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北方某監獄。
韓冬青輕輕撥動腳鐐,盤坐在休息室的床上,月光灑下,在地上折射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他的生命即便迎來終結,四個小時後他將被執行槍決。
就在上個月韓冬青因為組織黑社會團夥犯罪,故意傷害罪,行賄罪,敲詐勒索罪等十數條罪狀,被法院判處了死刑。
他的犯罪集團骨幹成員幾乎全部落網,光是被判處死刑的就有九人,刑期在十年之上乃至無期徒刑的共有二十三人,骨幹成員中最輕的也被判了六年半有期徒刑。
他輕輕往後挪了挪身子,好讓自己靠牆撐著,雖然正值壯年,如今鬢角早已斑白,眼神中也失了往日的銳氣與不羈。
這個曾經在慶市,齊市與省城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霸氣男人,這個骨子裏自帶狂傲的冷酷男人,這個帶著手下一群兄弟為了一己私欲數次淩駕於法律之上的男人終於等來了正義的審判,他的一生終於要畫上句號了。
人之將死,異乎平靜。
韓冬青默默仰頭,他終於意識到無論一個人多麼成功,無論一個人多麼聰明,但凡觸犯到法律,但凡影響到國家的利益,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他甚至無法吼出那句:獵犬終須山上喪,將軍遲早陣中亡的詩句來為自己辯解。
因為他壓根就不是將軍,他走錯了路。
韓冬青將身子靠在牆上,閉上眼睛,他開始無比懷念家中的雙親,無比懷念女人的笑容。
人真的很奇怪,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開始後悔。
他猛然扭頭望向懸在半空的那輪明月,那哪是月亮啊,那分明就是自己少年了輪廓分明的麵龐嗬。
他的思緒瞬間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個冬天……
1991年,11月16日,慶市,紅崗區第二自來水廠的一處休息室內。
剛過完20歲生日的韓冬青早早來到了單位,將盒飯存在櫃子裏,剛要轉身卻看見一起長大的發小劉陽正一隻腳踩椅子上在那眉飛色舞地吹噓著自己的“光榮戰績”
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在那個年代也沒什麼可娛樂的東西,就是廠房,家,兩點一線。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某某溜冰場或是歌舞廳裏的某個“小兔子”(年輕漂亮的姑娘)被自己擼掉的事。
“哥幾個下班都別走啊,一起過去轉轉,就在文化宮後麵的那個歌廳,那大姑娘都水靈水靈的,能掐出水來。昨晚還讓我給啃了呢,你還別說,這還真跟畫本上寫的不一樣,你們都不懂。”
劉陽吐沫橫飛地炫耀著自己的戰績。
“淨瞎幾把吹,反正也沒人看見,你說啃就啃啊?”
“劉胖子就你那小蠟頭人家能看上你啊,你可別中途歇火了啊。”
“就是,就是,又沒人看見,人家憑啥讓你拉手讓你啃?就圖你這一身膘啊。”
“得虧了現在是91年了,但凡早個幾年你就得被抓起來,83年的時候流氓罪可是要槍斃的,就連大姑娘都被抓起來了,你敢這麼橫?”
眾人已經習慣了他的吹牛,自然是不信的,也都在邊上起哄著。
“冬青,冬青,你別那麼快走啊,晚上一起去轉轉吧。”
“我可沒錢進歌廳啊。”
韓冬青用力將櫃門關上,扭身就要出門。
“別介啊,咱們不去歌廳,咱們去二樓的溜冰場,我有三張票呢,一起去玩玩唄。”
劉陽用力從口袋中掏出三張小票,用力在手上晃著。
“不會又是臨期票吧?別又讓人趕出來!”
“別瞎說,賣票的小三子是我家老表,反正進去一個劃一張,少個三五張沒人在意。”
“再說吧。”
“別再說啊,我都跟人家說好了,說晚上要介紹一個特別好的朋友給她認識,她還說回頭也帶個小姐妹出來一起耍耍呢。”
劉陽故意朝著門口的方向用力嘟囔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