山拖進地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輸了。當山野用刀逼著長山,要他當什麼*維持會長的時候,他就更明白他是徹底地輸了。不僅輸了,而且錯了!想報仇,誰的“刀”不好借,偏偏要借日本人的刀?山野是雜種,混蛋!他自己更混蛋!

接下來發生的事,長嶺就有些恍恍惚惚的了。

恍惚中,好像看見大奶奶驚呼著哭叫著撲出來,一出門就被兩把刺刀捅進胸膛,血如泉湧。

後來又好像看見柳枝。柳枝渾身衣裳全被扒光,黑紅的血跡遮住了滿身的細皮白肉。兩隻眼睛瞪得很大,很圓。一隻本來是潔白豐滿的乳房沒了*,變成了一片鮮豔的血紅……

長嶺沒有看清柳枝是怎樣掙脫架著她的日本兵,怎樣衝過日本兵的刺刀撲到那旗杆下。隻看見她那雙木然無神的大眼睛朝著他倏然一瞥,腦袋朝那旗杆上猛地一撞,就死了。

長嶺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旗杆頂上被開膛破肚的長山早已氣絕。腦袋軟耷耷地垂在胸前,隻有兩胯間那*卻極堅挺地豎著。

後來長嶺自己想起來也感到奇怪。在那種悲憤欲絕之際,他的頭腦居然會是那樣的清醒明白。他沒有繼續叫罵,沒有繼續跟日本人講理,沒有撲上去跟山野拚命,而是趁著混亂一個人悄悄地跑了。

三條人命的帳,當然要記在山野的頭上。長嶺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發誓:你等著,山野王八蛋!老子一定要親手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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