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內,徐呈年將頭上僅有的一根玉簪抽掉,他滿頭烏發淩亂地散下來,落在肩頭,在婢女的侍奉下,他緩緩走入禦池閉目養神。

內監垂著頭輕手輕腳走到他身旁,“陛下,薑介元那邊怕是撐不了幾天了。”

徐呈年睜開眼,“皇後呢。”

“一直在崇政殿外跪著,整整一日都未曾起身。”

見他沒回應,內監思索再三還是開口,“陛下與皇後今日新婚,洞房都未進,如此待她怕是不妥。”

薑椿喜跪在殿外,她抬頭看著漫天飄雪,這場雪好像是這幾年來最大的一場,崇政殿內幾位胡須花白的老臣們一動不動地站著,一行人就僵持在這。

怕是薑椿喜自己都忘了,今日是她成為他結發妻的第一日。

子時,一身玄衣身長玉立頭戴金冠的徐呈年終於出現在崇政殿外。

在薑椿喜的印象裏,他好像鮮少身著玄色,更是覺得金冠俗氣,他上位以來下令推崇節儉,她順他的意,甚至到現在了都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華冠。

徐呈年來到她身邊與她平齊,“阿喜這是,在求朕嗎?”

薑椿喜長睫微垂,見到徐呈年的那一刻,她沒有正視他一眼,隻是叩首再叩首,“陛下,之前沒有接納黃貴妃,是臣妾善妒,臣妾已經按陛下的意思親迎黃貴妃入宮,還請陛下派兵相助父親!”

徐呈年不語。

薑椿喜雙眸似水,如今眼底隻剩淡漠厭棄,他又怎會看不出。

曆經三朝的賀老丞相幹咳兩聲,撐著身旁人跪下身,“勇冠侯力挺陛下登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下阿索贛部來犯,陛下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一身忠骨的勇冠侯喪命在戰場之上嗎。”

趙尚書歎息,“薑湫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從未跟著勇冠侯上過戰場,如今他隻身一人守東海十四城,更是凶多吉少。”

皇位上的人若有所思的盯著不遠處的薑椿喜,眼神裏滿是審視,隨後抿唇一笑。

“薑椿喜,你向朕低頭的次數少之又少,朕從未真正怪過你。以前都是朕追著你們薑家跑,現在可以讓你求朕的機會就擺在眼前,朕豈能放過。你若肯繞著皇城三跪九叩,說,陛下阿喜求您了,一切都好商量。”

“若臣妾照做,陛下就可派兵相助了嗎。”

徐呈年眉頭輕挑,“君無戲言。”

薑椿喜在宮人的矚目下,一聲比一聲堅毅,“陛下,阿喜求您了。”

從崇政殿,到那黃貴妃的聽瀾軒,薑椿喜三跪九叩絲毫沒有猶豫。

沒等她跪完,前方軍報傳來。

薑介元不敵阿索贛部,戰死沙場。薑湫吉連失五城,自刎於東海城門之上。

賀老丞相雙手顫抖,感歎著薑家滿門忠烈。

薑椿喜在離崇政殿不遠處頓覺心如絞痛,她腳下一軟,重重跌跪在地上。

徐呈年給一旁的內監遞了個眼神,內監趕忙去扶她,見薑椿喜淚流滿麵,徐呈年的表情僵在臉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哭。

徐呈年看著她,沉默片刻開口道,“你弟弟失了我東海五座城,此罪,理當誅九族。念在你為朕的皇後,便放你一馬吧。”

她轉過身背對他無聲地哽咽,此恨,無休無止。

薑椿喜壓製不住瞳孔裏翻湧的痛苦和悲傷,她回首抬眸望去,徐呈年就站在那,仿佛她二人並不是自幼相識,他也未曾求著她父親力保他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