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緊急,405號房病人突發狀況,情況緊急情況緊急!!”

深夜,女醫護焦急的大喊在寂靜的走廊響起,不多時,急促的踩踏聲接連響起。

“病人心率不齊,生命體征正在極速下降,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快!送往急救室!”

醫療床在平滑的地板上“咕咚咕咚”滑動,噪音吵耳,叫人心生煩躁。

迷糊中,宋廿虛睜著眼,餘光看到身旁的醫生們推著自己奮力前行。

晃動的看不真切的天花板,讓她本就暈乎的頭腦愈發昏沉。

蒼白無力,憔悴的駭人的臉上,似乎展開了一抹笑意。

回想自己苟且活到這歲數,也是不可思議。

有些東西,想的都固然美好,但夢醒時分,一切都會如塵煙般散去。

好不真切。

活到頭了,宋廿想著。

有時候,某個瞬間,宋廿倒也是想好好活著的。

回首過往,皆是一片黯淡,無光的人生,誰會喜歡。

十八歲那年意外發生事故,宋廿在某個恍惚間依舊是暗自發笑的。

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帶走了他們那寨子裏接近大半的人,無一例外,宋廿是她們家有幸活著的那個。

一家五口,除了她,全死了。

當被救援隊救出來看到陽光的那一刻,宋廿人生第一次覺得,今天天氣還不錯。

都……死了?死的好啊。

要不是渾身痛的幾乎麻木,宋廿那會兒差點就在一群人麵前笑出聲來。

但,當“興奮”過後,就是鋪天蓋地的悲傷,源源不斷的向宋廿心髒襲來。

躺在醫院的床上,被包紮的幾乎動彈不得,餘光中再沒有對自己嚴厲苛刻的父母、自私自利的姐弟,宋廿哭了。

倒也不是多悲戚,畢竟十八年,除了還小不記事的那幾年,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感情的。

畢竟她也並非薄情寡義之人。

悲傷如流水不斷,宋廿悄聲無息的流了大半宿眼淚。

直到眼淚再也流不出來,眼周圍酸澀無比,精神和體力上差不多也累的乏了,宋廿才緩緩睡過去。

夜還很長。

*

印象中,宋廿深刻記得,父母對她,是不大好的。

尤其是母親,動不動就對她打罵。

輕則幾棍,重則打到讓她記得。

打的最嚴重的那次,大概六七歲,怎麼被打宋廿不記得,但那次,幾乎要了宋廿半條命。

——急性闌尾炎。

聽著好像也不是什麼大病,但痛起來是真要命。

每一棍打在身上都很痛,除了躲,宋廿不敢往馬路上跑,因為隻要她敢跑,母親就會把她揪回去繼續打,打的更毒、也更重。

邊抽棍子,母親還會邊說:“跑啊,繼續跑,還敢不敢跑了?”

每當這會兒,宋廿都會反駁。

隨之,又是一記重鞭,和口頭上的言語,“躲也不行!”

瞧,多諷刺啊。

這不就是明晃晃的家暴嗎。

那會兒哪有“家暴”這詞啊,街坊鄰裏聽見了撕心裂肺的哭聲也隻會背裏說大人幾句不是而已,誰會想著去勸揍自家小孩的家長和報警啊。

那得多荒謬,多可笑。

明明隻是挨了頓打,卻不想患上了闌尾。

得了闌尾,肯定是要動手術切除的,既要手術,不可避免的,必然會有大筆花銷。

具體多少宋廿從未在父母嘴裏聽說,也許聽說過,隻是她忘了。

自兒時那場病,宋廿喜提“敗家子”,母親取的。

日常生活中,但凡宋廿哪點惹得母親不高興了,母親就會滿臉嘲諷的喊她“敗家子”,說她花了家裏那麼多錢,居然還不曉得聽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