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隨著一道清亮的汽笛聲,途徑龍平的高鐵列車緩緩開動駛離站台。
向遠收好車票靠在座位上,習慣性的端起了泡著黑枸杞的保溫杯,卻發現水杯早就空了。
他欠了欠身想去打點兒熱水,可最終還是沒動。
這一趟真是太累了!
響應國家號召,龍平市商務局選派了四個人遠赴西北對口支援。
可這四個人裏,除了向遠之外,就沒一個是正經幹活的!
後勤老胡還有一個多月就退休了,借著公派外出的名義,到處遊山玩水怎麼都不閑累,可一到正事兒不是餓就是困,那是半點兒都指不上。
外經科的高陽和那個狐狸精似的女實習生,更是整天連個影兒都摸不著。
結果,分屬四個科室的任務,都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可他卻偏偏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老胡和局長是兒女親家,這次派他來擺明了就是個“臨退關懷”。
高陽省廳有人,這一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渡層金,順便帶著小狐狸精公費旅遊罷了。
可向遠卻拖不起耗不起,更不能因此丟了飯碗。
誰叫自己一沒背景二沒靠山,足足混了小二十年,直到現在還隻是個“主任級”科員呢?
這倒不是說向遠沒那個能力。
恰恰相反,若論業務水平,全局上下幾百號人裏根本就找不出第二個向他這樣全麵精通樣樣嫻熟的人了。
這個標兵那個旗手的各式獎狀堆起來足有二尺多高,曆任領導年年
畫餅年年忘。直到後來,連他自己都麻木的毫無奢求了。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向遠年輕的時候性子耿直不屑變通,既不拉關係又不送禮。
所以,無論“群眾推選”還是“領導賞識”全都與他無緣。
又因父親去世,妻子傷病等諸多瑣事先後錯過了好幾次進修的機會。
如今以他全局最低的中專學曆,又拖到了這個年紀上,早就升職無望了。
其實向遠不止一次想過,幹嘛非得耗在這兒混吃等死呢?
若是辭職經商的話,以他這麼多年坐望宏觀的洞察力和對政策走向的精準把握,隨便幹點兒啥,都肯定能混的風生水起!
可……
他現在卻半點都拚不起了!
年邁的母親,憔悴的妻子,每日愈下的身體……
哎!
要是再年輕點兒就好了。
向遠輕歎一聲放下水杯,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隻淡藍色的蝴蝶……
……
一望無際的稻田裏,飛出一隻淡藍色的蝴蝶。
那蝴蝶穿過嫋嫋升起的炊煙,掠過座座斑駁的平頂樓,一路飄舞著從灰蒙蒙的街巷裏斜落而下,啪的一下迎麵撞在玻璃上。
向遠身子猛地一晃,忽的一下醒了過來。
“這是咋了?高鐵也會急停的麼?”向遠揉了揉眼角下意識的想著。
可等他睜眼一看,卻立時愣住了!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輛破破爛爛的大客車。
滿車上下坐滿了人,就連中間過道上都加滿
了小凳子。高懸兩側的貨架上更是被裝在化肥袋子裏的行李卷,蒙著舊被單的老竹筐塞的滿滿當當。
看樣子,應該都是進城的農民。
可就算是農民,這衣著打扮也太古舊了點兒吧,很像是二十多年前……
猛地一下,向遠打了個激靈。
似曾相識的大客車,稚嫩清瘦的雙手。
還有懷裏那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兜兒。
這好像……
當年第一次遠離家門,到龍平商專入學報到的那一天!
那應該是……
1998年!
向遠有些驚詫的趕緊摸了摸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