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何成剛站了起來,陳忠實連忙挺直了腰杆。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台上一眾領導的神色或多或少都帶有一些幸災樂禍。畢竟以南野現在的局麵看來,秦、彭兩足鼎立之勢不改,何成剛又能有什麼指示?他的指示真的能發揮效用嗎?如果到時候這些指示一向都落實不了,變成了空中樓閣,那何成剛又該如何自處,地位是多麼尷尬?
他心思電轉,耳邊傳來何成剛的聲音:
“剛剛秦書記的講話想必大家都聽到心裏去了吧?我覺得很能鼓舞士氣啊!在動員方麵秦書記是我的老前輩,那我就從另一個角度,從正府相關方麵的工作上跟大家講幾句。”
說到這裏,何成剛忽然停下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停頓了許久,淩厲的眼神如刀劍一般當空劃過整個會場,直到眾人臉上都浮現出困惑的表情時才幽幽說道:
“現在組織上把南野交給我,讓我來挑大梁,在這裏可以和大家說一句,我很緊張啊!”一句話,就把會場的氛圍哄熱起來,看著下麵不禁莞爾的眾人,何成剛繼續說著:
“大家都知道我剛來不久,算得上是初來乍到的新媳婦,在工作方便還在熟悉的階段。偉人說過一句話,叫‘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覺得非常有道理,那指示我暫時就不做了。不了解家底就亂花錢的媳婦可不是好媳婦!
但是正府工作又是未來一年的重中之重,我們也不能輕視。這樣吧,待會兒我就委托彭漢同誌來跟大家講。他是老南野了,我來之前的很長時間裏,他就基本上是代理了縣長的職份。我相信南野縣的正府工作,他才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何成剛的話音還沒落下,在場眾人的臉色就都有了變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聽出了何成剛話裏的刺。而主席台上的秦劍等一眾常委麵上也不好看,尤其是彭漢,眉毛都快立起來了。
陳忠實在下麵看得真切,暗笑這些人都被何成剛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設想的是看他瞎指揮然後出醜,結果沒想到何成剛變成了孫猴子,根本就不接招,玩了一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是!”何成剛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很重,噴的話筒都有了爆鳴,眾人立刻安靜下來:“但是我今天還是有一些話,想要對大家說,而且是不得不說!”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秦劍和彭漢卻已經察覺到不對,他們幾乎同時把目光鎖定了何成剛。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來咱們南野也有幾個月了,很多人肯定在納悶,新縣長都幹了啥?是不是天天在辦公室裏泡茶?我今天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我這段時間啊,是充當了一回‘老中醫’的角色,給咱們縣號了號脈,結果是非常不容樂觀呐同誌們!
去年年底,我悄悄在基層轉了轉,都沒走多遠,老百姓們的怨聲載道就把我給逼住了。都不需要深入了解,就算在田邊上隨便拉一個農民,他都能給你說出了二五六來。而且群眾想要投訴的東西涉及到了方方麵麵,有些問題連我聽了都覺得駭然,簡直觸目驚心!”
這情況可就太嚴重了,何成剛說得聲色俱厲,班子領導神色曖昧,下麵的各部門頭腦則是噤若寒蟬,一言不發。
何成剛清了清嗓子:“這裏,我就簡單的舉幾個例子。第一個要說的就是財政局。去年的年終會議大家都參加了吧?報告顯示縣裏的財政赤字高達兩千多萬元,這是個什麼概念?我就想問問,正府的錢都到哪裏去了?財政局應該是‘管家婆’,替正府把握財政關的角色,你們就是這麼把關的嗎?牛局長!”
他指的是財政局局長牛學幹,這個已經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渾身震悚,就像一隻雨天裏被淋濕的雛鳥,正在瑟瑟發抖。可何成剛明顯不打算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這還隻是一部分,還有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本該人民群眾拿到的錢,他們沒拿到手!
同誌們都知道,咱們南野是客家文化發源地之一,縣裏有以客家為首的十幾個少數民族。按照黨和國家一貫以來的民族政策,對這些少數民族的兄弟我們從來都是予以一定程度的政策傾斜的,可是實際情況呢?據我了解,去年國家財政撥給泮水、三沙這些少數民族聚居鄉的專項扶持款根本就沒有發下去,老百姓一分錢都沒收到,我想問一個問題,錢呢?農民兄弟該拿到的這些錢究竟去哪裏了?”
大會議室裏,眾人鴉雀無聲,隻有何成剛的厲喝聲在回蕩:“第二個要說的,就是蘿卜產業辦公室的問題。同誌們呐,幾十萬的假農藥、假化肥是從我們正府部門的手裏出去的,給農民兄弟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至少上百萬,間接損失的民心、民意那更是不可計數,我也想問問,蘿產辦的人究竟在幹什麼?你們這哪是人民的公仆啊,分別是人民的敵人!”
這幾個字擲地有聲,像驚雷一般炸響在與會人員心中。主席台上目前分管蘿產辦的副縣長郭傑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何成剛注意到了:
“當然,這不是郭副縣長的問題。經我了解這應該是上一任蘿產辦主任陳清泉手上的事情,他今天沒來,會議結束之後大家可以把我說的話轉告給他!同誌們,我認為這樣不作為、亂作為的幹部,不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必須要嚴肅查處問題,情節嚴重的我們還要敦促檢察機關跟進,將禍根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