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調解(1 / 2)

現在,我們已經從韓誠要跟林雪的丈夫打官司,到韓誠和林雪第一次在咖啡館心湧溫馨,把韓誠跟林雪久別重逢的故事基本上講清楚了。這其間的許多細膩情感,許多微妙心理,我們都是能夠理解,但不好作出評價的。至於韓誠和林雪的丈夫鬧到要打官司,這嚴重的矛盾我們也隻能交給法院了。還是回到小說的開頭,看看法院裏的情形吧。

法院的調解室裏,韓誠坐在一張凳子上,凳子很舊了,一條腿還有點鬆,身子一動就發出響聲。韓誠就盡量不動,身子筆挺。楊庭長本想讓他坐到長木椅上去,長木椅雖然也有點舊,但沒響聲。林雪和她丈夫老傅坐了長木椅的三分之二,完全還能讓他坐下的,而且三個當事人坐到一起,也有利於氣氛的緩和。但韓誠不肯去那裏坐,他要坐就正好在老傅身邊了。

楊庭長坐在另一張凳子上,說:我們法院就調解室條件差一點,剛建了大樓,經費緊張,要差隻能差這裏了,相信你們能諒解吧。老傅立即點頭:不是諒解是理解。我們體委條件也不好呢。

韓誠沒說話。林雪也沒說話。林雪始終低著頭,她坐得也跟丈夫拉開了距離。韓誠是用眼角餘光看林雪的,他今天不能多看林雪一眼,他跟林雪的確沒有什麼牽扯。

連老婆也相信韓誠跟林雪沒有什麼牽扯。老婆開始也為韓誠的挨耳光生出懷疑,老婆是在外麵聽到議論的,她衝進家門就朝韓誠大叫:你給我說清楚!你跟那女人到底怎麼回事?韓誠冷冷地看她一眼,不作聲。老婆手指著韓誠嚷得更凶了:說啊!是不是下過鄉的老情人啊!我還蒙在鼓裏呢!難怪為一張老照片發火呢……韓誠怒吼一聲:放什麼屁!老婆被鎮住了。她看著韓誠扭曲的臉,眨巴一下眼,突然又提高嗓門:那就告他!憑什麼打人!啊?憑什麼!一個體委副主任就成王了!啊?還有沒有法律!啊?

楊庭長看看韓誠,頓了頓,大概是覺得沒把氣氛緩和下來吧,又指著屋中央的北京爐說:要說取暖,還是這爐子好。空調太費電,電熱器太幹燥。哎,你們家裏都用什麼呀?老傅趕緊說:我們家也燒北京爐。又討好地轉向韓誠,……老韓家呢?韓誠沒答話。他仍然正襟危坐,盯住北京爐上的水壺。

楊庭長向韓誠笑笑:韓誠同誌家可能也是北京爐,是不?韓誠抬眼看著楊庭長:楊庭長,不是出於對法庭的尊重,我今天下午就不會來了。但我來了,也隻能向法庭,也向被告再次聲明,我堅持依照《民法通則》第101條,向法庭起訴傅和生侮辱我的人格,侵犯我的人身權益,並依照第134條第9和第10款,要求傅和生通過公開方式向我賠禮道歉。至於精神損失,我也未提任何要求,這是我的最大寬容了。

屋裏沉默。北京爐上的水壺在絲絲地叫。

楊庭長點了點頭:韓誠同誌的心情可以理解。今天讓雙方以及有關人員一起坐到這裏來,就是要讓大家暢所欲言。隻有暢所欲言,才能找到解除心中疙瘩的途徑嘛。傅和生同誌,你也可以談談自己的想法。老傅立即輕輕咳一聲:其實,我對老韓是感激的。他幫助我妻子解決了工作。我還想請他吃飯呢,他不願來。我就產生了不理解。這是我心胸在某些時候不夠寬的表現。當然,每個做丈夫的都能理解,我並不願意妻子在接受另一個男人的幫助時,感情生出不正常的變化來。所以,那天晚上衝動了點,對韓誠同誌有失禮貌。我現在真誠地向韓誠同誌道歉……

韓誠打斷老傅:我反問兩點,第一,我和你妻子作為一起下過鄉的戰友,在一起喝咖啡,慶祝她的生日,有什麼不正常?第二,你不向青紅皂白,口出汙語,動手打人,這隻是“有失禮貌”?他壓不住自己的激動,坐著的凳子發出幾下響聲。楊庭長向韓誠擺擺手:請韓誠同誌冷靜一點。我們今天的原則是心平氣和。韓誠不作聲了,繼續正襟危坐,不讓凳子再響。

屋裏接著沉默。

一會兒,楊庭長將目光轉向林雪:呃,林雪同誌,你與兩位當事人,一是夫妻關係,一是朋友關係。你當然希望矛盾能夠妥善解決吧。那麼,請你也本著心平氣和的原則,說說自己的心裏話,好麼。

韓誠將目光投向林雪,他不能再用餘光看她了。林雪仍然低著頭,身子似乎有點顫。韓誠知道,林雪這次是深深地受到傷害了。他挨了老傅耳光的第二天,林雪就給他打來電話,在電話裏用顫抖的哭音告訴他,她從“好心情”回到家就跟老傅大鬧了一場。她說她豁出來了。韓誠向法庭起訴後,也打電話給林雪,告訴她,這既是為了自己的尊嚴,也是為了她的尊嚴。他希望林雪能夠理解。林雪在電話裏說她能夠理解,腔調仍然顫抖著。前天,林雪再次打電話過來了,告訴韓誠,老傅在向她認錯了,可憐巴巴的樣子。韓誠沒等她說完就拔高了嗓門:他現在可憐巴巴了?那天晚上的威風呢?老婆在一旁搶過電話,叫著:告訴他,去法庭上再可憐巴巴!韓誠又奪回電話,不讓老婆摻和,他降下聲調對林雪說:我們的氣不是衝著你的。林雪低低嗯了一聲,韓誠聽出她的聲音比前兩次電話裏還要顫得厲害。