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到尾聲(1 / 3)

第三十五章

何美麗竟然失蹤了。

我打了一上午她的手機都關著機,打她公司的電話也沒人接。我急了,匆匆騎上摩托飆到她的宏發貿易公司一看,登時傻了眼:大鐵門上赫然貼著工商管理局和稅所的十字封條,上麵的日期是昨天。昨天我就在開發區辦事,晚上還和小郭在招待所聊天呢。

一日之內竟發生了如此的變故!

我心急火燎地向周圍店鋪的人打聽宏發公司是怎麼回事,一個隔壁商鋪裏值班的人告訴我,是昨天下午工商所的工作人員來查封的,好象說他們偷稅漏稅還搞什麼非法買賣之類的東西。我問他這兩天有沒有看見何美麗回來過。他搖搖腦袋,旁邊另一個人插嘴說昨天上午看見何美麗回來過,挺匆忙的樣子,進去裏麵一陣子拿了一袋子東西就又走了。

我問他們知道不知道宏發公司其他人員的去向,他們一致說不太清楚。

離開宏發公司我都快急瘋了,連東西南北方向也不辨,茫然無措地在大街上來回轉了幾圈,忙亂中忽然想起林國雄來:對,這小子一定知道何美麗的去向,他還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過,他肯定曉得這裏麵的內情!

掏出手機我迅速撥打了林國雄的手機號碼,打通了可那邊沒人接聽,我連續打了五六遍依然如此。我又把他所有的電話都打遍了,隻有他的店鋪裏一個夥計回話說林老板有事外出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就不知道了,其他電話都沒人聽。

折騰到下午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這是一個預先設好的騙局,何美麗肯定是在事先得知她的公司將要出事之前,聯合林國雄那家夥訛了我幾十萬的貨款,然後躲藏起來了。

這幾天我請了假沒去上班,開著摩托到處搜尋何美麗跟林國雄倆人的蹤跡,結果一無所獲。這個借款給我的私營老板洪啟濤這些天沒少催促我還錢,說一個星期已經到了,再不還款可要上我家裏找我等等。無奈之下我隻好搪塞他說貨還沒出手,得再推遲幾天。他說眼下進貨周轉正急需資金,讓我無論如何明天必須就把錢還他,否則大家就沒朋友做了雲雲。他是個精明人,我知道再拖下去他肯定會察覺出不妥來的,這年頭誰的警覺都十分的高,稍有風吹草動就本能地勒緊錢袋子。

到了第十一天,我隻好把被騙的真相統統告訴了這位洪老板。洪老板說你們是國家的大公司,縱然給人騙走一百幾十萬不過濕濕碎(粵方言:小意思),何苦欠我這公司仔那一點錢,那點利息我可以不要,務必將那本錢歸還給我。

我沒敢告訴他這是我借用公司名義私自做的生意,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又過了幾天,洪老板吵著要我立即還款,並聲言要到公司找領導說理去。我估計此事再也無法隱瞞下去,於是找了主管業務的仇柏誠,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向他彙報了。

仇柏誠聽完後臉色非常難看,我思忖他心裏一定很惱火,尤其是在部門合並的這個節骨眼上,這樁業務上的事故或者說是損失會給作為領導的他帶來仕途上不小的麻煩。

他考慮了一會兒後問我還有沒有可能追回那幾十萬貨款,我搖搖頭說宏發公司已經被查封,何美麗也失蹤了,除非能夠再找到何美麗,否則根本無法要回那筆款子,從目前情況看何美麗是有意的詐騙,她肯定會躲得遠遠的不再露麵了。

因為部門已經宣布過收回業務進貨權的決定,這次你私自冒用公司名義進貨,是完全違規違法的行為,除非你自己能追討回那幾十萬的貨款,否則的話責任隻能全由你一人付,要吃官司要賠償也隻能你自己承擔。公司是不可能替你墊一分錢的。此外公司下一步還可能要追究你違規違紀搞私人交易的行為責任,你就好自為之吧。仇柏誠口氣冷淡地對我說道。

第二天,我就被暫時停職了,仇柏誠讓我隻去做一件事,幫助客戶去追討那被騙走的資金,盡可能挽回已經造成的負麵影響。此外在部門內部,仇柏誠還指示業務員向所有有聯係的老客戶發出通知,從即日起停止陳可明一切對外單位往來的業務權力等等。

要想解決這件事情,就隻有如數填上所欠的款項。可三十七萬不是個小數額,我自己所有的存款總共隻有十萬元,還差二十七萬呢。到時候拿不出錢來還人家,恐怕隻有等待著訴訟這一條路了。這些天來我急得就象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地打轉轉又一籌莫展。

這天我在家裏試著打電話找幾個要好的朋友。看能不能借點錢來填賬。可一來數額不小二來我也沒法保證在短期內還清,那些人大多推搪說手頭緊不好借,費了半天口舌,才借到區區幾千塊,簡直是杯水車薪!

