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水裏的世界和水麵上的世界,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因為你在水中時會看到無數自己的影像,也有人把這個事件稱為【忘川中的走馬燈】。其實,每一條河都是忘川,它們最終彙入大海。
窒息和缺氧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因為你可能會在那一瞬間看到許多過往生活的殘缺影像,無論多麼不真實,它們都是確實存在的。
陸樺小時候,有一次爸爸媽媽帶他去水上樂園玩,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直直的栽進了水中,因為那地方是淺水區,所以並沒有什麼大的危險,陸樺稍微嗆了兩口水便爬了起來,他從水中抬出頭的那一刻,第一反應並不是找爸爸媽媽,而是不由自主地向著剛剛自己被推下來的地方看去。
那裏空無一人。
整個水上樂園就好像被清空了一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陸樺隻是疑惑了一瞬間,連恐懼都沒趕得上,周圍便又是人聲鼎沸了,他正被媽媽拍著後背,嘴裏不停地咳嗽,前麵走過來一名婦女,手中牽著一個小孩,向他道歉。陸樺媽媽看他沒什麼事,便也大度的揮揮手,表示不再計較,那名婦女一下子喜出望外,拉著孩子趟著水便向岸上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小孩子轉身的瞬間,陸樺的周圍忽然就又空無一人了。剛剛還拿著排球的小孩,穿著一身顯得特別肥大可笑的古裝,就那麼纖塵不染的懸浮在水麵上,幽深的黑色眸子就好像一個無底的漩渦,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似的注視著他。
下一秒陸樺便覺得無邊的水包裹了自己。水中是淺淺的藍色,睜開眼睛甚至還能看到外麵的世界。他被一個圓圓的水球包裹著浮在空中,四周的水緊貼皮膚,冰冰涼涼的觸感非常舒服,但是陸樺已經被外麵的景色驚呆了。
到處都是紅色的液體,一個天神模樣的男人立在那紅色的血泊中,手拿一柄青銅白玉扇,就好像誤入凡間的仙人,幹淨至極潔白無瑕。男子微微側頭,對著地上匍匐的身影開了口,但是那聲音卻一點也傳不到陸樺的耳朵中,就連嘴唇也動得很輕微。那男人的臉色平靜,手舉利刃,微笑這向著下方刺下。匍匐的人影似乎在顫抖,但這畫麵在一瞬間便扭曲了起來,周圍的水仿佛絞肉機一般死死的絞住了他,他難受的張開嘴,卻感覺誰一下子就湧入了他的喉頸,窒息感撲麵而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
陸樺揉揉腦袋,眼神逐漸清明。【這是......】
一邊的母親早在他動的那一瞬間就醒了,見狀趕緊去摸他的額頭,發現不燙這才鬆了一口氣:【你從那個滑梯上摔進水裏了,嗆到水還昏迷不醒的,我和你爸把你送醫院了。】說完她想起什麼似的,彈了一下陸樺的腦袋:【怎麼摔進那麼淺的水裏都會暈倒啊?難道撞到頭了?】接著她又緊張兮兮的想要爬開陸樺的頭發看。陸樺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她的手:【哪能啊!我沒事啦!】下意識的撓撓頭,又短又硬的頭發。
總覺得......好像不應該是這樣?印象裏他的頭發好像是長長的......呸呸呸!長他妹啊,又不是女人要什麼長頭發!陸樺使勁的搖搖頭,想把那個莫名其妙的念頭給驅逐出去。
陸媽媽見他搖頭,立刻緊張兮兮:【是不是哪裏還疼?我都說撞到頭了說不定你自己不記得了.......不行,等會拍個片子吧......】
【媽!】陸樺按住太陽穴:【我隻是頭有點昏啦!一點都不疼!真的沒事!】
陸媽媽一臉擔憂的看著他:【真的不疼?你可不能騙媽媽,要是疼一定要說出來!】
【恩我知道了知道了!】陸樺用被子蒙住腦袋:【我再睡一會。】
【那我回家去給你做晚飯,晚上我和你爸一起來看你。】陸媽媽無奈,家裏這個兒子任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能收拾收拾東西給他回去做飯。
陸樺心裏莫名的一緊,探出腦袋:【媽!】
【怎麼了?】陸媽媽回頭。
陸樺不知道該說什麼,難到他要說他感覺有點奇怪嗎?那樣他還不如直接去轉到精神科:【呃......我想喝雞湯。】
【知道了,給你做。】陸媽媽無奈地笑笑:【饞貓,以後離了媽媽你可怎麼過!】
隨著門嗒的一聲關上,病房裏也重新恢複了平靜。隔壁的三張床疊的整整齊齊,下午三點太陽正烈,照在雪白的床單上,運起一層暖洋洋的光輝。
一切都是那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