如果在短期內湊不齊資金還人家的話,就隻好硬著頭皮吃官司了。我在焦慮彷徨中這樣想著。

門鈴這時響了起來,拉開門一看,楊豔梅站在外麵。

她身上還穿著華夏東方的那套工作服,看樣子象剛剛從那邊過來。

我頗感意外地瞧著她,一時竟然忘了讓她進屋。

我來看看你,能進去說話嗎?還是她先說道。

哦,進來吧。我這才如夢初醒般趕緊把她讓進了客廳裏。

請坐吧。我隨手指指沙發。她沒坐下去,而是一言不發站在那兒望著我。

你、來有事麼?我有些猶豫地問她。

啊,我下了班路過這兒附近,順便來看看你。她說道。看她那匆忙而來的模樣,我感覺到了她話裏的牽強和刻意的掩飾。

哦,你近來好嗎,還在那裏幹?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說話,眼前的她已經變得有點陌生。

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聽說你最近出了點事,是不是?

我心頭一愣:她是怎麼知道的?

你、是聽誰說的?我反問她。

到底是不是?她盯著我追問道,那雙大眼睛裏充滿著急切和憂鬱。

我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一屁股坐在沙發裏,從衣兜裏掏出煙來點燃了一根。

你這麼急著來找我,就為了打聽這件事麼?吐了一口煙霧我瞧著她說道。

你、你能把這件事詳細點告訴我麼,我想幫幫你。她說道。

你、想幫我,憑什麼?你不是已經跟了那個黃老板了嗎?我這點破事值得你操心麼?我冷冷說道。

明哥,我不管你現在對我有多深的誤會,可我們終究還是朋友麼,是不是。昨天,我聽說你出了事,心裏急得不行,剛才還沒到下班時間,就臨時找人頂替一下來了。她看著我說道。

我相信她的這番話的確是出自真心,也就是因為在她心裏仍然把我當朋友,所以她才會如此關心在意我。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不由產生幾許寬慰。

那、你現在到底還欠人家多少錢呢?她問道。

不是我欠人家,是我被別人騙了,而那些錢是我從一個客戶那裏借來的。我有些焦躁不安地回答她。

沒有別的法子嗎,能不能找朋友暫時墊一下?她問道。

三十七萬呐,可不是個小數目,誰能幫你墊這麼多!我說道。

找林國雄想想辦法行不行,他好象認識人不少路子挺多的。

別提那小子了,這事肯定跟他有關係,何美麗事先和他串通好了合夥騙我。

既然是這樣,那就更應該找他來。

那個衰仔現在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楊豔梅從手提袋子裏拿出一樣東西說:明哥,我現在手頭上隻有這三萬塊錢了,你先拿著,剩下不夠的看看還可不可以想點別的辦法。

說著她把那灰綠色的銀行存折遞過來給我。

那一瞬間我心裏不由一陣感動,身邊周圍的人,也隻有她在這個時候能夠這樣待我。

我、我不能要你的錢……片刻的猶豫後,我這樣說道。

為什麼?難道你….還記恨我?她問道。

我不記恨別人,我隻恨我自己,恨自己識錯了人。你的錢我不要。我倔倔地說道。

我明白,你心裏還在生著我的氣,一直以來你都誤解我了,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是個勢利市儈的女人,至今為止我跟他也都是普通的朋友,我沒有背叛我們之間的友情。你所看到的和想到的其實並不是真實的,當然黃耀安他是有他的目的,他曾經不止一次對我說過喜歡我,希望和我做那種關係的朋友,他還甚至說過為了我他可以考慮跟他太太離婚的話。可是,可明哥,我一直沒有忘記你對我的感情以及我們一起擁有過的快樂和幸福,你是我的可明哥,有什麼麻煩事情你一定會幫我的,我記得這話是你對我說過的。現在你遇上了不順利的事情,我也真心誠意的希望能幫助你度過這難關,難道你不願意麼?她目光殷殷地望著我說。

她的那番話,幾乎將我對她所有的惱恨都冰釋化解掉了,我真想把她擁入懷中,對她說其實我根本就無法拒絕——拒絕她對我的一切幫助,如同無法拒絕對她的思念一樣,我還想對她說讓我們回到從前,重新開始一切吧。

可是我沒有這樣做也沒有這樣說,我知道愛一個人就要給她幸福給她安定溫暖的生活,而這一切目前我都無法做到,我的明天會是怎樣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對她談得上提供什麼保障嗎。

阿梅,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以前也許是我誤解了你,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難以挽回,至於感情上的事我現在也看開了,兩個人要長久在一起,確實還需要許多情感之外的東西支撐著,光有情感來維持關係也是不牢靠的,所以我感謝你對我的關心,說到將來的事情,我也沒有把握,也不能對你承諾任何東西,至於這樁生意上的事情還是我一人來處理擔當好了。

考慮片刻後,我對她這樣說道。

明哥,我知道你是因為絕望了才這樣對我說的是嗎,就不能再想點別的辦法麼?找找朋友熟人,求他們幫幫忙不行嗎,要不我去找找黃耀安想想法子看行不。她急切地看著我說。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提到黃耀安我的心裏就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焦躁和衝動。

你要去找黃耀安幫忙的話,今後就永遠不要再來見我!這話從我嘴裏衝口而出。

楊豔梅顯然沒料到我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她愣了一下隨即說道:他難道不是你的一個朋友麼,你們倆之間也沒有任何的過節不愉快呀,你現在給人家催得那麼緊,如果他能夠幫忙,為什麼不嚐試一下?

我說過了我就是不願意!我幾乎是嚷了起來,馬上我意識到了失態,於是降低聲調繼續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他來幫忙,你去找他可以,但你絕不能求他來幫我,絕不能,你記住了。

楊豔梅呆呆地看了我片刻,顯得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這人怎麼這樣,他又不是你的仇人至於這麼恨他麼?如果還不上這錢,後果會怎樣你想過沒有?

後果?哼,大不了吃官司坐牢,我不怕,他愛怎樣就怎樣吧!我說道。

沒想到你對他的成見和誤解這樣深,這樣的話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你這樣莫名其妙地對待朋友,以後還有誰會幫你呢。她說道。

這話立刻撩起我心頭暗藏的無名火:既然是這樣,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你走好啦!

我朝她嚷了一句。

淚水充盈了她的眼眶,楊豔梅一扭頭果真走了出去。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一下子癱坐在沙發裏,心裏充滿了懊悔與淒酸。

原本我的情緒已漸趨平複了的,竟會因一句話便躁動起來,說出了不該說的話,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茶幾上楊豔梅放下的那張存折倏然映入我的視線之中,我一把抓起來衝出房間來到樓下,已經看不見她的人影了。

第三十六章

洪啟濤又打電話來找我,這人讓我真他媽煩透了,昨天我才把自己的十萬塊錢給他送去,並告訴他剩下的那些以後會陸續還清,當時他也答應再寬限點時間的,不知他現在找我又有啥鳥事。

我拿起家中的電話複了過去。他竟告訴我說那件事情大家是一場誤會,現在已經沒事了。不好意思啦,陳老弟,問題既已解決,今後我們還是朋友,過幾天請你喝茶嗬。洪啟濤客氣地說道。

我越發糊塗了,趕緊追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告訴我說今天上午他已經收回了餘下的欠款,這件事情就算了結了。

是誰把錢還給你的?我奇怪地問他道。

哦,是林國雄林老板,他告訴我說這事是場誤會,你的錢實際上是借給他用的,這些天他有急事外出了,所以還錢稍微晚了點。我說嘛大家都是朋友,晚一點也無所謂啦,哈哈。洪老板說道,聽他在電話裏的輕鬆口氣,仿佛真的就是件小兒科的事情一般。

他還了你多少錢?我繼續追問道。

二十七萬,一分錢也不欠了。他回答我說。

掛了他的電話,我立即撥打了林國雄的手機。一會兒話筒裏就傳出了他的聲音。

林國雄你個混蛋,你給我老實說說,何美麗這樁事是怎麼回事?你跟她是如何串通來騙我的?我質問他道。

哎呀老弟,這完全是個誤會,我也是後來聽何美麗說起才知道的,她想倒賣一批走私油,做不成給沒收了,為這事她躲風頭去了,昨天她打來電話讓我去她那裏把錢給你退回來了嘛。洪啟濤有沒有告訴你他已收到那些錢了?這些天我忙我那公司裏的事去了,耽擱一些時間,實在不好意思啦。他說道。

可你明明知道何美麗的油來路不正,為什麼還跟我說保證沒問題?你這不是坑我嗎?!我繼續質問他道。

你可冤枉我了,實際上我也不太知情,我隻是聽說好象沒啥大問題,這也是何美麗親口對我說的。你要是怪我的話我也沒辦法,改天我請你吃飯賠罪好啦,行不行?他說道。

何美麗什麼時候回來,她還欠著我十萬塊錢呐。我問林國雄說。

唔,這個,他支吾了一下說:她倒賣走私油的事好象還沒了結,估計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如果我一有她的消息馬上通知你好啦。他回答我道。

事情總算了結了,單位那邊也算是交代過去了,我又繼續回去上了班。可我心裏麵總對此事存有疑惑,我覺得林國雄那裏一定還有部分的隱情。兩天後,我再次打電話找他。我問他何美麗既然已經躲藏起來,你是如何找著她的,她是怎麼知道我還欠著人家二十七萬的。

林國雄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了。我對他說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隱瞞什麼了,你我好歹朋友一場,除非何美麗跟你之間還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林國雄沉默了片刻然後對我說:其實他根本沒見過何美麗那個女人,這錢是別人讓他代還給洪啟濤的。

那人到底是誰?在我問他的同時心中已隱隱有所預感。

是、是你的朋友楊豔梅,本來她吩咐我不要告訴你的。林國雄說道。

你現在在哪裏?我馬上回去找你!我急促地對他說道。

三十分鍾後,我在林國雄的店鋪裏找到了他。

林國雄又是倒茶又是讓座十分的殷勤,看得出來他是心虛。我坐下來一推茶杯說:她是怎麼找到你的,你把情況詳細給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